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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晦暗自摇头，这孩子还真是无畏啊。金丹九重，每一重都让人费尽功夫。大多数金丹都由于根基不稳，一辈子也开不了一窍。龙象院中弟子虽有上乘秘法，可到金丹九重的能有几个。

金丹九重再进一步就是元婴，明空若能在百年内进入此境，就足以和北海十州万年来第一天才连山剑主相提并论。那时候，一个首座又算得了什么。

圆晦心念一转，不由得就想到了高欢。明空虽然天资绝世，但比高欢总少了种从容、少了些担当。气度上的差异，不是修为的差距，而是源自天性的差异。明空就是结成金丹，甚至成为化神强者，也不太可能当上掌门。

就在这时，天一楼前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神鱼到底有些才智，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说话那就是认输了。哪怕是胡搅蛮缠，也不能让神秀如此得意。对身旁的人哀求道：“师兄，不管用什么说辞，一定要把他压住。最后能激怒他，要是动手就最好了。”

那人收了神鱼好处，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无奈之下只能勉强站了出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这是要挑战啊！

也有人认识他，道：“这不般若堂的神光么！”

神光在佛法上造诣极深，极得几位法王的欣赏。在龙象院内声名颇响，一向有辩难第一之称。

听到此人就是神光，广场上又是一阵轻微骚动。这下更好看了。就是不知神光能否把这个神秀辩倒。

神光也颇为俊朗，又是金丹修为，气度颇为不凡。他既然站了出来，若是不战而退更是可耻。神光道：“师弟这首佛偈写得很好，但依我所见，还是没见本性真如。”

站在一旁挑毛病总是很容易，神光写不出能胜过高欢的佛偈，就改变路子，专挑毛病。

本性真如，这个话题就大了。又有谁敢说自己见的是本性真如。高欢只要辩解，自然就能引起话题。神光的手段，可谓老道。

“师兄指教的极是。”高欢淡然笑道。

其他人都是一愣，就这么一句话就认输了！就是神光也呆了下，他本准备诸多说辞迎战，可高欢的话却太出乎他的意料。

高欢不待神光说话，接着又道：“这首佛偈是几天前所得，贫僧又观本宗《楞伽经》，只觉此偈还未见本性。又做了一首佛偈，再请众位师兄指教。”

广场上众僧都露出惊疑之色，还有佛偈。难道还能比这首更高明！这个神秀别要自取其辱才好！

神鱼和神罗都是大喜，这个神秀真是不知死活。本来这首佛偈已经震住全场，他非要还做第二首。却不知说的越多，也越容易犯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高欢清朗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着，开始还有人满脸讥讽、不屑，可这首佛偈念完，广场上已经是一片死寂。众僧如同石雕木塑一般，都是呆立不动，就是脸上神情也都凝滞住。

此偈如佛祖讲法，犹狮子吼，乃若雷霆，直指人心本性，振聋发聩，若醍醐灌顶。

不少根器高妙之辈，只觉一层纸膜被捅破，眼前豁然开朗。

神光呆滞了一会，合十道：“师弟天纵之才，我所不及。惭愧惭愧……”说着，掩面而去。

就是远方的几位元婴法王也都是骇然失神，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砰然打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第034章　一言可化神

两首佛偈，一立，一破。

第一首佛偈先指出身是菩提、心乃明镜。如此妙喻，实是微言大义。纵然是资质愚鲁之辈，也能体悟其中深意。

只是这一首佛偈，就显示出高欢超凡绝伦的根器智慧，远在众僧之上。

对于几位元婴法王来说，此偈平淡中蕴藏真意，直指修行的根本。使身如菩提、心若明镜，不为浊世乱了本心，刻苦修炼，只有这样才能勇猛精进。这些道理元婴法王都懂，而且也常讲，却无法用短短二十字讲的这么明白透彻。

看到这首佛偈，就像是挠到几位元婴法王心痒之处，让他们不免是欢喜赞叹。

可就在他们认可这首佛偈之后，高欢又做一首。这一首佛偈却是把前面完全推翻。也把几位元婴法王对于修行的认识一下被打碎，让他们怎能不震动。

先立，而后破。一立一破之间，就见出大智慧大根器。

对几位元婴法王，真若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时也、命也！”

天一楼中的圆峰扼腕叹息。高欢此言已得真禅流的无上妙谛。圆峰若能早一步听到这首佛偈，他就算冲不破瓶颈，也断不至于落得神魂寂灭的下场。修为到了元婴这个层次，外物的帮助已经是非常小了。只有认识自己本性本心，才是跨越修炼的层次障碍，更上层楼。

般若堂中，圆晦对着水镜愣愣发呆，苍老的脸色神色变幻不定，忽喜忽悲，九重的本元真光化作九重光环在圆晦脑后。九重白色光环疾转，荡漾出一波又一波的宏大气息。

明空也正盯着水镜若有所思，却被圆晦身上庞大的气息所惊醒。看圆晦那样子竟然是突破修为上瓶颈，可如此不稳定的气息却让明空很不安。有些焦急地道：“师傅……”

“你待着别动。劫雷要来了。”圆晦一拂袖，人已经冲天而起。

明空知道帮不上忙，只能在地下干着急地看着。

从元婴突破到化神，这一关是艰难无比。尤其是步入化神时，天人交感，就会引发内魔外劫。

内魔就是色界的天魔，专能引导人七情六欲，惑乱心神，以人心中杂念为食，驾驭有情众生。元婴步入化神之际，元婴分化为三千神念，就会引动色界天魔。

天魔无形无质，只要人本性还不能明净无污，天魔就会潜入其中。元婴分化为三千神念，力量薄弱，最怕的就是天魔入侵，惑乱本心。

三千神念分化，还会引动劫雷。也只有经过劫雷淬炼，才能去掉三千神念中的污秽不纯，才能把心神存于一念之间，一念不灭则神魂不灭。

圆晦作为般若堂首座，就是负责给弟子们讲解法诀、经义。要说学识深厚，龙象院中没有谁能与之相比。高欢的第二首佛偈给圆晦打开了一条缝隙，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迷障。

一千八百年的积累，就在此时爆发。把圆晦推上了化神境界。

这一变化是圆晦期盼已久的，心中却又隐隐有些畏惧。但这对圆晦终究是一个天赐良机，他寿元已到，若不能在短期内进入化神，终究要化作飞灰。

四方乌云狂涌而来，一道道电光闪耀。天地色变。龙象院上下，都看到了这一幕。

天一楼前发呆的众僧，都为天地异变所惊醒。

“是劫雷！”

“有人渡劫了……”

“是哪位元婴法王突破了吧？”

众僧虽惊不惧，劫雷只针对渡劫之人。何况，龙象院内有庞大的防护法阵，劫雷虽强，也绝波及不到他们。

高欢也有些惊讶，正在讲法之际，突然有人就突破了，真是好巧。

圆峰从天一楼内走了出来，长袖一拂道：“今日法会就到这里。尔等退下吧。”

众僧见圆峰出啦，都忙合十问礼。圆峰虽要死了，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众僧迅速散去。神鱼和神柯两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呆，跟着人群一起走了。

圆峰仰望天上紫红雷光，淡然道：“是紫宵真火雷，以圆晦师弟雄厚积累，只要不为天魔所趁，渡此劫易如反掌。”

高欢也仰望天上劫雷，对于狂暴的劫雷极有兴趣。清明天内，也只有化神强者才会渡劫。对于化神强者来说，劫雷也不好过。就算能渡过，也必然陷入虚弱。

一个虚弱的化神，就像是一个人形宝库。化神的三千神念，包括他身上的法宝、丹药，对于修者来说，这诱惑就太大了。

这个时候，化神也需要宗门或是组织之力保护。

圆晦就在龙象院内渡劫，哪个外人来此撒野。

“圆晦师弟成就化神，可是欠了你个大人情。有他的支持，这藏经堂首座的位子还有谁敢和你抢。”圆峰意味复杂地说道。不论是圆晦，还是高欢，运气都好的让他羡慕。但这总归是好事，圆峰羡慕之余，心里也是高兴的。

高欢合十道：“弟子定会努力，不负师尊栽培。”

圆峰枯干的脸露出一丝笑意，“藏经堂首座虽是闲职，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圆峰师弟帮得了你一时，这人情却总有用尽的时候。一切还要靠你自己。”

“弟子明白。”高欢恭谨受教。圆峰说得没错，他不能存了依靠圆晦之心。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真实的。

两人说着话，天上的已经是劫雷阵阵，紫色雷光纵横闪耀，把阴沉的天空照的一片通明。

龙象院内已经升起一只百余里长的巨大黑色苍龙，苍龙盘曲在空中，把所有的劫雷都挡在外面。

虽然隔着苍龙，众多元婴法王还是有秘法能看到圆峰的情况。

圆晦头后的九重灵光闪耀，在他和高欢面前就出现了一面巨大水镜，显示出圆峰渡劫的情况。

“化神渡劫可是难得一见，多看看，对你日后修行大有好处的。”圆峰道。“元婴化神，就是要分化三千神念，接受雷霆之力洗炼，去掉神念中的阴气，这就相当于练气七级时转化阳神。只是更为彻底纯粹。化神分三重。第二重就是念生毫光，内外通透，能见自身祸福。第三重是三千神念再以天道法则重塑灵体，若到了完满不漏，就是灵仙……”

趁着这个宝贵机会，圆峰给高欢讲解起来化神境界的一些变化。

天空之上，圆峰的元婴已经脱离躯体而出，在纵横雷光中稳稳而立。到了元婴境界，就能不受肉身束缚。可肉身自有玄妙。

如果说元婴是宝剑的话，肉身就是剑鞘。元婴虽能独立存在，可有了肉身却更容易修行，也更容易收敛元气。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元婴强者是不会抛弃肉身的。

等成就不漏灵仙时，就是完全灵体，一念之间，就能凭空生出肉身。肉身就无关紧要了。

圆峰的元婴大笑如婴儿一般，通体闪着白色光芒，面目和圆峰完全相同。元婴可以随意化形，并非就是真如婴儿一般。圆峰如此施为，只是收敛力量方便渡劫。

元婴的小手捏着十方神象印，身躯虽小，为有着巍峨如山厚重如地的感觉。任凭千百劫雷轰击，我自岿然不动。

过了半个时辰，天上的紫色劫雷已经汹涌如河，把圆峰完全淹没。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千万劫雷汇聚的长河猛然爆碎，无数点紫色雷光在空中飘散，就像一朵无比巨大的紫色千蕊菊，瑰丽绝伦。

“好，好一个十方神象杵！”圆峰赞道。

高欢也是心神震撼，难以自己。刚才圆晦一击，正是十方神象诀。别无奥妙，只有浩瀚无尽的雄浑之力。一杵轰出，漫天劫雷顿时烟消云散。

由圆晦手中施展出来的十方神象诀，其力刚而不猛，淳厚绵长。虽说如此，只是瞬间爆发，依然有着无坚不摧之威。让人目眩神迷。

轰然震荡不停回荡，一直持续许久才从彻底消失。

漫天劫雷似乎被这一击打撒，天上乌云滚滚，许久不见劫雷出现。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爆发前的平静。当劫雷再次爆发，势必是威不可挡。

沉闷的乌云，越来越低沉。龙象院内的众僧都感到无比压抑。几位元婴法王，包括两位化神老祖，也都在同时关注着。

化神何等强大，何等重要。多一位化神，龙象院就多了一根擎天柱，有了更多的底气。能让龙象院的实力提升一个台阶。

从上至下，所有人都非常紧张。

虽说以圆晦一千八百年的积累，不太可能失败。但渡劫这种事，什么意外都会发生。此次渡劫对圆晦极其重要，其他人修为再高也不宜出手相助。只能凭他自己。

突然，乌云间闪过一道电光。

那电光快疾绝伦，当众人看到时，电光已经正中圆晦的元婴身上。圆晦的元婴竟然在电光中轰然爆裂。

高欢看得也是眉头一跳，这劫雷真的是好生凶猛。

爆碎的元婴化做一颗颗核桃大小白色圆光，恍若一颗颗巨大珍珠，在雷光中浮沉不灭。这珍珠一般的东西正是圆峰的三千神念。

过了一会，三千神念蓦然汇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十方神象状，劫雷再闪，十方神象仰天怒吼、踏足。

刹那间，雷散、云碎，只见一片碧空悠悠。

第035章　首座之争

碧空之上，圆峰的肉身散发出无尽金光。

金光柔和却庄严，隐隐间似乎有漫天梵唱之声。

“化神！”

圆峰看着天上的圆晦，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化神的就是此界巅峰，不论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这还都是附带的好处，最大好处就是还能多活七百年。

化神的寿元虽是两千五百年，可站在此界巅峰，就有了很多续命的手段。多活个几百年很简单。运气好的，活个四五千岁也都可以。

圆峰如同风中残烛，奄奄一息，自是更能体会生命的珍贵。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叹息而已。

“当当当……当当当……”

挂着天量峰上千万斤巨钟被敲响，浑厚的钟鸣不断地向外散播着，散播着龙象院的喜讯。

龙象院上下迅速运转起来，有元婴法王成为化神老祖，这是天大喜事。龙象院也要遍邀四方宾朋，召开盛大法会庆祝。

就是对北海十州联盟来说，一位新晋升的化神也是天大的事。各大宗门不但要送上厚礼，还要派遣重要的人物上门恭贺。

天王殿内，龙象院所有高层悉数到齐。

包括两位闭关的化神老祖、福真、玄相，也都一同出现。他们两人虽比圆晦高了数辈，但对于新晋化神也必须表示敬意。

众人到了一起，都是先向圆晦祝贺。再就是商量一下如何召开法会。

这些都并非是小事，涉及到龙象院和诸多盟友彼此间的关系。就是两位化神老祖也要提出自己的意见。

一切都有商量妥当后，圆峰突然道：“本座要把藏经堂首座的传给神秀，诸位以为如何？”

方丈圆觉捻须不语，其他两位元婴法王也都是神色不动。圆峰就要死了，他们就是心里有什么意见也不好多说。

沉默可不是默认，而是代表着不认可。他们不说话，圆峰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

圆晦白眉一扬道：“老僧欠神秀一个大人情，这必须还。所以，老僧赞同神秀继承藏经堂首座的位置。”

另一位元婴法王悟通微笑道：“这不太妥当吧。神秀才是筑基，本院万年以来，还从没有筑基担任首座的先例。”悟通晋级元婴也几百年了，和圆晦也非常熟。虽然圆晦晋升化神，悟通对圆晦还没什么敬畏。

龙象院只有八位首座，加上方丈一共九位。不算化神老祖，这九个人负责掌管龙象院。藏经堂的首座虽然职权极小，可作为九人之一，影响力却非常大。

十七位元婴法王，还有十二人被排除在九人之外。

一个小小筑基也能成为首座，不说那些金丹怎么想，就是其他十二位元婴法王也不愿意。

这件事非同小可，悟通也不能就给圆晦面子同意此事。

另一位元婴法王悟镜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诸位师兄到齐后再议。”悟镜容貌端庄，声音圆润，却是一位女修。

在座的还有四名金丹首座，可他们也至少也是七转金丹，都是活了七八百年的人精，如何肯掺和到这种事里面。各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口，正襟危坐，好像入定一般。

圆峰脸色一沉，“八堂首座，各有传承。藏经堂的事，本座还说了不算么！是要欺负我要死的人！”圆峰晦暗眼眸中都是死气，被他目光瞄到的两位元婴法王心里也不舒服。

悟镜柔声道：“师兄，你何必如此动怒。神秀到底修为浅薄，让他坐在首座的位置上是有害无益。”

圆峰冷然道：“那你们就是想干涉藏经堂传承了。呵呵，好得很。只希望你们也都能成化神，永远护住你们的那一脉。”

龙象院八堂分立已久，都是自成一脉。旁人绝插不进手去。按照惯例，圆峰要把位置传给谁都是他说了算。现在藏经堂势弱，后继无人。悟通等人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圆峰才会如此讽刺。要是大家都仗着力量强伸手干涉首座传承，那等他们死了，首座也会落到其他人手中。

悟通怫然不悦道：“师兄何出此言。藏经堂终究是龙象院的藏经堂。用一个筑基来担任首座，传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谁敢笑，站出来本座看看！”圆峰喝道。

悟通和悟镜都是不语，圆峰将死之人，一身的戾气，犯不着和他较真。

方丈圆觉劝道：“师弟，不必这么大火气。这件事不是小事。我们总要商量一下。”

圆峰当然也不会动手，刚才也不过是表明坚决态度。圆觉从中缓和，他也就顺势下台。

圆觉沉吟一下道：“首座传承，都是由上任首座指定。这也是惯例。不过，神秀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但修为低浅，最重要的是，他才入门不过几天，就担任首座，未免儿戏。”

圆觉到没有私心，只是觉得高欢是个新人，半路入门，不值得信任。圆峰只和高欢待了几天，就要把首座传给他，简直是荒唐。

“这个小子不错。”化神老祖玄相开口道。玄相童颜白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