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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西东移开视线，盯着虚空，半响道：“好。”
　　唐天虚脱的一下子坐到沙发上，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第41章

　　保姆领着两个孩子下来；唐天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迈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
　　豆豆和果果被牵着从楼梯上下来；睡眼朦胧的；双双揉着眼看不清事物。
　　唐天心情复杂；死死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孩儿。
　　两个孩子昨晚闹了的大半夜，保姆和陈西东、陈母哄了他们大半宿，说着爸爸明天就来看你们；小东西们这才嘟嘟囔囔的闭着眼睛睡觉。
　　唐天心跳加快，手心不提往外冒汗。步子却停在沙发前不敢动。
　　唐豆豆被保姆阿姨牵着走下来，然后就停住了。揉着鼻子不明所以的瞪大眼睛，接着“啊呀”一声尖叫，“嗖”的一声蹿了出去，直顶顶的撞入唐天的怀里。
　　唐天被撞的后退两步，脸上带着笑。
　　还没说什么，唐果果也瞪着眼睛往这边瞅，小姑娘瘪着嘴有些不高兴，小声道：“爸爸怎么才来……”
　　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这是小丫头一向的风格。只是此时情况异变，唐天看到孩子这样，心里酸涩不已，几乎也要落泪。
　　唐果果磨磨蹭蹭往这边走。
　　唐天蹲下身揽着唐豆豆，一边招手对果果说：“小丫头，不想老爸了吗？还不快点过来。”
　　唐果果立马收起眼泪，撅着小嘴跑过来。
　　唐天一把抱住她，两个小孩儿哼唧哼唧的在他怀里扭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奶奶爷爷好吃的好玩的话题。
　　唐天安静的听着，垂着眼睛，双手紧紧将两个小孩儿揽在怀里。
　　徐青在后面也有些难过，抬头去看陈西东的表情。
　　陈西东却是面无表情，没有笑意。
　　徐青看着那抱在一起的父子三人，实在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唐天没有抬头看，拉着两个小孩儿到沙发上坐下，一手牵一个，笑着说：“嗯……我家小宝贝们有什么开心的事要跟老爸分享呀？”
　　唐豆豆性子急，马上嚷道：“有个新奶奶！新爷爷！”小家伙儿眼珠子转转，哼哼道：“叔叔说是他的爸爸妈妈啦，豆豆没有妈妈咩？”
　　在场的三个大人脸上皆是变化，陈西东更是死死盯着唐天，观察他的表情。
　　唐天愣住，两个孩子年幼，多年来又是被他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二的很，倒是跟其他孩子不一样，鲜少问关于妈妈的话题。
　　唐天只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轻声道：“妈妈……妈妈和宝贝们的爷爷在一起。”
　　两个孩子张大嘴巴歪脑袋。唐豆豆马上一拍小脑袋，叫道：“豆豆知道啦！妈妈去了天堂咩？天堂好漂亮，爷爷和妈妈都喜欢！”
　　唐天低着头“嗯”了一声，几乎感觉到背上被人目光刺得生痛。
　　唐豆豆抱住他的脖子，小腿儿在半空中晃悠，道：“爸爸，回家咩？”
　　唐天靠近儿子的脸颊，小声道：“回家。”
　　豆豆呀的尖叫，转头对果果道：“回家啦回家啦！哦哦，果果哭鼻子羞羞爸爸不爱喽！”
　　唐天笑着抓住他的小胖手，将果果小身体抱过来，道：“小果果又哭鼻子了吗？爸爸不是说了嘛，再这么哭下去，将来找不到对象啦。”
　　小丫头鼻子皱起来，委屈道：“果果想爸爸……”
　　唐天一怔，放在孩子腰间的手几乎克制不了的抖动起来。
　　“乖孩子。”他低低的说，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徐青和陈西东一直在旁看着，都没人说话。
　　唐天抱着他们在沙发上腻腻歪歪说了许久。唐豆豆闲不住，坐久了就屁股疼（？），爬起来抱住唐天的脸，小脸儿严肃的贴上去，道：“爸爸走咩？豆豆要吃面面。”
　　唐天也抱住他的小脑袋，笑道：“嗯，回家。”
　　说罢站起来牵住两个小孩儿，笑着说：“东少，两个孩子在这里打扰了，过两天我再来亲自赔罪，孩子们饿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了。”
　　唐天表情自然，牵着两个小孩儿要往外走。
　　陈西东皱眉，甚至有些惊讶。他移步挡在三人面前，低声道：“唐先生……报告你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这是什么意思？”
　　唐天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不放，笑容不变，“东少，我知道你喜欢两个小孩儿，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还是要领回去的。”
　　陈西东抱着肩膀看他，唐天坦然的回视，两人皆没说话。陈西东盯着他，眼里渐渐浮起冷意，唐天觉得他的目光实在太厉害，像是能射到自己心里，看到自己那脆弱的可怜的意志。
　　唐天笑的勉强，道：“东少，麻烦让一让。”
　　陈西东冷冷的看着他，缓慢道：“血检报告你可以拿去，去人家一家医院验证，或者，我跟两个小孩儿再去验一次，你跟着一起。唐先生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唐天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他低头慌乱的去看两个小孩儿的表情。豆豆和果果听不懂这个话题，只是双双撅着嘴表示“怎么还不走，好讨厌好俄啊”。
　　唐天莫名松了一口气，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东少，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陈西东毫不退让，步步紧逼，“那你觉得什么有必要？”
　　唐天垂下眼，“我觉得带他们回家有必要。”
　　陈西东冷笑，简直有些无可奈何了，他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客厅的大门已经被关上。
　　他靠在椅子上，轻笑道：“唐先生，我以前从未发现你这样会装傻。”他抬起头，淡笑，“你看过我和他们的血检报告，却还是想带他们回去？”
　　陈西东目光直直射过来，“我亲生的孩子？你却不让他们留在我身边？”
　　唐天心里茫然，从进屋看到那张检验报告就开始茫然。茫然两个孩子的身世，茫然那一晚跟自己上床的人究竟是谁，茫然A城无数名媛贵女倾慕的陈家东少竟然是那晚跟他发生关系的男人？
　　唐天低着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陈西东目光下移，看到两个跟他小时候容貌相似的小家伙儿，心里软了一下，冷淡道：“那么，唐先生，你告诉我——他们要跟你走么？”
　　唐天低头看两个小孩儿，心里酸的不行，喃喃道：“要……”
　　陈西东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只是目光泛冷，声音低沉毫无感情，他说：“那么，唐先生，麻烦你和徐老师先回去，孩子们就先留我这里了。”
　　唐天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陈西东冷冷的看他，目光像是能穿透一些。明知对方看透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他还是不自觉的倒退一步，想要避开。
　　徐青看的不忍，上前扶住他。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古怪，他又一点都不了解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回事，而从唐天的表情来看……豆豆和果果似乎跟陈西东是有血缘没错？
　　徐青扶住唐天的肩，看到两个小家伙儿因为大人们的争执而开始犯困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道：“东少，你看这样……无论他们是不是你的小孩儿。小天毕竟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今天、今天就先把孩子带回去，我们改天再好好聊聊，行吗？”
　　陈西东向来好脾气，今天却无数次破例想冷笑。
　　带回去？带回去怕是就带着两个小孩儿跑的没踪影了。
　　陈西东淡淡的摇头，道：“徐老师，你跟明锐的关系我很了解，我也尊重你。只是……我想你也看的明白，DNA也验过，我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唐天沉默着没说话。徐青脑里飞快的转，可这种情况他第一次碰到，又被这两人弄的晕头转向，实在说不出回旋的话。只得干巴巴的重复：“唐天、唐天毕竟是孩子的养父……这么多年，他们感情也很深，这样突然让孩子留下，我们……”
　　陈西东跟唐天接触几次，尤其从几个月前带他们出去玩那次能感觉到，唐天这个人温和性格里的某些特质。
　　他摇摇头，不为所动，“徐老师，抱歉，孩子不能回去。”
　　徐青急的一脑门汗，拉着唐天的胳膊让他说些什么。
　　唐天确是抬起头，愣愣的道：“我不是他们的养父……”
　　徐青无奈，陈西东更是没有办法。
　　“粑粑要吃饭！”唐豆豆小朋友实在忍不住了，大叫了一声。
　　陈西东目光变了一下，耐心几乎告罄，站起来道：“孩子们饿了，严叔，来带他们去餐厅吃饭。我和唐先生再聊会儿。”
　　严凤鸣马上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保姆。唐天今天一上午思维都处于混乱状态，愣愣的看着两个人走过来，弯下腰将他的小孩儿抱走。直到孩子们也傻乎乎被抱着去了餐厅，父子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豆豆、果果趴在严凤鸣和保姆的肩头，眼巴巴的瞅着唐天，直到看到桌上的早餐和糕点，才发出“哇”的一声惊叹，尖叫的冲唐天喊：“爸爸快来！好多好吃的捏！”
　　唐天傻愣愣的站着，手上还做着牵两个小孩儿动作。
　　他的表情呆住，目光却十分悲哀，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徐青心里也难过，拉住他的手，将他扶到沙发上，低声道：“小天，先坐一会儿。”
　　陈西东看着他们，很快有保姆上来将早就冷掉的茶水换掉。
　　唐天闭了闭眼，没有碰杯子，道：“东少，你到底想怎样？”
　　陈西东惊讶的看他，慢慢道：“我想怎样？唐先生，这句话该我问你，是你想怎样？孩子的出生，他们的母亲，以及如何到了你手里……这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陈西东平静的看着他。唐天睁开眼看着桌上的茶杯，轻声道：“不能……”
　　陈西东笑了一声，道：“是，你无法解释。你把他们平安的养了四年，这份恩情无法抹去，补偿是一定会给的。只是……既然他们已经回到我这里，那有什么理由跟你回去？”
　　唐天喉中梗住，说不出话来。
　　孩子们的打闹声不时从餐厅那边传来，唐天目光直楞，盯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沉闷，没有人说话。过了五分钟，陈西东站起来，道：“唐先生，先请回吧。徐老师，帮我跟明锐说声抱歉。”
　　徐青目瞪口呆，陈西东走了两步又回头，“唐先生脸色这样难看，不如先来一起用早餐。”
　　唐豆豆立马叫唤：“粑粑快来！”
　　唐天思维混乱，看到儿子张嘴，却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
　　陈西东皱眉，叹了口气，道：“那就不留了，严叔，麻烦送一下客吧。”
　　严凤鸣从头看到尾，虽然也对这个养父的心思和动机看不明白，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先生，这边请吧。”
　　“我……”徐青惊讶的站起来。
　　严凤鸣朝他摇摇头。徐青的话一顿，低头看唐天。
　　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脸上没了表情，好像也没感觉到外界的动静。
　　徐青心里担忧，将他扶起来，轻声道：“小天你还好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唐天眼睛转了转，看向他，“……徐老师。”
　　徐青眼睛有些难受，道：“是我。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想法，是先回去，还是……”
　　还是什么？徐青难过的停住了话，这种情况，他们还能怎样。
　　唐天目光移动，看向餐厅的两个小家伙儿，胸口闷的都要无法呼吸。
　　他脸色苍白，扶住徐青的手，“我们……先回去。”
　　“小天！”徐青惊叫。连已经走到餐厅的陈西东也回头惊讶的看他。
　　唐天不敢再看自家两个小孩儿，转过头匆匆道：“我们先回去。”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开，在开门的时候踉跄一下，差点被门槛绊倒。
　　徐青转头看陈西东，又看看两个孩子。听到外面佣人的惊呼声，便赶忙也跟了出去。
　　　　
　　　　第42章

　　唐天站在车前；微微弯着腰；看不清表情。
　　徐青跑出来；喘了两口气。他慢慢走过去；唐天马上动了一下；回头看他；意外的是脸上竟然十分平静。
　　徐青担忧；“小天？”
　　唐天吐了口气；虽然脸色不好；却还是僵硬的扯出了一个笑容，道：“徐老师，麻烦先送我回去；我有点事情。”
　　徐青犹豫的看他，他有一堆的问题要问。唐天似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低头坐进车里，淡淡道：“徐老师，等我把孩子的事解决了，再跟你解释。”
　　他这样说，徐青哪里还好追问。只得无奈的点点头，也坐进车里，开车前一刻，他们好像听到隔着厚厚的大门，传来两个孩子可怜的哭喊声。
　　徐青心惊，立马想要拉开车门下去。
　　唐天按住他的手，双目通红，却目光冰冷，道：“徐老师，先送我回去。”
　　徐青其实一直都不是很理解唐天的性格，他平日都是嘻嘻哈哈，带两个孩子也跟玩儿似得，唯有在关系小孩儿重要事情上才会露出为人父那种护犊子哪怕多跟孩子笑两次都怕被抢走的样子。
　　徐青看他的表情，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正在发抖。徐青看了他一会，转过头，道：“好。”
　　车子发动，将两个孩子本就不大的哭声给抛到脑后。
　　徐青开车向来恨不得跟行人的步行速度一般，这会儿却开的比平日李明锐还要快。
　　唐天却也没说什么，车内气氛沉默。徐青抿着唇将速度不停加快，唐天仰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
　　车子已经开进市中心，他好像还能听到自家两个小孩儿的哭声。唐豆豆是开始撒泼装哭，到后面大概是发现爸爸真走了，才放生大哭。而果果则是一开始看哥哥哭，就好开嗓门真的大哭。
　　唐天心里生疼，像有根针在扎，将那里扎住无数个洞，丝丝的往外冒血。
　　唐天用手抵住额头，眼底泛热，拼命忍住里面的泪意。可车子越来越远，两个孩子的哭声在他心里好像却越来越清晰。车子一个拐弯，眼里的泪就不小心掉了出来。
　　唐天马上转过头，不经意的用手抹去。
　　徐青没有看他，只是慢慢的将车速放缓。
　　“徐老师，开快点吧。”唐天哑着嗓子道。
　　徐青转头看他一眼，饶是心里无数疑问，终究还是不忍，递过去一张纸巾，道：“小天……他们毕竟是你养大的。”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唐天怔了一下，接过纸巾，放在手里捏了两下，低声道：“我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那两个哪里单单是他养大的孩子，他们是他以男人之身，羞耻的怀胎十月，忍受那将近一年身体和精神上非人的折磨，挨了一刀生下来的孩子。
　　他成年前丧父，独自一人进高考考场，独自一人拿着梦想大学的通知书，又是独自一人拎着不足半箱的行李去报道。
　　四年的时间，没有人分享他在学校里的成功和难过。他遇见一个人，那人笑容温和，待人温柔。唐天自幼没有母亲，养大他的父亲又是严肃冷漠，待他向来都是苛刻而有距离的。
　　唐天没有体会过什么是被真正关心的滋味。所以他沉迷在当时是学生会会长的吴宇凡身上。
　　后来的两年，他们的关系从普通朋友，到十分亲密的好朋友。
　　唐天爱慕他，爱到小心翼翼，整整两年不敢表露一个字。
　　在自己毕业前夕，应邀前来的学长和他们几个关系好的毕业生喝的酩酊大醉，唐天没有醉。他看着学长温雅的侧脸，看他喝酒时仰头无奈又顺从的表情。
　　表白并不是偶然，唐天已经计划了整整两年。他将醉酒的学长拖到洗手间。到底还是害怕，借着酒意，说出心里隐藏了整个大学时期的爱恋。
　　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学长懵懵懂懂，捏着他的脸道“这段时间忙，哥给你找了个嫂子，哈哈，这会儿那帮兔崽子可不能说咱俩同性恋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又是唐天这种将吴宇凡时刻放在心里，恨不得每天看几百遍的人。
　　唐天当时就懵了，他自己也喝了点酒。在此之前都是很清醒的，可听了吴宇凡这番话，却开始头晕目眩，像是要醉了一般。
　　匆匆丢下站都站不稳的学长，唐天歪歪斜斜的跑出去，拦了出租出满城市的乱晃。越晃心越乱，头越晕。
　　最后停在一家酒吧前，唐天捂着头掏了钱便下车。目光茫然的走进去，没有发现里面没有几个女人，气息也不是他常去的那些酒吧的样子。
　　唐天太过伤心，维持了四年的爱恋和支撑他前进的动力突然全部消失，让他几乎一下子回到五年前唯一的亲人的去世时。
　　他记不清喝了多少酒，眼前看事物都是四五重影。直到模糊听到身后有谁说话，端着酒杯回头，不小心将酒水倒在那人的身上。对方看不清脸，脾气却很蛮横，骂骂咧咧的扯着他往里面走。
　　唐天醉的看不清路，中途几次差点绊地上，最后被拉到一见包间门口。来人嘟嘟囔囔的说着臭小子等等，酒气甚浓，显然也喝了不少。
　　唐天懵懵懂懂的被他推进去，里面灯光昏暗，他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直到不知谁在沙发那儿骂着什么，他只依稀听到什么抱怨声，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