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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在场的有一位懂得唇语的老警察，他把姒无余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众人听，监控室里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

　　　　作为一个合格的魔，姒无余压根就不怕被记恨，所以当那些只剩下残兵的妖怪们求饶的时候，他很干脆地放走了他们，哪怕这些求饶妖怪的眼底都带着深深的恨意，姒无余也毫不在意，没有对他们斩草除根。因为杀戮太多会沾上戾气，戾气这东西对人类不好，姒无余还想在李耀阳身边呆到李耀阳死去的那天，姒无余不想让戾气伤到李耀阳，让他死得太快。

　　　　姒无余在遇到李耀阳之前，在人类社会混迹了很久。追踪和反追踪的手段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留了个心眼，每次去大开杀戒的时候，都会事先换一张脸，再对自己的魔气做出伪装，不然他很可能把危险带给李耀阳。现在李耀阳是他的弱点了，不得不谨慎。

　　　　别误会，姒无余一点都不觉得李耀阳成为他的弱点有什么不好的，他不仅没觉得不好，还非常享受有弱点的感觉，觉得这是一个再刺激不过的有趣游戏。

　　　　由于还留在这个城市的妖怪们今天抱了团，让姒无余清理地盘变得省事了许多，他早早结束了地盘的清洗，带着一身血腥味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李耀阳的家。姒无余出现在李耀阳家里时，坐在客厅里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是你们啊，李耀阳呢？”姒无余出生的时候，与蓝臻和陆忘川有过一面之缘，对他们还是有点印象的。

　　　　有金童玉女系统的辅助，而且也曾在以前的工作中接触过魔，陆忘川一下子就认出了姒无余是个魔，可是他并没有立刻把姒无余和李耀阳所接生的那个魔联系在一起，毕竟那是前不久的事。魔成长的速度各有不同，漫长的需要几千几百年，短的只需要几年时间。陆忘川站在蓝臻前面护着她：“你是谁，找李耀阳有什么事。”

　　　　俗话说，爱屋及乌。姒无余觉得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如果别人敢用陆忘川这种态度对他的话，他即使不生气，也会给对方一点教训，让对方明白对待他该摆出什么态度。可是因为陆忘川维护的人是李耀阳，陆忘川面对强大的威胁也不忘自己的职责，这让姒无余觉得非常满意。姒无余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虽然在满身血满身伤的映衬下，这个和颜悦色一点都没有和颜悦色的效果，反而让蓝臻和陆忘川更紧张了。

　　　　姒无余估计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干脆就用客厅的座机拨通了李耀阳的手机，李耀阳此时正在医院办年假的手续，听姒无余说蓝臻和陆忘川不信任他，就让姒无余把电话交给陆忘川。

　　　　李耀阳还在医院，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不好对陆忘川详细说明姒无余的情况，只是把姒无余的名字和他的出生日期说了一下，再强调一句姒无余是朋友，让陆忘川放宽心等他回家。

　　　　陆忘川挂断电话，他的确从李耀阳的提醒想起了姒无余这号人物，可是他依旧对李耀阳和姒无余之间的关系存有疑问。陆忘川很谨慎地问道：“我能请教一下么，你和李耀阳到底是什么关系。”

　　　　姒无余骄傲地挺了挺还有肋骨露在外面的胸膛，很是自满地说道：“我和李耀阳是爱人关系。”

　　　　陆忘川：“……”

　　　　蓝臻：“……”

　　　　陆忘川：“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和仪容吧。”

　　　　***

　　　　李耀阳向主任递交办好手续盖好几个戳的假条时，这位遗忘了自己曾有过生子梦的妇产科主任，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没有了眼镜的阻挡，他的视线显得有些锐利。“李耀阳，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向我们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会帮忙。要记得，你是我们妇产科的一员。”

　　　　忘记掉自己的畸形的梦想后，主任的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以前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说些关心下属的话。这个认识让李耀阳阴沉的心情变好了一点，他认真地说道：“谢谢您，主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向你们求助的。”

　　　　谢谢您提醒我。和送子观音系统的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回到最适合我的位置上。妇产科医生，这是令我一生都为之骄傲的称呼。这是李耀阳所不能对主任说出的话，但他的感激的眼神，已经足够把这番话的意义传递出去了。

　　　　至此，以李耀阳和送子观音系统为中心的这出大戏，各路人马已经全部上齐。只需要一个契机，这场大戏将会迎来爆炸性地发展，并在发展达到高。潮时迅速迎来结局。

第037章　深藏

　　　　导读：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李耀阳担心姒无余和蓝臻陆忘川不对付，才刚把请假手续办完，就立刻带着学方离开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后便不住地催促司机赶路。由于思虑太重，李耀阳压根没注意到在医院正门冲他打招呼的安歌，直接和他擦肩而过。

　　　　李耀阳走得太急，安歌愣是连喊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安歌回头看向载着李耀阳和学方离去的出租车，脸上阴郁的表情染上了淡淡的疑惑。凭着一名道士的本能，安歌从李耀阳身上察觉到一种奇特的气息，这种气息从两人最初见面时，就一直萦绕在李耀阳身上，起初气息还很微薄，随着见面的次数变多，这种气息也在不断地增强，时至今日，这种气息几乎已经强盛到普通人都能察觉到的地步了。

　　　　若是往日，安歌绝对会追上李耀阳，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对李耀阳奇特的气息一探究竟，但现在安歌完全没那闲工夫。安歌深呼吸了几下，打口袋里掏出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的手机，边接通电话，边走进医院。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得很，刚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哀求道：“安大师，安大老爷，您什么时候才到，太平间的门就要被那怪物撞坏了！”

　　　　对方正说着，安歌便听到了几声肉。体撞击门板的闷响，以及刺耳的滋滋电流声，他加快了步伐：“发生什么事了？”

　　　　郑警长是个胆色过人的，在其他同事被太平间的怪物吓得或腿软跌到或尿裤子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镇定地向安歌说明情况了。“娘的！这狗。日的东西用爪子打穿我们用钢板加固过的门了，它的手……似乎有腐蚀性。真他。娘的操。蛋！”重复骂了两次脏话之后，郑警长总算能找回一点冷静来了。“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建议还是别管那怪物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尽快让医院的人撤离吧。”

　　　　安歌听出郑警长话中毫不遮掩的埋怨，但他也没有生气的资格。

　　　　姒无余肆意的屠杀，对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为了尽快掩埋突然爆发的魔灾，不仅市内的所有业内人士和特别执法部门，全体动员投入戒严状态，还从他市抽调了人手来帮忙。即使已经投入了庞大的人力，人手依旧不够应对姒无余惹出来的祸。

　　　　太平间那只昨晚就已经成熟孵化的怪物，也只能让特别执法部门下派任务，先交由郑警长那些对特异事件完全没有概念的普通警察先守着。

　　　　安歌把手中的电话换到另一边耳朵，语速极快地说道：“郑警长，请镇定一点，呗蛾是以腐尸为食的怪物，它们生性胆小，而且食量不大，除非食物稀缺或者受到极大的惊吓，否则几乎不会有攻击性行为。呗蛾最害怕和厌恶生气聚集的地方，只要有数量较多的人在它附近，它就不敢轻举妄动。你们不懂对付呗蛾的方法，至少不要在气势上被它压过。”

　　　　“按你的说法，只要我们一群人把守在太平间外，这鬼东西就会老老实实地呆在里头。那么，它在两个小时以前突然发狂撞门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郑警长在一线工作了十几年，气势自然不小，他眼神陡然一利，与一只透过门板破洞看向太平间外的巨大灰眸对上视线，还真从呗蛾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呗蛾从两个小时以前开始发狂，安歌不用细想就能明白，呗蛾会违反自己的天性，突然对活人表现出攻击性的理由，绝对就是那个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屠戮整个城市妖怪的魔，没跑了！

　　　　安歌已经走到负一楼，他避开郑警长的问题，挂断电话，穿过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来到郑警长的身边。他拍拍郑警长的肩膀：“辛苦你们了，现在就交给我吧。”

　　　　呗蛾才成型不久，安歌召唤出金色巨佛掌就将其净化了。安歌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他的电话响起铃声，是协会让他去尽快去处理下一处妖物暴走的短信通知。因为姒无余的魔气碾压，那些生根扎地无法移动的妖怪，以及因为某些原因被困住无法离开的妖怪，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爆发，拼命想要逃跑，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忙得焦头烂额。

　　　　安歌对郑警长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毫不犹豫地把扫尾的工作交给这支警队，徒留这群警察们一脸被佛掌的金光闪瞎、三观碎裂表情。

　　　　安歌前脚刚离开医院，来接他去下一处特殊事件发生点的专车后脚就到。因为妖怪非常棘手，而且与他同去的，还有另一位坐在后座的资历深厚的女性专业人士，以安歌的资历，需要敬称对方一声陈姐。

　　　　陈姐如今本是歇业时期，因为姒无余的破事，不得不冒险出山——说到其歇业的理由，安歌在陈姐身边坐定，便轻声对神色疲倦的陈姐问道：“陈姐，虽然按资历我不如您，但潮妖妖气阴冷，对你们母子影响不好，一会还是由我来负责主攻吧。”

　　　　陈姐性格要强，最看不得业内男强女弱、男人普遍瞧不起女人的现象，若是在从前，要是有人要求她让出主位，甭管对方是长辈还是后辈，她都要争那一口气。可是自从怀孕之后，陈姐就变了许多，她伸手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那是当然的，难道你还想让我这个高龄孕妇打头阵不成？”

　　　　母性光辉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甚至能将陈姐分明的棱角变得柔和。

　　　　看着这样的陈姐，安歌突然打了个激灵，他想起来了，李耀阳身上那种强烈的气息！

　　　　安歌有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妹妹，妹妹是在送子观音候选人的守护下出生的，那也是天。朝的业内人士首次在国内发现送子观音的痕迹。因为妹妹的缘故，也因为当时的蓝臻和陆忘川业务不熟，安歌这个非送子观音服务对象，曾有幸近距离接触过那个送子观音候选人。在安歌的记忆中，那位候选人女士的面容已经模糊，可安歌一直都记得她身上柔和温暖的气息。

　　　　当李耀阳身上的气息和记忆中温暖的气息对上号，安歌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他瞥了一眼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的陈姐，静悄悄地摸出手机，手速极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现送子观音！

　　　　短信写完，联系人的位置却依旧空着。安歌的电话本里有着数量超千的联系人，可他却选不出该把这件事告诉谁。安歌无声地叹了口气，熄灭手机放回兜中。

　　　　***

　　　　李耀阳不知道自己与安歌在医院门口擦肩而过，那就更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细节而暴露送子观音候选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分出心思来管身份暴露之后的麻烦。现在最让李耀阳头痛的是，仅有三人一妖一魔，连他客厅的沙发都坐不满，这支要逆天而行毁灭送子观音系统的渺小的队伍，却连基本的统合都做不好，那还谈什么毁灭送子观音系统？

　　　　李耀阳对姒无余去猎杀妖怪的事知其一二，却想不到姒无余会做到极度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他在为双方正式做介绍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帮着姒无余说话，试图解除队伍内部的矛盾。

　　　　李耀阳不清楚姒无余屠城的行为，蓝臻和陆忘川这两个跟业界人士有诸多联系的人却不会不知道。蓝臻见李耀阳维护姒无余，姒无余还一脸甜滋滋的表情，再想到李耀阳和陆忘川瞒着她策划毁灭送子观音系统的事，一直憋着一股气的蓝臻再也憋不住了，她双手一抬，直接掀翻他们围坐的茶几，那茶几是李耀阳父亲送的梨花实木做的，重量不必言说。

　　　　李耀阳警告地盯着蠢蠢欲动的姒无余，直到姒无余安分下来，才转头看向蓝臻，他不怕蓝臻发泄，反而担心蓝臻沉默地全盘接受一切，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想你应该从陆忘川那里知道我的计划，我就不再重复。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要毁掉送子观音系统的理由。”

　　　　李耀阳把母亲、他，以及那个所谓的“弟弟”的孽缘全部说了出来，当他终于把故事说完，客厅里压抑的气氛，沉重得几乎能把空气凝固。李耀阳苦笑着，“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是绝对不可能成为送子观音的，但我也不想死。”

　　　　紧紧挨着李耀阳的学方探头去蹭李耀阳的手背，乌黑的眼中溢满关心的情绪，学方的成长经历注定他不是善于言辞的妖，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李耀阳。李耀阳翻手揉了揉学方毛茸茸的脑袋，留一些时间给其他人消化一下他说的话。

　　　　李耀阳与送子观音系统之间的纠葛太过震撼，以致于蓝臻都忘记要去追究姒无余的事。

　　　　蓝臻从出生开始就被玉。女系统束缚，因为完全接收并习惯了这种畸形的关系，蓝臻从一开始无法体会送子观音候选人被系统选中的痛苦。

　　　　李耀阳一家的悲剧则不同，蓝臻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慈祥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蓝臻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主，即使身负着煎熬的使命，蓝臻依旧过得很幸福。换位思考，如果被系统害得家庭支离破碎的那个人是她……她甚至都不敢深想她会变成什么样。

　　　　许久之后，蓝臻才打破了沉默，“你们真的认为，我们能够赢得了神佛么？”蓝臻一直都没对李耀阳的计划表态，以她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最大的认同了。

　　　　不等李耀阳回答，一副大爷相翘着二郎腿双臂搭在沙发椅背上的姒无余抢过话茬，“怎么赢不了，我们的敌人又不是天上的无量神佛，只不过是制作成系统的区区送子观音的神职，和一部分无法下界来劣等神佛罢了。我们胜算很大。”

　　　　姒无余的话犹如惊雷，一瞬间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李耀阳有点绷不住，“你确定你不是在放大话？怎么之前没听你这么说过。”

　　　　“我没有读心术，你又没告诉我你和系统的纠葛，我还以为你是主动接受成为送子观音候选人，最后经不住考验，为了活下去才起了毁掉系统的念头。”姒无余晃了晃脚，用游刃有余的语气说道，“要知道，这世上最了解神佛的，不是你们凡人，也不是神佛自身，而是从古至今从未和他们停止过争斗的魔。”

　　　　还真是应了那一句：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姒无余撇撇嘴做了个厌恶的表情，“神佛与魔是两个极端，他们悲天悯人，对魔以外的存在有着无限的宽容，把自己找死的愚蠢行为美其名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真的认为，这群道貌岸然、以自我牺牲为美德的垃圾，真的会把神职变成杀人夺命的东西么？弄出送子观音系统的，必定是某些功利心很强的堕落神佛，他们见不得送子观音的信仰消失，然后连累到他们。”

　　　　陆忘川惊疑地与李耀阳对上视线，李耀阳曾经和他说过，要赌是否会有慈悲的神佛选择牺牲凡人的信仰来帮助他们。现在，这种可能性从姒无余口中得到了证实……

　　　　不过陆忘川依旧不敢放心，他追问道：“神佛真的会堕落么？如果他们真的堕落了，他们到底是怎么瞒着其他神佛把送子观音系统送到人间的？”

　　　　姒无余本来不想回答陆忘川这蠢透了的问题，可是李耀阳也在看着他。姒无余被李耀阳那灼热的眼神打败，“这年头，连活得像个圣人、从不杀生的魔族奇葩都有，更何况是总是纤尘不染的高尚神佛，他们的堕落比魔变圣人要容易得多。”

　　　　……

　　　　姒无余的好消息来得太及时，让蓝臻和陆忘川完全忘记了，他们要向李耀阳指控姒无余屠城的恶劣行径。这天，他们围在一起，一直讨论到深夜。

　　　　哪怕敌人很可怕，但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希望。有了盼头之后，李耀阳总是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第一个离席，回房去洗澡睡觉。李耀阳离开了，他的小尾巴学方自然紧跟其后。其后离开的是接到妈妈电话的蓝臻，蓝臻是气场极强的女王性格，唯独对她那个脾气好得不得了的妈妈没辙，电话那头三言两语就让蓝臻退败千里，只能先回家一趟。

　　　　此时，明亮的水晶灯下，就只剩下陆忘川和姒无余。

　　　　其实在李耀阳回房的时候，姒无余也想跟着离开的，可是他突然就从陆忘川身上嗅到一种很好吃的味道，对于魔来说，好吃无疑是最高的称赞。因为陆忘川的突变，再加上他一脸我有话要对你说的表情，姒无余留到了最后。

　　　　姒无余笃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