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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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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身上的血……”
  “妖兽被硬逼出来后认为我是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受了一点小伤。多亏了这位术师大人。”
  土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分明另有所指。
  清楚知道土蝼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鹤听到这里,终于在旁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而不明所以的青年人们自然是忙不迭地向我致谢。
  所谓的妖兽——被钉在树干上长有利爪的怪羊发出了低沉的怒吼,似在不满人们对它的忽视。
  土蝼眸色暗了下来。伸直一只手臂阻止了跃跃欲试的青年村民,土蝼沉默地顺手拿过身边一年轻人的柴刀,熟悉的触感让他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你不该来村子里的。你为什么要吃人呢?”他缓缓地向妖兽走过去,低柔的语调充满了遗憾,“不然你也不用死了。”
  打量着嘶吼着就要挣脱开来的妖兽,土蝼举起了柴刀,正午灿烂的阳光在刀身上折射出一片亮光,投射在他深遽的眼中,如一簇火焰燃烧。
  下一刻,血如水柱般疯狂喷射出来,在半空扬起了一片血雾。
  妖兽的头颅打了两个转,咕噜咕噜一路滚到了青年人们的脚边。
  村里的年轻人颤抖地看着眼前的这幕情景。土蝼眼神空洞地站在一片血泊中,神情是一派彷佛下一刻就会崩溃的茫然。
  “你很难受。”我言之榷榷地说道,向他走近了两步站定,“后悔吗?”
  接触到我冷淡的目光,土蝼伸手抹开浇了一头一脸的血污,努力牵动了下嘴角,“不。”
  “对……对啊,杀害了老潘的妖兽……死不足惜!没什么后悔的!”
  “土蝼你干得好。”
  村人这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连声称许附和道。丝毫没注意到从称呼的改变上就已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被拿走了柴刀的年轻人讪讪开口:“对了土蝼,原来你的力气这么大啊……居然能一刀就将如此硕大的兽头砍了下来。” 
  “你们现在力气也是很大的。不信试试。”我温言道。
  年轻人疑惑地看着我。我点点头表示肯定。
  他深吁了一口气全充作给自己打气,迈开步子走到惨不忍睹的羊尸前站定,双手握住被钉死了的长铁棍,“嘿嗨——嘿——”。不一会儿就脸色涨得通红,手上青筋暴起。同伴都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行就算了吧老三!”
  妖兽被钉的高度让他不方便用力,他干脆抬高一只脚抵在树身,靠蹬踹的力量使劲一抽——
  他维持双手握住铁棍的姿势,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庞大的尸体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地倒在他面前。
  “……成功了?!”他兴奋地转头看向我们。
  “算有你的。”众人笑意未消。
  “还真是如术师大人所说,直立高度约达六尺呢。”两个年轻人不顾满地的血污,麻利地将羊尸的四脚两两相系,缚在长铁棍上。“明明就像只大型的山羊,却长着这么尖锐的利爪。”
  “这妖兽起码有五六百斤吧?为什么……”说话间,两个年轻人已肩挑起倒挂了羊尸的长铁棍,奇道,“……这么容易……”
  “是这个吧?”手持弯镰的青年取出贴身携带的三角符咒,微眯了眼看向我。
  “没错。”我赞许道,“佩戴櫰之符咒者,力气比常人大好几倍。你们要好好利用这种力量。”
  青年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们决不会利用这种力量作恶。”
  “那就好。”
  “嘿嘿我就说我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了。”被唤作老三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土蝼憨笑道,“原来小蝼你也拿到了那种符咒啊。”
  闻言土蝼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虽然扛着沉重而可怖的羊尸,抱着狰狞的羊头,年轻的村民们身上都布满了斑斑血迹,但返程的脚步却是格外地轻松愉悦。甚至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儿。
  我和鹤、土蝼彷佛不经意间被落在了后面。
  “你好像很不满?认为真正的凶手没有被绳之以法,我们欺骗了无辜而善良的村民?” 土蝼安静地太不对劲,我瞥了一眼,将低沉的声音压成一线顺风送到土蝼耳边。
  “我没有那么弱。”土蝼抬起无生气的面庞看向我,“简直弱爆了,被人类砍,还要被你插。那么粗那么硬那么长,看起来就很疼。”
  “噗——”鹤明显被口水呛到了,抚着胸口迎着我不满的眼神,强忍笑意歉声道,“对不起主子……”
  “啊啊还真是对不住。”我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角度,“鄙人对幻术的掌握基本为零。也就只好安排一个速战速决的障眼法罢了。如果是青的话,大概能演一场好戏,海陆空大战个三天三夜,高|潮连连,保证过足眼瘾。”
  “到村后你最好想办法尽快将你的尸体解决掉,否则我可不保证时间一长,所谓的妖兽却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啊怪不得砍不动这么轻之类的。毕竟我可是连幻术中最简单的幻形都完全不在行。”
  土蝼沉默了。“青又是谁……等等,所谓的术师,单从字面意义上来说,难道不该是传授术法之师吗?”
  “谁告诉你的?”我向前走去,抛回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恶质的笑容,“我唯一擅长的,只是如何掠夺生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于是诈尸回来了有掉落!

  ☆、第十五章 土蝼(七)

  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能使原本善良谦卑的人,变得丧失理智歇斯底里,还是说越纯洁无暇的人,越容不下污秽丑恶的存在?彷佛炫耀一般,回村的年轻人们扯开了嗓子将大家唤到空地,断头尸体被完全地曝露在众人面前。不需要太多的解释说明,单单一句这就是残忍杀害老潘的元凶就足够了。如水入沸油,每个村民都被卷入同仇敌忾的狂热情绪中。
  但万分遗憾的是,妖兽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剐了它!”
  “对!把它剁碎了喂狗!”
  “扒了它的皮挂在村头暴晒!”
  ……此起彼伏的声音四下响起,带着一触即发的热度。
  一个年轻人提议道:“胡大婶,老潘死得那么惨,还是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这头怪物吧。”
  “对。”
  “听胡大婶的。”
  土蝼也把眼神从地面上自己的尸体上移开,看向自人群中走出的胡大婶。
  胡大婶哆嗦了两下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决然的光采。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向妖兽的尸体,“那就——”
  “就地掩埋了吧。”庄重威严的声音响起。不是胡大婶。
  之前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到了胡大婶的身边,安慰似地拍了拍胡大婶的肩膀。
  “逝者已逝。”这话既像是对胡大婶说的,也像是对妖兽说的。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吃人,我绝不原谅你。绝不。”
  土蝼浑身一震。
  老者却只是看向地面的妖兽,面容肃穆道,“但荒神既然让你诞生在这个世上,就一定有其理由。我们没有那个资格能替荒神裁决其他生物。”
  “单纯的泄愤只会污染我们的心灵。就安静地让它回归天地吧。”
  良久,胡大婶慢慢地放下了右手,轻轻地垂了下去。无波澜的面容看上去却更让围观者心悸。“潘子是我的丈夫,更是您的儿子。您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
  “娘!”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拉过胡大婶的手。
  “以后只有我们娘俩了也要好好过。”胡大婶俯下身来,怜惜地抚摸过小女孩可怜兮兮的脸颊。
  “我能做她的哥哥吗?”土蝼突然开口道,“我一直想有个妹妹……”接到小女孩困惑的目光,土蝼彷佛不能承受一般低垂了眼帘,“我一定会像亲哥哥一样宠她……还是说,我不可以吗……”
  胡大婶终于展开了一个淡而舒缓的微笑——那是她自从目睹老潘死亡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囡囡,你是失去了爹。但你现在多了一个疼你的义兄,而我,多了一个好儿子。”她望向土蝼的笑容亲切而温存,土蝼脸上却徒增了隐约的痛苦之色。
  “小蝼!”却是土蝼的养母拨开层叠的人群,一瘸一拐气喘吁吁地奔到土蝼面前,紧张地握住了土蝼的手,“你没事吧?没事吧?还好你没事……”土蝼一动不动地任凭养母检查,养母却一把抱住了土蝼,“没事就好……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呜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娘……”犹豫了一下,土蝼还是坚定地回抱住了那个年华早已流逝的女人,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肩窝。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胡大婶和小女孩也走了过去,四人紧密地抱在一起,无形的链条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彷佛本该如此,地老天荒。愤怒的人们此时都安静了下来,微笑着看着这幕安静美好的场景,有两人还偷偷抹了眼泪。
  “谢谢您,术师大人。”养母站直身体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遵守了我们间的诺言。”
  终于轮到我的戏份了吗。
  “那事情既然了了,我也该启程了。”我不甚在意地点头,就准备离去。
  “啊这么快!”
  “他就要走了吗?”
  ……
  村民们交头接耳道。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走出人群,说道,“为什么不多留两天呢?也好让我们村子勉强款待一番,以报答您的恩情。”
  “不用了。我还另有紧急的任务,有缘自是会再见的。”只是就算真有再途径此村的一天,也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不知换了多少代人了。
  饶是如此,热情的村人依然坚持起码要相送十里,也就由着他们去了。但真到分别的路口,土蝼却提出自己要再陪我们一程。想着土蝼算是我亲手搭救出来的,虽然不知将妖兽逼出附身的人类是什么样的情形,但想必过程定是惊险万分,于是村人也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于是三人诡异地又走在了一起。
  “现在,我想象不出你的身份居然是人类。”
  “紧急的任务是什么?”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不耐地看向土蝼。身后的鹤有些收不住迅疾的脚步,差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我伸出一只手臂托住了鹤前倾的身体,眼神却是一瞬不瞬地落在土蝼的身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谢你。”
  “什么?”
  “我是说谢谢你。”土蝼抬高了下巴,不甘示弱地看向我。
  ……
  “真是意外地老实啊。”我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要是那家人知道自己认的好儿子,温柔又爽朗的小蝼哥哥就是吃掉老潘的怪物,那表情肯定很精彩。”
  “你……!”土蝼惨白了一张脸,但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是想问你,在我失去自主意识的时候,你有和我养母说过什么吗?”
  “关于你的事情?不,没有。”我立即明白了他关心的重点,“你的养母因为腿伤是最后才到的,恐怕你被妖兽附身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听人说起过,但即使见识过你失控妖化的那一幕,再见面时她依然毫无芥蒂地第一时间冲向了你。那份愚蠢的勇气和信心,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看着土蝼惊愕的表情,我微眯起了狭长凌厉的眼睛,“我有很大的把握,她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最起码是持有怀疑的,而她所谓的腿伤,只怕也是阻止你半夜出去吃人的缘故。说不定干脆就是你想去袭击她,她在拼死挣扎中才受了伤。至于昨天早晨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那更简单不过了,那时你已将老潘啃了个七零八落,非常满足地回到了人类的家。灵台失守也罢,潜意识里不敢面对也罢,你完全丢掉了那段不堪的记忆,还成功地欺骗了自己的大脑,居然认为是同为精怪的鹤干的。”
  冰冷的笑意在我唇角一点点绽开,“你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偏要我为你指出来。没错,你伤了她两次,但她都默默地隐瞒了下来,哪怕有一天你要吃了她,她也甘之如饴。你有一个好母亲。”
  “够了!”土蝼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铁青地吓人,“请你不要再说了……”
  “真好啊。”我转回身去,如同叹息般的声音悠然飘散,“死了尸体还被那么多人惦记。风中出世的我,恐怕死了之后,天地间再无痕迹,什么都不会剩下吧。”
  “主子!”鹤万分紧张地看着我,“主子不会死的!”
  “那种被千刀万剐烈日曝晒的惦记法,还是不要的好吧。”土蝼向我翻了一个白眼,继而正经地一字一句道:“我会记得。这份回忆会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那么贴心感人的台词真不适合你。”我认真地指出这一点,换来背后土蝼自鼻腔深处发出的哼声。
  “就此别过吧,好自为之。”我没有再回头,只是示意鹤跟上。
  都不是儿女情长的性子,土蝼也干脆地转身回村。那股一直以来焦躁忧痛的气息慢慢平息,只在风中留下暧昧难明的痕迹。
  只是——
  “土蝼刚和我说你其实在嫉妒他。”过了一会儿,鹤如是说道。
  “在那个蠢透了的人类村落里过那种蠢透了的人类生活?”
  “啊啊”鹤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就像土蝼说的,精怪多是山海孕育出世,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对那种未曾拥有过的感情心有向往也是不奇怪的吧。”
  鹤神情落寞地说道:“只是不知道鹤的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据说刚出生时她还抱过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一定是很美的人吧。她那么坚强那么勇敢……”剔透的声音干净纯粹此时却带着点伤心的意味,“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是的。
  你娘已经获得了永远的安宁,今生今世是不可能再见了。
  我放慢了脚步,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柔软,忽然说道,“放心,我可没打算轻易死去啊。”
  完全是没头没脑的一句,鹤却立即明白了。“嗯!”坚定的声音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大信念,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怎样的一张如花笑靥,“鹤相信主子。一直,一直。”
  “话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鹤觉得那个老者和破元尊者真像呢,那种悲天悯人的姿态……”
  “别搞错了鹤,那个男人广博的胸怀和慈爱,山海界的凡人连他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样啊……”
  ……
  伴随着交谈声远去了。
  小小的村落很快被我们甩在脑后,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大山深处。
  (土蝼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江泊意外地话多啊。
  话不多的角色突然多话起来,并且谈到了死亡的话题,还有“这份回忆会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放心,我可没打算轻易死去啊。”什么的,简直就和死亡FLAG一样危险啊。
  什么,你说江泊是主角,不可能被安排领便当?这个嘛……

  ☆、特别篇 伪结局——崩析(一)

  深青色的身影无声地在繁茂的森林里穿梭,若隐若现,灵活而矫捷。
  “小子,你死定了!”狂虐暴怒的声音在其后死咬不放,巨大有力的尾巴扫到击碎了无数参天巨木,一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混小子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乖乖地给爷爷站住!还能留你一条全尸!”强健的尾钩勾住一截粗壮的树干,一个有力的甩尾,树干打着旋径直地向前方投射出去!
  会听那么没有建设性的意见才见鬼了!我懒得理他,反正从之前的追逐来看,钩蛇的准头一向差得可以。没有作声,我只是专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地理环境,凭借着天然的屏障做着另一项更有意义的事情——战略性转移。当然钩蛇非要称之为逃跑,我也无所谓。
  话说钩蛇没有手掌这玩意儿吧。
  一边无聊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边倒是继续急驰并没有减速。
  疾风般的身影踩过一个高枝转了一个弯,红云般炽烈的丹木森林终于就在脚下,下一刻深青色的身形一跃而下,同一时间,伴随着暴虐的咆哮声,不知在这里存活了多少万年的丹木被三尺合围的粗壮蛇身撞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狂乱的气流掺杂着深红色的丹木碎片席卷而来,我双臂交叉护住上半身,堪堪稳住身形,一个纵跃,与他远远地对峙。
  “怎么,不跑了?”三角形的扁平蛇头本应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此刻却分明布满了狰狞的笑意,“不错的眼神啊。难道你认为……”
  钩蛇的尾巴示威似的在旁重重地一击,一阵响彻云霄的爆破声之后,大地崩裂开来一条长长的沟壑,分着叉一直延伸到了我的眼皮底下。他此时也不着急着咬杀,而是优雅地将庞大到恐怖的身躯盘成了一个圈,上半身高高地立起,猩红的蛇信不断地伸出,嘶嘶出声,“到了这里你还会有优势?”
  不知什么时候起,钩蛇粗硬墨黑的鳞片开始缓慢地分泌出了紫色的液体,使得整个蛇身都变得湿漉漉的。紫色的涎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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