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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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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你现在不是当领导了?你不是有办公室了吗?你屋里有电话啊!”
  少棠:“我屋里电话是办正事儿的,再说你奶奶家没电话,不方便。”
  孟小北:“我不嫌下楼麻烦么!那我以后每天给你打,你必须得接。”
  少棠笑骂:“你们烦死我了!就安这么一个破电话,三天两头有牛鬼蛇神找我,回头我就把电话线扯了。”
  孟小北:“……有谁找你?……谁啊,到底是哪个?!”
  少棠喷了一口面汤:“祖宗!你省省吧。”
  少棠突然提醒了一句:“平时也多给你爸打打电话。”
  孟小北哼道:“你不就是我爸么。”
  “那不一样……”少棠特实在地说,“你不给我打没关系,我没计较。你多关心关心你爸你妈,你弟弟,可别回头都忘了有你这号人。”  
  这话细琢磨就有意思,少棠好像是说,你不给我打我反正也不会忘了有你这人。 
  孟小北故作满不在乎:“有没有我这号人,我以后还能再回西沟?我就在这儿了,我也就这样了。”
  言外之意,我就赖上你了。
  耍赖儿子配心软的小爹。
  男孩子容易犯中二病犯浑出轨瞎胡闹的年纪,孟小北倒是没太跑歪乱来,他心里存着一个情感寄托,少棠就是戳在他心里那一根正直的标杆,他在亲情上最重要的慰藉、依赖,所以他永远不会跑太偏,心思随着少棠转。
  倘若少棠将来有那么一天,不让他围着转了呢?
  孟小北没想过那么多,想象不出那样的情形。
  
  寒假里有一回,孟小北还真去了西山大院找少棠。
  公共汽车不好坐,需要倒好几趟车,孟小北正是胆大张扬的年纪,也不嫌累,愣是骑着那辆破旧的26自行车,顶着严冬降临京城的西伯利亚冷空气,从八里庄一路骑到海淀。
  那时是真不怕吃苦,见一趟喜欢的人,这大老远的路,快赶上红军两万五。孟小北一路喝着西北风,最后用围巾把自己脑袋包起来,包得像陕北赶羊的老汉。他按照地址指引,路上还好几次停下来问人打听。
  骑到一半路,车链子还忒么掉了!
  他又停下来修车,摘下手套,手冻得通红,狠命给自己哈气。他跑到路边副食店借了一个改锥一把扳手,自己把大套卸下来,链子重新装上。虽然辛苦,心里美得屁颠屁颠儿的。   
  贺队长当天下午刚结束考核科目的训练,还穿着消防兵的迷彩裤和绿色胶鞋,看到干儿子都有些吃惊……不是不惦记,是忙得顾不上。 
  少棠皱眉问:“你自己骑自行车来的?”
  孟小北嘴角一弯:“嗯。”
  少棠:“你骑了多久啊?!”
  孟小北浑不在意的:“还成,俩小时。路上修车耽误我半小时,不然我早就到了!”
  孟小北也希望自己在对方面前,能像个成熟些的男人,什么都能罩,也不会给干爹添麻烦。 
  少棠看一眼他的手,从兜里掏出手帕,拽过干儿子的手,仔细擦了老半天,又带他进大院里洗手。孟小北一手黢黑的机油,少棠拉着他的手腕一路走……
  
  西山环境优美,即便酷寒严冬,茂盛的针叶林仍掩映出一山的苍翠生机,绿树蓝天。
  这里部队条件又上一个档次,下级小兵营房都是宽敞的三十多平米大开间,不再是上下铺,全部是整齐排列的单人小床。小战士见着贺队进来,全体起立“啪”得打立正,准备听训。孟小北从少棠肩膀后面探出个小脸,冲小兵哥抛眼色。 
  孟小北一进少棠的单间办公室,立刻原形毕露,迅速扑倒在床上,两腿一劈撅着屁股,赖了吧唧的,双眼眯出得意的皱纹。
  少棠皱眉,但没呵斥,反手赶紧关上门,允许干儿子关起门在屋里胡闹。
  孟小北把叠好的豆腐块揉乱,埋头满足地吸一口枕头间某人的气息。 
  孟小北问:“当大官了,晚上一个人睡,不嫌无聊啊?”
  少棠道:“终于听不见别人打呼噜,无聊得我爽着呢。”
  孟小北:“你这人是不是……只要跟别人在一起,你就特别烦?”
  少棠:“……也不是,我一个人待惯了。”
  孟小北这回没有在床褥底下搜到《大众电影》之类的附有女人艳照的杂志,心中欢喜。然而他在少棠办公桌上发现一个邮包,里面是一杆带高档礼盒包装的金笔,还有一款男式手表。
  “这么好的钢笔,谁送你的?”孟小北头一反应就是,“女的吧?”
  他已经知道他小爹没有妈了,与父亲关系不睦,生活里还有谁关心着给寄东西?
  少棠哼了一声:“什么女的。内个谁,你见过,原来西沟你爸他们厂里,段红宇。”
  孟小北顿时兴致勃勃:“就是那个在西沟搞出人命来,被人把腿砍瘸了的那个,哈哈哈哈!”
  少棠眯眼瞅他:“你还知道‘搞出人命来’。”
  孟小北嘴角一撇:“我多大了?我什么不知道。那个段红宇,还给你寄东西啊……”
  少棠不耐烦一挥手:“赶紧拿走,要不是留这杆好钢笔给你画画儿用,我就跟邮递员拒收,说我们院查无此人,就没有我这号人。”
  
  少棠身边肯定还是有不少人的,只是孟小北那时傻二小子,不知道。
  少棠提到纠缠他的“牛鬼蛇神”,举个例子,就包括他熟人段红宇。离京多年,贺少棠都已经快把这人给忘了。他刚一调回,玉泉路大院的老邻居就知道信儿,说贺老总他家的外甥回北京部队了。随后,段红宇电话就追杀到西山。
  可别以为段少爷仍然难忘旧情跑来求爱的,这人是来示威炫耀和摆阔的。段红宇在电话里扬着调子,笑道:“少棠——五年没见,你不一样了吧,哥们儿咱可也混得不一样了,想象得出来不?”
  “老子现在,不在部委里干了,我出来单干,我公司在香港那边儿注册办事处了!嗳内蒙风沙大吧少棠,吹不吹你啊?”
  少棠冷笑:“吹,脸上皮吹厚了一层,刀枪不入。”
  段红宇说:“老子现在,开的是四个轱辘的车!少棠,你是不是还开你们部队那个三个轮子的屁股后头冒着黑烟的‘突突突’呐?”
  “老子现在,每年去两趟香港,不干别的,就为了尝尝海鲜,去趟澳门,就为赌个钱。”
  “而且我现在,非日本原装进口的不用,我最近玩儿表,日本‘精工’的!少棠,你戴什么表啊?”
  少棠说:“嗳,段红宇,你后门上是不是都镶上金刚钻了?金的最耐操。”
  段红宇总结道:“贺少棠,你还真别怪我当年没给你机会,你现在特后悔吧?”
  少棠咬着烟,电话里点头道:“还真忒么有点儿后悔,当初我把你给日了,就凭您自带嫁妆贴到我们贺家,我今天早就发了。”
  段红宇暧昧地低声调戏:“嗳你还真别说,我前面那玩意儿,还真镶了几粒金子,你想不想哪天试试?”
  少棠甩上电话之前,也上糙话嘲讽道:“就您那镶金刚钻的屁股,你找跟金条最配你了,人ROU棒真的不般配你!滚吧!”
  别说段少爷看不懂,当年玉泉路大院出来的这一批高干子弟,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已经有许多人凭借自身背景下海经商、做外贸、利用各种渠道积累财富。进部队当兵已经不再时髦,有本事的红贵子弟纷纷摇身一变成为官僚资本的操办经手人,走在先贵后富道路的最前列。像贺少棠这样仍然踏踏实实在部队里做事、不惦记发横财的,已经很少,他是个异类。 
  
  孟小北手腕子戴上了高级手表,干爹送的他心里高兴,从床上窜下来,挂到少棠背上,从后面猛地勒住少棠脖子!他现在胳膊劲儿也挺大,是男人了,二头肌鼓鼓的,小前臂都绷出青筋!
  少棠被勒得后仰,随即发力一挣,腰上一使力就把孟小北整个人的重量生扳过来,把人背起来。
  孟小北像个四仰八叉大赖虫子趴在少棠背上:“哎呦——”
  少棠低声道:“别瞎闹。” 
  孟小北凑耳小声说:“怎么了?以前就能闹。”
  少棠:“以前是以前。楼道里有人看见了,你放开。”
  少棠把人放下来,系紧领口,正了正军装外套,下巴刮得很干净。孟小北蓦地小失落,低声抱怨:“干爹,你比以前‘正二八经’了。”
  少棠眼底发黑,深深看了小北一眼:“对你我才正经。”
  孟小北略失望:“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裤兜里还藏着为他干爹编的一副彩绳手链,心想,少棠再对他这么冷淡,他就不送给这厮了!暗恋中人的小心思就是这样,一会儿特别暖,一会儿又好像被人扔冰池子里迅速就凉了,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多愁善感。 
  少棠说:“你跟别人有半点儿一样?别人是我宝贝儿子么?”
  别人是我的“宝”啊,还是“儿子”?少棠心想。 
  少棠也确实只在孟小北面前端庄正经,也不能说彼此关系生疏了,或者放不开手脚,绝不是。当情感心态上将一个人摆在极重要的位置,这就是一种看重和尊重。因此他可以对段红宇说很糙很荤的话,毫无忌讳,他对小北从不那样乱来。说白了段红宇在他眼里,就跟一根器官没多大区别,孟小北不一样,孟小北是从小养大的“小棉袄”,宝贝着呢。
  但凡是男人,大抵都能把心一剖两半,一半极浪荡下流,另一半就是美好与纯真的保留地。
  北北就属于那块永远都弥漫着醇厚泥土芳香的保留地。
  
  那天下午,少棠也以权谋私一回,将他们营尖子士兵叫出来操练,做个二十分钟简短的汇报表演。小兵们也兴致高昂,队长家的大侄子来参观,小的们给露两手啊,长脸啊!
  孟小北是真开眼了,看少棠带手下的兵演练高空绳降和快速越野攀爬。少棠拉着绳索从七层楼顶上跃出,高空熟练地控制平衡,两腿绞着绳索几秒钟荡到地面;从一楼沿阳台和管道徒手攀爬,身形像豹一样,跃上二楼阳台,双手拽住三层栏杆,一条腿悠上去,又上了三楼,竟然靠两双手一分钟内上了七楼……孟小北都看呆了。
  富有军人阳刚气质、身手矫健强悍的男人,对孟小北这年龄的男孩,最具有吸引力。这才是少棠引以为傲的部队里的生活,这也是孟小北心里引以为傲的那个人。
  他们部队大头路过,拍了拍手:“少棠,真可以,体力真不像快三十的!”   
  少棠低头摘掉手套,在干儿子面前,当场就跟领导呛上了:“我有三十了吗?您看我像么?!”
  大头赶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你跟他们十八九的小孩能有什么区别嘛!” 
  楼道里没人的地方,孟小北从背后抱住小爹:“干爹,你跟十八九岁还是有区别的!”
  少棠低声呵斥:“别闹,吃我豆腐啊?”
  孟小北偏就闹,仗着受宠狼性发作,伸手袭胸,捏了一把少棠左胸肌肉:“吃你的老豆腐!”
  少棠眼里突然射出愠怒光芒,威胁道:“你还嫌我老了?”
  孟小北吊儿郎当地笑:“你大腿粗了么,腰都比以前粗了!”
  少棠低声问:“显胖了?”
  孟小北认真评价道:“也没有胖,胸口上好像变厚了。”
  少棠拎着毛巾脸盆去水房擦身,孟小北也要跟去,少棠说你别去,都是小兵。孟小北说我为嘛不能去?少棠故意损他,“都是一群光屁股的兵,你去看什么?你就爱看这个吧?”
  孟小北赖在后面,不爽地喷了一句:“我爱看哪个你知道吗?!”
  ……
  
  偏巧也在这天下午,孟小北事先没料到的,部队宿舍里来一女的,说要找贺少棠。
  孟小北以前从来没跟他干爹身边女人打过交道,这是头一回,所以不太习惯。贺少棠这一回北京,确实被人盯上,莺莺燕燕就全扑上来了。
  孟小北正站办公室门口等他干爹,手里举一保温杯,少棠刚从小卖部给他打的冰激凌,正吃着呢。 
  女的打扮时髦,五官相当漂亮,穿华达呢带翻毛领子大衣,涂正红色唇膏,一看眉眼间化妆的精致度,就像个经常上台的演员。这人拎一袋东西,眼角斜飞,随手一递:“嗳,你给我拿着。”
  孟小北被人当站岗的勤务兵了,嘴里叼着冰激凌勺,把东西接了:“您是哪位啊?”
  女的跟孟小北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不认识我呢?我前几天刚来过啊,我找贺少棠啊!他今天不会又不在队里吧?”
  另一个小兵路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表情,点头哈腰笑道:“呦,嫂子,又来找我们队长?”
  嫂子?
  哦……孟小北心里抽了一下,耳畔都能听见“哐当”的一声,仿佛心被人扒拉掉地上了。他脸上极镇定,勺还叼在嘴边,歪头不动声色瞅着。
  女的问:“贺少棠在吗?”
  “呃……”小兵脸不变色心不跳:“好像不在啊,我刚才看见队长开车出去啦!”
  孟小北毫不体恤地拿勺一指:“他就在楼道那头的水房里。”
  女的拔脚就去。
  孟小北怔然看着对方,突然说:“嗳,你别过去,都是一群光屁股的男的,你爱看那个啊?”
  女的顿时变脸,不高兴了:“嗳你这个小兵怎么说话呐?嗳你这人……”
  俩人在楼道里几乎犟起嘴来。
  旁边有人慢慢围上来看,呦这今天怎么了,头儿的办公室门外有俩货掐起来了?
  刚才路过的那个小兵,在对面跟孟小北使劲打眼色:大侄子你咋这不开眼呢!队长嘱咐我们编瞎话来着怎么就你说实话触他霉头呢!我嘲她一句“嫂子”她可不是我们真嫂子啊!  
  孟小北心里突然就冷飕飕的,茫然,极其的失望。
  少棠的很多事情,他其实都不知道。
  倘若对方不坦白,他连个屁都不知道,像个小傻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一手伸进兜里,攥着那副手链。他昨天盘腿坐床上编了一下午的,自个儿总之织不出毛巾围脖,就编手链送干爹。一道道一股股丝线彩绳,方寸间缠绕的是心意。
  孟小北咬着嘴角,别过脸望着窗外,小男人也是有自尊的,编手链是送心爱的人,如果没意思了,就再也不送对方。
  
  孟小北这天其实是误会了,接下来的事更出乎他 




35

35、第三十五章 旧相好

  
  “吵什么呢?!”
  楼道里沉沉的一嗓子;有做领导的威严气势;顿时就喝退一群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
  小战士们一看正主来了;纷纷缩回各自寝室;猫在门口偷看。 
  少棠先前已经躲了一回,这回是被孟小北“出卖”了。孟小北也是有点儿臭脾气;说出来的话与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反着来,就是少年人强烈的逆反心态。
  少棠手里还拎着毛巾脸盆;跨栏背心撩到胸肋处,皮肤因冬天擦冷水而微微发红,身上湿哒哒的滴着水;很好看。少棠面孔冷峻,也没什么惊诧表情:“陈晓鸥,找我?”
  陈晓鸥立刻住嘴,方才白眼红唇呲得孟小北时的凌厉神态全不见了,面部线条迅速重新搭配组合揉出小鸟依人的笑脸,轻声道:“少棠,我都来两趟了,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我们再谈谈好吗……”
  少棠睫毛扑簌,眼睛不看人:“别谈了,有什么可谈?以前该说都说了。”
  陈晓鸥挽住少棠胳膊,神色诚恳,以前咱俩肯定是有误会,五年前这时候,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当初分得不清不楚,我就是不甘心我想问明白……
  孟小北把勺吐了,抿着嘴角,呆怔:五年前。
  
  这陈晓鸥是谁呢?孟小北后来找机会很快就扒拉明白了。当年小斌叔叔在火车上跟他八卦,少棠这花心大萝卜在北京还有人,有个部队文工团里的特漂亮的女的,是他多年的老相好。
  贺少棠这般模样人物英武周正的干部子弟,从小玉泉路军区大院混出来的,帅气,开朗,又家境富裕吃喝不愁,身边怎可能没有女的?打小十几岁,就断断续续好过一些,然而没有一个达到谈婚论嫁地步,皆无疾而终。女人对他普遍的评价就是,人大方,性格好,但是就是对你没有那份心,不动真情也不负责,时间长了没法相处!这种男人,对哥们儿对兄弟对战友,甚至对干儿子,都比对女人上心一百倍。 
  那二人在屋里谈,孟小北在外面听门缝,楼道左右寝室里还冒着好几颗不省心的脑袋。 
  少棠其实就没说几句话,态度很坚决也很拽,猴年马月的破事儿咱俩相好过,可是我也没义务下半辈子把你包下来,分了就是分了。
  陈晓鸥坐桌子对面,神情恳切:“少棠,你一走五年,也不回来,你也心挺狠的。”
  少棠说:“……我是心狠,可真不是冲你。”
  陈晓鸥也是憋气,说话就不客气了:“贺少棠,我还就不明白了,我问你有别人吗,你说没有。可我想跟你和好咱俩继续处着,你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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