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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神仙一念间作者:张迷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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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人路过跟我说他看到魔昂和花卫都被老鹰叼走了。虽然明知那家伙在说谎,自己却是连吃饭的心思也没了。
  昨天被魔昂折回来的那丛果子树正插在后园里。我过去看,已经有许多熟透的果实掉落在地,有的摔碎了,印在地上,如同血迹。也许心里有所挂碍,终究觉得不祥,便动手把树上的果子都揪下来,用一片阔大的伞形叶子包住,又搓了根麻绳捆扎结实,吊到了房角。曾记得师父用黑葡萄这样酿过酒,不知道这果子灵不灵。
  一直不见魔昂回来,我便先躺在了床上。白云犬睡在我身边,觉得不舒服,总是拱动。我自然也睡得轻浅。半夜里迷迷糊糊醒来,隐约看到魔昂的床上似乎有团黑影。
  此时约摸新月已经下落,夜正黑得浓密,被木板堵住的窗口只从缝隙处透过来斜斜一抹微光,我的睡眼朦胧,实在看不准魔昂床上那团黑影到底是不是睡着的他。
  只好悄悄走下床,挪过去仔细瞧,好在一团白影明显,我摸了摸,毛茸茸的白云犬发出轻轻的声音,它正靠在魔昂身上。我方才定下心神,正想要撤回自己的床,却看到魔昂已经醒了,睁开的双眼流过微光。
  他伸出胳膊,摸索到白云犬拎起来放到脚边,把身侧腾空了,自己又微微挪了挪,“怕冷就睡过来。”
  才说完,黑暗中的两星光点就消失了,是他已经闭上了双眼,绵长的呼吸瞬时响起。难道睡得这么快吗?
  我这才觉得自己站在地上浑身发冷,想来自己的床被自己空下这一会儿已然凉透,索性就轻轻爬到魔昂身边,掀起兽皮躺了进去……果真好温暖。
  白云犬不知是醒了,还是在梦游,拱拱的从脚边又拱上来,把脑袋钻进兽皮里顶到我的身上,才又接着安眠。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许是快到晌午时分了,否则从木窗和门缝间漏下的光芒不会这般强盛。我侧过脑袋,发现魔昂仍旧睡着。平时这会儿他早不见了。此时却稳妥地合着双眼侧身而卧。
  想来,这还是第一次面挨着面这般亲近。我不禁好奇想仔细打量他,奈何腮边颌下的胡须厚重,让我丝毫不能和自己联想到一起,正这么心里嘀咕着,他却突然醒了,锐目睁开,宁静不见。我只能微微笑下,他已然起身。
  终于想起双火,问魔昂昨夜是寻到了吗,他却说仍旧没找到,顺着当时的痕迹去追但渐渐也没了痕迹,再远的地方就是山连着山,许是真追得远去了。
  他下床打开门,大片的阳光涌进来。熠白的光束中,进来一个魔人。光太强,我尚眯缝着眼睛,直到听他说话,那种发尖的声音才让我有了印象。
  他自然不想看躺在床上的我,只是对着魔昂说:“今早起来,有很多魔人都发了症状。严重的走在路上就倒了。”
  听他这么讲,魔昂便跟着出门去,许久没有回来。
  这一天中,我虽然绕着房前屋后没有远离,但门前常有魔人走动议论,渐渐也听全了状况。
  早先在捕鸟时,有两个男魔人出现头晕眼黑的症状。而现在城里,这种症状出现得多了起来。并且,只有异恋的魔人才发症。有严重的走在路上就会昏倒,最惨的一个是在过桥时昏倒掉进水里去了,多数症状还轻,只是忧心比较重。
  魔人身子向来强健,因为崇尚危险的缘故,便少有对病症的关注,只懂一点儿用草叶缓解伤口疼痛的经验,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倒是那些仇视异恋的魔人逢见便说,是上天想要除掉异恋一派。
  魔昂回来后,也没说找到病因,只是让我不要到外面去。半夜里,那个白面魔人再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出现了症状,是被一个年长的魔人搀扶来的,他们说犯症状的异恋魔人越来越多。
  等到又过一日,花卫上门时,说所见的异恋几乎都患了病,不过小娃娃与年长的倒都安稳,偏偏年轻的、壮年的都病倒了,实在奇怪。双火他们还是不见到归来的踪影,花卫的脸色已然没了往日光彩。
  公主派她的小个子亲信来给魔昂传话,请他务必多多上心。就算魔王也需要帮手,此时的魔昂身边却没了得力干将,额角似有愁云。我问他,他说以往异恋出现危机,公主都会亲自出现,这次确实蹊跷,难道公主已经知道真相、觉得无望了?
  等到病发的第四天头上,也就是双火一行消失的第五天,城中当龄的异恋魔人悉数染了症状,只差花卫和那三个魔人女子还没有发病。按说她们四个心有焦虑,应该更容易被邪气侵体才对,结果反倒安稳。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又等一日,情况更加恶化,已经有几个非异恋的魔人染了症状,而且才听说就已经是重症,昏迷着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这下子,大道上肃清起来,没有谁再敢沿途说风凉话。大家不再把矛头指向哪一派,只是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解决这件怪事上,更关注自身的安全。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有说风中带邪,有说水中带邪,仓乱而绝望。
  日复一日,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每天再少有新发症的魔人,只是已经患上的魔人症状一日严重一日,已经有的气息太弱不知死活了。而绝大多数染了症状的魔人,都是异恋,虽然不是绝对,但已经足够让大家确信这件邪门的事情肯定与异恋相关。
  困在绝境,生死未定,偏激的念头再次爆发,有魔人开始提议说要消灭所有的异恋者,才能保住剩余魔人的安全。虽然只是口舌上的偏激,但让城中心向混乱。
  尤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人的口舌是吸引邪气的根源,如果一旦被邪气侵占,那么更多的邪气就会跟随而来。讨伐异恋的声音越来越多,早已经不局限在这次发症的问题上,各种陈年旧事、或冤或仇都被搅和在一起。虽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城中却常常有种浑天暗地的错觉。
  夜里的时候,即使魔昂常常外出,但我还是一直宿在他的床上。他是关心我,而我自己更有预感。有生以来,或说能追溯的记忆以来,我没有过这么敏锐地感到过不安。唯有与魔昂、白云犬在一起,我方能稍稍安神,因为除了他们,我没有什么再怕失去。
    
    
    ☆、二十念

  每夜睡前,我都会烧出一小堆木炭,盛在兽甲里,置放在屋子的地面上。趴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用一根长长的木棍,远远地拨动着,把暗淡下去的木炭再拨出赤红的火星。
  每过一会儿,就拨弄一番,直到木炭终究成为一堆死灰,魔昂却仍未回来。
  睡意于我,向来投合,最近却与我犯了生疏。就连白云犬,如果魔昂也在床上,它是一定会趴到魔昂一侧,若魔昂不在,它宁肯趴在床脚,也不愿意挨着我。或许因为我周身散发出冷意。
  自从远离泉水边来到城里,我的肚子就常常发起一阵莫名的痛。那种痛起先是丝丝凉凉的,仿佛吃下了泡在冰水里的菜。后来,愈发严重一些,每次发作就久久不去,让我以为身体里的水正在渐渐结冰。
  我独自待着的时间最多,许是清净中内心芜杂的猜忌,突然站起来的瞬间,我似乎听到细小冰碴在身体里断掉的声音。所以,我越来越喜欢烤火。所以,白云犬不愿意睡觉的时候挨着我。
  这天在灰蒙晨光中起床,我竟然摸到自己的皮肤上生出一层薄薄的霜。魔昂一夜未归,否则有他的暖意,我一定会睡到阳光透进眼皮里。
  正起身从床上走下,魔昂便从外面推门而进,他一抬首,略显疲惫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我略微眨动一下,有些不自在,方听到魔昂问:“你的眼毛上,怎么生着霜?”
  嗯?我疑惑着用手指去碰,那点点霜白落到指尖已化成露水。
  躲在床脚的白云犬被我们吵醒,站起来微微摇晃。它雪白的身体上也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霜。
  “这屋子太寒了。”魔昂兀自地说,“外面才下过一场小雪。”
  “已到冬天了?秋天怎么这么短。”我裹着虎皮,推门向外望上一眼,坑洼的大道上铺着一层浅浅的白色,魔昂走过来的一行脚印里,雪泥正在消融,顺着脚印的边缘氤氲开去。
  “那些发症的魔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魔昂摇摇头,“我去北方了。”
  “北方?”
  “你猜那边怎么样?”魔昂的眼睛里忽然有些兴奋在闪烁,他似乎要跟我分享一个秘密,而且只有我能与他分享。
  “是找到小刃了吗?”
  “不是。”光芒在他的眼睛里微微波动一下,“我从北方回来,路上便开始下雨,可是渐渐的,就变成了雪。”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奇妙的经历,但魔昂接着说:“北方向来是寒冷的。越往北方走,只能越冷才对。从前我们在海里,北面的海水都要比南面的海水冰冷。但更北的地方在下雨,这里却在下雪。”
  “所以是说,雨比雪冷吗?”
  魔昂听我的话微微一怔,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变成了陌生。屋子里终又安静下来。唯有白云犬走在地上,因为白毛僵硬而发出的沙沙声响。我走去后园,正用上那棵摘光果子的小树权当笤帚,扫出一条小径来。
  太阳终于从飘洒的细小雪花中渐渐走近,那些小雪粒受不住温暖而融发,边缘闪耀出彩虹的颜色。我一边生火做饭,一边看着朝阳里渐渐消失的迷蒙,直到太阳红彤彤的的脸终于清晰完全。霞光洒落在沾染水气的草木上,又是一派秋天的明净清爽。
  一群孩子被火吸引而来。这些天,除了必须的打猎,成年的魔人都少有出门。异恋的多数已经卧床气微,非异恋的又怕传染。只有无邪的孩子们,仍旧一阵风似的追逐在房前屋后。无论出身何派,现在都没了干涉,他们反而更多自在。
  因为枯枝都沾了雪水,烧起的火苗势单力薄,还泛起青烟。小孩子们烤了一会儿就受不住熏燎。有个稍大一点儿的孩子跟我讨走一截明子,便带着小小部下们去寻找没被雪侵的地方了。
  剩下我自己,蹲在微风头上,等着锅里的菜咕嘟咕嘟煮熟。看到花卫从后园的路上走来,穿过凋零的菜藤,表情落寞。想来她又是到魔人城的边缘去找寻双火了。
  她来到灶台旁蹲下,在我对面,正是微风的下游,笼在青烟里,又捡起一段树枝继续拨弄,直到那烟越冒越多,呛得她流下泪来。
  她仰起头,想让泪水倒流,声音却止不住哽咽:“你说,双火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
  “我做梦的时候,梦见他死了。”花卫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条,晃了晃,“他叫双火,就是两盏火苗。我梦醒了,天就下雪,火不是会被雪花扑灭吗?”她说完,那根远离了火堆的木条果然熄灭了。
  我转过去,把那根木条拾起来放回火堆里,它很快又燃烧起来,“双火不是这根木条。这根木条只有自己,所以容易熄灭。但双火是两个火啊,两个在一起,就不容易灭了。”我不甚流畅地说着,但花卫却在认真听。
  我自己的道理很快就讲光了,想起师父总爱念叨的一段经,“好事和坏事莫去分辨它,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根本不清楚老天是怎样把一件事一件事串起来构成一个轮回的。”
  “也是,”花卫终于破涕而笑,“如果他在城里,说不定就染上症状了。我刚走过几户,都昏迷得不醒。不过,倒是像过长夜一样,省得吃肉了。”说到这,花卫又笑起来,还起身往我这边挪一挪,因为风又大了一些,直把烟吹到她的脸上。
  可是,我刚要歪身给她腾出地方,却看到她弯着腰的身体僵住了。同时,听到雪地上有脚步声走来,循着去看,正是双火一行出现在后园的路上。
  他们五个周身湿透,须发凌乱,走近了,看得出面容憔悴,偏偏眼睛里透着急切的光芒。
  “花卫!”双火大着嗓子喊,“我们在城外看到了脚印。那脚印都让雪给盖起了一层,雪又化成泥,可是我就说那是你的脚印,他们还不信。我们就一路跟着来的,让我说中了吧。”
  小刃没什么力气的轻哼一声,试着爬了两下,才爬上他往昔宿着的那棵大树上,颓颓地靠在枝桠间休息。
  双火站在灶台边,还跟他的几个落魄伙伴吹嘘着脚印的事。而花卫则一声不发。等到双火终于讲不下去时,这两个才大力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花卫的双臂不停地捶打着双火的后背,发出“咚”“咚”……
  魔昂从里面打开门,把归来的魔人都让进屋子。我端着菜进去的时候,他们正狼吞虎咽般吃着肉干,又直接抢过我手里的菜把汤水轮流灌了下去。
  等他们稍稍恢复,花卫就迫不及待地把城里发症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说怎么这么静呢,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个影子。”双火嘀咕着,“但这症状可真够邪门的,怎么偏偏是异恋的,还是年轻的?”他问询着看向魔昂,魔昂便随口问到:“你们年轻的异恋,都会做哪些事,是别的魔人不会做的?”
  听到这话,双火和其他三个男魔人都停下咀嚼,认真思索起来。
  魔昂这些天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他自己不是异恋魔人,说不准确,“花卫她们几个没事,因为你们几个男魔人不在。所以,诱发症状的事情一定是成对来做的。”
  听到这里,几个魔人瞬时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反倒是魔昂不确定地问,“你们之间,和禁欲派之间做起来,有不一样?”
  双火点点头,花卫的脸则红了起来。
  魔昂下出结论,“那十有八九,跟这种事有关。”
  “不会吧。”有个男魔人深深叹口气,双火和另两个也表示深有同感,而花卫的脸则更红了。
  双火又半开玩笑地说:“要么谁今晚上试试?不就彻底明白了?”
  那三个魔人都推双火,“你试你试。”双火倒真是认真琢磨起来。一旁的花卫则立刻捶了他一拳,“要试你自己去试!”说完就了跑出去。
  冷清下这么多天,难得屋子里响起几下空落的笑声,白云犬不习惯地晃晃耳朵。
  我才想起问,“你们怎么追鸟去了这么久?”他们又立刻止了笑,双火解释说只是不知不觉就追出很远,以为那鸟会疲沓,就歇过再追,结果越追越远,反而不容易放下了。
  “就这样?”魔昂的声音里带着怀疑。双火就又随口诌起来,什么掉了悬崖、陷落泥潭之类,总之白费一番辛苦。之后,几个魔人就急着回家去了。
  他们走后,魔昂问我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我说,闻到了一点儿……海的咸味。
  转天一早,双火再登门时,已经恢复了不少气色,有一大群魔人跟着他,大多数是年长的异恋魔人。他们打算和魔昂一起商议病症的对策。但才刚刚呼呼啦啦在魔昂房子前面站定,魔藏王子就领着部下来到了。
  他站到魔昂身边,面对着大群魔人说:“正好你们都在。我这些天日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了病症的对策来。”
  异恋者们自然发出诧异,他们没想到魔藏王子竟然能帮着他们。但紧接着,他们听到了魔藏说的话,心就凉透了。
  魔藏说:“魔君早年可怜异恋,让异恋派得到包庇。但上天的眼睛却从来没有闭合过一刻。你们所有违反天道的行为,都没躲开过上天的眼光,所以就有了这次灾难。更可怕的是,你们的病症通过风雨水气已经传染给了正常的子民。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让我来彻底清理掉肮脏的源泉。”
  有年长的异恋魔人叫道:“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掉?那未免也太狠心了!他们又没犯罪。”其他的异恋魔人起声跟着附和,但很快又被魔藏部下的声音盖过。
  魔藏王子皱着眉头,看向魔昂,“你可是要听一听我的想法?”
  魔昂稍稍行了礼。王子便继续说起来:“我不可能杀掉我的子民。只是他们已经陷入昏睡,无法可救,与其留在这里成为大家的威胁,不如把他们暂时送往别处。”
  有魔人问“别处是哪里?”
  王子的部下便提议说:“上次丢娃娃的山谷就很好。”
  这下两伙魔人立刻争执起来,无奈异恋一派人少式微,很快又被王子一伙的气势压住。
  “我没有逼你们。”魔藏王子看向愤然的异恋者们,鹰鼻翕动,“我是在帮你们啊!那个山谷已经没了狼,而从上次的事情来看,那一方天地对异恋颇有照应。不妨把陷入昏迷的魔人们先运送到那,以免好好的你们也染了症。”
  “我们不会染症。”双火终于挤过魔藏的部下,来到王子面前,“我们已经知道了病症的原因,所以不会染上。”
  听双火这么说,魔藏王子露出兴致与轻蔑来,“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
  “就是男女之事啊。”双火大大方方地说,“只有做了男女之事,才会染上症。我昨天刚回来,和花卫一夜清清白白,所以我俩都没事。你们又不做男女之事,根本不用怕染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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