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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利笑了，克莱儿这宛如吸食迷幻药的表情全来自于吸血鬼的唾沫，让人麻痹成瘾，能在瞬间让牺牲者上瘾，完全无视于体内鲜血的迅速流逝，迫不及待奉献自己给獠牙的魔鬼。
　　只要小心豢养，吸血鬼永远不缺食物，多得是为了他的金钱、地位、甚至是爱情的女人来投怀送抱。
　　张嘴，两颗虎牙正要变形拉长，仆人走入起居室之内。
　　「阿普顿·艾恩斯先生要求见阁下，请问阁下是继续用餐或是让他等候？」
　　凯利顿了顿动作，这让身上的克莱儿有些不满，故意挨擦着他，好勾起他继续吸食的欲望。
　　「宝贝别急……」凯利安抚了身上的女人，转头对仆人说：「让他进来吧，他虽又老又丑，还不至于影响我的食欲。」
　　仆人退开，引了阿普顿过来。
　　阿普顿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灰蓝眼睛黯若浓尘，凯利的脸贴着克莱儿白嫩半露的酥胸，绿色的眼睛因应对方肌肤之后的心脏跃动而跟着活色生香。
　　那是毒药的锈绿色彩，阿普顿冷静地在心中下了注解，却还是盯着窗台边高雅的贵公子吸血鬼行着情色的动作，沉默不语。
　　「等等……我快用完餐了……」他以低沉魅惑的嗓音对来客说：「……随意坐……」
　　阿普顿没坐，表情漠然，他知道吸血鬼在刚刚说话的瞬间对他行使魅惑之术，猜测凯利会这么做，是为了确保自己对他能忠心耿耿，不至于做出危害特伦森家族的行为。
　　他清楚，自古以来吸血鬼为了自保、以及诱惑人类食物主动靠近，因此进化出了绝美的外貌、以及举手投足让人着迷的丰采，即使胸膛里的心脏也差一点跟着对方的动作失序，都还是被他克制了下来。
　　脑里默念着专门克制诱惑的圣咒，暗里冷笑：凯利太小看了他。
　　湿滑的粉红色舌尖这时由克莱儿的胸部往上到了肩膀，在那里留下一个足以渗血的咬痕，这样的动作让女人娇喘连连，无可自抑的将头往后仰。
　　「主人……求你……」
　　凯利随口应了一声，斜着眼望着站立的客人，因为有人在看，让进食者特别注意了用餐的礼仪与动作，比平日来得更为优雅情色。
　　「你知道世上最美味的血液存在于何处？」凯利轻柔的咬着克莱儿的粉颈，问话的对象却是阿普顿。
　　阿普顿摇头：「我对血的研究只限于魔法范围，至于口感一无所知。」
　　凯利轻笑，本该是魔鬼的他却迷人如同精灵。
　　「是恋爱……恋爱中的女子……其血香甜若玫瑰之芳香，活力则汹涌如地心之火……」苍白纤长的手指抚着克莱儿华美的脸颊，他问：「你爱我吗？」
　　「是的……无庸置疑。」陷溺于吸血鬼爱抚的女子颤抖答。
　　獠牙伸出，找着克莱儿脖上血液流动之处刺入，这动作让她痉挛了一下，随即喜悦地叹息颤抖，金色卷发于窗户的光线之中舞蹈，一种吸了迷幻药的神情布满脸庞，她的灵魂堕落于吸血鬼给予的假爱虚情里，她有狂热信徒甘心奉献一切的殉道精神。
　　这是她的爱，肉欲的爱，而这样的爱让她的血更合于凯利的口味。
　　凯利贪婪吸着血液，一滴也不放过，即使是茹毛饮血的兽类行为，由他做来就是透出股可怕的吸引力，让人眼睛移不开去，阿普顿觉得喉咙处干渴了起来，他讶异自己双眼紧紧盯着的目标，并非沉浸于牺牲喜悦的美女，而是绿眼睛的魔鬼。
　　要对抗吸血鬼的蛊魅，只能从最根深蒂固的信仰着手，任何抵御魔鬼的手段，全都植基于个人的信仰程度，这信仰不一定是对神，有时一句普通的话语就足够击退心魔。
　　阿普顿在心里默念着圣经的话语。
◇
　　几分钟之后，克莱儿闭上眼睛，苍白若葬礼上的百合，凯利放开人，摇铃喊仆人来将昏迷的她抱回房间去休息，喝过血的他对美女已经不屑一顾。
　　「阁下用餐的惊悚方式的确适合于上午观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阿普顿说。
　　凯利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边的血渍，答：「与其讨论我的进餐方式，还不如说说你一大早来打扰我是为了何事。」
　　扬扬手中的纸卷：「我只想向阁下证明自己并非拿钱不做事的食客。关于A。W。W。他三年前在爱丁堡的罗斯林村，当地有人目击骑士团的大团长曾往当地拜访，当天A。W。W。就带着棺木离去。」
　　凯利把玩着银白色的长发，这样子的他倒有些童稚的意味。
　　「罗斯林村……嗯，是个好地方，相当宁静……当然，也适合躲藏……」微笑，笑脸里却有一丝狠戾飘过：「我当然也得到过这条消息，追过去时已人去楼空……艾恩斯先生，我需要最即时的情报。」
　　「我不过是想跟阁下证明，很快就能给你A。W。W。的最新落脚处，阁下必须信任我。」不慌不忙答。
　　凯利点头，他心底其实有些讶异，自己过去耗时耗力才获得的消息，阿普顿居然在短短七天就追踪到了，果然不简单，冒着与圣魔白议会公然为敌的危险来收留这逃犯果然值得。
　　「那，很好，我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下一条好消息。」
　　阿普顿鞠了个躬，答：「阁下不会失望的。」
　　回报完事情的他正要离开起居室，凯利突然从窗台上追来，轻拍他的肩，血液的香氛混杂着他特殊的体味直冲而来，意外的，这味道并未让阿普顿反感。
　　「阁下还有何吩咐？」阿普顿问。
　　凯利靠近他，翠绿的眸子再次提醒着客人，这等同于食物腐败之后产生的绿霉，是毒药的色彩，「别对我弟弟有兴趣，阿普顿·艾恩斯，这是我的警告。」
　　阿普顿摇头：「我又老又丑，虽不影响食欲，血液里却无法含有恋爱的能量，相信不合阁下或是令弟的胃口。」
　　原来他在起居室之外听到了凯利对自己的评论。
　　「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凯利大方说，当先离开了起居室。
　　阿普顿回头望着窗台，他早知道豪宅主人从六楼之上窥视着花园。
　　「为了保护弟弟，居然诱惑起我来了。」他自言自语：「比想象中还棘手啊……」
　　真的棘手，尤其对手为吸血鬼的时候。
◇
　　阿普顿·艾恩斯这位黑魔法师办事的效率实在是好，又过了一星期，他趁凯利出外办事的时候，跟麦伦约好了到花园的树篱迷宫里见面。
　　树篱迷宫是个好地方，中央处的小凉亭能遮挡来自上头的视线，谈话的声音也会被树丛给吸收，旁人很难窃听。
　　「关于阁下的失物，目前正锁在骑士团内部的最上秘档案室里，唯有骑士总管以上层级的人能进入索阅资料……」阿普顿对某件事相当有兴趣：「那个十字架是麦伦·特伦森的死亡证明，你这个继任者却想拿回来，真是耐人寻味……」
　　「我自有我的理由。」冷淡的推拒进一步的回答，又追问：「几天前我已经给了血，你……真能帮我拿回十字架？」
　　「我能指点你明路。」加重了语气，好给予对方信心。
　　「说吧。」
　　「蓝康迪特街的转角有间古董店，往地下室找一位叫做碧昂卡的吉普赛女郎，找她算命，把你的愿望告诉她。」
　　「吉普赛人？能信任吗？」麦伦犹疑地问，吉普赛人一向给人负面的印象。
　　「她手底下有人能混入骑士团，拿到你要的东西，虽然费用高，但我相信你不吝惜那些钱。」
　　「……希望你的建议有用。」
　　「以阿普顿·艾恩斯的名字发誓，我不会骗你。」黑魔法师又说：「往街上逛逛吧，我推荐你一间位于蓝康迪特街上的酒吧，可以消磨无聊的下午时光。」
　　麦伦看了看天色，冬天的伦敦总是湿冷，天黑的也快，以他的体质而言并不适合上街，可为了某种目的，他还是得出门。
◇
　　偷偷让司机送到蓝康迪特街口，也不敢让凯利配给他的几名保全跟着，因为兄长们全都不许他再扯上跟骑士团有关的事情，要是知道他又偷在台面下搞些小动作，下次怕会禁足了自己。
　　叫司机先回去了，他则拄着黑长雨伞走上街头。伦敦的冬季虽不常下雪，飘绵绵细雨的机率却高。因此冬季出门时，麦伦会提醒自己带雨伞，以免湿气渗入皮肤里，让他难受。
　　蓝康迪特街并不长，主要都是行人徒步区，许多富有特色的精品小店、熟食店及书局都开在此处，餐厅或酒吧的户外座位坐满了人，麦伦走着走着，对食品店外摆着的蔬果有了兴趣，考虑回头时买一些苹果。
　　苹果？讨厌的记忆突然间涌上心头，不，别买了。
　　空气里的湿气陡增，天空飘起雾毛毛的细雨。他撑起伞，又在普西芬妮书店外的橱窗前浏览。书店主要陈列再版的二十世纪早期女性作家作品，橱窗里还摆了些七十几年前的骨董衣服，一种怀念感涌上心头，让他多伫足了会儿，直到有个人钻入他雨伞下。
　　「幸运！我到附近办事，却在这条街上遇到你，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麦伦拔腿就要跑，被吉罗德揪着衣领拉回来。
　　「痛！」低呼一声。
　　吉罗德见他颤抖了，忍耐的表情真实，忙放了人，说：「我动作很轻啊……」
　　「不是，肩膀……」咬着牙忍着肩胛骨那一阵几乎刺心的痛：「等等，别碰我……」
　　吉罗德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幸好麦伦背后的痛楚只维持不到一分钟就过去了，却也折腾得他冷汗直流，唇的苍白甚至褪成了蓝紫之色。
　　「因为下雨的关系？」吉罗德关心地问，他知道血族的人畏惧流动的水。
　　「不……」重新调匀呼吸：「老毛病，痛一下就没事了。」
　　「吃颗苹果吧，亲爱的。美国人说：一天一颗苹果，医生远离我。」吉罗德笑嘻嘻从纸袋中拿出红彤彤的水果，先往衣服上擦了擦，接着往气嘟嘟的嘴上送过去。
　　吸血鬼恶劣又可怜的天性就是看到红的东西就想吃，自动自发咬了一口苹果咀嚼，边嚼还是边叽哩咕噜地说：「……只要你远离我就好……」
　　赌气的模样让旁边看的人心情大好，说：「对了，我跟你提过，再没有比苹果更能象征爱情的水果……」
　　「谁会记得你的胡言乱语？你……」
　　「你就是我眼里的苹果。」
　　将一个人比喻为眼里的苹果，意思是对这人无比珍视，这害麦伦差点噎到了，正想要斥喝吉罗德这家伙滚蛋，脸却被扳往他的方向，炽热的唇压下来，黑色的雨伞成了遮掩雨中两个男人接吻的帮凶。
　　吻得急促，吻得热烈，吉罗德在下着毛毛雨的午后偷到了情人的吻，不愿放，舌的纠缠中他啜饮着爱人唾液中的芬芳，玫瑰融合着苹果所凝聚成的蜜。
　　一吻方歇，麦伦喘着气推开他，用袖子擦拭嘴上水迹的残痕，骂：「野蛮人！」
　　「爱情是野蛮的狩猎。」吉罗德嘻皮笑脸说：「德国诗人海涅说的，我奉为经典。」
　　「我来教你另一种野蛮的行礼方式！」说完就不客气的重踢吉罗德的脚胫骨，后者抱脚呼痛，手中纸袋掉落地下，将他口中的爱情洒满地，而他爱情的对象则是执了伞快跑，遇到转角就弯，一下子失了踪影。
　　满地的苹果也不捡了，吉罗德追过去，好几天不见，只一个吻哪能解他的相思之苦？朝麦伦转弯的街口追去，街头到街尾好几个撑伞的人，独不见他爱人的身影。
　　「跑得真快，或许我再也不用担心他被抓了。」
　　吉罗德叹，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古董店外，下到地下室的阴暗楼梯旁有个小招牌，上头写着水晶球预卜前世今生及解决烦恼的广告词。
　　他沉吟了会儿，认为爱人从不相信命中注定这种话，更遑论是算命了，他转身回到书店前捡苹果。
　　「玛蒂娜指名要我来这条街上买东西，却让我有了意外的惊喜，回去多分她几颗。」回味着刚才的吻，柔软甜蜜，骑士抱着满袋苹果哼着歌，雀跃回骑士团去。
◇
　　骨董店旁的地下室里，很不巧，的确是麦伦来蓝康迪特街的目的地，阴暗的地下室也帮助他顺利躲掉了色狼的穷追不舍。
　　「你好，特伦森先生。」年轻女子自斗室的阴暗处走出来，招呼着。
　　「你知道我是谁？」
　　「伦敦城里拥有银发的人不多，特伦森家族就占了其中的多数。」抬起美丽的黑色大眼解释，不知为何，她的瞥视里隐含了些许敌意：「更何况血族人特有的俊美并非随处可见。」
　　麦伦轻点头，在这古老的国家里，能通灵的灵媒大抵都与魔鬼一族有些牵扯；魔鬼与魔鬼间不一定友善，这位灵媒对自己抱持敌意很正常，相对的，他也对她保持警戒。
　　环顾地下室，四面墙以异国风味的挂毯装饰着，角落燃起散发奇妙香味的蜡烛，房间中央摆放一张圆桌，桌上点起一根白蜡烛，一颗大水晶球置放于深色绒布之上。
　　跟一般故弄玄虚的灵媒馆差不多，只不过眼前这位女灵媒有种很好的气质，绣着金丝的头巾将她的脸遮掉大半，几绺黑色卷发垂下额头，在其下的眼珠里有智性的灵光。
　　不是普通的灵媒，麦伦当下这样判定。
　　女子当先坐在桌旁，让麦伦坐在对面，问：「什么事？」
　　「你是碧昂卡？有人介绍我来，说你能完成我的要求，找回我失去已久的物品。」
　　碧昂卡纤细的手指于水晶球做出几个怪异的手势。
　　「能不能找回失物，得遵循水晶球的指示，阁下请说明细节。」
　　麦伦也不知道她要弄何种玄虚，只好说：「那物品很重要，很小……」
　　白蜡烛的火焰映射于水晶球面上，借此将球心也照亮，里头空无一物。
　　「那么、我将凝聚灵视力于水晶球内，借此解答阁下心中的疑惑。」
　　碧昂卡静静凝视着水晶球，随意挥动的手指扰乱了桌上的气流，烛火因此摇晃不定，带得水晶球内部也迷迷蒙蒙，如同笼罩一层浓雾。
　　「暧昧不明……物品锁在强烈圣力戒备之处……是吗？我感受到一层又一层的束缚……」碧昂卡的声音变得朦胧。
　　「是的，神御骑士团的最上秘档案室里。」麦伦直言。
　　「呵呵，是很棘手……」低声笑着，但那笑声冷硬得一点也没有笑意，碧昂卡不过是为了加强语气而已：「相信那样东西真的对你很重要……有多重要呢？我很想知道……」
　　「是我亲人的遗物，我愿意付出高昂代价，犒赏替我拿回来的人。」
　　「嗯，你的强烈意愿已经与该物品起了共鸣……」收回手，碧昂卡低声又说：「请看，水晶球里现出了影像，这是吉兆，意味着阁下很快就能与它重聚……」
　　麦伦半信半疑望着水晶球，只觉里头充塞类似瓦斯的浮游气体，此外并无其他。
　　碧昂卡知道他的疑惑，又说：「水晶球占卜是最古老的魔法之一，需要特殊的灵视力才能看出其中的奥秘，为了取信于阁下，我斗胆的请问……」
　　水晶球里有了更清晰的影像，就像是有台投影机将画面投射于其中。
　　「……阁下亲人的遗物，是这支镶缀有蓝宝石的十字架吗？」碧昂卡指着水晶球。
　　麦伦动容看着水晶球里头，的的确确就是那支十字架，他因此颤巍巍地答：「是……就是它……你有办法潜入骑士团拿回来？又怎么拿？」
　　「业务机密。特伦森先生，请再靠近一些检查细节，我需要你确认这就是委托取回之物。」
　　「嗯。」麦伦倾身往前，细察水晶球内部的景象：「没错……这颗蓝宝石……」
　　突然间胸口一阵刺痛，一把浸过圣水的匕首抵着他的心脏部位，锋利刀尖刺入肌肤里约两公分。
　　「你！」抬头，惊疑对上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珠。
　　碧昂卡扯下了头巾，露出她美丽的脸庞与黑色的长卷发，她居然是玛蒂娜假扮的。
　　「欧尼斯特·麦伦·特伦森先生，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一小簇火焰于眼中燃起，不甘心的情绪愤然跃出：「要引诱一位神御骑士犯罪，需要用上多大心力？」
　　「你说什么？我……」
　　「神御骑士全都受过严苛的训练，能抵御来自于魔鬼的诱惑，为何他却对你……」森森追问：「你用了曼陀罗草的爱情魔法，或是缝上蟾蜍的双眼，因此迷惑了他？」
　　麦伦忍着胸痛，想办法镇定下来，这女人是谁？她刚才提到神御骑士，跟骑士团有关？努力回想过去的记忆，有些印象被勾起了，特伦森家族长期与骑士团对立，就算麦伦长期都处于斗争的核心之外，还是对骑士团里头的成员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你是……碧云骑士玛蒂娜……」
　　玛蒂娜森然冷笑：「魔鬼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我身为神的骑士，将行神的旨意在地上，歼灭一切罪恶！」
　　残酷的声音、残酷的表情，碧云骑士在斩妖除魔时一向冷酷不留情，这是骑士团与魔界向来都知道的事实。


第七章

　　又是那个梦，被白色羽翼怀拥的那个梦。他小小的脸贴着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