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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早巳看呆，不由自主地向噬魂靠近，想要看得更仔细些，有些迷醉地道：「原来噬魂开花时是这么美的。」

　　璨羽一把抓回他，「你不要命了，夜现在是六亲不认的，你走近它就是找死。」

　　白玉一僵，清醒过来，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跟我来。」璨羽面色微沉，转身朝前院而去。

　　第六章

　　夜焚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画册，摊在桌子上，慢慢地翻开，看着画册中两个男人颠鸾倒凤的各种姿态，他沉默了。

　　低下头，本来木质的桌面在他的念力作用下渐渐变成了一张清晰的镜子。

　　镜子里照出他俊秀的脸——稍显阴柔的脸上，有一双犀利而冷漠的黑瞳，彷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幽深得一眼望不到尽头，挺立的鼻子和微薄的嘴唇，充斥着一种冰冷的危险的气息——虽然和一些其它的妖仙相比，他的相貌并不算出色，但在人间，也算得上是少见的美男子，而且这样的样貌在人前要相对安全得多，他并不想别人把他当成怪物……

　　夜焚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有数分钟的冥想。然后，没有预警地睁开了眼睛——狭长的冰目变成了蛊惑的单凤眼，其间血色涌动，鲜彩欲滴，残酷与邪魅似欲相融，又彼此排斥。惊人的艳色从耳后浮上脸颊，再慢慢的扩散开去，直至每一寸肌肤，本来就略显白皙的肤色开始变得透明，彷佛连皮肤下的经络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奇特的奔流带着令人战栗的春情引诱着猎物堕落，莫名的甜香渐渐的满溢出来，像是犀利的箭，又像是柔情的手，明明危险，却又缠绵……

　　有奇特的思潮翻涌于胸腹之间，虽然外貌在变化，夜焚世的心里却冷静得出奇，他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细小的白纹顺着白皙透明的脸颊爬上额角，涌动的花纹带着恐怖的气息，邪肆的酝酿、翻腾、滚动……凝结成一朵纯白的七瓣花图案。如此纯洁的颜色，如此娇妍的花朵映衬着血红的双眼，却透着暴虐的杀意。

　　明明自己是那么的冷静和理智，身体却越来越兴奋，有种无法抑制的渴望在身体里流动，并以袭卷一切之势疯狂的想要侵略，血液也渐渐沸腾，从来也不受自己控制，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只有杀戮才能让自己觉得快乐……

　　夜焚世觉得有些悲哀，他无法抗拒那种快乐，每当自己激动的时候，就有强烈的嗜血的渴望，人人都道噬魂绝艳无双，是因为所有的噬魂都拥有两张脸，他们的美丽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小羽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为了不让小羽看到他残忍的一面，他拚命的压抑，他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将小羽变成自己的食物。他克制着自己，努力的想要抵抗这种快乐，和小羽在一起的这几百年来，尽管自己是那么的喜爱他，心却是冰冷的，因为一旦激动起来了，就再也不能控制。这样的生活无疑是一种煎熬，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为了某个人而这样的委屈，但很多时候，他又觉得是那样的甜蜜，至少有那么一个人重要到他放弃了一切的生理和心理的渴望去保护、去维护、去宠爱，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呢，也许这样的情感是不正常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啊。

　　继续凝视着镜中的脸，那双血红的妖瞳奔腾的欲念连自己看着也深觉恐惧……猛然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想要控制那种兴奋，但没有成功，一旦激发了这种杀戮的情绪，就再也不能止息。夜焚世有些痛苦的伏在了桌子上……不，我不能，这个宅院里只有小羽，再这样激动下去，小羽会受到伤害。但是好痛苦，好痛苦……

　　「夜……」

　　随着一声大叫，门被人踢开！

　　夜焚世猛然一惊，没有防备的抬起头来，门口站着两个人，他的眼神一瞬间就如同找到猎物般的激狂起来。

　　璨羽看到夜焚世血红的双瞳和额角妖艳的白纹，也吃了一惊，反应迅速并且警戒地后退了两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夜会这样无缘无故的有猎食的冲动，但现在的夜无疑是危险的，自己冲上去只会成为他的食物。

　　白玉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看了看房中的人影，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虽然那个人的样子和夜焚世一点也不相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知道那就是夜焚世。

　　夜焚世转动着妖瞳看向璨羽，眼神犀利而充满杀意。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痛苦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解脱，就这样吧，什么都摊开了，毁灭一切吧，连自己一起，什么都毁灭了，自己怎么样也是无法和天命对抗的……

　　璨羽面无表情，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充满杀戮的眼神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瞧见，那一次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一次付出的又是什么呢？目光谨慎的游移，在看到桌上的那本画册时，就蓦然明白了。

　　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一瞬间痛得彻骨……

　　夜，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原来这天地之间，万物皆有情感，你不是木讷，也不是不解风情，更不是对我毫不动容，这和你是人、是妖、是魔、是神、是植物、是动物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不想伤害我，因为你知道你激动的结果，就是生命的终结，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就放弃了喜乐的自由，放弃了对欲念的追求，而我却在你忍受那样的煎熬的时刻，残忍的撩拨你，让你面对不得不毁灭我的痛苦……

　　夜，原来，你早已不仅仅是喜欢我了是吗？噬魂也从来不是冷漠的恶魔，上天给予噬魂的这种杀戮天性，才是噬魂天性残忍和疯狂的真正原因，他们不得不忍受孤独，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害怕有一天会伤害他们在乎的人，他们互相残杀，也许也仅仅是因为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其实最想看的还是小羽天真的笑靥和无邪的眼神。让小羽露出这样迷茫和痛苦的神色从来不是自己愿意的啊，可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如果自己没有被自己的渴望所左右，如果小羽永远只是自己身边一株小花，就那样被他缠绕一辈子，本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样也永远不必为了烦恼自己这样令人厌恶的模样会被小羽看到，也永远不必面对自己这样凶恶的杀戮情潮。夜焚世不禁悲伤的想到，如果小羽被自己毁灭了，自己也势必只有毁灭了吧，经历过这样的情感，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也再不能忍受从前的生活了。

　　璨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只是想玩玩的不是吗？明明就是想看看被天魔两界称为恶魔之花的噬魂坠入情网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吗？可是现在自己会觉得心痛是怎么回事？明明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自己仍然舍不得毁掉他。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自己的确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像阿爸对阿爹那样疯狂的爱恋自己、宠溺自己，但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也要一起跟着沉溺。当初挑中夜焚世，一是好奇，二是因为夜焚世的确有傲视天魔两界的能力，但自己现在居然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心痛，会觉得伤害了他而内疚，这算不算玩火自焚？

　　两人对望的眼神彷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四周的空气都压抑起来，白玉受不了这种压抑，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总觉得要发生大事了，如果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羽大人一定会吃亏的。

　　「夜，我……我喜欢你……」璨羽突然眨了眨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恢复了童稚，用一种娇嗔的语气害羞地道：「不要那样看人家，小羽好害怕……」

　　白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有一种恨不得瞬间从羽大人身边逃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再也不要回来的强烈感觉，这轻轻的撒娇的一句话，让恐怖的感觉迅速升级。

　　夜焚世也打了一个寒颤，眼神有片刻的清醒，血红消褪，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又重新密布。

　　「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璨羽继续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眸子里浮上一丝担忧，似乎想要上前去抚慰，却又扭捏着不肯上前。

　　夜焚世的眼神变化着。那是自己喜欢的小羽，怎么能杀掉他，即使是自己死掉，也不愿意伤害的小羽啊……

　　「夜，不要那个样子好不好，小羽真的好害怕……」璨羽在夜焚世的注视之下，渐渐的怯懦起来，扒着门框，缩在门后。

　　夜焚世猛地移开了眼神，目光落在白玉身上。

　　一种从内心升上的阴寒让白玉清醒过来，但又很快迷失在那妖瞳之中。明明是恐惧，却又舍不得离开，明明靠近一步就会消失在尘世，却控制不住自己沉沦，有一种奇怪的牺牲奉献的快感。白玉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一点也不想牺牲奉献，可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觉得夜焚世美得令人窒息，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即使是奉献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也彷佛是天经地义的。

　　夜焚世轻轻地展开一个绝美而轻柔的笑容。只要不是小羽，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吧，要平复这种兴奋，只有杀戮。从此，再也不要放纵自己，只要小羽在自己身边，就让心静如止水吧……

　　白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的向夜焚世走去。望着夜焚世眼中兴奋的红光，他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这种事会被自己碰到，自己只是一块修炼成精的白玉，从没有杀过生，也没有害过任何人，而且法力也不高强，更谈不上好吃，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会被自己碰到啊……救命啊……

　　璨羽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绝艳的夜焚世，再看看腾空而起，已经身不由己，立马就会被吞噬的白玉，心里仍然犹豫不决。夜焚世的能力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经达到一个少有的程度，只是他孤独的生活了太久，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强大。自己当初之所以会不小心被他吞噬掉肉身，之后又没有及时拿回来，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的确是因为被那种杀戮的美所震撼而忘记防备，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噬魂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会成天魔两界最富争议性的物种，凶残和反叛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因为好奇、因为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因为舍不得让这世上仅存的一株噬魂灭绝，才造就了这七百年来的纠缠。

　　身为天帝和魔君之子的他，本来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能诱发一切的潜能，并大量提升这种潜能，虽然这样说，显得自己像是一颗没有生命的药丸，但事实上原本就是如此，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行。失去肉身，就等于失去了灵力的根本，对于自己特殊的体质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自己从来也不会真正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也早就明白凡事预留余地的道理，因此，纵然自己现在基本上法力已经消失，想要收回肉身也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只是一旦收回肉身，夜焚世就会被反噬而亡，自己花费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和心血，换来的仍是毁灭，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毁灭，又何来今日的矛盾？更重要的是，时至今日，自己仍然是不舍的，这可是一种很新奇也很让人振奋的感觉啊……

　　「羽……」……少君，救命……

　　白玉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努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尽管他已经活得够久，比那些尘世间的俗物要活得久得多，但他还是不想死，谁都知道被噬魂灭绝掉的人，是代表彻底的毁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璨羽垂下头，内敛的双目中金芒隐现。如果真的不能两全，或者牺牲白玉也是个好的选择？

　　在看到璨羽脸上瞬间闪过的冷漠时，白玉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傻。少君看上去似乎很幼稚，依赖性强，而且一副对谁都真心实意、毫无心机的样子，其实是很精明冷酷的，他毕竟是天帝和魔君的孩子，自小受到的教育也是上位者的教育。如果自己的价值没有夜焚世重要，被牺牲掉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少君，白玉有些不甘心，从小伴着你一起长大的我，对你来说真的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璨羽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面无表情了，只是以一种非常冷漠和陌生的态度看着白玉。

　　白玉的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其实并没有企求太多，现在的夜焚世六亲不认，少君就算扑上来也不一定能有什么作用，只是自己怎么样也无法忍受少君这样袖手旁观，一脸冷漠的样子，自己这一千多年来用心照顾的人儿，最后也和圣君、天魔陛下一样，冷酷自私，除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其它的人在他们眼里就如同活着的死物，从来也不能打动他们冷硬的心？

　　就在白玉以为自己一定会一命呜呼的时候，璨羽突然腾身跃起，扑到夜焚世身上，并大力撞开他。

　　「走。」璨羽童稚的表情闪过一丝狼狈。

　　白玉被这大力的一撞，撞翻在地，自然也脱离了夜焚世的控制。他扑倒在地上，尽管两个人都很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突然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一种压抑不住的温暖从心底深处升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璨羽厉声暍道，一挥手，结了一个简单的风咒，把白玉扫地出门。

　　白玉跌出门外，最后只看到夜焚世妖艳邪魅的眼神以及被紧紧缚住的璨羽献祭般的笑容，门就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他犹豫了一会，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翻身而起，急窜而去。要出大事了，还是赶快去请示圣君和天魔大人吧，自己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少君，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撑到我搬救兵来啊……

　　麻烦大了。

　　璨羽跳到夜焚世身上，近距离地观看那张妖艳的脸时，忍不住心底嘀咕。不过，要看着照顾自己长大的白玉就这样被吞噬掉，也着实不忍心，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善良啊。

　　夜焚世有片刻的呆滞。虽然他的意识其实是很清醒的，但行为却完全不受控制，当那个小人儿双腿缠着他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挂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中滔天的杀意竟转变成一股强烈的愤怒。任谁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会认为他还是无害的，璨羽就算是个傻瓜，也应该明白现在很危险，扑上来干什么？是为了救那个白玉精？那个白玉精有那么重要？不过是见过一次面，就值得拿生命来救？

　　夜怎么看怎么美啊。璨羽有些陶醉地想着。虽然身处险境还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有些乐观过头，但与夜相识的这七百多年来，夜实在是冷静得过头了，以至于根本弄不清楚夜究竟在乎些什么，这样的夜似乎没有弱点，但也缺少了些生气，说起来也是一件遗憾的事啊，其实是很希望那种美丽是为了自己而绽放，而不是为了杀戮。

　　当粉粉嫩嫩的小巧红唇贴到自己嘴唇上来的时候，夜焚世脑子里简直是晴天霹雳，那种彷佛遭遇天劫时的魂动神摇让他几乎站立不住。说起和璨羽之间的亲吻，真的是不知凡几，璨羽高兴的时候，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自己被小羽的可爱打动时，也是亲亲小羽的脸、亲亲小羽的额头，但两人却从来没有亲吻过对方的嘴唇。尽管小羽一直强调自己和他是情人的关系，但自己心底却从来不敢那样去想，噬魂是没法拥有那样的感情的，在自己心里，一直努力把小羽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来疼爱，所以面对小羽那些旖旎的画册，自己只能逃跑，只能黯然神伤，不是不知道小羽在想什么，可是自己真的能那样放纵自己吗？这种父子亲情的假象一旦打破，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吧，天真的小羽或许只是一时好奇，一时的好玩，可是他知道噬魂的爱情是至死方休、毁天灭地的吗？

　　夜的表情还真是值得研究呢，璨羽眸子中的金芒再次闪过。伸出小舌在夜焚世的嘴唇上轻舔，小手也轻轻抚摸着他颈后的肌肤，双腿紧紧的勾着他的腰，把自己整个儿都贴上去。

　　夜焚世的眸色更加血红，却深沉了许多，本来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扶上了璨羽的背，托住他的重量。

　　「是你自找的。」

　　夜焚世低咒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用瞬移的法术将两人移到寝室的床上。

　　璨羽看清自己身处之地，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得意地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夜有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艳丽的模样显然是与杀戮无关的，他眼底那鲜艳欲滴的幽深更是美得让人无法克制的沉醉，噬魂最美的时候果然是添上欲望色彩的时候，而这样的美丽，却是为了自己而绽放。夜，你可知道，你早已爱上了我。

　　室内的香味越来越重，迷漫着一种醉人的甜蜜。

　　夜焚世轻抚着璨羽羞红的脸蛋，狭长的眼眸里红色欲滴，额角的白纹所凝结成的花朵纯白中透出淡淡的粉色，深沉的欲望横流……

　　「夜……」

　　璨羽轻唤，事到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