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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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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画的是一幅巨大的太极图,看起来古怪之极。
在门外,另外还有几个人在,有的穿著长衫,有的穿著西装,还有几个护士模样的人。孔振源走过去,他们都迎了上来。
一个看来神情相当严肃的老者先开口︰“情形不是很好,那是回光反照。”
那位老先生看来是一位中医,孔振源点了点头,望向另外几个人,那些人大约是西医,其中一个道︰“可能是,但是他一听到卫先生会来,那种特异的表现,医案中很少见。”
我听到他们这样说,心中更是奇怪,看样子他们还要讨论下去,我提高声音︰“别讨论了,我就是他要见的人,让我去见他。”
那个第一个开口的老者,用怀疑的眼光望著我︰“阁下也是习医的?”
我懒得回答他,只是向孔振源作了一个手势,孔振源推开门,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才一进去,我就呆住了。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大的一间房间。看来,整个顶层,就是这一间房间,那房间中,全是一排一排的书架,那些书架不是很高,放满了线装书,在众多的书架之中,是一张很大的床,一个人躺在那张床上。
那人一点不是我想像中的垂死的老人,相反的,他身形十分高大,躺在那里,给人以“巨大”的感觉,他仰天躺著,一头又短又硬的白发,很瘦,他是那种大骨架的人,所以在十分瘦削的情形下,使他看来十分可怖。
他双眼睁得极大,望向上面,我循他的视线,向这间房间的天花板望去,又吃了一惊。
在那张床的上面,天花板是一幅巨大的玻璃,足有五公尺见方。这时雨势又开始大起来,雨点洒在玻璃上,形成一种看来十分奇特的图案。
我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老人,就是孔振源的哥哥,那个星相家,他这样布置他的卧室,自然是为了方便观察星象。
孔振源带著我和白素,向床边走去,床上的老人缓缓转过头,向我望来。他的双眼看来还相当有神。由于他瘦,骨架又大,整个头部如一具骷髅,但偏偏又有一双相当有神的眼睛,所以更是怪异。
孔振源沉声道︰“大哥,卫斯理先生来了。”
老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停在我的身上一会,我也来到了床边,老人发出沙哑的“啊”的一声︰“你父亲没有来?”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孔振源道︰“大哥,他就是卫斯理先生。”
老人又“啊”地一声,声音听来更沙哑︰“是个小娃子?”
我摇头道︰“孔先生,那是因为你年纪太大了。”
床上的老人震动了一下,开始吃力地挣扎,孔振源忙过去,扶起他来,把枕头垫在他的背后和头部。老人又抬头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去看天空,这时,除了雨水之外,甚么都看不到。
我耐心地等著,虽然不说甚么,心中却在暗自焦急,因为看起来,这老人的生命不会有太久,他要是再不说,可能每一分钟都会死去。
沉默足足维持了五分钟,老人连续咳嗽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卫斯理,你仔细听我说的话……我没有……时间再讲第二遍了!你听著,一定要找到他们。”
第二部︰垂死星相家讲的莫名其妙的话
我呆了一呆,老人讲得很慢,有著浓重的四川口音,我全然可以听得懂他的话。但是我却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还未曾来得及发问,老人突然激动起来,身子发著抖,抬起手来,像是想指向甚么,但显然他已太老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所以实际上并没有指向甚么,他几乎是在嚷叫︰“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孔振源忙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叫道︰“大哥。”
老人嚷叫的声音听来十分嘶哑,简直有点可怕,而且他一面叫著,一面手还在发抖、挥舞,身子也激动得在乱晃,我彷彿可以听到他的骨头在发出格格声!
孔振源叫了几下,那老人略为镇定,我忙趁机问︰“对不起,请你说得具体一点,他们是谁?我上哪儿去找他们?阻止他们干甚么?”
我意识到那老人的生命,随时会消失,所以一连发了三个问题,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问题弄清楚。
老人盯著我,他眼中那种难以形容的光采,令得他的眼珠看起来像是闪烁不定的宝石。被这种眼睛盯著,有蜈蚣在背脊上缓缓爬行的感觉,极不舒服。
他盯了我一会,突然转过头去,望向孔振源。
孔振源忙道︰“大哥,有甚么吩咐。”
看来,孔振源对这个比他大了三十多岁的大哥,十分尊敬,而且也十分爱护。
老人的喉际,发出了一阵痰涎滚动的声音,发抖的手指著孔振源,骂道︰“你……这小槌子,你骗我,随便了一个小娃子来,告诉我……他是卫斯理,你……真不是东西!”
孔振源捱了骂,脸涨得通红,向我望来,那神情活脱认为我是冒牌货,所以累得他捱骂。
我又好气又好笑,立即自己告诉自己︰把一切经过当成是闹剧算了,应该离开了。
我并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对,我不是卫斯理,我是冒充的。”
孔振源大吃一惊,失声道︰“你 ”
那老人立时道︰“当然是冒充的,如果他是真的卫斯理,他不会向我问那些蠢问题,我一说了,他就会明白。”他说著,还伸手在孔振源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再道︰“你上当了……快去……找真的卫斯理……我时间可不多了。”
他说著,身子左右挪动,孔振源一定习惯服侍他,立时又扶著他躺下。
老人躺下之后,神情相当奇特。通常,人躺下之后,眼睛总是闭著的,可是他躺下之后,双眼却睁得极大,一直瞪著。
孔振源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才好。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多逗留,可是老人刚才那几句话,却使我极不服气。
我自然知道我是真的卫斯理,可是那老头子说甚么?他说如果我是卫斯理,我就不会问他那些“蠢问题”。我的问题怎么蠢了?他老糊涂了,说的话不清不楚,谁听得懂?
可是我刚才已赌气说了我不是真的卫斯理,现在一时之间又改不了口,看来,还是非走不可。就在这时,白素笑了一下,用道地的四川乡音道︰“老爷子,他喜欢开玩笑,他真是卫斯理,(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如果你有甚么事要他做,尽管吩咐。”
或许是白素的声音比较动听,也或许是她的态度比较诚恳。总之,不知是为了甚么,愿意听白素话的人,比愿意听我的话的人来得多,真正岂有此理。
这时,那老人也不例外,白素一说,他那双虽然睁大著,但是眼珠却凝止不动的眼睛,先向白素望了一眼,立时接受了白素的解释,又向我望来,发出了一下表示不满的声音,我勉强向他笑了一下,他又挣扎著要坐起来,孔振源忙又把枕头塞在他的背上。
他精神看来比刚才好得多,但是在开口之前,还是向我再度上下打量一番,我不去理会他,自顾自拽过一张椅子来,面对著椅背坐下 这样坐法,不信可以作一个试验,六七十岁的人,十个有八个看了要皱眉,何况那老人已经九十三岁了。
果然,我才一坐下,那老人的神情就十分怪异,但是他却没有用言语表示不满,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他们早就在捣乱,本来情形还好,可是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孔振源告诉过我,他哥哥讲话颠来倒去,这时,他说得认真,我还是听不懂。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也是一片疑惑之色,我向孔振源望去,他在苦笑。
我不再发问,问了,要给他说是假冒的,我假装明白,点了点头,附和著︰“是啊,太不像话了。”
想不到这倒合了老人的胃口,他长叹了一声︰“是啊,生灵涂炭!庶民何辜,要受这样的荼毒!”
我想笑,但是有点不忍。
可是那老人像是遇到了知己︰“有一个老朋友,在去世之前,我和他谈过,他说︰该找你谈一谈,唉,振源也是,有名有姓,可是他一找就找了好几年,才见到你。”
孔振源有点委屈︰“大哥!”
我笑著︰“介绍人是谁?”
老人道︰“江星月老师。”
我怔了一怔,刹那之间,肃然起敬。江星月是一个奇人,我和他之间的交往不十分多。江老师对中国古典文学有极深的造诣,医卜星相,无所不精,尤其对中国的玄学,有著过人的见解。
江老师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他是这老人的朋友,我可以相信一点︰那老人的胡言乱语中,一定包含著甚么,值得仔细地听一听。
我坐直了身子,感到还是不妥,又把椅子转了一个向,规规矩矩坐好,才道︰“是,江老师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个人。”
老人感到高兴地笑了起来,用手抚摸著下颔︰“江星月比我年纪轻,他学会看星象,是我教他的。”
我唯唯以应,心想老人多半在吹牛,反正江老师已经过世,死无对证,随便他怎么说好了。
老人继续在缅怀往事︰“他学会看星象的那年是十三岁,比我足足迟了十年 ”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本来是想任由他讲下去,不去打断他的话头的,但是实在忍不住,还是插了一句口︰“那样说来,你三岁就开始观察星象?”
老人当仁不让地“嗯”了一声︰“我三岁那年,就已经懂得星象了。”
我咕哝了一句︰“比莫扎特会作曲还早了一年。”这一句话,惹得白素在我的背后,重重戳了一下,我转过头去,向孔振源作了一个鬼脸,孔振源的神情,尴尬之极。
老人又发出了一下喟叹声︰“九十年来,我看尽了星象的变化,唉,本来,我们有甚么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著各路星宿,以万物为刍狗,可时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总得去阻止他们。”
我用心听著,一个研究星象九十年的人,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一个人对星象的研究在他之上,所以我必须用心听他的话。
可是他的话,不论我怎么用心,都没有办法听得懂。我只好仍然采用老办法︰“是啊,阻止……可是,怎么……阻止呢?”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心中暗骂了好几声见鬼。
老人却郑重其事,又叹了一声。要说明的是,他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瞪得老大,望著天花板上的大玻璃,可是天正在下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四下散了开来,形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案,根本看不到星空。
老人一面叹著气,又道︰“至少,得有人告诉他们,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去……随便到甚么地方去,不要再在这可怜的地方……戏耍了……他们在戏耍,我们受了几千年苦,真该……”
他断断续续讲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呛咳了起来。我忙向孔振源使了一个眼色,孔振源倒十分识趣,忙道︰“大哥,你累了,还是改天再说吧。”
我真怕那老人固执起来,还要絮絮不休地说下去,那真不知如何是了局。想不到老人倒一口答应︰“是,今晚来得不是时候,明天……不,后天……嗯……后天亥子之交,卫先生,请你再来。”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亥子之交”是午夜时分,我心想,我才不会那样有空,半夜三更,来听你这个老头子胡言乱语。
孔振源看出我不肯答应,就挪动了一下身子,遮在我的前面,不让他的哥哥看到我的反应:“大哥,你该睡了。”
老人点了点头,孔振源又扶著他躺了下来,老人仍然把眼睁得很大。
我一时好奇,道︰“老先生,你睡觉的时候,从来不闭上眼睛?”
老人看来已快睡著了,用睡意朦胧的声音答道︰“是,九十年了。”
我“嗯”地一声,老人又道︰“睁著眼,才能看。”
我问︰“你睡著了,怎么看?”
老人先是咕哝了一声,看来他十分疲倦了,但是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睡著了,可以用心灵来看,比醒著看得更清楚。”
在这样一个老人的口中,竟然有这样“新文艺腔”的话讲出来,倒真令人感到意外,我道︰“谢谢你指点。”
老人没有再出声,只是直挺挺地躺著,睁大著眼,看起来,样子怪异之极。
孔振源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们一起退了出去,才出了那间房间,孔振源就向我打躬作揖︰“对不起,真对不起,我说过,他讲的话,普通人听不懂。”
我苦笑︰“不是普通人,是根本没有人听得懂。”
白素突然向我望了一眼,她不必开口,我就知道她的意思,是对我这句话不以为然。
外面那些医生,看到孔振源出来,都纷纷围了上来,孔振源不理他们,一直陪我到客厅,我们被雨淋湿的衣服,已经熨乾,我们换好衣服,一打开门,看到他还站在门口。
这倒令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我道︰“孔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喜欢认识各种各样的人,能见到令兄,我也很高兴。”
孔振源叹了一声︰“我想……请卫先生后天……”
他支支吾吾著讲不下去,我拍著他的肩︰“到时,我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情,我一定来。”
孔振源又叹了一声,才道︰“谢谢。”然后他大声吩咐司机,把我们送回歌剧院附近我们的车子处,我驾著车,驶回家。
第三部︰白素对莫名其妙的话的解释
在回家途中,我道︰“刚才你瞪我一眼,是甚么意思,是说世上有人懂得那老人的话?”
白素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好好想一下,设法去理解他的话。”
我有点冒火︰“他可以说得清楚一点,不要让人家去猜谜。”
白素沉默了片刻,才道︰“老人的话,其实也不是很难懂。”
@奇@我“嗯”地一声︰“请解释一下,我不懂。”
@书@白素道︰“他的话,一再运用了‘他们’这个代名词,我想,那可能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他自三岁起就研究星象,所以,可以容许作这样的一个联想︰这种神秘力量,和星象、星空有关。”
我静静地听著。
白素又道︰“仔细回想一下他所说的话,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印象︰这种神秘的来自星空的力量,影响地球上普通人的命运,已经很久了,而他认为,越来越过份,所以,一定要阻止这种影响继续发生下去。”
我还是保持著沉默。
并不是说,我对白素的话不同意,白素的解释,有条理至极,能把杂乱无章的一番话,弄得可以说得通。
我只是不认为那老人知道甚么怪力量在影响人类。
白素再道︰“他把阻止这种神秘力量影响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他知道你,由江老师介绍。”
我睁大眼︰“你是说,他叫我飞上天去,去和那些星星打交道?”
白素皱了皱眉,我知道她不是很赞成我的这种态度,所以我又笑了一下︰“那个老人,生命快结束了,人在临死之前,会胡言乱语!”白素仍然蹙著眉,过了一会,才道︰“或许是我的解释太不清楚,事实上我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所以说不明白。”
我道:“你说得很明白︰来自星空的一种神秘力量,在影响著地球人。”
白素先是“嗯”地一声,接著又沉默了相当时间,才道︰“在你想来,我的解释如果成立,那应是一种甚么样的神秘力量,甚么样的影响?”
我听得她这样问,不禁呆了一呆。白素的神情显得十分认真,我自然也必须认真作答,所以,我也想了一想。在我思索不语之际,白素点燃了一支烟,递了给我,我一直抽著烟,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在我思索的时候,我又仔细把那老人所说的杂乱无章的话,想了一遍。
然后,我才道︰“如果肯定真有这种力量,有可能是,在无际的星空之中,在某一个星球上,有著一种科学高度发展的生物,这种生物,通过了特殊的方法,在控制地球人的思想和行动。”
白素双眉蹙得更甚︰“你这样说,只是三流科幻小说中的情节。”
这句话,要是出自别人的口中,纵使我不当场翻脸,也非恼火不可。可是白素这样讲我,我除了不断地眨著眼,表示抗议之外,只好道︰“假设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有神秘力量来自星空,影响地球。”
白素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像是在回答我的话︰“是啊,可是神秘力量,为甚么一定来自其他星球上有高度智慧的生物?”
白素的疑问,不可理解。如果星空中有力量可以影响地球人,智慧必然在地球人之上,这是逻辑上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引证,可是白素却对之表示怀疑。
我也咕哝了一句︰“那来自甚么?总不会是其他星球上的一块石头,具有神秘力量!”
白素没有作声,侧著头,忽然笑了起来︰“你的话,有时会有点道理。”
我不禁呆了一呆,她刚才还否定我的话,怎么一下子又变成有点道理了?
我想等著听她进一步的解释,可是她却又没有说下去,已经到了家门口,我们走进屋子,白素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
而我对那个老人的胡言乱语,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她不提,我也不提。
我进了书房,还没有坐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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