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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妖-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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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啸缓缓张口，道：“明熙爱卿，你的发髻歪了。”
全殿的空气为之一愣。
明熙闻言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发髻，这动作由他做出来再自然不过，谁不知道他爱美，对仪表自然再重视不过。空虹也未发觉这反应有什么不妥，但下一刻，明熙发髻散开，墨绿色的长发披散而下。空虹察觉到不对，要向后退开却已经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扣着明熙腰部的手臂上，那东西并不锐利，但还未来得及松气，一股剧痛袭来。
空虹倒抽着气，短短一瞬给了明熙足够的机会。他非常快速地将凶器从空虹手臂中拔出，一个后踢一个转身脱开空虹的控制。空虹这才看清明熙手中的竟是他发髻上的发簪，只是宽扁的一头竟伸出了两寸长的利刃。
局势扭转过来，明熙手持暗刃向空虹发起攻击。他不是徒有其名，虽然手中并不是惯用的长枪，肩上还受了剑伤，身手却依旧非常了得。而看起来文弱的空虹竟也不赖，在这有禁术咒的大殿中，两人只凭着武功招式转眼间过了几十招。明熙毕竟占着地利，渐渐把空虹逼至劣势，殿内的宫人也趁此机会终于把灯火重新点上，空虹明白大势已去，开始寻思逃跑，大殿外已经被侍卫重重包围，便是现出真身也难以飞上天了。
“空虹认输。”空虹把手里的匕首往地上一扔，“我只听闻明熙大人爱打扮，却不知原来打扮里头还有玄机，不愧是将要成为上臣的大将！”
空虹这话听不出究竟是赞是贬，明熙站定，道：“若族长命我为上臣，我自当不负重任。若上臣之位另有其他人选，我也依旧是族长的臣子，不离君侧，不违君命。我虽爱打扮，但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空虹看着明熙，再望向注视着明熙的凤啸，他感到这君臣之间有一份极深厚的信任和默契。他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情形，不过看着如今的凤王和内定的上臣人选，空虹心中又是感叹又是嫉妒。
介于空虹的使者身份，侍卫把空虹带回驿馆看管，百舞受了惊，也被一同护送回去，宴席不欢而散。
明熙处理了肩上的伤，换了干净的衣服，正摆弄着手里的玉簪，听到外面的宫人一声声“族长”，连忙站起来将凤啸迎进来。
“伤要紧么？”凤啸开口先问，“那匕首上并无咒术，却是有一些药粉，不过应该不难解。”
“多谢族长，臣的伤口没有大碍，让族长担心了。”明熙答道，玉簪还攥在手里。这东西设计得非常精妙，顶端的蓝紫色珠子须得用巧劲才会让刀刃弹出，若不是明熙对这些玉器饰物有研究，拿在手上发现分量不对，也不会发现里面的机关。“族长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是毕方一事我也才知晓。先前听迎接他们入城的人说那空虹问了些有关你的事，似对你非常在意，我找来这发簪给你也是以防万一。”
“多谢族长！”
原来是这样，明熙心道，他还以为这是凤啸提醒他不该再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袍。不过如此掩人耳目之物没有精工细作做不出来，凤啸一时半会儿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若是喜欢，我再命人打造一些便是。”凤啸看穿明熙所想，笑道，“下回该寻些别的式样，我的孔雀还是该打扮得漂漂亮亮。”
明熙脸微红，欣喜之色制不住从嘴角和眼眸里露出来，一个劲地点头道谢。
两日后，蝶族一行离开朝凤。护送的卫队谨遵命令，一路将他们送出禽族地界。临行前百舞再三表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回去后定会让蝶族族长给禽族一个满意的说法。凤啸也无意将事情闹大，此事最终被认定为空虹一人所为。
再过一旬多，凤啸在朝会上正式命明熙为武上臣，原先反对的长老们和几个老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再反对，连明熙穿着艳丽在宫中行走也再没人进谏，那些人看到他身上各种繁琐饰物反而暗生敬畏，唯恐他那些发冠簪子扳指镯子都是暗器。明熙心中暗哂，若不是空虹这人真有问题，他都要以为那天的宴席是凤啸精心策划的一出戏了。
至此，禽族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并非出自世族之家的上臣，也为之后更为开明平等的治理打下了基础。上任的明熙很快以自己的治兵统帅能力让朝堂信服，至于出身、衣着喜好之类的细节也不再有人质疑过问。
半年后。
明熙从上臣府中出来，由于只是凤啸的私下召见，他并未穿着官服，只穿了一身紫红锦绣长袍，腰间一条百花团簇腰封，头上一顶银丝镂空珍珠冠。他拜官上臣时，凤啸赐下诸多赏赐，多是衣料首饰之类，让这花孔雀大大美了一阵。
明熙骑着坐骑向梧桐宫慢慢行去。到了离宫门口不远，远处出现一队三人，为首的穿了一身比明熙还鲜艳亮丽的衣服，头上的蚕丝珠玉发带一直拖至后肩，耳朵上一串紫宝石耳环熠熠生辉。
明熙心中略有不快，连他这个爱美癖尚知进宫要稍有收敛，此人怎么比他还张狂？正想着，那人也注意到了明熙一行，回过头来一个微笑，明熙差点惊得从坐骑上落下。
“……空虹！你竟敢大摇大摆地进入朝凤！”
“我空虹向来正大光明，此番自然是获得了凤啸族长的特许。”
“什么？！”
“我毕竟是禽族，上回在朝凤有幸一睹当今族长的威仪气度便生了重回禽族的念头。族长不愧为圣明之君，不计前嫌准许我返回朝凤重振毕方一族。”
明熙惊得话都说不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没听凤啸提起过？
却见那空虹笑得媚眼如丝，迈步走近，亲昵地就将手揽上明熙的肩头，“我对明熙大人也是一见钟情，臂上那一刀实在是刻骨铭心。不过我也伤了大人，算扯平了。”空虹低声细语，手滑到了明熙的后肩并继续下滑，“家父当年是武将出身，空虹自然也要走这条路的，以后就是明熙大人的手下，还要请大人多提点。”
明熙强忍着逃开的冲动，在这宫门口实在不能失态，何况这空虹还是凤啸特赦回来的旧族，可是……
明熙眼睛稍转，几个出宫进宫的臣子见着他们两人亲昵的动作无不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对了，空虹和大人还趣味相投，大人今日这顶珍珠冠可比上回那支簪子风雅多了……”
空虹说着伸手去玩弄，明熙望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路人，心中绝望无比——谁来替他阻止这个妖孽！
次日。
“上臣明熙与毕方之子空虹在宫门之外拉拉扯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为不检，不堪入目，实在有伤风化……”
凤啸看着摆在案上的弹劾折子，笑而不语。这空虹果真不按常理出牌，一来便给他个下马威。不过他好不容易找到个给明熙当垫背的，这点小甜头就让给他吧。
这禽族朝堂是越来越热闹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时间……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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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兽 1
阿时……阿时……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闯入感官，如同一颗石子从平静的水面下射出，进入空气，向着某处飞去。
那像是煞气，却又不完全相同。确实是负面的东西，痛苦，悲伤，以及愤怒。
凤啸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屋内一片黑暗寂静。清心寡欲的凤啸至今还未娶妃，宽敞的寝殿内只有他一人，冷清得越发显得方才梦境中的感受真实无比。
凤啸在床榻上坐起，认真思索那究竟是什么。他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他弟弟的名字？
半盏茶后，寝殿的门打开。门口值夜的侍从见到凤啸草草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口，不禁吃惊。
“族长，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出去走走。”凤啸含糊地说道，走出殿门几步又加了一句，“去请明熙大人到书房候着。”
侍从领旨迅速向宫外传达召令。凤啸穿过宫后的密林，把宫殿的结界打开一个小口，向着悬崖另一端的山头飞去。
***
明熙不安地等在梧桐宫的书房内。他刚睡下不久，宫里便来了传令官。连夜急召这样的事已经很久不曾发生过，明熙细细地回想着最近族内外的各种动向，族长更替，确实是让人伺机钻空子的好时机，但明熙却想不起收到过任何可疑的消息。
约摸一刻钟后，凤啸出现在书房内。明熙注意到凤啸身上还有微弱的法术波动未散去，像是刚化形归来。
“族长。”明熙站起来，等着凤啸发话。
凤啸神色凝重，在书房内踱了数步，终于开口：“派些信得过人手密切注意宫后结界外的山头，不要张扬，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明熙稍愣，头脑中立刻浮现出梧桐宫周围的地势环境，却完全无法理解凤啸这道命令中的意义。
“族长……是任何人吗？”明熙仔细地确认。
凤啸点头。
“……包括前族长凤怿大人？”
凤啸再次点头。
明熙心里稍微有了数，那山头里怕是藏了什么秘密。
“属下这就去办。”明熙行了一礼匆忙向门外走去，不到门口又被凤啸叫住。“族长还有什么吩咐？”
凤啸又踌躇了一下，终于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去吧。”
希望只是他的错觉。那座山洞中并没有出现特别的异情，但凤啸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他急需知道凤时在下界是不是做了什么，他觉得他那不孝弟弟等得了千年应该不会在知道了穷奇身躯一事后就急于动手，但又忍不住怀疑。前一次下界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凤啸不敢在族长之位还未完全坐稳之时接连做出让族内长老猜忌之事。他想到龙沐涧，但大典才过不久，他该以什么身份向那位才离开朝凤又并不熟稔的龙三殿下发出书信？
凤啸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事情的麻烦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
梧桐内一片沉寂。
白应昊的身体被移至了屋中，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凤时坐在床头，脸上可以看到干涸的泪痕，红肿充血的眼睛像是随时会血泪，但他却已经哭不出来。他望着白应昊却两眼呆滞，甚至不知道他眼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身体里的血液、灵魂在经历了过度的震惊和悲伤之后仿佛已经被抽离，麻木地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卢天益坐在稍远的地方垂着头。他唯一的表哥死了，那个把他从小护到大，和蔼能干的表哥已经不在了！积聚的感情想要发泄，但是却不知从何发泄。他该恨那个把白应昊撞成重伤的司机？半途闯入法阵的黑猫？或者是在整件事情中自始至终纠葛不断不清不白的凤时？
秋蛮站在卢天益边上，眼睛哭得红彤彤。他活了几百年，见过的生离死别数不胜数，原本以为已经看开，却依旧难受得心如刀割。他本想安慰卢天益几句，结果话还没出口，自己的眼泪已经稀里哗啦地掉下来。
龙沐涧在屋子门口踱了两步，看着里面的情形，想跨过门槛的脚始终迈不出去。他踱回来，不远处栮魑和睦魅两兄弟盘腿坐在软榻上，睦魅在先前的施法中耗了大半法力，几乎昏迷。栮魑将自身的真气传到他体内助他恢复，此刻已经进行得差不多。睦魅将吸收着兄长力量的紫眸收起，被栮魑搀着下榻站起来。
“三殿下……”
龙沐涧闻声走近，“睦魅，已经不碍事了？”
睦魅点点头，心切地向着里屋的方向望去，“公子他们……”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我虽对白应昊的身份早有所猜测，但也未想到事实果真如此，而且事情还落得如今的样子。这白应昊才是穷奇转世，命数如此多舛，必有人在其中作梗。经历千年终于和时弟重逢，如今这样一来，也不知下一世会变成如何。”
“有无下一世还难说。”
睦魅的话让龙沐涧一惊，“怎么会……难道……”
“魂魄脱离肉体凶险无比，濒死的肉身更加会招致通往地府之门。睦魅料到这点，早先在府内阻断了与地府的联系，所以地府之门并未打开。”
“但它确实已经不存在于此……”龙沐涧眉心一拧，“该不会……”
睦魅轻轻摇了摇头，向栮魑递了个眼神，栮魑心领神会，扶着弟弟向里屋走去。
里屋的气氛比外面沉重数倍。睦魅到了床前，看了看床上的遗体，在凤时腿边静静地跪下来。
“公子。”
凤时似乎并未注意到两兄弟到来，也没有听到睦魅的声音，整个人一动不动，两眼对着白应昊的头部，眼中却没有焦距。
“公子。”睦魅又唤一声，咬咬牙双手抓住凤时的膝头，加大了声音，“白公子……穷奇大人兴许还有救！”
凤时涣散的目光渐渐聚起，片刻后猛地惊醒一般转过头，“你说什么？！”
“大人的魂魄，兴许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回国果然很忙，不过现在重新时差了感觉一样很忙……
不管怎样，这应该是最后一篇了，啊，快点写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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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兽 2
“大人的魂魄，兴许还在！”
凤时的眼睛睁大，“……你再说一遍？”
“地府之门并未打开，大人的魂魄上又有四灵族的封印，该不会轻易消散。公子忘了吗，大人的肉身……也许……”
凤时倏地站起身，双眸像是瞬间被点亮，嘴唇微微哆嗦，“……我竟会忘了……不错，你说得不错！阿奇的魂魄……”
“公子！现在情况未明，不可冲动行事！”
“……我知道，睦魅，我知道。”凤时垂着的手掌握成拳，低头看着白应昊合着的双目，“还有希望，只要有一丝希望……”
“凤大哥，我哥……还有救？”卢天益颤抖的声音传来，一双眼睛像在荒芜的原野黑夜中看到远处的亮光，怀着期盼却又不敢相信。
睦魅看看凤时，不知要如何说明。卢天益、秋蛮和龙沐涧都并不知道穷奇肉身还在的事，这事是凤族的机密，卢天益他们虽与凤时关系甚密，但他们毕竟是外族。
卢天益把睦魅的犹豫会错了意，眼睛黯了几分。龙沐涧却是看出这其中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多有顾忌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有秋蛮既敏锐又无所顾忌，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凤时，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纠葛，但表哥的事我不能置之身外。表哥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你就告诉我们，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多一个脑袋多一双眼睛也好，至少能在你钻牛角尖的时候拉你一下。”
卢天益听了点头附和，“凤大哥，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是我表哥，是我的亲人。白虎的血统什么的我也并没有实感，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时弟，他们说得并无错。”龙沐涧终于走进屋内，轻轻拍着凤时的肩，“有些事你不便与我这个龙三殿下说，他们却是无妨。我知你不愿把他人牵扯进来，但他们两个……怕是已经撇不清干系了。”
“先说清楚了，撇不清也是我秋蛮自愿的，凤时你不要自以为是。再说表哥就算真的是凶兽，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也都没做过坏事，凭什么就不能和他有牵扯？”
龙沐涧赞赏地看着果断爽气的秋蛮，回头看凤时，他仍旧垂着头，做不出决断。栮魑睦魅兄弟站在他身后，看着这气氛，栮魑向睦魅投了一眼。
“公子，不如先歇息一下再做打算。”睦魅出声建议，“小天公子秋五公子和三殿下也累了一宿，现下保重身体养精蓄锐才是要事。公子您看呢？”
凤时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睦魅送您回屋休息。大人的这具躯体我和大哥会施法保存，公子不必担心。”
凤时再次点头，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白应昊身上移开，脚迈开一小步，身体侧对着卢天益和秋蛮，
“哪怕只是微弱的希望我也会去救你们表哥，我已经错了千年，这次若是再错过……”
恐怕就是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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