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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后作者:刁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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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利落地否认:“你太抬举我了。”

“你……”尾音消失在他紧抿的唇角里,带著不解和尴尬的目光射来时,我选择了低头。

无论什麽时候,即便是最暴怒的时候,伊桑开车一直是四平八稳的。因此当车体突然颠簸,向副驾位置倾斜的刹那,我还以为是他为了报复我有意地显摆车技。




22

(二)

侧旁的车窗发出一声巨响,玻璃哗啦啦地全部散落开来。我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条件反射地要转头去看个究竟。与此同时又是几声尖锐的声响,几道耀目的光束自前方直射而来。

啪啪啪一阵警报过去,眼前的仪表盘一片漆黑,车窗玻璃碎出数个大洞,随时可能全面崩盘。

耳边又是一阵大响,只觉脖子被人重重按下,一声闷响划过头顶的空气穿透出去。与此同时那个粗哑的声音在另一边怒吼:“见鬼,你不要命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我贴地而蹲,抱著脑袋大叫,怎样都是感觉被伏击了。这种镜头到底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身处其中的滋味简直要让人发疯。

“我早说过了,外面多得是流氓强盗,不是开玩笑。”他恶狠狠地埋怨,“要不是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麽,我们又怎麽会落到这步田地!”

“又不是我要出来的。”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也不看看是谁轰我出来的,“而且你们的强盗打劫也太高级了吧!”

激光四射,五彩斑斓,都快赶上黑帮火并了。

“废话什麽,现在一切听我的,逃命要紧。”伊桑猫著腰从座位底下摸出手电打亮在仪表盘上,“你给我好好躲著,没我的命令,不准坐起来!”

聚集在前方的光束渐渐转向两边车门,大有包而围之的意思。光束转到45度左右,伊桑忽地弹坐而起,方向盘猛地一摆,脚下油门一踩到底。

车子引擎轰然而鸣,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愣是在原地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後飞驰而去。後方袭击者猝不及防,乒乓两声,前盖先後撞开两辆车子,冲上空荡荡的马路飞驰而去。

越过敌群的瞬间,我只看见头顶和四周光束乱晃,车厢里不断发出刺耳的穿透声,同时弥漫开烧焦的气味。我知道这些光束的厉害,人往前一站,一照就是透明窟窿,一个人是一个,一排人是一排。

我躲在座位底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芝麻那麽小一点,四周是不停的颠簸,夜风透过车门的枪孔杀进来,吹得额头一片冰凉。我伸手一摸,才发现已满是冷汗。

车厢微微朝我这边倾斜著,飞奔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减缓。没有了玻璃,200码以上的均速让眼睛根本睁不开。我艰难地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几个闪亮的光斑正在疯狂地穷追不舍,丝毫看不出放弃的打算。但伊桑速度太快,那些追击者虽然剽悍,也只得眼睁睁看著距离逐渐拉大。

“呵,看不出你开车很厉害啊!”我由衷赞叹一句,继续关注著後方车辆的动向。

“他们好像不打算放弃的样子,我们怎麽办?”我回身坐好,冷风灌进脖子里,不由得一阵哆嗦,不耐烦地又追问一声“嗯?”

身边的驾驶员却异常静默地开著车。

我狐疑地转过头,不禁一震:“你受伤了!”

微弱光线下,只见伊桑?杜尔靠坐在椅子上,全身微微地颤抖著,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按在左边胸口。前胸和肩膀部位的衣服殷红一片,鲜血还在不断地向外扩散。

他呼吸不太稳,粗重地喘著气,低咒一声:“真该死……”

身上沾满了血,也看不出他具体哪里受了伤,我皱著眉朝他看:“你该停车包扎伤口。”

“呵,我也想啊……”他用力踩下油门,原本在减速的车子又飞窜了出去,突然捂著嘴巴一阵咳嗽,几缕血水顺著指缝流下来。

“他们已经被甩掉了,你可以把车停下来,然後去治伤。”说不上来心里是什麽感觉,只是现在这种局面,绝对不能就此持续下去。鲜血味道弥漫在周围很刺鼻,殷红的颜色也很刺眼。

伊桑讥讽地笑笑:“不出三分锺,他们就会追上来,你当图尤人追击只是用眼睛看的啊?”

“那你就这样一边开车一边流血流死吧。”我烦躁地翻著白眼,“死了可别推到我头上。”

“待会儿我会把车速放慢,听到我招呼你就跳车逃走吧。”在後视镜里看不见敌人踪影,伊桑有些有气无力地说。

我意外地转过头:“你这是什麽意思?”

“不想被人抓走卖掉就听话。”

伊桑的胸膛起伏的很剧烈,每说一个字,都是格外吃力。

看著他因为疼痛异常扭曲的脸,我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这趟浑水,我是不趟也得趟了。

“你没听见麽?”车速放缓的一刹那,伊桑看见我一脸怡然地端坐不动,不由得大怒。

“留你一个死定了,两个人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希望。我可不想以後都被人追杀。”我伸脚过去踩在他虚软的脚背上,把车速重新拉起来,“现在还是想想怎麽逃过这一劫吧。”

伊桑愣愣地看著我,非常不解的目光在我脸上徘徊了好久,低声说道:“真弄不懂你们地球人。”

此时此刻,我和他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同仇敌忾了。

情况不太妙,伊桑的肩膀和胸口都受了伤,肩膀那里我帮他草草包扎了一下,胸口却是一塌糊涂,按都按不住。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麽武器,两处伤口都是血流不止,很快就把绷带全都染红。

伊桑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定,整个人都在慢慢垮下来,几乎快要坐不住了。大量失血使他嘴唇一片灰白,额头鬓角冷汗涔涔,不住地往下淌。

“卢睿……”他气喘吁吁地抬起手,指了指後面的角落,“去那里。”

我立刻依言爬到了後面,他又说道:“左边底下有个袋子,你把它拿出来。”

照著他的指示我从座位底下扯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两个圆形易拉罐一样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黑布。

“知道我们图尤人怎麽追踪的吗?红外线。”伊桑慢吞吞地说,“那两个小东西是发热器,那块黑布是个稀罕玩意,绝热布。你把发热器打开扔出去。”

“你要引开他们?”我不解地看著身後的黑夜,“我们披上隔热布跑了不就成了?”

“你觉得这块布能大到盖住整辆车麽。”伊桑暗哑的声音传来,“最初那一下把动力源打爆了,这车最多再坚持5分锺,没时间了。”

“……那我们弃车吧。”我想了想说,虽然速度慢,但茫茫黑夜要在郊外找两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这里全是树林……”

我说著往外探头,心底却是一惊,窗外哪里有什麽树林,竟然全是一览无余的空旷草地!探照灯一扫,连只兔子也一览无余。

当真是天不助我,连个藏身之地都吝於赐下。

“前面有……”伊桑微弱地指指前方,只见道路尽头拐了个弯,隐隐显出一片黑暗来。

“我们把车停在那里,然後下车。”我飞快地扔出第一个发热器,并把第二个紧紧攥在手中。

脑中飞快地转著,怎样把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那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树林就在眼前了,伊桑咬著牙,用尽最後一点力气扭过方向盘,车子冲出道路一头扎进密林深处。林间土地坑洼,车子几下一颠几乎要翻出去。

剧烈的晃动下,伊桑再也支持不住地颓然倒向一旁,只是脚下死命踩著刹车,终於算是把车停了下来。

我扶住伊桑软绵绵的身体,重力踹开车门,将半昏迷的驾驶员拖出了车子。心知不远处的追兵随时可能出现在面前,我拿著发热器的手在剧烈颤抖。

稀罕货的话,假设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有绝热布,这热源一扔出去,就是“我们”逃了出去。

如果第一个发热器已经被他们找到,还要考虑这次他们会不会上当。

正要把它扔向丛林深处,忽地心念一动,打量了一眼四周情况,又回身看了那辆破车一眼。

我把发热器扔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展开绝热布裹到伊桑身上。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沈重的躯体塞到了车下,紧接著自己也钻了进去。

生平头一次,我开始祈祷老天爷的保佑,保佑我换位思考的赌命不要错。

四周万籁俱寂,树林里的鸟在最初我们闯入时聒噪片刻後又陷入了沈默。损害了的动力源嘶嘶冒著气,刺鼻的化学气味中只听见自己通通的心跳,以及身旁之人一次弱於一次的喘息。

“你是在玩火,玩命。”他有气无力地低喃著,“真是个疯子。”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用母语回答他,“懂麽?”

惊扰声忽地闯入,我顿时屏住了呼吸,浑身的汗毛都因为危险而竖了起来。

另一辆车子停下了。车门一阵开合,跳下几个人,低声说著些什麽。我什麽也听不清,只是从车底看见数双脚慢慢接近我们的车,停了下来。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弯腰,或者朝著车下一扫射,我和伊桑就是无处遁逃的活靶子,注定要死无葬身的了。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那双脚每停留一秒都是在煎熬著心脏。全身都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著,抖得我都快无法自已了。

忽地冰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低头看见伊桑正握著我的手,没有多大力气,许是他也没剩多少力气的缘故。我再朝他脸上看去,只见黑暗中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的感觉,我的心却平静了下来。

围在周围的脚停驻之後都散去了,四周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扫了一圈四周的地面,没有人,於是露出半个头去打量,周围的灌木丛里射出一道道的照明光线,以我们的车子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去,渐渐地向发热器的方向汇集过去。

他们的车子停在紧靠的旁边,车门半敞,果然没有关。我想了想,把自己和伊桑都挪到了他们的车底下。

目测那些人都到了百米开外,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通通直跳的心镇定下来。我知道胜败在此一举,而我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

慢慢地爬出车底,像扯麻袋一样地把伊桑扯出来,缓缓地推进那半开的车门,紧接著自己也爬了进去。

紧贴车底地趴在那里喘气。害怕声音被他们察觉,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身边原本很安静的人却突地一个激灵浑身绷紧,喉头发出细小粗哑的声音,听得出是极力忍耐到极限的呻吟。

我连忙按下他挺直的身板,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听得见的声音告诫著:“再忍一会儿,马上就过去了。忍过这一关就结束了。”

其实我们心知肚明,忍过这一关,未来怎样也不得而知。

一边裹紧身上的绝热布,我的心跳得犹如高中时考场作弊的那一次。天知道那些人此刻一个回头,我们会是什麽下场。

隐隐听到微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车子没锁……”

这简直是天籁一样的声音。

确认了发动器,我把脚挪到油门上。

“会有点颠簸,你忍一下。”

有没有回应我已经听不见,我定了定神,启动车子。

按下开关的一瞬间,我立刻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尖锐鸣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远处的人立刻骚动著跑回来,甚至光束射线已经不约而同地射过来。我飞快地发动了引擎,接著将油门推到了最深处。

车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抖动了一下,带著异响和异动,朝来处直窜出去。我坐起身体死死把住方向盘,几次都有车体倾翻的错觉。

身後的激光束密集得犹如牛毛,耳边不断传来金属熔化和玻璃爆裂的声音,两旁的树木因为中枪而燃烧,刺鼻的焦糊味开始弥漫。

我咬著牙齿,双手一边抖著一边拽住方向盘,身体能压多低就有多低。猛地右侧一阵闪亮,耳畔的皮肤被灼得像烤熟了一样,一束激光穿车而过,击碎了挡风玻璃。

也几乎是同时,视野一片光明,车子钻出树林冲上了公路。也顾不得什麽方向,我大力地掰过方向盘,只要车子不跑出马路,随便它往哪里去!

油门一直踩在最深处,直到速度再也拉不快,引擎因为过度发热开始频发警报,我恍若不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得越远越好……

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直到不管我如何催加油门,车子终於还是精疲力竭一般地停了下来。我握著方向盘的手兀自抖个不停,整个人都僵硬了。

直到这时,我才回想起来,脚底下,还有另一个人。

但是伊桑已经陷入意识模糊,一阵清醒一阵晕眩,眼皮半耷拉地低垂著,原本蜷缩的四肢也舒展开来。

我费力地把他拖下车,捂在他脸上的手掌被微热的液体侵染著,原本粗重的鼻息越来越微弱。

我开始怀疑这男人,哪怕是能逃过眼下的危机,却能否最终撑到救援的到来。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麽敌人了。我拼命地把伊桑拖到了空旷的地方。

是时已是黎明时分,微弱的晨曦中只见这男人浑身是血,面如死灰,混杂著泥水的冷汗顺著额角不停地往下淌。

他两眼翻白,嘴唇变成了紫色,口中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呻吟,每吐一次气,就喷出大量的血沫。

他的胸口红成近乎黑色,一记攻击无情射穿了他的肺叶,如今,恐怕是回天乏术。

近日多雨的缘故,凌晨的空气清新中多了一份冷冽。看著这个生命力渐渐流失的男人,我不禁有些茫然。

说不出是一种什麽心情。

这个人暴戾、蛮横、愚蠢、虚伪,我能用无数的贬义词来形容他。

他加诸於我的除了羞辱就是无尽的折磨,其间却又掺杂著笨拙的安抚和讨好,和那微乎其微的善良。

我按著眉心,觉得这个人真实得可怕,如同芸芸众生中任何一个,一样地让人讨厌又不舍。看见他时恨不得诅咒他下地狱,而看著他的生气慢慢流失殆尽,却又忽然惊恐了起来。

这算是对同类天生的同情吧,面对死亡谁能淡定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想著,我把伊桑的头捧在怀里,尽量让他呼吸顺畅一些。而後拍著他的脸,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刺激他。

“……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被别人抓去生小孩了,你亏大了。”

“……你这样死了,孩子都还没有呢。”

“……你死了我就把你的房子卖掉,又是一大笔钱。”

竟也清楚地知道该拿什麽刺激他,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但除此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麽。荒郊野外的,对著这麽个半死不活的人,当真是寸步难移。以前还能叫个救护车什麽的,现在……

我不禁苦笑了。

一想到车,不远处竟然真的就传来了车子的声音。我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是连最後的求生意志都破灭了。

我已经尽我所能地试图摆脱敌人。如果这样,还能被他们找到,那我还能有什麽办法?

我苦笑地看著怀中意识不清的男人,在感慨外星强盗执著的同时,也在思索著我和伊桑死在同一天的这个缘分。

冲入眼帘的是一辆陌生的车子,并非我们抢来那一辆的款式。从车上也只是跳下一个人来,两手空空,没有武器。

那驾驶员狂奔到我们眼前,没有正眼看我,只是看清我怀里的那颗难看的脑袋,便大叫了一声。

“杜尔!”

声音充斥著不知所措,在我听来却是犹如仙乐绕耳。

瞬间我就明白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昭告:我们得救了。




23

(三)

那陌生男子一把从我怀里抢过伊桑的脑袋,在他耳边急促叫了几声,一手扣著他的脖子探他脉搏。男人的动作非常专业,只是那颤抖声线中泄露出显而易见的慌张。

“你看好他。”男人把伊桑推给我,自己起身跑回车子里,迅速拎来一个小型急救箱。

他飞快地准备好注射器,拿针筒的手却因为颤抖得太厉害,几次都扎不准血管。

从侧面看去,男子有著极为分明的五官。见多了图尤人,我也看得出这算是个相貌极出众的人。只是现在,因为紧张沁出的满头汗水和微微抖动的嘴唇,显得十分狼狈。

男子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定下心以後,给伊桑推进了一针。

他继续测著伊桑的脉搏。过了五分锺,又再次给他推入第二针。

打完针後他轻轻剪开伊桑的衣服,只见墨绿的皮肤上血迹斑斑,胸口和肩头各有一个直径一公分的小孔,汩汩地流血出来。

那男人紧紧锁著眉头,看到伤口时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药箱里抓出一个药瓶,把大半瓶的蓝色药粉统统洒到了伊桑的伤口上。

也不知是那两针起了效用,还是药粉灼伤了肌肤,伊桑翻白的眼珠竟然渐渐回了神。虽然还是极端虚弱并且反应迟钝,但他涣散的目光开始聚集到一边叫著他的名字一边施救的人身上。

在看清男子的脸之後,他缓缓闭上了眼。连我都能感受到他撑到现在终於松口气的放松。男人紧张的脸上显出几分喜悦,用力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看这样子,似乎是救回来了?伊桑?杜尔真是蟑螂命,这样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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