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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鲁斯的遗言 第一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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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懒地趴在那儿,看红色的布料围于他身上,眯起眼睛,那红色有些刺眼。
“Syou,别懒了,起床。”他坐在我身边,弯下腰叫我起床。
十字架在我胸前晃动,闪着耀眼的光。
“Kei,如果你和一个女人上床了,那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此爱上她了?”我问。
Kei微微一愣,我抬眼看他,他别开了目光,有些僵硬。
“我没有爱过人,更没和女人做过,我不知道。”他淡淡地回答。
我坐起来,想看他的脸,但我失败了。“我想洗澡,你要是想洗的话,可以去楼上的浴室。”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慢慢穿好衣服,走出门口,却用力摔上——惊天动地。
Kei似乎生气了,然而我并不知道原因。我急忙穿起衣服冲出房间,可Kei已经把自己锁进了浴室。
“Kei,Kei!!”我拍着门,可回应我的只有淋浴的冲水声。
“你在生气?!Kei!!我向你道歉还不行么?!”
可里面除了冲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扭了扭门把,门反锁了。
我急了,心里像有把火在烧,可是Kei即没有出声回答也没有开门。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酷刑,熬得我五脏六腑都快颠个倒了。
“Kei!Kei!!”
喀!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我看到信士一脸愕然地站在门口。他刚刚赶完除夕加班回家,连厨师服都没有脱,手里拎着那只向来灰头土脸的包,怔怔地站在门口。
“Kei怎么了?”他问,“出什么事了么?”
我尴尬地收了声,不敢跟他解释原因。说白了,我自己也不知道Kei为什么那么生气,他气得我一头雾水。回望关闭大门的浴室,里面的声音依旧单调地冲刷着我的耳膜。
在信士奇怪的注视下,我只有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把双手震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我仍在努力地想着Kei生气的理由——为什么呢?即使那次在火车上我用那样的方式拥抱他,他也不曾这样生气啊!
浴室开门的声音传进耳朵,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奔出房门。
“等等!Kei……”
砰!!
Kei房间的门被狠很甩上了,我懊恼地用拳头捶着门框,瞪向一旁不知所措的信士,一股怨气无处发泄。
“你为什么不拉住他!!”我对他大吼。
信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仓皇中仿佛在说:我不知道你要我拉住他啊!
看他那脸不知所措的慌乱表情,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谁!Kei?信士?还是我自己?
“Kei!”我叩了叩他的门,“你到底在气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Kei……”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我烦躁地走到桌前拎起了电话。
是孙打来的。
他说老板住院了。
大年初一就发生了这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我直觉自己今年的运气恐怕不会太好。我揉了揉额角,头有些微微作痛。Kei执意不肯出门,也不肯回应我的呼唤。我对他说老板住院了,他还是一声不吭,闷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只有拜托信士看着点Kei,然后独身一人搭了计程车冲向医院。
医院有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这种气味总爱往人的头发里,指甲里和衣服里钻,躲也躲不了,洗也洗不掉。我不喜欢这股味道,这让我想起那天噩梦般夜晚和信士血淋淋的身体。我皱眉,快速穿行大厅。
老板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倒下的。当时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外面的人听到里面有动静,推门而进时,他已经倒在地上。
走到重病区的走廊,我放慢了脚步。青白灯光照耀的空间,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能凝成水滴,摔碎于地面。孙一个人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喂。”我上前。他不友好地瞟了我一眼:“是他要我喊你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今天是撞了哪门子霉星,每个人都对我摆脸色,看在眼前斗大的“静”字面上,我总算忍住了暴吼的冲动:“你从不叫他‘爸爸’么?”孙别开视线,什么话都没有说。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还真是羡慕你能叫这两个字呢!”
他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我。我没有再理睬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Mallarpa的天空难得像今天这样可以看到太阳,记得在小时候就已经不多见,战火焚烧的灰遮掩住了天空,看不到阳光的明媚。今天阳光很好,它照入房间直射在我脸上,看到窗外如此清晰刺眼的城市,我禁不住眯了眯眼。
这是间单人病房,老板睡在床上,对我微笑。
“想跟你说‘新年好’,可你现在的样子却让我觉得这句话像句挖苦。”我走到他床前,在他床边放下我买的花。
他的确是老了,一场大病后更是憔悴,皱纹、白发和有些浑浊的黑眼睛。回想八年前他还朗朗大笑,一把把我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现在的情景让我觉得时间这东西简直刻薄到令人鼻酸。
“昨天酒喝多了么?”我故意问他。他只是笑笑。
“我老了……Syou……”
他的声音很沙哑,让我剥橙子的手微微一怔。但是我立刻掩饰了过去,闷闷地剥好了橙子问他要不要,见他摇头,我只好把橙子放进自己嘴里,干干地咀嚼着。
“Syou……属于你们的年代就要来临了。”
“我们的年代?”
“嗯,我预见你可以改变这个城市。”
他说的话和Kei的一样,为什么他们都能预知预感,而我对自己除了感到迷惘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蹙起眉头,感到橙子突然有些发酸。
“相信老人的眼光……Syou……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回眸看着他,他向我回之自信的微笑。
“要知道,将死之人的眼睛常可以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不会死的。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死在战场上。”
他为我的直白而感到惊异。
“我觉得最适合生存的地方,也应该最适合埋葬自己的身体。能和Lukary斗争这么久,你的信念证明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么?”他问我,“真可悲……”
“那是光荣。”我看着他的黑眼睛:“是战士一生最后的荣耀,不是么?”
阳光在云朵间穿行,光阴就此流失。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光影间,有些东西似乎在他眼中燃烧,像死灰中突然仰头的火苗,映亮了浑浊的眼睛。片刻后,他笑了。
“你说得我心动了……”
“我只是说中了你的心而已。”我又放片橙子进嘴,“你说呢?”
他注视着我,许久。
“你……会是个领导者,Syou……把孙和‘Mores’托付给你我非常放心……”
“是么?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八年前眼中的大个子一下子变成糟老头。”
“领导者并不是自己能看出来的,而是需要别人的认可才能诞生,他必须具有召唤人心的能力,才能让别人打心底里认同他,拥护他。Syou……”他伸出扎着点滴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你刚才就唤醒了我的心,知道么?唤醒了作为战士的我,让我明白自己应该一直都是个战士,而非等死的老头。”
我愣愣地看着他,甚至忘了嘴里的橙子。那只温暖苍老的手上传来了一股我说不上的力量。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眼里的坚定加重了我心头的茫然——战士的生命究竟是辉煌还是悲哀?我想,这只有深埋在战场里的战魂才会明白。瑟缩如我,永远都不会理解他们面带微笑为理想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理由。其实,我只按着Kei教我的道理去劝慰一个人,用着绝对理想化的句子,于是那个人却认定我应该是个英雄。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惊回了我的思绪。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年龄,一张稚气未脱的秀丽脸蛋,红色的连衣裙合身地垂到她纤丽的膝盖下。她看到我时起初微微一愣,然后礼貌地向我点头微笑,杏眸微掩。
“这是我女儿,孙伊洁,你可以叫她Yiqai。”老板向我介绍:“是孙的妹妹。”C//秋之屋 转载、合集整理//
Yiqai走到父亲床前,放下了手中的饭盒,温柔的举止和眼神,令我的心没缘由地一阵狂热。温柔、高贵、美丽,她就像我梦里郁金香海中的母亲一样,有股温柔的美丽。Kei的美在于凌厉,而她则是温柔。一个像火,一个像水。
Yiqai有种仿佛可以融化人心般的温柔气质,齐肩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甜美的微笑浅浅挂在嘴边,带着丝女人柔软的妩媚。太过沉溺于Kei凌厉如火焰般的美的我,在Yiqai面前忽然如梦乍醒般的感到一片另类的清新。Yiqai发现了我的注视,并有意无意地躲避着,直至被盯得双颊泛红。
老板看到了我的失态,笑着和我打趣。
“你还年轻,学校了有没有好看的女孩子?”
我被他问得一愣,Yiqai害羞地连脸都不敢抬起。
“不给我面子好歹可以,但也不要让自己女儿下不了台啊!”我说。
老板只是看了看女儿,呵呵地笑了两声。
Yiqai 的确是个好女孩。在这个时代这个城市里绝对看不到的好女孩,她用她那双充满女性柔腻温暖的手为父亲扶正枕头,拉好被褥。我心中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母性之美”。她和Kei绝对不同,也以不同的方式撞击了我的心。日后,唐学优——我的挚友对我说:Syou,你对女人的花心程度与你对Kei的忠心程度,完全是同一档次。我讪笑接受他无恶意的讽刺,的确,我能喜欢上百个女人,却惟独再难爱上其中任何一个。
Mallarpa的大街上还沾着昨夜的喜庆的气息,鞭炮的红纸破碎地躺在地面上,随冷风翻滚着红色的尘雾,在人们脚下浮动。人们拎着礼品穿梭于大街小巷,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主动邀请送Yiqai回家。推开房门的刹那,发现原本坐在门口的孙早已不见人影。
我用简单的手语努力和她交谈,她以浅笑回应或回以我能够理解的手语。我了解她的遭遇,她如同从泥黑中抬头的白花,经历了那种遭遇后,却能够以那样美丽的微笑面对这个世界,将微笑展现在那两个深深的酒窝里。她的笑容令我着迷。我们走在大街上,阳光仿佛都暖起四周冬天的冷空气。她穿起了长风衣,收腰的衣服勾出了她纤细的腰——一个完美的女性,一个值得我一辈子守护的女性。我就是这样忽然想到,并在心中塑造一个虚幻的完美未来。在那里,有Kei金发红衣的背影,以及Mallarpa除夕耀眼的烟火。
新春的喜气随处可见,它们伴随着阳光斜洒而下。
我们路过一家小酒吧,贴着啤酒广告的玻璃无意间吸引了我的视线,而透过那层透明的隔离,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红色外套,漂亮的金色短发,独自坐在吧台的高凳上喝酒。
“Kei?”
我停下脚步,转身推门走进去。
果然是他,我远远地站在门口,望着他喝酒的侧影。在阴暗中苍白的脸庞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醒目。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晃着眼前如血般红艳的血玛丽。苍白的手指和血腥的酒,彼此影响对方形成了强烈刺目的对比。他把头埋进臂弯里,金发散开来藏起了美丽的脸。斜着的纤细的身体,不自觉中扭了个娇媚的线条。
看到角落里两个男人的眼神总是不善地落在他背影上,我的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无名火,猛地冲到Kei身旁,一把拉起半醉半醒的他。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吼声立刻引来酒吧里所有人的注目,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醋过头的丈夫捉到鬼混的老婆一样。尴尬中,我把Kei半拖半拽出了酒吧。站定在门口,Kei一个踉跄扑进我怀里,在Yiqai面前。
我扶正了他:“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晃了晃头,转动灰蓝色的眼睛看向我。他依旧是那么美丽销魂,我觉得自己被他这如火的美丽伤到,心一阵抽搐。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我身后的Yiqai身上,死死定住。
“你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现在又跑出一个人在这种危险的酒吧喝酒!你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些什么?”见他不说话,我拉住他的手臂大声斥问。他瞟了我一眼,仿佛一种嘲笑,嘲笑我在这里装得一副无辜,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心瞬间如被火灼到一般,一阵燥热的痛,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我暴躁地低吼:“我简直不懂你在想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他直直地看着我,冷静和我的暴躁永远都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与区别。灰蓝色的眼睛即使愤怒也是那般压抑,压抑成一种能淹死人的怨。
“如果你想知道做爱能不能创造爱情,何不试试你身后的女人?”
他突然开口,一句话毒辣得像把撒在伤口上的盐,刺得我浑身一颤。
看着我的怔愣,Kei美丽诱惑的唇线勾出刀一样的弧度,苍白的嘴唇弯得像把苍白的刀。
他在嘲笑我!
这意念在瞬间如钩子般扯开我的心脏。
Kei是不会嘲笑我的!!他从不会嘲笑我的!Kei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他总是温柔得像天使,平安夜那如水般的温柔,那束没有包装的红色郁金香,在悔恨中将我拥抱的双肩……
胸腔如暴烈般的剧痛着,我脸颊发热,用责难的目光瞪着他,用力地瞪着他。可他好象什么都看不见,视而不见。深沉的灰蓝色眸子因酒而显得风情万种,却一点都带不起我心中昨夜的热情。
到底是怎么了?
昨夜我们还那般缠绵,今天就吵得翻脸不认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彼此的立场都开始转变,谁都不再迁就谁的脾气。Yiqai慢慢上前,扶着我气得发抖的手臂,似要安慰我。Kei的目光倏地移到她身上,冷冷一笑,转身走了。我没有追,也没有力气喊,傻傻地站在一块没有阳光的角落里,看Kei耀眼的红外套消失在城市人群。我被气得浑身发抖,为了Kei的莫名其妙和反常——我不能理解!
Yiqai抓着我的手臂轻轻摇晃,唤回了我被Kei牵走的神智。我回眸看向她的黑眼睛,温柔似水的眼睛,让我想起了第一个平安夜的Kei,如同天使般的Kei。禁不住,我抱住了Yiqai,用她的女性气息包围自己,忍住眼睛里的灼热。
那刻,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被伤害”——我被Kei重重地伤到了。
被他如刀般的嘲笑,重重地伤害了。
霎时,阳光失去了它的温暖。
回忆中的幸福,经常要在遭遇了某些事情后的沉静中才能品味到。
那夜,我第一次尝到了苦闷的酒味。好好一瓶威士忌,还混了很多可乐,我却觉得它比药水还要刺鼻,刺得我鼻子阵阵发酸。
酒吧里非常喧闹,那些喜欢过夜生活的少男少女们在这里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庆贺新年。灯光闪烁,伴着震天响的鼓点和钢琴声。
忽然所有的乐曲都安静下来,断得仿佛时间在这刻终止了生命。我抬起昏沉沉的头,舞台上亮起束孤独的光,飘来了在摇滚时代中令人怀旧的声音。女歌手的声音沙哑着,带着风尘唱着的歌。
So little birds
Deep green wood
Not spoilad water
Sound of moon
So big crimes
Deep blue thundestorm
Spoiled promise
Sound of moon
I'm not your God
I'm not your hero
I'm not your Messiah
Don't break my heart
I'm not your God
I'm not twinkle princess
I'm not your angle
Don't confuse me
……
女歌手的声音像把小提琴,孤独而优雅。音符终断的瞬间,代表光明的蜡烛拦腰截断,生命停留在光明与黑暗交错的片刻……
走出酒吧,没有了孤独的音乐,冷风伴着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霓虹依旧耀眼,依旧冷感。我一个人微醉地在街上晃着。Kei冰冷的嘲笑在眼前不时回荡,我气愤地撕裂幻像,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对着空气张牙舞爪。我发现了自己的无能。
原来自己在Kei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连骄傲都变得没有价值。
此刻我能听见城市的呼吸声,望着没有星光的夜空,我一个人在街道上跌跌撞撞,回忆在脑中蹒跚。
Kei曾是我的天使,我的父亲,我的老师,而现在,是什么呢?那个曾经总是仰视他,横在他腿上睡觉的孩子如今已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发现Kei已不是自己心中原来的定义。他不是天使,不是父亲,不是老师,那他会是什么?
迷糊中撞上了一个人,肩膀在撞击中倾斜,重心不稳使我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撞到了我的面颊,痛得我一声低咒,没有力气起身的我只有就此赖在地上。
我被痛苦折磨得没有力气再去把自己的身体支撑回原来的高度。今天,我被Kei伤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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