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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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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先生笑而不语。
  
  喝了几口茶就有人过来了,看起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头上戴着帽子,他走近,脱下帽子,露出全是俊俏的面孔,喊到:“叶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叶先生看着坐到他对面的男子笑了起来,“我以为今天看不见你呢。这位是柳青瓷,我的朋友。”
  
  “哦,你好你好。”那男子向我伸手,我笑了笑同他握手。那男子似乎和叶先生是老相识然后,但很久没有见面了而已。
  
  他们聊起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坐在一旁只当做是陪叶先生,随口喝喝茶消磨时光,听他们明明说的很好,说着说着却扯到了我。
  
  “听叶西说柳先生很懂戏啊。”那男子说道。
  
  “啊,”我缓过神来,笑了笑,“不才,我是禧福戏班子的青衣。”
  
  那男子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哦哦哦,我对戏曲倒是有一些性趣,只是第一次到南京来,不过我一到南京就听说了禧福戏班,说是主唱《长生殿》的。”
  
  叶先生喝了一口茶,接道:“青瓷是南京里是数一数二的花旦,你要想知道的全可以问他,比我知道的多。”
  
  叶先生这么直白的赞扬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那男子显出性趣勃勃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不全力以赴地去给他解释,他问得很多也很细,例如出科的时候要办什么仪式,唱戏时如何运气,兰花指有几种指法。我都一一解答。
  
  说到最后,他突然叹道:“柳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戏唱多了,唱精了,就不仅仅是个戏子了,而是另一种文化领域里的学者。”
  
  我顿时哑然。他把我身份直接从地下拉到了天上。人家说三六九等,婊'子戏子一条船,到他们这儿我也成上等人了。不,不是上等人,只是和他一样平等的人。我想,叶先生他们果然不一样,他们思想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不像是那些权贵眼里还有下贱一词。
  
  这大概是我唱戏以来得到的最高的评价了。
  
  叶先生给我添了半盏茶,申请柔和地看了看我,我脸隐隐约约有些发烫,端起茶来啜了一口,这茶格外清爽。
  
  他们又聊起一些古典著作,陆陆续续也有人参加到其中,做在旁边或听或讲,一时间,这二楼除了浓浓的茶香还有郁郁的文学气息。
  
  我摸出怀表来看,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屁股都有些酸疼,端端的坐着比练把式还辛苦。我觉得,和叶先生在一块儿就是这么文静,要是和蒋沐在一块儿,非飞上天不可。这差距太大。
  
  幸而茶会也到了最后,那位男子从包里掏出一本线装的书来,上面写着《词话》,那男子说:“这本书很好看,你带回去仔细看看,很有意思呢。”
  
  叶先生接过,扶着眼镜看了眼书,笑道:“谢了。”
  
  叶先生把书放进公文包里,然后拉起我,柔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再出去转转,现在先出去吧。”
  
  我点点头,同叶先生告别了众人出了茶楼。
  
  叶先生说可以去前面的店吃些东西,说我应该饿了,我说好,全然忘记了蒋沐说等他过来的事。
  
  进了店坐下,我拿了菜单在手上,指了指:“要不,吃这个?”
  
  叶先生笑道:“随你。”
  
  点菜点到一半,从右边突然闪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年轻人,还满口胡言乱语,手里握着个酒杯,看样子是喝醉了吧。我笑笑,继续点菜,那个人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叶先生身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倒在叶先生的身上。
  
  “唉!这位客人!您慢点!”服务员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他,叶先生却突然皱了下眉,我正想笑却突然发现,被小二扶住的醉汉……身上竟没有一丝酒气……
  
  下一刻叶先生突然一手抓起公文包一手拉起我,快速地说道:“青瓷快走!”
  
  局势突然发生了莫名其妙的转变,本来平静的吃饭突然变成逃命一般,叶先生拿着我快速出了店门,而那位醉汉依旧被服务员拦着。
  
  叶先生带着我跑了一条街,然后迅速叫了辆黄包车过来,把我养车上一塞,说:“青瓷你快走!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很危险。”
  
  “到底怎么了!”我连忙问道,可说完那句话的叶先生早就转身走了。我一时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不可能放着叶先生不管,我连忙下了车跟上去。跟了小会儿却看不见叶先生的影子了。
  
  我沮丧之至,眼皮跳个不停,额头上一凉,我一摸,是一滴雨水。要下雨了,叶先生在哪里。
  
  我想应该在这附近,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找一找总要安心些。我连忙往这条大街周围的小巷子里钻。
  
  这条,没有。
  
  这条,没有。
  
  这条,……叶先生!
  
  那样不适合叶先生的画面,一个人在同叶先生搏斗,不,是争抢,目标是叶先生手里的公文包。我还记得,那公文包里放的只有那本《词话》。现在看来那本书肯定不单单只是一本书。
  
  叶先生和对方扭打着,巷子很窄,竖着一些人家晾衣服的竹杆,如今因为他们的打斗而乱七八糟地往下倒,竹梢划破了叶先生的脸颊,打歪了他的眼镜。叶先生扭头看巷头的我,大声道:“快走!”
  
  我愣子原地,看着那些竹竿噼里啪啦地往下到,脚进不去也退不了。为什么,平静的背后是这样的波澜……
  
  “青瓷快走!”叶先生又叫了一声。此时他已占下风,比较他只是个文人,拳脚功夫并不厉害。我慌了,想捡起竹竿来打对方却发现做到这一点太难———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我连忙摸自己身上,想摸出什么利器,却只摸出一个盒子,我才记起是今天上午和蒋沐一起买的琴弦,忘记放了。
  
  此时此刻,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打开盒子拿出琴弦就冲了过去。叶先生正缠着对方,我又从后面过来,他刚要回头对付我已经被我用琴弦勒住了脖子。
  
  我手抖得厉害,想也吓得没什么力气了,但我看着叶先生手里的伤一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拉紧那根琴弦。
  
  那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根琴弦系着我们三个的命,不想死的话,就必须让对方倒下……
  
  那人想扯下脖子上的弦,可弦太细,紧紧地镶进肉里,他完全无机可乘。他开始挣扎,我紧闭着眼不松手,突然听叶先生大叫一声:“快松手!”
  
  下一刻就是一声枪声。
  
  我心跳得极快,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自己倒在了一边,而眼前,一个高大的人影冲上前去,只是几拳就摆平了对方。
  
  那个高大的人影喘了口气,回首看着我:“青瓷,你没事吧。”
  
  我张大嘴看着蒋沐,眼泪瞬间盈框,话语已残缺不全:“你……”
  
  “你没事就好。”蒋沐向我走近一步想过来拉起我,却在走第二步的时候倒了下去。
  
  “蒋沐!”我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想要抱起他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我泪水如同此时天空砸下来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以及他胸口白衬衫上的红艳艳如同凤仙的血迹上。
  
  “蒋沐!你醒醒!你醒醒!蒋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点。。。。忙啊。。。泪。。。唔饭都没吃




☆、第五十五章 日暮山头夕阳红

  后来我想,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并不算什么,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并且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还不顾一切的保护你,那他对你的爱,早已经超出了他本身的太多。
  
  蒋沐就是这样,他中了一枪,是一般人已经倒下了,他却抱着保护我的毅力坚持到打倒对方才倒下。我不知道对此我应该悲还是喜,但如果能换他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和我笑,我情愿他不那么爱我,不奋不顾身地替我挨那一枪。
  
  另一边,师哥说叶先生约我在后园见面,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好久。
  
  叶先生配了新的眼镜,金色的边,很适合他。他什么都没拿,直直地站在一从菊花前,看起来萧瑟不已。我好多天没见到他了,蒋沐中枪后他一直没来见我,我懂他心里想的,无非是对不起我。
  
  我心里也不清明,谁对不起谁?他和蒋沐,蒋沐和我,我和叶先生,早就乱了。
  
  我走近,轻声道:“叶先生。”
  
  叶先生先是一愣,然后勉强地笑了笑,静了一阵,说道:“青瓷,我要离开南京了。”
  
  我本来还平静的心情瞬间又乱了,我抬头看他:“去哪儿?”
  
  “北平。”叶先生神色淡然,似乎只是要出门走几步,而不是出远门,“现在红军快到鲁渝地区了……八月有个政协会议……我必须要去……”
  
  他的话说得支离破碎的,但对我也没有什么隐藏,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重蹈覆辙,我有些生气却也无奈,“你这样决定……真的好么?”
  
  秋风乍起,吹落几瓣菊花,残香渐远,叶先生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我的决定,这是我的使命,流泪流血都要去完成的使命。”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不懂他们,不懂他们所谓的自由,平等,和平,统一,甚至不懂他们所说的正义,我只想叶先生好好的,却发现这都成了奢侈。
  
  我眨了眨眼睛,让其不如此酸涩,最后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先生回答:“当新的时代到来的时候。”
  
  新的时代到来,这么说我现在活在旧的时代?我隐隐察觉到,新的时代到来的时候,叶先生就回来了,而蒋沐……就离开了……他们本身就是对立的……
  
  为什么只能有一个能留在我身边?这太过悲伤了。
  
  而叶先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南京,奔往北平,去完成他所谓的使命。
  
  而我,依旧是禧福戏班的青衣,南京城出了名的花旦。未变的,只有我罢了。
  
  晚上接了个电话,是肖与凡打开来的,我握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声音更是有些颤颤巍巍,“他……怎么样了?”
  
  “你过来一趟吧。”
  
  肖与凡只这么说,然后挂了电话。我觉得我眼睛又酸了,最近眼睛就跟泉眼似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曼。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竖在架子上的二胡,一阵揪心———这弦,怕是再也连不上。
  
  出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师哥,他说他要去送叶先生,而我没有吭声,他决然地要走,送只不过更加伤心罢了。倒是看见千涟,他在长廊里踩着碎步吊嗓子。
  
  “啊!梅香何来——雪梨开——”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们我们这些人中最无事的了,但他……一看就发现他消瘦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谁消的人憔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到了蒋沐那儿肖与凡却是不在的,蒋沐昏迷不醒已经多日了,事物都得让肖与凡去打击。下人迎我进去,我直上二楼进了蒋沐的房间。
  
  房间并不暗,壁灯是开着的,而床上被褥里的人依旧一动也不动。我咬咬嘴唇走近,轻轻地坐在床边,看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看起来很苍白,那眉角依旧分明,鼻梁依旧高挺,只是他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华美的木雕。
  
  “蒋沐?”我轻轻唤道,“你睡了么?”
  
  没有人回应……我心里一凉,那他还是昏着的。
  
  我吸了下鼻子也不泄气,手伸进他被窝拉住他的手,手指同他的手指缠绕,一边说:“你不醒我也可以和你说,你不听是你的损失……”
  
  “昨天我唱的是《重圆》,唱着唱着眼泪都唱下来了,师哥说我唱得极好,但却有些难为情,你看眼泪把妆都花了,多难看啊……”
  
  “最近我学着师哥们去看报纸,可我还是看不懂。你说我一个唱戏的除了戏词还懂什么啊。”
  
  “最近天凉了,北方人说一层秋雨一层凉,我觉得南方也是。那天我看见一群鸟儿都飞去北方了。”
  
  “蒋沐啊……”我越说声音越小,我觉得我已经说不下去了,手指也动不起来了,放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红了眼,再也人不住地推了他两把,急道:“你倒是醒醒啊!你装死好玩么!”
  
  他却还是不动。我沮丧到了极点,伸手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胫间,哽咽不已:“你……你气死人了!你不是铜墙铁壁么,一枪就不行了,我看白你了!你还说什么陪你,你拿什么陪,啊?……你死了,我和谁在一起?”
  
  “那我不死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啊。”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然后只觉得手被握住,我直起身来,看躺在床上的那儿,睁着眼睛,勾着嘴角看着我。我一时分不清这是真是假。
  
  “怎么了?要反悔?我可不答应。”他又开口。
  
  下一刻我简直是要破涕为笑,却忍不住愤怒,抽出他脑袋下的枕头扔在他脸上,“你就等这句再醒是吧!你存心吓我啊!”
  
  “哎呀,”蒋沐从枕头下发出模糊的声音,然后慢慢的把枕头扯下来,有些委屈地开口:“哪有,我昨晚才醒的……诶,别打!我就想看看青瓷你什么反应嘛,再说,刚才我是真睡熟了,可不是装的。”
  
  “你……”我看我床上对我挤眉弄眼的人,觉得无言以对,这上一刻和下一刻差距实在太大了。
  
  可看得出他还是有些虚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忍不住要喘气,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我连忙端过水给他喝,“你这是活该,叫你装英雄。”
  
  蒋沐喝了口水,皱了下眉,有些奇怪似的扬眉:“我当时让你等我的,你干什么去了?我到的时候四处找不到,然后就看见你闪进了那条巷子,你啊,才是装英雄吧,老让我操心。”
  
  “这……”我一时无言以对,却又不想承认他说的,虽然我不是装英雄,只是处于一种救人的本能……我放好杯子,低声道:“行了,是我理亏。”
  
  蒋沐看了我一眼,片刻后伸手一把把我勾过来按住他胸口,笑道:“唉,你跟了本大爷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我护你这是我的责任,而且……”
  
  他蓦地吻了下我的额头,“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样自责。”
  
  我扶在他胸口,闭着眼感觉那话语里的真情实意,感动二字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心情,我抬头亲上了他的唇。
  
  蒋沐笑着张开嘴让我的舌探进去,探到一半他突然合嘴,恶作剧似地用牙齿固定住我的舌,我轻哼一声表示不满,他顿了两秒才松开,松开的瞬间又紧紧吸住我的舌尖。我有些忘我地去感受他舌头的律动,他趁这个空隙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在我的腰间一阵爱抚。
  
  我有些反应过来了,微微推了他一把和他分开。蒋沐笑:“怎么了?”
  
  我手指按住他的唇角不让他说话,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这事还是等你好了再做吧,现在……”
  
  “现在挺好的啊,”蒋沐接道。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手臂一用力,直接把我整个人拖上了床,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手指轻浮地揉刮我的脸,“良辰美景莫辜负啊,这好时光……”
  
  他倒说起戏词来了,谁教他的?我还是有些不愿意,他这么折腾胸口的伤口不裂开才怪。我有些气愤:“你作死啊?伤口会裂的。”
  
  蒋沐全当我的话是耳旁风,直径拨开我领口的盘扣,把头埋在我的胫间一路往下。我忍不住轻声哼了两声,但又不敢动,怕碰着他的伤口,到头来只能任他摆布。
  
  他这种人啊,真当要享受不要命。
  
  到晚上的时候蒋沐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我身上,凌乱的被褥只盖住了他半个肩膀,抱着纱布的胸口j□j在空气中,隐隐约约渗出红色来。我大吃一惊,刚准备帮他拉起被褥,他就吐气道:“我不行了,要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还有笑。
  
  我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微微凌乱的头发,是即气愤又怜惜,抚了下额头后气不知道从哪里出地狠狠捏了他一把,无奈道:“你就是个不要命的。”
  
  蒋沐轻笑,说:“为你我就是不要命,你比我命还重要。”
  
  我红了眼眶,想这也算是幸运,无论怎么样他到底还在我身边,听肖副官说他因为擅自行动又救了叶先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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