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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蛋他爸叹了一口气，说：“我思谋了一下，明儿个县城过交流，干脆叫你妈烫上一锅煎饼，你提着去卖去，这说比劳动苦轻，还能给你买盒纸烟哩……”

　　二蛋没有说话。父子俩在暮色中进了村。

　　深夜，二蛋家。二蛋靠在铺盖卷上看书。母亲站在脚地下，手在床上摩挲一件师范校服。这是二蛋上师范穿了5年的衣服，破旧不堪，由于家里穷，也没有买过好衣服，同宿舍的舍友都追求时尚，买的新衣服不计其数，而二蛋什么时候穿的都是人家不要的衣服。就连他学费都是政府捐款给的。

　　二蛋父亲一边抽烟，一边用手摸着赤脚片。他看了一眼校服，说：“哎，命苦不能愿别人呀。

　　二蛋妈低头抽噎着，什么也没说。

　　二蛋父亲思谋了一会，说：“听说他二叔在省里上把官熬大了。……听说是个副处长？唉，还不如让二蛋到省寻他二叔，看能不能找个营生……”二蛋不看书了，听父亲说话。

　　二蛋妈：“路那么远……孩儿又没出过远门，咱咋能放心……我不让……”说着便用围

　　裙擦眼睛。

　　二蛋说：今年赶上经济危机，大学生出来都就不了业，俺有个随说不是亲二叔，淡他对我也不错啊，我就去去哇们。

第五章
早饭后。（孙家沟河川通往县城的公路上。）

　　熙熙攘攘涌动着的庄稼人和各种职业的工匠，大路上扬起了一股又一股黑尘。

　　雪燕骑车出现在公路上。她看见了父亲和马拴的背影，两人正在前面唧唧歪歪的不知再说什么。从他们身边骑过去了。孙立锁喊“燕儿”，但她头也不回。

　　雪燕骑车看见了人流中的二蛋。他正提着煎饼篮子，在人群中垂头丧气地走着。雪燕

　　骑车经过了福林（二蛋）的身边……

　　二蛋提着篮子在公路上走着。他的眼前都肩挑手提的庄稼人。他看见一个老太婆也像他

　　一样挽着一篮子馍，在他不远处走着……他的脸在痛苦的抽搐着。

　　孙家沟河桥头。加林提着蒸馍篮子来到拥挤的桥头。

　　一辆吉普车使劲地按着喇叭从后面驶来；一辆满载蔬菜的架子车横在路面上急忙躲不

　　开。福林（二蛋）过去帮助把车推到路边。吉普车飞快驶过去，扬起满天灰尘。

　　二蛋（福林）提着篮子走过来，猛一下怔住了。

　　一男一女向他热情地迎过来。这是张亚卿和王智林，他中学的同班同学。他们先后与福林握手。

　　智林：“二蛋，你提个篮子干啥去？”

　　二蛋撒谎说：“去。。。。去。。。去走个亲戚。（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亚卿：“福林哥，你真不简单！我看见你在市报上发表的那几篇文章啦！文笔很优美，

　　我都在笔记本上抄了好几段呢！”

　　智林：“你还教书吗？”

　　二蛋摇摇头：“被社会高层的儿子挤下来了，现在当乞丐式的农民。”亚卿焦急地说：“那你每天干什么啊？”二蛋说“我。。。我。。。。。我帮我爸下地干活。”亚卿接着说“哎，可惜了，那你写作的精力不就少了”

　　二蛋：“不，不是有一个诗人说，我们用锄头在大地上写下了无数诗行吗？……”三个

　　人都笑了。二蛋问智林：“你还在那乳液公司当行政主管吗？”

　　亚卿嘲弄地说：“高升了！当了销售部副总经理了！不过前面还有个副字！”智林尴尬地笑笑，说：“以后买什么乳液制品一类的东西，你来……”亚卿：“下午有空，到我们青年中心来坐坐，你知道我也爱好文学，可这几年光耍嘴皮子了……很想请教你……”

　　二蛋：“你们现在位置高了，咱区区老百姓，实在不敢高攀！”智林和亚卿有点尴尬。亚

　　卿说：“你还是那个犟脾气！”

　　车站传来让旅客进站的广播声。

　　二蛋向他们点点头，向集市上走去。

　　马路上。智林和亚卿往车站走。智林给亚卿说着什么，后来发现身边没人了。他看亚卿

　　回过头正向二蛋那里望去。

　　街道上。二蛋在拥挤不堪、喧嚣如蜂群的人群里挤着。他眼前出现宁静的中学教室。他

　　在黑板上解一道数学题，亚卿和智林在桌子边看他解题。他在人群里挤着。中学操场上，他

　　教亚卿投篮。

　　他在人群里挤着。傍谒清爽的林荫道上，他和亚卿、智林谈笑风生地散着步；亚卿妩媚

　　地对他微笑。

　　他在人群里挤着，听见马拴的声音：“二蛋！二蛋！”

　　他抬头用目光在人群里搜索。

　　马拴好不容易挤过来。

　　马拴：“二蛋，你提个篮子干啥？”

　　二蛋没说话，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煎饼，怀着一种恶意往马拴手里塞。马栓尴尬地推挡

　　着，说：“二蛋……唉！你一定心里恨我马拴！其实，我马拴哪有那么大牛皮！李校长

　　和咱县里书记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下你的教师虽然是我在会上宣布的，可并不是我决定

　　的嘛……”

　　二蛋：“马哥，我知道……你不要说这事了……”

　　马栓：“我现在调到县劳动局，算是提拔了，当了个副局长，刚上任，忙得鬼吹火！你

　　来玩！……”在有一件事摆脱老兄，就是咱那燕。。。。（呵呵）

　　马拴像逃避什么似的走了。二蛋继续从街道上挤过去了。

　　交易市场。菜市、狗市、服装市、熟食摊和杂货摊为主，组成了一个闹哄哄的世界。人

　　头攒动，市声连天。

　　雪燕在人群里挤着，张望着。

　　她发现了人群中的孙福林（二蛋）。

　　二蛋提着篮子在人群里瞎挤。

　　他走过熟食的摊贩群。所有的男女摊都在吆喝着招徕顾客。一名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长发

　　青年，自行车上挂着一些花花哨哨的衣服，向顾客推销。

　　一阵黄风扬起，一名摊贩用勺子在锅沿上磕了几下，逗趣地喊叫说：“快来呀！又加一

　　味！”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周围的人在黄尘中微笑。

　　二蛋捱了捱盖在煎饼篮上的毛巾，继续盲目地在人群里挤。

　　雪燕不远不近盯着他，也在人群中挤。

　　二蛋靠在一根路灯电杆上，沮丧地闭住眼睛。

　　人群中的雪燕眼里涌出了两颗泪珠。

　　文化馆阅览室门前。二蛋提着篮子进了阅览室。

　　雪燕从后边撵来，见二蛋进了阅览室，只好在对面的一个小超市里装着买东西，等二蛋出来。

　　阅览室里。二蛋坐在花栏椅上，身边堆了许多报刊杂志。他正兴奋地看人民日报。

　　阅览室外面。雪燕向阅览室门口张望着。

　　阅览室里。二蛋陶醉在书报中：他似乎看见报上的火车汽笛长鸣，正在启动；巨大的

　　客机呼啸升入碧空……

　　阅览室工作人员的声音：“小伙子，已经下班了。”

　　二蛋从梦幻中惊得抬起头。

　　他过去慢慢提起了篮子。下午，孙家沟河桥头。二蛋垂头丧气地提着篮子走到桥头。

　　他看见雪燕立在桥头，用手帕扇着脸，旁边撑着他家的自行车。雪燕走到他面前，精神

　　有点紧张地问：“福林哥，你是不是卖煎饼去了？”二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嗯……你也去玩了，呵呵。？”

　　雪燕揩着脸上的汗，说：“嗯……我玩玩，顺便看看同学去……一点事也没……二蛋，”她突然转过脸，“我知道你一个煎饼也没卖掉！我知道哩！你怕丢人！你干脆把煎饼给我，让我给你卖去！”

　　雪燕从福林胳膊上迅速夺过篮子，放在她自行车的后座上。

　　二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雪燕骑着车子已经跑了。二蛋迷茫地来到桥边上，手在栏杆上摸来摸去。

　　街道上。雪燕兴奋地骑着车子飞驰而过。（欣喜若狂）发自内心的笑容表露在脸上。

　　雪燕姨家。雪燕一边给她姨往盆里拾馍，一边对她姨说：“……大姨，这是新麦面的，

　　我妈让我送你们尝尝……”

　　巧珍飞快拾完煎饼，提起空篮子就起身。

　　她姨撵在门口，说：“吃了饭再走嘛……”

　　雪燕已经出了院子，回过头说：“不了，天都快黑了……”雪燕姨家院门外的路边。

　　一位中年妇女抱着小孩，小孩的胖手正在按雪燕自行车上的铃铛。雪燕走过来，笑着在孩子的脸蛋上热烈地亲了一口。

　　她跨上自行车向孙家沟桥的方向赶去。

　　孙家沟桥上。二蛋扶在桥栏杆上，望着远方。

　　大河波光闪闪，辉映着夕阳明亮的光芒。

　　河边洗衣服的城市妇女，正收拾岸边草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床单。一群光屁股小孩身上

　　糊着泥巴，在河滩上追逐戏耍；扑通扑通跳入水潭中。二蛋无意识地微笑了。即刻，他的神

　　色又变得严峻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雪燕正骑着车子向这边走来。

　　孙家沟桥上。雪燕把车子撑在路边，走到二蛋面前，掏出一卷钱递给加林，说：“七毛

　　钱一个，你点点，看对不对？”

　　二蛋接过钱，惊讶地看着雪燕，不知说什么，他终于结巴着说：“雪燕……你……真能

　　行！”

　　雪燕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二蛋：“你赶快骑车回去，太阳都快落了。”

　　雪燕过去推起了车子，说：“咱们……一块走。”

　　二蛋为难地说：“我骑车带人不行，怕把你摔了。”

　　雪燕亲切地看了二蛋一眼：“我带你！”

　　二蛋：“啊呀，那咋行呢……”

　　雪燕：“干脆，咱别骑车，走着回！”

　　二蛋为难地看了雪燕一眼。

　　雪燕执拗地看着他。二蛋只好过来帮她推车，雪燕肩膀把他碰开，说：“你累了，我来

　　推！”

　　傍晚。通往孙家沟的简易公路上。

　　二蛋和雪燕苍促地相跟着走在公路上走。

第七章

　　太阳正在落山。西天上红色的霞朵；山尖上一抹淡黄的阳光；暗影笼罩的公路；绿色海

　　洋般的庄稼；山坡上滚动着的白色的绵羊群……黄昏。公路上。雪燕和二蛋错开一点距离。

　　一前一后走着。

　　雪燕不时弯过身子，想和二蛋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雪燕终于开口说：“福林哥

　　，老李心眼子真坏，什么强事都敢做。”二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是你们的亲戚，你还能骂他？”雪燕大胆地回过头看了二蛋一眼：“谁和他亲戚？他是我姐姐的公公，和我没一点相干！”

　　二蛋笑了笑：“你敢在你姐面前骂她公公吗？”

　　雪燕：“我早骂过了！我在他本人面前也敢骂！”

　　雪燕故意放慢脚步，让二蛋和她并排走。

　　二蛋走上前来，说：“李校长心眼子怎个坏？我还看不出来。”雪燕停住脚步，愤愤地

　　说：“二蛋哥，他走后门把你的教师下了，让他儿子上，看现在把你愁成啥了？”

　　二蛋也停住脚，怔怔地看了雪燕一眼，叹了口气，又往前走。

　　夜。雪燕和福林继续在公路上走着。

　　黑黝黝的山峦，朗朗的流水声和青蛙的鼓噪声。

　　公路上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雪燕：“他做的坏事老天爷知道，将来会报应他的。福林哥，你不要太煎熬，你这几天

　　瘦了……其实，当农民就当农民，天下农民一堆人哩……咱农村有山有水，空气又好，只要

　　有个合心的家庭，日子也会畅快的……”

　　二蛋：“我这人上了两天学，现在要文文不行，要武武不行，当个农民，劳动又不好，将来还把老婆娃娃气死呀……”

　　二蛋说完，嘿嘿地笑了。

　　夜，公路上。二蛋推着自行车，雪燕走在他身边。

　　雪燕猛地停住脚步，扬起头看着二蛋说：“福林哥，你如果不嫌我，咱们两个一搭里

　　过！你在家里呆着，我给咱上山劳动！不会叫你受苦的……”

　　雪燕低下头，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扯着衣服边。

　　二蛋猛地惊呆了。过了好一会，二蛋才结结巴巴说：“天黑了，咱们……走吧……”他

　　们又慢慢并肩往前走。

　　二蛋：“你怎猛然想起这么个事？”

　　雪燕停住脚步，说：“怎是猛然呢……”

　　泪水从她眼里涌出来。

　　二蛋看着她，把自行车“啪”地撑在公路上，两只手在身上神经质地摸起来。雪燕看他

　　这副样子，破涕为笑，过去在车后面的花提包里掏出一盒烟，递到福林面前。

　　二蛋惊讶地看着她。雪燕“快抽上一支，我给你买了一条哩！”

　　二蛋亲切地看着她，接过了烟。

　　雪燕又拿出一个小瓶递到二蛋手里。

　　福林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在鼻子上闻了闻：“碘酒？”

　　雪燕点了点头，说：“回去抹在手上……”

　　二蛋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手烂了？”

　　雪燕妩媚地一笑，说：“我就是知道！你们先生的手真娇气……”二蛋走近她，喜爱地

　　看着她。

　　他们胆怯地拥抱在一起

　　夜。村口河湾里。他们相对相立，自行车放在一边。

　　雪燕：“福林哥，你再亲我一下……”

　　二蛋在她脸上亲吻。

第八章
二蛋家。二蛋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夜。在雪燕的窑洞。雪燕也辗转反侧，翻过来调过去。睡不着。眼睛睁的比核桃还大呢，

　　玉琴迷迷糊糊着问：“二姐，你怎么还不睡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雪燕在黑暗中傻傻笑着对玉婷说：“没……你睡你的吧……”

　　玉婷：“神经病”。

　　雪燕还是一直在傻笑

　　夜。二蛋家。二蛋躺在炕上，在黑暗中那眼睛睁的也和那核桃那么大。

　　二蛋想着：“我似乎匆忙地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现在这样的处境，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更不用说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和一个文化不高的村里姑娘结合在一起，我一辈子不就要拴在这偏土地上了？这简直是一种堕落和消沉的表现……（胡思乱想）

　　早晨。雪燕坐在孙家沟河畔上正纳着一双鸳鸯戏水的鞋垫，看见二蛋挑着桶去井边担水。

　　雪燕赶忙转回家去。雪燕换了一身新衣服，端着洗衣盆向井边走去。

　　二蛋提着水在她不远处走过，竟然没有当没看见雪燕，（没理她。）

　　她不知所以然地一直瞪着二蛋的背影。

　　傍晚。玉茭地里。二蛋正犁地。

　　这时候传来雪燕甜蜜的山西民歌：

　　送情郎送在大门外，（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指头上摸下一个（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戒指来，（哎咳哎咳）

　　送给哥哥戴。这一个戒指送给哥哥戴，（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你走在中途路上（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歌声在山水间悠悠飘荡。

　　歌声飘到玉米地里，妇女们正在锄地。雪燕的歌声在继续着：

　　想起妹妹来，（哎咳哎咳）走出去返回来。

　　送情郎送在大门东，（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

　　一路上花红柳绿（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好风景（哎咳哎咳）比不上妹妹知情又知心。

　　雪燕唱完歌，朝对面山坡上深情地望了一眼。

　　玉茭地。二蛋全神贯注犁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玉米地里。雪燕难受地轻轻叹了口气。

　　妇女丙：“燕儿，马拴又来了！”

　　妇女丁：“快用你那毛眼眼瞭瞭！”

　　妇女们都哈哈大笑，雪燕生气地拿土块撵着打她们。

　　黄昏。雪燕肩扛着锄在孙家沟河边等二蛋。

　　二蛋从河对面走过，没有理她。

　　黄昏。玉米地中间的小路上。

　　雪燕扛着锄头走过，似乎用手在抹眼泪。

　　夜。二蛋家。炕上放着一碗没动筷子的白面条。

　　二蛋靠在一摞铺盖上。

　　雪燕家院外。雪燕站在畔上怔怔地望着加二蛋家的院落。

　　二蛋家是破墙烂院。灯光摇晃的窗户……二蛋家的窑洞。二蛋仍然忧伤地靠着铺盖卷。

　　他眼前出现了他和雪燕在一起的几个镜头，一切是那么甜蜜和美好……他对隔壁窑洞

　　喊：“妈，我有个事出去一下……”

　　他跳下床，风一样飘出了大院，打开了街门。

　　二蛋过了桥，走到雪燕家的坡底下站住，犹豫着不知怎样把雪燕叫出来。他看见雪燕突

　　然从她家畔上的树背后转出来，下来了。

　　他转过身，向沟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雪燕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