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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缺心眼就是胸有成竹，叶唐相信后者。

　　　　但他还是担心，直到坐在餐桌吃饭，他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邱少湘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喝点酒，心情会好一点。”

　　　　叶唐看着那红色的葡萄酒，没有拒绝，喝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这杯红酒香味出奇的浓郁，喝完之后，他就有一种困意袭来。

　　　　餐桌上的吊灯，不知怎么引来一只浅绿翅大飞蛾。

　　　　他想是自己没有把阳台的门关上，山边的住宅，总是白天有许多蝴蝶、夜里有许多飞蛾，只不过太珍稀的都灭绝了，像这样的飞蛾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叶唐看着那只飞蛾绕着金属罩吊灯扇动翅膀，翅上的萤粉似乎扑出微尘，变幻莫测的阴影投在餐桌上，叶唐眼神朦胧，问：“我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看错。”邱少湘找了个透明玻璃瓶，举在手上，轻轻划过空中，就把那只飞蛾直接困进了玻璃瓶里。

　　　　叶唐快要睡着了，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前眼皮沉重的最后一幕，是看见邱少湘站在阳台那，将那个玻璃瓶远掷出去了。

　　　　外星人可以扔多远呢？

　　　　反正他估计邱少湘是可以直接送这只飞蛾回山上去的。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各得其所。

　　　　叶唐知道那杯红酒一定不寻常，太香郁，太催眠，但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带着憧憬睡着了。

　　　　叶唐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他觉得睡得很沉，花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他有点害怕自己昏睡了好几天，他从前有这个记录，昏睡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他看到了电子钟，找到了时间，幸好只是第二天。

　　　　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邱少湘不见了，叶唐洗了把脸，准备回叶家，他约见了律师。

　　　　这个时候，邱少湘正好回来了，说：“宝贝你醒了？”

　　　　叶唐问：“我爸妈没有消息？”

　　　　“暂时没有，”邱少湘坐在沙发上，思索的表情。

　　　　看来张警官所谓的切断电子通讯确实很致命，如果这个世界的各类消息脱离了网络等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就只剩下纸笔和人们的口耳相传。

　　　　这样，茫茫人海，谁能定位谁在哪里？

　　　　“我调动了地球卫星系统的所有地面数据，没有踪迹，绑匪通过地下通道将人藏了起来，看来真要搜掠，得用地毯式的原始方法。”邱少湘自言自语。

　　　　城市地下交通系统发达，如果方法巧妙，游荡遍整个城市，都不必见到日光。

　　　　更何况还有密封的运送车，避人耳目太简单了。

　　　　叶唐说：“我回家见一趟律师。”

　　　　“我陪你吗？”

　　　　“不用。”

　　　　叶唐出了门，步行回到叶家，见到了老律师。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交待的，叶氏各部门照常运作就可以了。

　　　　重点无非是稳定人心，可惜他这个败家子一直代表着高风险，掌舵叶氏这条大船，船上的人肯定会害怕驶进礁石里。

　　　　所以叶唐跟律师说，邱少湘会回来继续担任集团财政官。

　　　　这个消息纯属就是虚晃一枪，但就是管用，连老律师脸上都放松一些，毕竟他是亲眼看见昨天自己跟邱少湘一块回叶家的。

　　　　律师走了，叶唐一直坐在花园里等人。

　　　　他知道张警官还会来。

　　　　四十八小时刚好过去一半。

　　　　叶唐有点佩服这个时间期限，从来弱者对付强者，都是靠一个快字，一个出其不意，不然地球上绝对没有邱少湘找不到的人。

　　　　外星人真要掘地三尺，估计恐龙化石都能集齐一个加强连了。

　　　　等了半个小时，果然，张警官来了。

　　　　叶唐讽刺了一句：“你们玩躲猫猫果然挺厉害。”

　　　　张警官一脸平静说：“我们只是吃一堑长一智。”

　　　　叶唐低下头，问：“我要怎么控制邱少湘？”

　　　　“很简单。”张警官一副早知叶唐会妥协，递了一个透明塑料瓶，里面只有一粒蓝色胶囊。

　　　　“你把胶囊打开，粉末倒进他喝的水里，无色无味，喝完他就睡着了。”

　　　　“剂量够吗？”叶唐打量着这个胶囊。

　　　　“这剂量大象都能被放倒，你弄晕他之后，我们就把你爸妈放了。”

　　　　“行！”叶唐接过那个药瓶，问，“之后你们会怎么对付邱少湘？”

　　　　“这个我不清楚，我不是科学家。”张警官闭口不提。

　　　　“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不过你们对付珍稀动物的手段我都知道，不是关起来就是解剖了，偶尔也直接吃了补身体。”

　　　　“你放心，他不会死。”张警官似乎很能理解叶唐这种矛盾的心理。

　　　　不矛盾，太痛快了，反而可疑。

　　　　“嗯，死不了就好。”叶唐说，“明天我做好了，通知你。”

　　　　“不要紧张，让他看出破绽对你也没有好处。自然一点，他信任你，我们看得出来。”张警说完安抚卒子的话，这才走了。

　　　　空荡荡的叶家，叶唐一直晃着手上那个蓝色胶囊瓶，他觉得自己吃下去最好，一了百了。


　56

　　　　叶唐一直坐到天黑。

　　　　邱少湘来接他；两个人走在街上；就四处乱走，不说话。

　　　　有那么一棵梧桐树下，旁边一排挨着生长的木槿也开出粉绉纱似的花朵，叶唐停住脚步，瞪着这条巷子墙上的某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叶唐下一个动作就握住邱少湘的肩，也拽停了他的脚步。

　　　　邱少湘回过头；探究的眼神。

　　　　叶唐隐隐听见夜行的机车党们呼啸的声音，他没有理会这些背景的噪声；他只是抱住邱少湘；抛弃很多压迫的事情。

　　　　有那么些时候，解决问题的所有途径都摆在眼前，但完美的解决方法总是不存在于现实中，只能取少舍多，之后费力地抵制后续的煎熬。

　　　　叶唐抱邱少湘很紧，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邱少湘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一样抱住他。

　　　　经过的摩托车灯一道一道扫过，两个人无数次置身刺目的光源下，像是被推到热闹的舞台前，一瞬之后又陷进黑暗里，反反复复的，直到声音消失，恢复平静。

　　　　叶唐并不怕被人看见，但他依稀听见那些讪笑声。

　　　　但声音远去了，他就和邱少湘分开，微笑着说，“原来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玩。”

　　　　“你原来是想玩的吗？”邱少湘看着他说。

　　　　“都是从玩开始的，玩到后面认真了就叫恋爱。”

　　　　“宝贝你总喜欢大放厥词。”

　　　　叶唐耸耸肩，笑着说，“反正你不会嫌弃。”

　　　　邱少湘也只能笑了，他觉得叶唐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人。

　　　　两个人之后就沿着街慢慢走，街上热闹，许多商铺经营到很晚，逛的人也很多，叶唐和邱少湘被挤到边上一些，没多久，机车声音又呼啸而来，邱少湘和叶唐停住脚步，那些戴着头盔的车手，故意用腰扭着车子，摇摆着开到步行路上，吓得许多人避让。

　　　　世上疯子这么多，少惹为妙。

　　　　叶唐站在一旁看了几眼，那四五个摩托车手一个个单手骑车，手上攥着鸡蛋袋子的也有、西红柿的也有，刺耳的引擎声中横冲直撞来，就一个没防备，那些鸡蛋和西红柿全部往叶唐和邱少湘的身上扔，扔得淋漓畅快，骂得也淋漓畅快！

　　　　“死基佬！不要在大街上搞！回你们见不得光的地方搞！”

　　　　哈哈的大笑声伴随着车轮声，呼啸远去。

　　　　叶唐站在邱少湘前面，全身被砸得一片红汁一片黄汁，头发上还有蛋壳。

　　　　邱少湘没有中招，但火气腾腾，要不是被叶唐拽住，没准能把这些人的脑袋扭下来。

　　　　叶唐并非不生气，只是觉得相比某些事情，这件事更多让他吃惊了一下，之后就无关紧要了，他自嘲着说，“难得他们还专程过来招呼我们！”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打量他和邱少湘，暧昧不清的眼神，好像随时都要大声讪笑出来一样。

　　　　叶唐突然很想向邱少湘来一句，亲爱的，他们笑我，你把他们都弄死吧！

　　　　但他把这种无奈的恶作剧情绪给压下了，回归现实地说：“前面有家洗浴中心，把身上蒸一蒸也不错。”

　　　　邱少湘心疼地看着叶唐，他的宝贝变得出乎意料的成熟，只好一边帮他拣掉蛋壳，一边说，“是挺不错的。”

　　　　桑拿室，叶唐一身大汗，邱少湘去外面给他买新衣服。

　　　　叶唐脑子里想了各种事，他已经知道邱少湘短期内是找不到他爸妈了。

　　　　那剩下怎么做，他喂邱少湘吃药？

　　　　可惜那药他已经扔掉了，和弄脏的衣服一块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把邱少湘送到一群傻逼手里。

　　　　叶唐蒸得有点缺氧，正准备站起身来要走，没想到又进来一个人，水雾缭绕的，他也看不清是谁，反正不是邱少湘。

　　　　叶唐听见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很轻的，但地面滑、水气重，他也看不清什么，只是往前才走了一步，他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香皂？

　　　　叶唐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摔了个底朝天！头砸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晃出来了，终于痛昏了过去。

　　　　叶唐跌进了一系列乱梦之中。

　　　　浑浑噩噩，浮浮沉沉，前尘往事一幕幕，青蛙国度换了水晶心，天平大楼保释了邱少湘，之后每一桩光怪陆离的事件，像一个个旋涡把他卷了进去，好像站在急啸逆流的河水里，身上所受冲击非同小可，而记忆也像连续绽放的白昙花，一瓣一瓣地归位，直到最后一刹那，他把戒指套在了邱少湘的手指上，一阵风轻，叶唐眼看自己消失殆尽。

　　　　他倒不后悔，也没有觉得尘埃落定谁欠谁。

　　　　在爱情中找公平的人，一定是没有爱过的人。

　　　　但叶唐还是痛到眼泪落下，如梦中惊醒。

　　　　他躺在地上，冰凉的地上，还在洗浴中心，但不是在空气稀薄的桑拿室，邱少湘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旁边还有一个手提纸袋子，估计是放着新衣服，周围好多人在看他，有人见他醒了，说：“看着身体也不虚，怎么小年轻的蒸个桑拿就扛不住了。”

　　　　回来了？

　　　　像走马观花梦一场。

　　　　但叶唐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唐，他的记忆交汇，老爸没有被人刺死，是邱少湘救了下来，老妈没有得绝症，大概也是邱少湘的功劳。

　　　　邱少湘看他醒了，笑了，说：“地球人就是虚弱。”

　　　　叶唐抓住邱少湘的手臂，说：“回家。”

　　　　“好，你先穿上衣服。”邱少湘扶着叶唐坐着，把衣服袋子打开，给他套上件T恤，剩下的叶唐自己穿好了，周围的人也走了。

　　　　叶唐看了看四周。

　　　　“看什么呢？”邱少湘问。

　　　　“没什么。”叶唐很疑惑，两次他都踩在香皂上了，难道都是那个什么厉教授干的？

　　　　“你真是太虚弱了，洗个澡都能晕了。”邱少湘一边担心一边扶着叶唐走了几步，除了骨头有点酸痛，倒也没什么大碍，走路还正正常常的。

　　　　叶唐没有把真相告诉邱少湘，只是一路上忍不住不停地凝视他。

　　　　“你这么看我干嘛？”

　　　　“随便看几眼，没什么。”

　　　　“嗯，你爸妈的事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

　　　　“嗯，有你在，我不担心。”

　　　　两个人终于回到公寓。

　　　　叶唐一进门就紧紧地抱住了邱少湘，还一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傻笑。

　　　　“宝贝你怎么了？”邱少湘莫名其妙。

　　　　叶唐握住邱少湘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隔着T恤，问：“你觉得我的心怎么样？”

　　　　“什么你的心怎么样？”

　　　　叶唐笑了，松开邱少湘的手，又轻轻拿手掌碰着他的五官，如同瞎子摸象，问：“你怎么不老呢？”

　　　　邱少湘微笑着说：“天生丽质吧。”

　　　　叶唐笑了起来，笑完又抱紧了邱少湘。

　　　　接着他提了一串没完没了的问题，邱少湘后知后觉，笨得可以。

　　　　“你陪我二十五年，长吗？”

　　　　“看你长大成人，什么都不努力、什么都放松自己，我无奈的时候，日子过得也挺快的。”

　　　　邱少湘一脸惆怅，叶唐挑着眉说：“难道要我挣扎向上，风雨交加，直到名成利就？”

　　　　“宝贝你脸皮真厚。”

　　　　“那是！不是谁都有福气无所事事。”

　　　　邱少湘只能服膺，说：“嗯，你高兴就好。”

　　　　不愿意一个人受苦，就会导致溺爱。

　　　　如果可以一直将他置于羽翼之下，一生无风无雨，也算是完满。

　　　　叶唐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我现在想想，觉得你教育儿童的做法确实很不合适，一味的放纵，我的不成材，和你也有很大关系。”

　　　　“什么？”邱少湘惊讶极了。

　　　　“我到处乱跑、玩乐的时候，你就该把我吃尽苦头，直到我学乖。”

　　　　邱少湘哭笑不得，说：“宝贝你为什么突然顿悟？”

　　　　“这还只是我需要和你讨论的问题之一。”

　　　　“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之二，青年教育也有问题，你在公司管理上替我搞定一切，扼杀我的守业激情。”

　　　　叶唐一本正经，邱少湘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他强忍着，说：“我记得是你迟到早退，重要会议一律不参加，人脉拓展的应酬一律推掉。”

　　　　“所以这个问题二的本质还是问题一，我这么叛逆，还不是小时候你惯的。”

　　　　叶唐把论点咬得死死的，总之，子不教，都是邱少湘之过。

　　　　邱少湘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残存一点信念，握着叶唐的手，可怜地问：“但你总算过得开心吧？”

　　　　“还好，是挺痛快的！”叶唐把所有言语上正说反说的便宜都占尽，之后又问：“我小时候，妈妈得了绝症，连医生都说要停药了，可是后来又奇迹生还，还说是国外实验室开发的新药——其实是你的功劳吗？”

　　　　邱少湘明亮的眸子看着叶唐，承认说：“我希望你这辈子可以过得十全十美、事事顺心。”

　　　　叶唐说：“当我真正明白之后……”

　　　　如果有一个人手段用尽，只是为了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命运坎坷、免你受半点煎熬折磨……

　　　　“明白什么？”邱少湘问他。

　　　　叶唐沉默半晌，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二十五年前送你那枚求婚戒指，物有所值。”

　　　　邱少湘的身体一震，眼神里极大的惊异、极大的喜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唐笑着说：“还有，三千星球最高统领、财政官大人，麻烦你给地球恶势力一点颜色看看。”



　57

　　　　据最新媒体紧急报道，国际上发生大规模恐怖事件；联合国几十位国家元首集体失踪；数百名顶尖科学家也失去联络。

　　　　邱少湘的星际飞船就是大；能装这么多人。

　　　　叶唐躺在操作大厅的沙发上；喝口酒，哼会歌，邱少湘在旁边看一本书，《论低等星球的跨时代重建》。

　　　　“我有一个方案；先把地球炸毁；再重建一个地球；接着加快时间进程，迅速经历文明萌芽……宝贝你觉得怎么样？”

　　　　邱少湘翻书得出了一个最佳的地球崛起之路。

　　　　“到时候是不是还有一个重生的我？”

　　　　“我不嫌多，一个陪我上班；一个在家等我。”邱少湘眼皮也不抬。

　　　　“找死！”叶唐直接拿抱枕砸向邱少湘，却被他单手接住，淡定地当作靠枕，正合适。

　　　　叶唐冷笑着问：“你确定带这群人免费参观军事基地，他们就能把我爸妈给放了。”

　　　　“那要看带他们参观什么项目了。”邱少湘很自信。

　　　　“什么项目？”

　　　　“R星的黑洞式毁灭。”

　　　　“说人话。”

　　　　“嗯，R星长得跟地球很像，文明进程也差不多，由于它阻碍了星际高速的规划路程，所以三千星球已经一致决定摧毁R星。帝国星球一百年前公布了听证会时间，R星人没有来参加，更没有通过任何途径发表反对意见，所以十分钟后，星际爆破作业小组就要采用黑洞式毁灭摧毁R星。黑洞式毁灭的好处是利用反物质原料，达到高速度、低噪音的星球毁灭，负作用小，是最近比较稳妥和流行的爆破方法。”

　　　　邱少湘洋洋洒洒地解释，叶唐冷静地问：“那个听证会R星人没有意见，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吧？”

　　　　“大概吧，谁让R星人的星际通讯技术落后。”

　　　　“即使他们收到消息，以他们和地球相当的科技水平，也没办法运用任何星际交通工具，及时到达听证会现场吧？”

　　　　“交通科技落后，怪得了谁？”

　　　　“成！你们搞起星际拆迁来，比我们地球人还狠！”叶唐啧啧。

　　　　邱少湘残忍一笑，说：“所以我要带地球这些精英阶层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