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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夜的伤对于魔族来说并不算重，咬伤伤到了骨头，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未回复到原先那般强健，此次使用的猛力便使其又受到了挫伤。可是由于治愈魔法的无效，医师只得找来许久都不曾用到过的药方，将各种草药敷在夜的手臂上，而沙利法有了这次的教训后，也不得不亲自监督夜的康复状况，出入偏殿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是相对无言的局面却也愈发多了。沙利法依旧不明白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想法，而夜对于沙利法给与的关怀和优待，除了迷惑之外，几乎受宠若惊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阁下，我想我还是应该搬去侍卫队的营地，我并不适合这样豪华的偏殿……”
　　“你难道还想带着伤受他们的欺负？”沙利法挑了挑眉，但看到少年透出不甘的黑色眼瞳后便后悔了。他常常忘记眼前拥有纤细外表的少年有这坚强而英勇的另一面，他现在一定渴望着用自己的力量获取侍卫队其他人的认同，但再看看他这般的模样，沙利法却还是习惯于不由自主地呵护。
　　“可是我只是个侍卫，并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这行宫的主人是我，我说可以就可以。”
　　沙利法以一种霸道的方式回答道，心里却是一阵心虚。两人间在那一吻之后就再没有其它亲昵的行为，但平心而论，夜对于沙利法并不是没有吸引力的，光是那样的相貌，恐怕想把他占为己有的魔族就不在少数。如果沙利法能像其它很多魔族一样，即便没有真正的爱情，只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和心理的占有欲而把他带上床，他和夜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如此暧昧而尴尬。可是沙利法不能，他和夜之间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一个他深爱的天使。
　　“此事不准再提了，你就住在这里，若是觉得闷，我将弗雷特带来这里。”
　　夜只得点头，无论是作为一个侍卫还是别的什么，沙利法终究是这里的主人，他的决定夜只有服从。
　　第二天，那只漂亮的金银魔雀连同一只金丝镶翡翠的华丽鸟笼一起被送到了夜的房间。拥有迷人嗓音的鸟儿依旧顽固地把夜唤作主人，而夜对它也确实十分喜爱，舍不得将它锁入牢笼，任由它在屋内飞翔，在自己的肩上跳跃。
　　不过这一天真正让夜兴奋的却是另一件事。
　　吃过午餐后，一个陌生魔族出现在了这只有夜一人居住的偏殿里，很显然，他就是为了夜而来的。此人正是被指派给夜做剑术指导的派尼修克斯，一个有着健壮而匀称的四肢和一头深褐色短发的男子。
　　派尼修克斯就如同其它第一次见到夜的魔族一样，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叹的表情，不过很快，夜便发现派尼修克斯的惊叹似乎是针对另一方面的。
　　“没想到赢过一头长牙虎狼的竟是这么个孩子。”派尼修克斯大咧咧地笑着，就好像一个看着孩子捧回封赏的父亲一样。
　　“派尼修克斯老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并不是孩子了。”
　　“虽说150岁成年，可是150岁和149岁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算起来我比沙利法大人都大了好几十岁，难道不能叫你孩子？”
　　“啊……”夜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十分抱歉，我失礼了。”
　　“不碍事，不碍事。”派尼修克斯摆了摆手，视线从夜的脸庞移到了他的身躯上，“前几天刚从贝莫西边的村庄回来就听说沙利法大人给我找了个徒弟，要不是一回来就听说训练场上在热闹着，远远看见你射箭的样子，我还真不敢相信就是你。”
　　“那天您也在吗？”夜有些兴奋，可是一想起那丢人的最后一箭，又尴尬地埋下了头，而这些都被才见到新徒弟的派尼修克斯清楚地看在眼里。
　　“沙利法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又找到了一个惹人疼爱的孩子，也许哪天我也该去那家叫什么艾尔费奈特的小店看看。”
　　夜被派尼修克斯突然转开话题的调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当他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时，更是显得手足无措。
　　“我和将军阁下……并没有那种关系……”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虽然这的确也是事实，可是夜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面前放大了的沙利法俊朗的脸，和那个落在自己唇上的吻。脸颊热了起来，很快就像火烧一样烫了。
　　“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房间里，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大概是自己的脸红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是自己并没有说谎，只是关于那个吻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仿佛此刻，沙利法就站在自己面前亲吻自己一样。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派尼修克斯又一次没有征兆地改变了话题。
　　“不过说起来，你的资质确实很好。”派尼修克斯看着一时适应不了唐突的话题转变而有些茫然的夜，“不管别的什么原因，沙利法大人是个惜才的人，而且也从未看走眼过。”
　　“您的意思是，将军阁下是因为我的武艺才对我特别照顾？”夜如此问着，没有魔力却被魔界的上位者肯定了才能，这实在令夜由衷地高兴，但同时，心底里却也萌发了一些异样的阴影，那种感觉很像是失落……
　　“我从沙利法大人还是个分队长时就跟随他了，对于他的眼光我绝对能打保票。”派尼修克斯抚着下巴自信地点着头，“不过光有好身手也不够，我看你还没一件像样的武器吧。”
　　夜点点头，虽然之前自己狩猎时也需要武器，但由于经济问题，一直没能找到最合适的。先前沙利法给的弓和短剑也在与虎狼搏斗时损坏了。
　　“侍卫队虽然有分派给每个人的武器，不过我看……”派尼修克斯若有所思地斜过眼看看满心期待的夜，被手掌遮挡着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弧线，“你还是直接向沙利法大人去要吧。”
　　“唉？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要什么名剑，只是一两件适合你的武器而已，沙利法大人虽然有些吝啬，但还不至于连这都给不起。”
　　“唉？将军阁下很吝啬……？”
　　“很吝啬。”派尼修克斯故作严肃，然后小心地凑过头去，“告诉你啊，大人他吝啬到……”
　　“谁说我吝啬了？”
　　房间里的气流忽然变得紊乱，随后挺拔高大的身影随着飘扬的黑发一起出现。夜刚才被派尼修克斯的话弄得将信将疑，这回匆忙站起来行礼，反倒有种说了沙利法坏话的是他的感觉。
　　“派尼修克斯，我准你来偏殿不是让你和夜说这些的。”沙利法眉头一皱，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受到叱喝的派尼修克斯非但一点愧疚之意也没，脸上满是笑容。
　　“沙利法大人，我的这个新徒弟想向您要点东西。”
　　“哦？”沙利法的表情一变，饶有兴致地把视线移向夜。夜一边在心里责怪着自己的老师怎么能这样把徒弟推到火坑里，一边在沙利法的凝视下也不得不老实回答。
　　“是这样的，阁下，我想要一把短剑和一张弓。”
　　夜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头又不禁低了下去。局促不安地等了好几秒钟，却不见沙利法有反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只见沙利法挥着手，有些不悦地让派尼修克斯离开。
　　“……其实也不是十分想要，我可以用侍卫队配发的……”
　　“是派尼修克斯让你问我要的？”沙利法打断了夜的话，站起来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少年。
　　“……嗯。”夜搓着手侧的长袍，以为把沙利法惹怒了，可是下一秒只听一声轻微的叹气，沙利法语气里严厉转而一散而尽。
　　“下次用不着别人，你自己也可以向我要些东西。”
　　夜顿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沙利法，“这么说您答应了吗？”
　　“你真以为我像派尼修克斯说的那样吝啬？”沙利法不禁有些觉得好笑。
　　夜直摇晃着头，刚才的紧张已经烟消云散，闪着愉悦的光芒的黑色眼睛就仿佛两颗最上等的黑珍珠，“那个，不需要太好的，只要合手就可以……”
　　“我身为将军，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武器还会不知道？”
　　沙利法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也不由得温和地提起。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愉快的表情，果真很美，内敛清丽。忍不住便上前一步，伸手抚摸着那头秀发，惋惜着原本长至大腿的长发现在剪得还不及腰。
　　夜被沙利法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那对红褐色的眼眸，却发现里面竟满是笑意。
　　“阁下……”
　　“医师说你后日就能做些轻微练习了，后日，我就把弓和剑给你。”
　　沙利法同样第一次在夜面前露出这样温柔的微笑，不过不多时便开始在心里咒骂派尼修克斯那只狐狸，他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唆使夜来向自己要武器。不过这次姑且放过他，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思，令自己心情如此好，也不枉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

　　第　7　章

　　夜兴奋地期盼了整整两天，而当那副弓箭和那把短剑被送到偏殿时，夜几乎喜悦得欢呼起来。短剑是用上等的精煅银铁打造而成，闪亮的剑刃里反射出一丝丝幽蓝，这就是掺入了蓝钻锻造的证明，而这种蓝钻不仅可以使剑变得更加坚硬锋利，还有一定的魔法防御能力，这种贵重的魔矿石是夜过去想也不敢想的。而那张弓则更是精美，月白色的弓身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花纹，仔细一看竟都是魔法咒文。弓弦是青色的，与夜的发色很相像，配套的箭筒用兽皮制成，牢固而美观。夜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弓弦，弦发出一声浑厚的低吟，凭着夜的经验，这一试便知晓了这是张不可多得的好弓。
　　“喜欢吗？”沙利法抱着双臂倚靠在桌边，沉稳的语调里也不禁透着愉悦。
　　“嗯，非常喜欢！”夜抬着头，双颊因激动而有些泛着绯红。再次把两件武器拿在手中，夜不得不再次感叹它们真的是为自己的定做的，无论大小还是重量都刚刚好。
　　“知道这把弓是用什么做的么？”沙利法走了两步，那起那张弓满意地打量着，又看看夜，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残酷的得意。
　　夜又把目光集中到了弓上，弓以手握的地方为界，上下分别由两根月白色的材料组成，不过那看起来既不是某种木材，也不是石料，反倒有点像……
　　“这难道是那头虎狼的……”
　　“没错，这就是那头虎狼的两根犬牙，还有这弓弦，是它的筋搓捻而成，那箭筒就是它的皮——所以这把弓是你的战利品。而这上面的咒文，这里是防御魔法，这里是可以使箭飞得更快更稳的风魔法……”
　　沙利法仔细地向夜解释着，就好像在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一项功绩一般。而夜脸上的表情则不停地在兴奋、激动、开心和害羞间交替，无论哪种表情在那张精致的脸蛋上都显得无与伦比地漂亮，沙利法简直看得入迷了，却还是装出一幅严肃的模样讲解着夜无缘学习的魔法，只有嘴角的莞尔泄露着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这么两件武器就换得这个少年如此丰富的表情，实在太值了。
　　数日后，获得医师许可的夜终于再次回到了训练场上，带着沙利法赠与的两件宝贝武器，侍卫队里的各种谣言更多了。不过夜对此依旧毫不在意，训练的第一天就以精湛的射术使得所有对他不屑一顾的队员改变了看法，而接下去的日子里，他那敏锐的感官，敏捷的身手和在武场上极冷静的判断力都让曾经斜眼看他的队员渐渐对他刮目相待起来。仅仅一个多月，夜便从预备队员升为了正式队员，身为他的指导官的派尼修克斯对这个徒弟的资质和领悟力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而几个老队员甚至侍卫队统领都开始后悔当初没能将夜收为自己的徒弟。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沙利法和夜之间却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虽然沙利法白天总会抽空去训练场看看，晚上会和夜共进晚餐，但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两人间的交谈大部分仅限于今日训练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在行宫里过得是否还好之类的话题，余下的时间里，夜只是用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眼神腼腆地看着沙利法。在这种时候，沙利法便会轻轻地抚摸起夜的那头青琉璃色长发，不过当进一步的动作即将发生时，一切便会嘎然而止回到起点。沙利法已经不得不承认他早已被夜吸引，喜欢上了这个拥有恬静和刚毅两个截然相反的侧面地少年，但心里的那道鸿沟却如何也逾越不了。
　　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希望越来越小了，如果炚真的遇到了不测，他也一定不希望自己为他终守一生，但如果炚还活着……在魔界里拥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所以即使再多拥有一个情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炚是天使，如果他接受不了……
　　沙利法的头脑里两股力量不停地抗衡争斗，优柔寡断对于魔族是缺点，对于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更是致命的，但他却不知该如何选择，他觉得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足以下定决心做出选择的契机，而这样一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魔界的地域是有边缘的，在边缘之外是虚无的混沌区域，而整个魔界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结界之中，这一点与天界很像。混沌区域中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所有不慎进入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有人说混沌区域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被吸进去的人就会慢慢迷失在里面直到消亡，但这个观点并不被所有人接受，因为曾经有人说从混沌区域中出现过极为凶猛的魔兽。不管怎样，那都是魔族不敢涉足的区域，自然将其和魔界地域分割开的结界就变得极为重要。除了身居帝都统领五大将军的利维斯大将军外，其余四位大将军都肩负着保证边缘结界牢固的责任。沙利法管辖的北部结界已经有数百年未出现过异样，但在混沌区域的不断冲击下，结界力量的不断薄弱，第一个小孔出现在了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随即缺口洪水般地扩大，消息传到沙利法耳中时，已经有进一个村庄的人被卷入了混沌的漩涡中。
　　沙利法无瑕做太多的准备，带着一个分队的正规军向缺口地点赶去。夜并不在随行的人员之列，虽然魔界的一切都是魔帝的所有物，但比起正规军，侍卫队更像是沙利法的私兵，他们的职责在于守护行宫和沙利法的领地安全，边缘结界既不在贝莫境内，也不是沙利法的所有物，沙利法自然不会让侍卫队去冒这个险。
　　“杰曼，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你了。”沙利法信任地看了看心腹，从贝莫到边缘结界来回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加上修补结界的时间，总共预计了一个月的行程。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很多事情发生，但以杰曼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沙利法大人放心。”杰曼点点头。
　　沙利法披上战袍，目光扫视了一遍列队送行的侍卫队，视线最终有些不放心地停留在了那头青琉璃色长发的主人身上。再次向派尼修克斯嘱咐了一句，沙利法这才翻身跨上坐骑，带领着正规军向出事地点赶去。
　　而队列中的夜看着沙利法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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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兰已经离开家一个多月了，驾着马车一路北上，进入毗邻帝都的迪特丘亚后天气越来越热了。不过幸好车上的魔矿石已经送出了一半多，以现在的分量，即使整日赶路也不会觉得太累。
　　“只剩下在帝都的特斯克姆特先生订购的青晶石了。”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那是仔细核对完账目和车上余下的货物的费姆特。
　　“嗯，麻烦你了。”约兰点了点头。
　　“能帮上约兰先生的忙，我也很高兴。”费姆特从马车里钻出坐到驾驶位上，揭开包裹着头发的棉布，约兰立刻觉得身边好像多了个白日般地亮了起来。转过头，天使少年的脸上是与他的金发同样灿烂的笑容。
　　“真是个好天气。”费姆特用手拢了拢金发，然后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头仰望起天空，“魔界的天空也一样很漂亮，这么看着就好像在天界一样。”
　　“天界的天空也是这种颜色？不是更加像白色一些的颜色？”
　　“不是，天界的天空碧蓝碧蓝的，和地上的树衬在一起漂亮极了。”费姆特侧过脸笑盈盈地说着，“天界到处都是树木花草，因为我们天使就是在天使树上出生的，所以和它们特别亲。”
　　“树上？”约兰也转过了头，之前他就听闻过天使是从蛋里出生的，这对于从母亲肚子里出生的魔族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嗯，天使树上会结出天使蛋，经过足够时间之后，蛋就会孵化出小天使。”
　　“那么说你们没有父亲母亲？”
　　“蛋刚刚成形时，村子里的长老就会指派一个成年天使成为即将出世的小天使的护天使，就是我们的爸爸或者妈妈，当然也有不少成年天使会主动领养一个小天使，就像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