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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先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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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知道恶魔先生叫什麽名字。
他有漂亮的银金色短发，总是把黑色连帽外套的帽子戴起，穿著纽约街头风的衣服，看起来是清秀英俊的少年，不过天晓得他活了几百岁。
若要说恶魔先生的事得先讲起我原本还算顺遂的人生，好彰显这家伙是多麽无理地介入别人的生活。高中毕业前学业或体育我都应付得不错，家庭背景与人际关系也没有问题，不谦虚地说，因为长相出众且有学养，自小不乏追求者，进了职场事业没有惊人发展却也平稳。
记得刚从高中毕业四处面试的时候，「布鲁斯．戴维？」
「是的。」我说，挂著中规中矩的笑容，每家公司的面试官都简单问了些问题没特别刁难，之後我收到了不只一家的录取通知。
恋爱上我在心理方面无欲无求，於是习惯了和跟我一样的女人们玩玩一夜情，通常她们来我家过夜，隔天早上有些会温柔问候道别，有些起床时早不见人影，大家各取所需不用负责，事後也不会联络，这样的生活对我和我的过客们都是轻松愉快的。
呐，恶魔先生是在某一天晚上出现的。
一位搭讪到的美女玩咖跟著我到了家门口，门推开，客厅的长沙发上一个被黑色包裹的少年用俨然自家的慵懒姿态翘脚坐著，看到我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终於找到你了，王子殿下。」
我一秒关上门对美女说，「唉呀，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看看门牌也没错，钥匙也能开，所以我看到幻觉了？调整心情又一次开门，幻觉没有消失，改成两肘放膝上充满侵略性的姿势，这次他说：「真是过分，因为有女人在想无视我？」
美女搭了一只手在我肩上，「没关系的，戴维先生，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她用坚定的眼神说完後潇洒离去。（她是怎麽解释这诡异情形的？）
「你是谁？」我问少年，落网的美好一夜被破坏让我口气不悦。
「真是让我心酸啊，克里斯多夫。」他用陌生的名字称呼我，语调给人自我且高傲的印象。
「你认错人了。」我无奈地说，但是少年反驳：「我没有认错，被标上记号的灵魂是不会被认错的。」少年连身帽缘下的眼睛发出奇异的光，竟显得媚艳，让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正在跟疯子对话，可是怎麽想，这名少年都是精神异常。
「你忘记吃药了吧，手伸出来。」我想他手上会挂著住家或疗养院的联络方式，但是话一出口，只见他睁大眼睛呆愣地看著我（不知道为什麽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像小动物一样）。
「放、放肆！」他突然生气大叫，白皙的两颊冲上血气变得通红，「克里斯多、不对，你现在叫布鲁斯戴维是吧？你以为我是神经病吗？你竟敢质疑我，逃走以後害我跑了整颗地球然後现在——」
「慢著慢著！」我打断他，「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如果你不是精神异常你应该知道擅闯民宅是非法的吧？请你立刻离开！」
少年看著我，他眼里包藏愤怒、惊愕、受挫等一堆负面能量，感觉再丢根稻草上去随时会爆炸，但身为美国公民我会守护我的正当权利，「你不希望我叫警察来吧？」
他听到我这句居然笑了，用一种讨人厌的鄙视笑容说：「叫他们来啊。」
好样的，这家伙真把我惹毛了，他算什麽东西？不过是个死小鬼，该不会还没成年吧？父母怎麽管的？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也许乾脆把他扔出门外好了，我伸手要抓他的领子把他提起，但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少年雾化成一阵烟在沙发後重新集成人形。「行使暴力啊，真像你会做的事，」少年歪著头无可奈何般地说，「不过稍微搞错对象了呢。」
我吓傻了，「你是？？什麽东西？」
「什麽都忘了吗？？真麻烦要再讲一次，」他露出不耐的样子，然後看著我惊讶的神情得意地笑，「我是恶魔，名字是？？」少年把食指放在唇前比出噤声手势，两眼微眯，一副藏了秘密的淘气样。
2。
後来恶魔先生理直气壮地在我家住了下来，像挥不去的阴灵一样怎麽赶都赶不走，一开始我想把他拖出屋外，但不是碰不到他就是甩上门後回头发现他坐在客厅里窃笑。
後来LA能找到的灵媒我找遍了，「戴维先生，你的房子没什麽怪异。」
我指著站在他们身旁打呵欠的少年说：「有！他就站在那里啊！」
每个灵媒都看向恶魔先生摇摇头：「看来你的问题不过是个赖在你家不走的人类少年，」他们转向我用同情的眼神：「他是活生生的人类，毫无疑问。也许你该打给社会局。」
混帐！
社会局的人来了，他们翻遍我家没找到有第二个人的迹象，於是社会局的人拍拍我的肩膀用同情的眼神：「很遗憾，戴维先生，我相信你是精神正常的健康成人，或许你该找灵媒谈谈。」
他妈的混帐！
等社会局的人走後，黑色外套的少年才晃悠悠地出现在门口。「你该死的跑去哪了？」我撑著额头无力问他，他用非常不屑的语调回答：「去散步啊，整天待在这闷死人的屋子多无聊，」他悲悯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人类男性一旦长大成人就会变成无趣的生物，连带他的房子车子宠物都会变得很无趣。」
「不需要做多馀的注解！」我拿台灯扔他，不过被闪开了。「算你赢了好吗！」之後我就放弃外援了，再找人来只是浪费我的储蓄而已。
我还宁愿缠著屋子的是阴灵，恶魔先生除了赖著不走还反客为主，指使我做牛做马跑腿买东西，当然他要买东西都是花我的钱，如果我不照做他就会拿橡皮圈枪打我（他到底有多幼稚？）。
我想抱怨的话只能怪罪自己的前生，恶魔先生出现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解释，我的灵魂前世时跟他定下契约却只接受帮助，在履行义务回馈前就落跑去投胎了，於是恶魔先生回来讨债，总之，就是我得成为恶魔的使徒为他做牛做马（所以上辈子的我一定是脑袋烧坏了）。
一开始他说的鬼话我当然不信，不过人类是意志脆弱的生物，一连串的打击说服我事实就是如此，一切变得超乎合理，我一定是灵魂被卖掉了不然不会这麽衰。
最讨人厌的是，因为他的出现我没办法再带女人回家。起初我仍然照做，但是只要一开门那些女人就会看到一名少年躺在我家沙发边看杂志边说：「又带女人回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呢。」女人们好一点的情况是当作我跟弟弟住在一起於是不好意思打扰而离去，坏一点的情况是当作我交了男朋友还勾引女人於是甩了我耳光而离去，没有一个成功带上床的。
男性的生理需求很烦人的，积欲难耐的时候只能自行解决，而吃饭的时候有双眼睛在旁边盯著，滴溜溜转著彷佛随时要找碴。省钱没有用，省下一分钱恶魔先生会帮我花掉十块钱，全买些看不出用处的东西。
恶魔先生不用进食，应该说他的能量似乎来自人类的负面情绪，所以偶尔我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吐舌表示厌恶然後消失去外头觅食，不过他是个嘴馋的家伙，我家里开始堆满玉米片跟燕麦片，另外他会威胁我去买小米粥和高级水果，不然就让我被公司解聘。
「你要庆幸遇到的不是其他恶魔，他们有的超残忍的。」那是恶魔先生吃著爆米花看DVD时对我说的。
「是啊，你只会让人烦躁而已。」我中肯的回应换来被一脚踢在鼠蹊上，「痛！你为什麽要踢我！为什麽要踢那里！你是怎麽踢可以踢到的！」
「人类男性似乎最重视自己的生殖能力，所以？？」
「我求你闭嘴？？」
真是够了。
3。
加利福尼亚的居民一到夏天全往西海岸跑去了，长沙滩又举办了Red Bull Flugtag的活动，没有去现场看过的我今年特别想去走走，若是以往我会独自一人开车前往，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我拿下报纸，「呐，恶魔先生。」
恶魔先生很有个性，他在打PS3的时候是不会理你的。
於是我又叫了一次：「恶魔先生。」
游戏画面暂停，沙发上帽子依旧戴著的少年抬起头，「干嘛？」
「你想不想去Long Beach？」我问。连想去旅游都得过问，这种不自由的日子实在不怎麽愉快，不过考虑到擅自离开的後果只好忍气吞声。恶魔的使徒可以名列烂工作之首，而且没有劳工福利跟申诉管道。
「Long Bitch？」
「不，是Long Beach。」我讨厌人出口成脏，出声纠正。
「我是说Long Bitch没错。」恶魔先生非常骄傲，被纠正令他非常不爽。
「你不会分『沙滩』跟『贱人』？」我颇惊讶，活了这麽久还会发音不标准吗？
「吵死了，我这几年才开始说美语的。」
「喔，真抱歉。」发现自己落入美国人的祖国中心思维了。仔细想想才两百多岁的国家说不定比这只恶魔还年轻，而且他说话的确有奇特口音，所以他故乡是哪里？
「没有诚意。为什麽问我要不要去Long Bitch？」
我懒得纠正他的发音了。「有举办比赛活动，会有蛮多人跟摊位的吧。」
「人类真喜欢凑热闹，什麽比赛？」
「飞行物比赛？？呐，就是做出看起来像飞行物的东西，看谁落水前在空中停多久，不过据说评分方式完全看心情，很随性的一个比赛。」美国人喜欢这种单纯玩乐的活动，轻松愉快，我也喜欢，之前看去过的朋友带回来的照片，飞行物各式各样都有，从送子鸟到现任总统的大头都能作成飞机。
「怎～麽办？一点兴趣都没有欸。」游戏画面看来已经跳脱暂停继续进行很久了，还进入白热化激战（Son of bi……听人把话说完好吗？）。「我比较想去市立监狱找吃的。」
市立监狱？？
那个地方充满了人们的怨念、金钱与权力的斗争，满满的黑暗气息是恶魔理想的猎食场。因为这个原因市立监狱的门卫已经跟我熟捻起来了。（「唉呀，又载朋友来探监？辛苦了，要不要吃甜甜圈？哎呀，因为特价一不小心买太多了，啊哈哈哈！」）
难得的休假还要去那种阴森的地方吗？？？
「啊，你是因为休假可以去比较远的地方吧，真不错，我们去好莱坞吧，啊不，去比佛利山庄吧，那里有条街很不错不是吗？充斥著肮脏欲望的？？这样说起来，」恶魔先生做出握拳击掌的老套动作，「去拉斯维加——」
「我很乐意载你去市立监狱，恶魔大人。」
「不要打断我说话。」恶魔先生拉下脸说。
「真抱歉。」
「没有诚意。」
车子啊，抛锚吧。
在开往比佛利山庄的路上我盯著方向盘试图传达我强烈的执念，後座传来舔唇的声音。「你怨念很重呢，布鲁斯。」恶魔先生用手背托著腮帮子，从後照镜可以清楚看见他自以为是的眼神散发奇异的光芒，随後又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味道不怎麽好。」
「连我的怨念都要唾弃吗？你把人当什麽了，喂，不要转过去，我在跟你说话。」
「你真是多话，布鲁斯，」恶魔先生看向窗外，路牌标示由蓝色变成低调高雅的深褐色，丑丑的消防栓也漆成漂亮的银色，这是洛杉矶最高级一带的徽徵。「是预见了户头里的储金被消费殆尽而感到焦虑吗？」
「说出来了！你把你邪恶的计画都讲出来了！」
「布鲁斯，人类的寿命太短没办法理解，因为有太多时间没地方杀，忍不住就会想做些事情，忍不住就会想买些东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词，「忍不住就会想玩弄仆人，啊不，玩弄仆人是天经地义的事，真是麻烦，你听过唯一能杀死恶魔的只有无聊这句话吗？」
「没听过。」放弃反驳专心开路，反正我把钱包丢在家里，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金融卡，到时装作忘记带钱就好了，呐，怎麽样，恶魔也没办法瞬间移动到几哩外的地方，以这任性的个性来看他是不会想跑两趟远程的，这次你的国王游戏出纰漏了吧？没想过有如此狡猾，不，机智的臣子吧？
「你笑什麽？」头上挨了一脚，「你笑得真恶心，布鲁斯，你的笑里充满心机，让人看了心情不悦。」
「？？」忍耐，这次就让你吧，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下了车，走在规划精心的街道上，地面是石板拼成的，别有风味。
「真漂亮的地方。」
「嗯，确实。」我承认，以前跟家人来逛时就觉得名牌街整齐乾净，店面明亮宽敞，而且都装潢得非常有品味。
「而且在明亮的外表下有著上流社会独特的高级欲念呢，连味道都很高级，跟你充满穷酸感的怨念完全不同，呐，你感觉到了吗？」
「啊，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我随口说说，好好的放松气氛全被他毁了，总觉得市容整齐明亮的街景变得乌烟瘴气。
Starbucks算是高价位饮品，但在名牌街上是消费价位最低的店面之一，Beverly Drive这间分店是附近人潮最热络的店面，大概部份原因是这个吧。大家都知道Starbucks卖咖啡，大家都知道咖啡是怎麽做的。
恶魔先生拿起店里装饰用的咖啡豆，「这种米长得好奇怪。」
「那是咖啡豆。」
「咖啡口味的豆子？」
「是做咖啡用——那个不能吃！」
「真难吃。」
「我就说不能吃了，那是摆好看的。」
恶魔先生突然气愤起来，「闭嘴，豆子跟谷物都是拿来吃的，什麽摆好看根本就是浪费食物，啊，隔壁这种还蛮好吃的。」
「不要一直吃啊。」从最奢侈的家伙口中说出浪费这个词十足充满了违和感，尤其是他又要求店员拿十包咖啡豆过来，「你干什麽？千里迢迢跑来买这个，我家转角就有Starbucks了啊。」
「付钱。」他只回了这句。
我叹气伸手探夹克口袋，装出迟疑的样子又探了另一边口袋，又摸遍裤子口袋。「？？我好像把钱包放家里了。」
「你说这个吗？」恶魔先生手上拿著我的钱包。
为什麽在这里！
4。
亚伦跟伊森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亚伦品行优秀当上警察，伊森始终是叛逆的街头份子，伊森失手杀了人，警方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就是亚伦，在老友的威胁利诱下亚伦失职放走了杀人犯，一开始只被判失职，到最後被眼红他的同业陷害，落得被诬陷成凶手而入狱的惨况。
市立监狱里，在这有情有义的好青年面前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连帽外套的少年，戴著的帽缘盖住了少年的眼睛，只隐约露出了银金色的发稍，少年的嘴角扬起，看来非常快乐。
「亚伦．怀特，你很恨吧？」少年伴随阴暗气息现身，一开口便充满攻击力，「恨那些陷害你的人，还有伊森．克莱特，一切都是因为他用人情压力胁迫你造成的，监狱不好过吧，失去自由很痛苦吧，」少年越说越起劲，蹲下来靠近坐在地上的亚伦，「让我感受你的怨念吧，快点，尤其是对失去自由的怨念，没错，对自由的渴望与执念是最美味的东西，」少年舔舔嘴巴，帽缘下露出一只眼睛，闪耀不似人间的绮丽光芒，「因为我是『自由』的恶魔啊！」
亚伦愣愣看著眼前得意忘形的自由的恶魔好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抱歉，恶魔先生，我没什麽怨念，也没有恨谁。」
恶魔安静地蹲在那里，良久，说，「不会吧。」
「是真的。」亚伦的双眼透露他的纯良。「虽然伊森杀了人有点生气，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的，伊森不是坏人，只是有点笨而已。」
「啊不，你误会了，我对你朋友没兴趣，我只是饿了而已。」
「能够代替他服刑我反而庆幸，再怎麽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亚伦说著知足地笑了。
「烦耶，你不能有点被陷害的感觉吗？有点刻板的犯人的感觉好吗？我真的饿了。」
牢房的门外突然冲进一群人，他们没有穿著警察制服，看装备就知道是来劫狱的。
「亚伦！」带头的那人冲到栏杆前大喊。
「伊森？」亚伦站起来要走向那人。
「太好了，你没事吧？他们有打你吗？」来劫狱的伊森看见朋友摇头安心了许多，「退後一点，我们会救你出来的。」
被晾在一边的恶魔默默地看著劫狱过程。
「我没想到你会来，伊森，你不是应该逃去国外了吗？」
「别说傻话了！他们把你当犯人！这怎麽行，要去国外我们一起去！」
被晾在一边的恶魔默默地看著两人手牵手跟著伊森的同伴逃狱。
「对了，那是谁？」伊森回头看恶魔，不解。
「他啊，」亚伦看了恶魔，笑了，「是天使吧。」
被叫做天使的恶魔因为肚子饿倒在地上，小声嘀咕：「 什麽天使？？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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