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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人不免有些愤愤，这些年厂子做大，每逢年节总有不少顾客购买厂里出产的面食礼盒用来馈赠亲友，网购的便捷助力下订单量也十分可观，且打包发货都需熟手，协调配合间自有流程和默契，少一个人的确不太方便。向丹闻言心中一动，又问道：“那这个小姚具体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负责人道：“打印配货单和快递单嘛，要我说这活儿一点儿不累。”又摇了摇头，回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失望。
　　事涉要案，平凡和向丹自然不会把案情随意透露。然而面粉厂和快递公司一起被警察找上门来，稍微动些心思也能联想到是快递方面出了问题，也不怪负责人一下子就想到与快递有关的小姚了。平凡当然不会认为“能接触到快递单的人在两个月前辞职”是一个单纯的巧合，言简意赅地继续道：“那把这个小姚的事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吧。”
　　负责人口中的小姚名叫姚攀，今年二十七岁，是胜利面粉厂厂长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姚攀以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爸妈看他没有个正经工作，觉得再这样下去别说成家，以后就连养活自己都是问题，这才托了好几层关系，把他送到面粉厂里来干活。但姚攀既没经过专门的技能培训，又算是“关系户”走的后门，安排工作时就找了个相对清闲的工作给他，就是负责网店方面的配送单和快递单打印了。
　　平凡和向丹找到姚攀之前的同事，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打包。库房角落里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泡沫箱子和尚未展开的瓦楞纸板，负责包装的几个工人正将冰袋放到装满了速冻面食的泡沫箱子里。平凡负责询问姚攀的同事，向丹则去检查他们包装过程中使用的纸箱泡沫箱和冰袋——这些东西在“快递运尸案”中是非常重要的物证，如果能和面粉厂的存货比对一致，无疑会让他们的侦查少走许多弯路。
　　这边平凡刚说明来意，工人们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好奇道：“那小子不会真惹上什么事儿了吧？”还有人低声道：“我看是，警察都来了……”又不说话了。
　　平凡道：“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又问，“姚攀辞职前后有什么异常没有？”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说话的这人名叫刘洪，和姚攀的关系还算可以，“就那两天吧，他说他不准备在厂子里干了，我就问他为啥，他还不说，神神秘秘的，但是能看出来他特别高兴，做梦都乐，后来听他那个意思像是发财了。”
　　平凡道：“发财了？”
　　刘洪道：“不是原话，他没这么说过，但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吧，感觉他马上就要有钱了似的，不稀罕这点儿工资才准备辞职的。当时我们几个还开玩笑说他要是真发达了，以后千万别忘了请哥们儿几个喝酒，但谁也不敢当真，谁知道他这钱是怎么来的呢。后来他真就辞职了，过年那阵也忙，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也不怪他们听姚攀说到“发财了”就联想到不义之财，因为姚攀此前曾有偷盗厂里货物拿出去私卖的前科，追回之后看他算是厂长亲戚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次又被警察警察找上门来，不少人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姚攀惹上了什么麻烦，这才有了最初的一阵议论。
　　平凡直觉姚攀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便又和刘洪等人聊了两句，了解到姚攀平时的人际交往乍看之下似乎十分简单，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宿舍睡觉打游戏，具体情况却是谁也不清楚。姚攀的工作要比刘洪他们清闲许多，打印配货单和快递单可能只需要他动动手指，刘洪他们却很可能要为此忙碌整整一天，哪还能分出心来时时了解姚攀的动向。且面粉厂又是轮休制度，姚攀趁着自己休息出去见什么人也未可知。又有人作证看见过姚攀曾与社会青年来往，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平凡心里既存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自然不会认为姚攀无辜，且种种迹象表明姚攀恐怕和这起案子脱不了关系，便麻烦大坪警方去追查姚攀的下落。面粉厂厂长也对自己这个所谓的远房亲戚知之甚少，要不是因为碍着一层面子，早在姚攀偷盗厂里货物的时候就该把他扫地出门了，如今对这个亲戚也无甚维护之意，由着警方去查。
　　那边向丹也已经取证完毕，具体比对还要拿回局里再做。姚攀辞职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中间又夹着一个春节，留下的线索不多，一时之间也查不出别的什么。然而那份尸体快递却是最近两天才寄到A市，还有的追查。
　　向丹本就是过来查快递公司的，不过涉及到空白快递单的问题才在面粉厂和平凡会合。两人正要一起离开胜利面粉厂，路过一片厂房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丝丝寒意，平凡顿住脚步，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面粉厂负责人道：“这是我们厂的冷库。”胜利面粉厂如今主营速冻食品，大型冷库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配置了。
　　平凡“哦”了一声，向丹却是心念电转，想到白靓希尸体的僵硬冰冷，又想到装着尸体的泡沫箱和里面的冰袋，无一不和胜利面粉厂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忙道：“等等！”又看了平凡一眼，“小平？”
　　两个人立时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平凡皱眉打量了一下冷库的大门，对面粉厂负责人道：“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面粉厂负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爽快地应道：“可以！”说着便让人打开了冷库的一侧偏门，一股寒意跟着扑了出来，从门口望去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白色的走廊。
　　平凡道：“我先在这里看看，你先去快递公司。”话是对向丹说的。
　　向丹道：“行。”一行人重新兵分两路，向丹带人去调查揽收那箱尸体的快递站点。
　　如风快递的胜利面粉厂分站离厂房的距离并不算很远，门店门口几个快递员工正埋头分拣着货物，见向丹他们过来便纷纷站起身来。这家快递分站总共就十来个员工，除去四个外出派件的，余下的都在这里了。向丹觉得他们总不会记得某个快递单号具体对应哪单货物，回想起物流追踪上的揽收日期，便道：“二十九号的时候你们这里应该收过一个包裹，外面套着胜利面粉厂的编织袋，大概有这么大。”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快递的尺寸，“你们有谁记得？”
　　就见在场的快递员工们彼此交头接耳了一阵，很快有人回答道：“我记得。”说话这人三十来岁，一身员工制服十分干净，名叫刘睿，是负责扫描登记的员工，基本每件货物都要经他的手。这时刘睿又和向丹确认道：“要求隔日达的那件？”
　　向丹想起快递单上贴着的标签，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还记得寄快递的是个什么人吗？”
　　刘睿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是老王上门取的件。”
　　向丹眉毛一扬，问道：“那取件的老王呢？”
　　刘睿道：“老王出去派件去了，用不用把他叫回来？”
　　向丹略一沉吟，说道：“那把他叫回来吧。”上门取件的话肯定有相关地址，但向丹又不觉得能筹划出一起“快递运尸案”的人会留下这样的破绽，虽然隐隐觉得这线索多半无用，但出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考虑，还是让刘睿打电话把老王叫了回来。
　　那边平凡带人检查着冷库，这边向丹等着出去派件的老王回来，案情的进展还算顺利。而在A市一边，随着唐岛唐屿兄弟的又一次不欢而散，谭翊一边考虑着要怎么改善唐家兄弟的关系，一边又在思索怎么招待自己远道而来的亲爹。而众人之中最清闲的恐怕就是伍钦旸和玄珏了，两个人刚刚捅破了彼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恋爱上升期里的蜜里调油，各方面腻歪的不行。伍钦旸觉得他哥依旧活蹦乱跳，很好很好；终于把他哥追到了手，虽然过程堪称艰辛曲折险象环生，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好更好。玄珏则是没有料到伍春行和秦瑶的开明，又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伍钦旸就更是纵容，让他回学校上课这件事更是提都不提了。
　　家里大人和玄珏都默许了自己不用回学校上课，伍钦旸也乐得在医院里调戏他哥。怕玄珏在医院无聊是一方面，担心自己回学校后该怎么面对祝明月又是另一方面。那天之后祝明月就再没给他发过短信或者打过电话，就连一向由班长群发的各类通知短信都开始由仇锋代劳。伍钦旸都想自己干脆直接转学算了，又想起自己几经波折的大一生涯，先是被迫到国外转了一圈，好不容易跑回来了又是麻烦不断，先是人头汤再是年兽，钟离胤的出现又牵扯出伍家灵媒的秘密和舅舅不为人知的往事，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被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班长的表白……还当着好多人的面把人家姑娘给气跑了，委婉都不知道怎么委婉。
　　伍钦旸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和“优秀的大人”真是相去甚远。忽然手机一震，一看是仇锋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数微381班的班会通知，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地点是社会楼的307教室——钟离胤都已经死了，总要有新的老师来接手数微381班，明天这次班会同样也是和新班主任的见面会，所以仇锋在短信末尾特别提醒同学们如无特殊情况请尽量不要缺席，希望能给新班主任留下一个好印象。
　　伍钦旸想着玄珏明天出院，自己应该算是“有特殊情况”的那类，便要把请假的短信给仇锋回复过去。玄珏看到他的短信内容，问道：“班会？怎么不去？”
　　伍钦旸道：“哥你不是要出院嘛……”
　　玄珏笑道：“不是要换新班主任？还是去吧。”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出院怎么也要下午，伍钦旸去趟班会完全来得及，玄珏也不想他为了自己就疏远了应有的人际交往，伍钦旸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学校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关键明天还是伍钦旸的生日。这些天伍钦旸忙前忙后，连他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玄珏觉得自己总该有所表示，但伍钦旸也不是小孩子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伍钦旸明天不在多少还能让他准备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准备什么。
　　伍钦旸对开班会这件事仍是有些抵触，又不想让玄珏知道自己仍在烦恼祝明月的事情，便把已经写好的短信删除，又凑过去在玄珏嘴角轻轻亲了一口，不情不愿地道：“那我明天开完班会就回来。”这才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仇锋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只求期末不挂科……_（：з」∠）_　
　　……侄子应该很快就能把大猫拐上床了

　　☆、第八十六章

　　
　　伍钦旸到底还是听了玄珏的话，第二天一早回学校去开班会，坐车回去的路上仍在想着待会儿要怎么面对祝明月，脑中各类方案来回变换，想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谈笑自若呢，还是冷淡待之放任自流持续冷却呢，最后还是决定看祝明月的反应再随机应变，毕竟经过医院的事情之后，他在祝明月那里恐怕早就没有什么印象分了。伍钦旸不知道祝明月有没有把他和玄珏的事情说出去，不过他既已坚定了要和他哥在一起的信念，便也不怕别人再说什么，就这样做足了心理准备，万没想到等到了学校却全无用武之地，因为祝明月根本就没来。
　　虽然觉得祝明月的缺席和仇锋短信中的内容似乎有所出入，伍钦旸却是因为避免了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而略松了口气。他近一个月没回学校，这次居然会回来开班会让众人感到十分惊奇，几个还算熟悉的同学纷纷凑上前来跟他打招呼。伍钦旸抬起手来同他们一一击掌，又用眼角的余光快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李明翰见他回来，很诧异地扬了下眉毛，仇锋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张签到表，伍钦旸签上名字，却是万祺扭过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伍钦旸一见其他人的反应，便猜到祝明月应该没有把那天的对话告诉别人，内心有些纠结，虽然清楚恋爱自由强扭的瓜不甜，但他大约是把祝明月摆在了弱势的一方，又不免产生了一种介于同情和歉疚之间的微妙感觉。那天祝明月哭着离开后他并没有追上去，见了玄珏才忽略了随着坦白而生发出的那一丝隐约的负罪感。
　　万祺却是彻底看伍钦旸不顺眼了，那天她和周心玉虽然追上了祝明月，好言安慰同仇敌忾各种模式轮番上阵，却仍不清楚伍钦旸到底对她说了什么。然而事关表白，以万祺对祝明月的了解，就算是告白失败她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失态到这个地步，那肯定是因为伍钦旸又说了别的什么。万祺这时再想到伍钦旸的富二代身份，直接就把他跟玩弄别人感情的纨绔子弟联系到了一起，想他那天大约是出言羞辱了祝明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伍钦旸倒不介意万祺怎么看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仇锋示意安静，新班主任已经过来了。
　　新班主任是个很端庄的中年妇女，目测四十来岁，自我介绍姓席，是学院里的副教授。仇锋走上前去同她低声交谈了两句，隐约可以听见是在解释祝明月今天缺席的原委。新班主任点了点头，大约是在这次班会之前已经见过了数微381班的两名班长，便没有多说什么。
　　伍钦旸便坐在位置上老老实实地听新班主任的开场白，万想不到此时的医院竟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缺席了今天班会的祝明月。
　　祝明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来了医院，那天伍钦旸的“实话”对她而言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稀里哗啦地在头顶炸开，几乎在瞬间就让她头破血流，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力气。面对着自己细心呵护过的暗恋，最终却只能以这种狼狈的方式退场，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一丝怨言是根本不可能的，比起“伍钦旸喜欢男人”这个事实，她更不能接受的是伍钦旸喜欢的这个男人居然是他的表哥，这才是让她最为失魂落魄的地方。
　　她喜欢伍钦旸，当然希望伍钦旸可以过得很好，但一想到玄珏和伍钦旸的关系，又觉得这一段“不伦之恋”让自己这个外人都如芒在背。再想到那天玄珏看向自己的眼神，勘破了自己的心思，又从回忆里读出那目光中的一丝怜悯，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对兄弟面前就是一个可笑的傻瓜，伍钦旸不予回应，玄珏心知肚明，这才明白伍钦旸从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罢了。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想要挽回自己仅剩的自尊，祝明月觉得有必要和玄珏好好谈谈，哪怕最终站在伍钦旸身边的不是自己，她也不希望这个人是会给伍钦旸带来诸多负面影响的玄珏。同性恋的接受度本来就不高，更何况是兄弟相恋这种有违人伦的事……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依旧没有放下伍钦旸，英雄救美的一瞬仿佛神兵天降，像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一样，总是让人很难忘怀的。
　　所以她见不得伍钦旸有一点儿不好，哪怕她预想中的结果还没有到来。
　　祝明月特意选了班会的日子来执行自己“和伍钦旸表哥单独见面”的计划，又有些忐忑伍钦旸到底会不会来参加这次班会，因为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她不知道玄珏的电话，更不可能上门拜访，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说客，其实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想说服玄珏什么，知道自己没有棒打鸳鸯的权利和立场，只希望玄珏能站在伍钦旸的角度考虑一下，他们在一起究竟合不合适，他们是表兄弟，真在一起了要怎么面对双方的家长啊！
　　祝明月这一次来第一医院，却是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心境，上一次更多的是隐秘的期待，这次却仿佛如临大敌。她还记得玄珏病房的门牌号码，坐电梯上了五楼，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万祺发来的短信，说伍钦旸回学校开班会了，幸好你今天有事没来。
　　祝明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伍钦旸既不在医院，那就避免了见面的可能，那接下来就只剩下要怎么面对伍钦旸他哥了。
　　祝明月依着记忆找到玄珏的病房，见房门虚掩，心头猛地一跳，忙用手扶了一下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玄珏正在收拾今天出院要带的东西，听见敲门声很自然地说了一声“进来”，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祝明月。祝明月今天带了一束深粉色的唐菖蒲，握在手里，有些局促地回应道：“你好。”
　　玄珏一怔，不知道祝明月为何会突然造访，直觉她并非是来医院找伍钦旸，便温声道：“先进来吧。”
　　祝明月见他摆在椅子上的行李，低声道：“您这是……要出院了？”
　　玄珏道：“今天下午。”见祝明月放下手中的花束，又道，“旸旸去开班会了。”
　　“我知道。”祝明月低声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伍钦旸，是来找您的。”她仍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玄珏，直呼其名不太妥当，用“你”又显得太不礼貌，她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玄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