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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佑闻言愣了愣，慢慢垂下了头，“先生要结婚的，以后还……还要有孩子，我不要耽误他。”
　　世界瞬间就特么安静了。
　　罗佑半天等不到说话声，忍不住悄悄往郝帅童鞋那边瞄了一眼，就见郝帅童鞋一脸如遭雷殛，表情不能更崩溃！
　　罗佑吓了一跳，“你你你肿么了？！”
　　郝帅童鞋满脸血泪，感叹道：“好……好大一朵白莲花！”
　　“那是啥？”罗佑戳戳他。
　　郝帅童鞋一刀插在苹果上！刷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扶着罗佑肩膀，郑重其事道：“看来我郝老师要重出江湖了！”
　　
　　50。
　　金逸就坐在阳台边儿上抽烟，他微微偏着头，眉头紧锁，似乎是在看楼下的景色，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手里的烟很快燃尽，他下意识地去拿下一根，却愕然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操！”他低低咒骂一句，一抬头刚好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郝帅童鞋一脸痴呆，趿拉着拖鞋往厨房一路小跑。
　　金逸赶紧跟上。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郝帅童鞋咕嘟咕嘟喝完一大杯水，眼珠子总算会动弹了。他慢悠悠地又重新倒了一杯，严肃道：“除了我羞涩可爱的老公，就没有我说不过的人了，何况只是一朵白莲花儿呢。”
　　金逸脸上立刻浮了喜色，这是成了？
　　“成了！”郝帅童鞋眯眯眼，“同志，你知道有个成语叫趁热打铁么？”
　　那必须知道啊！
　　金逸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卧室走。
　　“啧啧。”郝帅童鞋叹息道：“就是菊花状况堪忧啊。”
　　……金逸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满脸阴沉回头。
　　那！也！是！你！能！看！的！地！方？！
　　郝帅童鞋碎碎念：“泡了那么久，竟然没泡开，难道过期了？”说完抬头看看金逸，认真道：“下次来我给你们带包新的，茶得新鲜才好喝啊。”
　　金逸：“……”这谁家的孩子快来领走好吗？！
　　郝帅童鞋：“我爸妈不在本市，我老公去超市买橘子了。”
　　……金逸光速冲进卧室。
　　床上的少年红着眼睛抽抽搭搭，正呼哧呼哧擤鼻子。
　　妈蛋哪儿来的小野狗……金逸拼命忍住笑，过去把少年搂在怀里，“怎么这么爱哭？”
　　罗佑打了个嗝儿，从金逸怀里挣出来，爬爬爬跪坐到对面，眼睛直勾勾盯着金逸，啪嗒一下掉下一串儿泪来，“先生，我是畜｜生。”
　　金逸：“……”这是演的哪出？
　　罗佑擦擦眼泪，哽咽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关心我的人们，对不起每一个有爱心的人，对不起我小时候带过的红领巾，对不起@#￥％……”
　　金逸眼睛瞪得老大，心说这也叫成了？这分明就是神经伤害啊！洗脑都不带这样的！
　　他看着少年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起，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抹少年脸上的泪珠子，“不哭，不哭，啊？！你说你对不起我也就算了，关红领巾毛事儿呢。”
　　罗佑神情凄惨道：“因为我不配做共｜产主义接班人。”
　　……我屮不能笑！坚！决！不！能！笑！
　　到底还是没忍住，金逸噗嗤一下笑出来，捏捏少年的脸蛋儿，“不配就不配吧，你做我的接班人就行了。”
　　“不要……”罗佑嘟嘟囔囔，“我又不是你儿子。”
　　“对，对。你哪能是我儿子。”金逸把他往怀里一圈，揉揉他的呆毛儿，“你明明就是我祖宗啊！”
　　“嘿嘿嘿……”罗佑这毛儿看来是顺痛快了，扒着金逸脑袋歪歪扭扭地挪了挪地儿，盘腿儿一坐，连哭带笑地说：“好孩子！就是长得不随我。”
　　“呦嗬！你倒来劲了！”金逸心里直犯痒痒，一巴掌拍在小屁股上。
　　“嗷呜！”罗佑啪叽立扑。
　　“这什么调儿啊！”金逸好笑，“狼嚎还是狗叫？”
　　罗佑眼泪汪汪咬住床单，“……这是小菊花在怒号！”
　　“哎呦我还真给忘了！”金逸一拍脑门儿，懊恼道：“要不咱们再上一回药？”
　　上！什！么！药！你敢说你不会乱摸？！
　　罗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索性哼哼唧唧趴在床上装尸体。
　　“我要回家。”
　　金逸一愣，脸色瞬间黑了。
　　罗佑把脸埋在床单里，“……回、回娘家。”
　　……金逸彻底傻了。
　　小屁股扭了扭，“我、我要跟我爸爸说一声。”
　　“说什么？”金逸一阵狂喜，就势趴在他旁边看他，笑意根本止不住。
　　怎么这么刨根儿问底呢懂不懂不求甚解啊啊啊烦死了！
　　罗佑脑袋一偏，嗡嗡道：“说不要和你分开……”
　　“还有呢？”金逸特别有探究精神！
　　还能有什么难道要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吗？！
　　“有屁！”罗佑脑袋使劲儿往后一撞，正正撞在金逸鼻梁上，报复心可强！
　　“我屮宝贝儿你这是要毁我容啊！”金逸赶脚鼻子已然被撞断！
　　“毁了好。”罗佑小小声，“毁了你未婚妻就看不上你了。”
　　金逸听得心里一空，胳膊一捞把罗佑箍在胸前，埋头在他颈项间深深吸了口气。
　　不是不后悔。
　　从他听到罗佑这些天的经历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不看他看得紧一点儿？为什么不多问问他的想法？为什么不干脆找个人暗地里护着他……质问自己的声音太多，以至于他几乎要觉得少年离开他是明智的了。
　　“先生？”
　　“嗯？”
　　“你勒得我难受。”
　　“哦，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行了么？”
　　“嗯……先生，我发现你越来越爱道歉了。”
　　“也就你能让我这么低声下气的了。”金逸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手掌贴上他的脸，缓缓摩挲他的眼侧，低声道：“宝贝儿，其实有些话我早该跟你说，不知道现在讲还来不来的及。”
　　“别这么叫啊，恶心死了。”罗佑别别扭扭，装模作样地搓了搓手臂，“你爱说就说呗，我又不会拦着你。”
　　金逸把他的脸扳正，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其一，我不会和沈若宜结婚，我这辈子已经完完全全栽在你手里了，要结婚也得是带着你，咱们找个好地方儿领证去。”
　　“……谁要跟你结……”
　　“嘘，听我说。”金逸亲亲他的嘴角，“其二，你不能离开我。你走一次我就抓你一次，走两次我就抓你两次，你要是不嫌烦得慌，我就陪你捉迷藏，咱们玩儿它一辈子都成。”
　　这这这也太凶｜残了真是非常没有人性！
　　罗佑心里无限腹诽，小脸儿红扑扑~~白里透红特别水灵！
　　金逸凑上去啃了又啃，餍足道：“你就说行不行吧？反正行就行，不行也得行！”
　　“……行。”
　　
　　51。
　　转天一早天还没亮，金逸迷糊中就听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睁眼一看，果然是罗佑起来了，正费劲巴拉的套裤子呢。
　　金逸看着好玩，也不出声，就侧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
　　罗佑小腰猫得老低，整个人像是个对折的，一条腿儿垂在床下，一条腿儿伸得特别直，抻着胳膊费了牛劲儿似的去够脚踝，好半天愣是没够着，坐床上哼哧哼哧喘大气。
　　金逸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心说这是何苦呢，就不能把腿给它屈起来么，难不成还是新潮的穿裤子方式？
　　罗佑抱着裤子，脑袋往后一仰，崩溃道：“神呐，救救我吧！”
　　“呦！”金逸眉头一挑，刷一下坐起来，“谁喊我呢？来了！”
　　擦！自恋神马的好凶残！
　　罗佑抽抽嘴角，小眼神儿特别鄙视，“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哪儿乱吃了。”金逸把他两条腿儿都搬到床上来，抓过他一只脚给他套裤子。“我就吃你这么个小东西，绿色无公害，多健康。”
　　“你烦！”罗佑一脚丫子踹金逸胸口。
　　“就烦，烦死你。”金逸索性拉过白嫩嫩的脚丫子，凑过去亲了一口。
　　“痒！”罗佑咆哮。
　　“腿抬起来点儿。”金逸拍拍他小腿肚子。
　　“不抬……”罗佑哼唧。
　　“打你啊！”金逸瞪眼。
　　“啊啊啊啊啊！”罗佑蔫头蔫脑蹭金逸胸口，嘀嘀咕咕道，“不能动……还疼呢。”
　　“还疼啊……”金逸皱眉头，赶脚有点儿心疼。他一点点把裤子套到罗佑大腿，然后把人整个儿提起来跪坐在床上，又穿好剩下的那部分，末了还在细白的小肚子上使劲儿嘬了一口，“行了！这不穿上了么。”
　　“又占我便宜！”罗佑一巴掌糊金逸头上，然后啪叽一下直挺挺地趴在了床上，眼神凶狠声音绵软，“哼哼哼，我要喝牛奶……还要芒果蛋糕！”
　　金逸一看这场面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心想这是撒娇呢，撒娇呢，还是撒娇呢。他故意坐着不动，为难道：“牛奶可以有，蛋糕我可不会做，要不别吃了。”
　　果然罗佑两只小狗耳朵立马就耷拉下来了，脸也转过去了，自己揪着床单嘀嘀咕咕怨念道：“蛋糕没有，美人也没有……唔，现实好残酷……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金逸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中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试探着问道：“什么美人，什么现实的，说人话！”
　　我说人话你就能变成娇软易推还坐在我腿上吃樱桃的金姑娘吗？！
　　罗佑捂脸，表示非常绝望，“先生，你为啥不是个女人呢……”
　　“嗬！”金逸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倒霉孩子胆子越来越肥了，连这种话都敢说了！这是拿定了我管不了你了？！
　　事实证明还真是。
　　金逸身形才微微动了下，罗佑小狗立刻抱着胃口呻｜｜吟，“啊！饿死人啦！生活好艰辛啊啊啊！”
　　金逸：“……”那小狗眼神儿还可以再挑衅一点儿么？！
　　罗佑小狗后腿儿‘一不小心’蹬在了金逸身上，委屈道：“哎呦对不起呀，我在抗议大老板苛刻民工，不给饭吃啊啊啊！”
　　我！了！个！擦！
　　金逸举双手投降，乖乖起身去厨房，顺便叫人送了十几种芒果蛋糕来。
　　“熊孩子不好养啊！”金逸哗啦哗啦往杯里倒牛奶，一边摇头一边感叹，“真心不好养，对，不好养。”
　　罗佑老佛爷似的被伺候着吃了早饭，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了，奈何他走路的姿势实在太猎奇，金逸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把他给拦下了。
　　“宝贝儿，要不咱们歇一天再去？不在乎这一两天儿的。”
　　这样一瘸一拐的岳父肯定以为我是让你去拉仇恨值的！
　　“不要。”罗佑逮着空隙往前蹿，“早点儿说我心里踏实。”
　　“那我跟你一起去。”金逸拿外套。
　　“那肿么行？！”罗佑严肃抗议，“我先说，说好了你再去，要不我我我紧张！”
　　“紧张什么。”金逸不以为意，搂过小狗吧唧一口，“有我呢，不紧张，啊？！”
　　紧张也是你能决定的吗我又不是声控的！
　　但是罗佑小狗深知犟嘴的恶果，于是狗皮膏药一样黏糊上去，哼哼道：“如果你不在，我爸还好说话一点儿，你去了肯定要乱套的。你就信我呗，信我呗信我呗信我呗~~”
　　……金逸完败，不死心道：“那我送你。”
　　“让司机送。”小狗光波BlingBling~~
　　金逸防御技能急速下降，KO。
　　罗佑小狗坐上车时，难得红着小脸儿照着金逸脸侧吧唧香了一口，然后一只爪子冲着车窗挥啊挥，笑眯眯地喊着“祝我凯旋呀”，另一只小狗爪子藏在宽大的衣袖里攥得死紧，心里无数个小人儿排着队喊口号：凯旋！凯旋！凯旋……
　　更难得的是金逸此时也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等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才低低骂了一句什么，慢悠悠地上楼去了。
　　真他｜娘｜的，紧张死老子了。
　　
　　52。
　　罗佑一路提心吊胆、忐忐忑忑，下车之前还把想好的台词全部默背了一遍，结果一看见爸爸，还是什么词儿都忘了。
　　“爸，我有件……”
　　“来来，先喝口汤。”罗晟端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儿，直接放到儿子手里，“今天外边儿特冷吧，阴凉阴凉的，指不定一会儿还得下雨呢。”
　　“嗯？喔，是啊。”手里捂着汤碗，整个人立马就暖和过来了，罗佑看着男人关切的眼神，心里一下就退缩了。
　　这是我爸爸啊。他默默地想，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爸爸啊……
　　罗晟看见儿子回家心里高兴，犹自念叨个不停，“得亏你穿的多，不然非感冒了不行，不过虽说外边儿冷啊，咱屋里可特别暖和，就前两天儿刚给的暖气么不是，一会儿你准得嫌热，对，对了，学校里也得多置备几件保暖的……”
　　“爸……”罗佑低着脑袋，眼眶发红，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口，“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你说。”男人有些讶异，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坐直。
　　罗佑放下汤碗，双手紧紧攥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似乎是攒足了勇气般，一字一句地说：“我仔细想过了，我喜欢先生，先生也喜欢我，我、我不想和他分开。”他稍稍顿了下，像是在努力组织措辞，而后略微带着点儿急切的、认认真真道：“他真的对我很好的，也说过不会和其他人结婚。你同意我们好不好？”
　　罗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罗佑是因为走投无路、因为庞大的学费数目才不得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所以他愧疚、他自责，他憎恨自己为什么把孩子逼到这么一个难堪绝望的境地里，然而罗佑刚才那几句话在猝不及防间就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眼神扫过罗佑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几乎攥得青白的双手，心想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的儿子会甘愿屈居在一个男人身下，还这么的、这么的乐不思蜀呢。
　　罗佑只觉得忐忑，心脏跳动得这样快，就仿佛回到了和金逸告别的那一天，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拿去支撑精神，脑子里的那根弦似乎只要轻轻一拉就会绷断掉。
　　又是毫无止境的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罗晟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告诉爸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喜欢男人、么……
　　罗佑仔细想了想，说：“我不喜欢男人的，我……我只喜欢先生。”
　　罗晟一愣，不禁加重了语气，“就喜欢到让你甘心一辈子无妻无子，受人轻视？”
　　“……对不起。”罗佑手心里都是冷汗，“不能让您抱孙……”
　　“我不是为了让你去生孩子！”男人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还不明白吗？啊？！我是怕你以后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说你不正经！说你人品不好！你现在还小，你有什么社会经验？你说喜欢他就喜欢他了？等以后哪天人家不要你了，玩腻了你了，你到时候找谁哭去？啊？！”
　　“不、不会的……”罗佑摇头，眼前瞬间模糊成一片，“爸，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他不会的，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会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男人突然俯身扳着罗佑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你看看我，我是你亲爸，亲爸！但是我对你好么？嗯？我打你、骂你、连你的学费都拿！一个血肉相连的人都能这么对你，你从哪儿来的自信说他不会离开你的？啊？！”
　　罗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男人，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抹了一把眼泪，身体一下窜起来，紧接着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着实把男人惊着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罗佑抬起头，眼眶里还蓄着泪，但神色却是坚定的，“爸，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信他。就算别人都瞧不起我，我、我也信他。”
　　罗晟这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深深看了罗佑一眼，只丢下一句“不行”就匆匆回了卧室，甚至都没想到关上门。
　　虚掩着的房门仅仅隔绝了很少一部分的景象，罗晟只要稍稍抬一下头就能看到客厅里那个单薄跪着的身影，心里前所未有的烦躁起来。
　　他想他是没有什么资格要求罗佑的，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亏欠孩子的太多，好不容易想开了，孩子也肯原谅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手画脚呢。
　　但是退一万步讲，正是因为他从前做了太多错事，才不想罗佑跟自己一样。他已经体验过的痛苦，怎么能让孩子重蹈覆辙！
　　罗晟在这边天人交战，那边身为主角的罗佑小狗却已经不知跑偏到哪个次元去了。
　　在眼看着爸爸进了卧室之后，罗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竟然放松了很多，就好像是已经把自己该说的、想说的全部都倒了出来，剩下的只是等待判｜刑了。
　　他老老实实的跪着，刚才过度紧张下他整个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现在才觉得身上黏黏糊糊难受得很，就更别提早就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