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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就与他们分开了。”

　　我深深喘了口气，深切感觉到有股力量已经涌到了鼻子，努力压制住，我却作为一个旁听者说着：“你们怎么会和机长失散了呢？”

　　“刚进来的时候，他为了寻找出去的路，自己先行，说是有路就会叫上我们。”

　　“那你们就让他独自一个……”

　　“不，我们跟着他，他却说‘这是命令’！”

　　听到这里，我很吃惊，一个机长，一名大校，那种霸气在任何时候都在，简直像一把无坚不摧的伞。我轻轻闭了眼睛，鞠了躬，我相信他会在某个地方艰难地走着，一条思念之线却联系着他的战友。

　　我叹息着，默念着。

　　“耶和华啊，请容我们的呼求达到你面前。在急难的日子，请你向我们侧耳，不要向我们掩面；呼求的日子，求你快快应允！”

　　现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谱写出天空中最后的绝唱，在他们曾经出现的地方，也有无数双眼睛在凝望，面向天空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这一切，神是否会明白呢？

　　谁都会想，神明白，会听到，然后告诉他的臣子说……

十
“快看，这里有条河！”冲在前面的魂灵一面跑一面兴奋地说着。

　　“这一定是冥界中的那一条，具体叫三途河？我忘了。也许本该忘。也许它根本就没有名字，它的名字只存在于那个世界，并且也不是它真实的名字。”我说。

　　是否曾经有人真正到过这里，心里？梦里？然后出去。

　　维吉尔，我想到了他，以及他的学生。不过，那不是真实存在的故事，在那个世界，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明白。除了一些心灵甚至连大脑都被有关神的学说彻底洗礼过的虔诚的教徒才会深信不疑。

　　说到此处，我相信这并非古书提及的那河。毕竟那河的水是极黑的，里面有无数挣扎着的丑恶魂灵，并由一个丑陋的掌舵人操控。眼前的河却是清澈的，里面似乎有点点繁星闪烁。

　　这不得不让在场所有有过人间履历的魂灵联想到宇宙中的那条，拥有着无数小行星的。

　　也许我们并没有真正离开宇宙，只是去了另一块乐土，可供我们生存的另一个与“蓝色的泪”极其相似的星球，那里有着与我们脑海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城市，海洋。只是我们在那里重生而已。

　　上了最后几阶梯子，回过头，之前走过的地方全消失了，眼前的河水还在流动，没有起源，没有结尾，仿佛贯穿着整个宇宙。

　　可能，这一切真的是由一颗心或者是十三亿颗心所创造的，有魂灵曾试着踏出了第一步，重生或者永生的第一步……

一
河水在流动，星却没有变化，就像是黑亮的小石块。

　　“怎么过去？”谁都在问。贸然下去，也许就会深陷泥潭。

　　“那里就是炼狱？”

　　说话间，河水起了变化，清澈之中显出几个人，他们背后渐渐多了灰色。

　　“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我的妈妈！”

　　“尽快救人，救更多的人！”

　　……

　　那便是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

　　“我到过这里，我本是这里的人！”有魂灵激动地喊出来。

　　云梯车、大吊车高高升起，切割机、冲击镐飞速运转着。

　　那是穿着绿衣的中年男子，他紧紧握住废墟下一名小男孩的手说：“小朋友别怕，叔叔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那小男孩的身体被一块水泥板压在下面，上面却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板、石块，还有巨大的横梁。这时候雨越下越大，男子找来棉被，撑起一个小帐篷；怕伤着孩子，快接近孩子时，他就用手刨石块；怕孩子睡着，他也搬石头，也不停地和孩子说话。

　　“我答应了小朋友，就一定要把他救出去！”

　　光过去，画面里出现一名白衣女子，她正走进医院的院子里，大地又开始动了。也许是出于职业本能，她和几名同样着白衣的同事不顾一切地向住院大楼冲去。刚到大楼门口，跑到前面的女子突然被掉落的水泥板打倒在地。当大伙儿搬开水泥板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看了看周围，她竟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不要管我，快上楼转移病人！”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用力摇她，拼命喊她的名字，却分明感到她的生命正在渐渐消失……

　　河水不断闪烁着，跟所有魂灵的眼睛一起闪烁着。整个世界又回到虚空。

　　“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小妹妹，咱们数数吧，从1数到200，你就可以出来了。”

　　小女孩用稚嫩微弱的声音数着，孩子每数出一个数字，大家的心就揪紧一次。

　　小女孩数着数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画面变化得更快了。

　　“叔叔，我喜欢芭蕾，还要跳舞，别锯我的腿！”

　　看着孩子秀美的小脸和期待的目光，谁的心也在流血，假若魂灵也被允许有心的话。

　　这一次，白光刚刚退去，魂灵中就传出一个声音：“等等，等等，这是我哥哥！”

　　我跟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正对着废墟瓦砾喊话：“还有人活着吗？答应一下，用石头敲出声音也行！”

　　画面动了，消失了，“动起来了！快跑！”……

　　“哥哥！！”

　　这一切仿佛被河阻断了，谁也听不见对方的话。魂灵流着泪，跪在地上，嘴里念着：“哥哥！我们拉过手指的！你说要是我期末成绩考得好，你就带我去北京玩，你说过的！我们小学只剩下一片废墟，大人们都在哭喊着孩子的名字。却没有人叫我！我就慢慢慢慢闭了眼，为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你要跟着穿红衣服的人去别的地方？为什么不管我？！”

　　说完，那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一幕，她纵身跳下去……

　　“别去！”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已经出现在河的对岸，河不宽，隐约能见到她依然跪在地上。

　　陆陆续续，魂灵们也跟了过去。

　　走之前，我仔细看了河水，想到预言那回事。还在另外世界的时候，七怜总是能事先知晓一些，她肯定在此停留过。

　　如今，河水依然静静流淌，我开始宁愿相信它是由另一个世界的眼泪汇集起来的。因为有本古书说过，说不定这个世界真是由另一个世界的心所创造出来的。

　　画面一瞬而过，但我却见到了自己，露娜，以及一群挥着翅膀的洁白的天使……

二
刚上岸就能见到道路两行的碑文，碑文共有三个，上面用各种语言刻着如此的话，话是闪着光的：

　　碑文一：美丽善良的犹太姑娘苏姗娜未出阁前，父母教导她遵守摩西律法。婚后，嫁给一个富有而虔诚信教的丈夫，家中成了当地犹太人经常聚会的地方。其中两个犹太公会的首领垂涎苏姗娜的美色。一日，两人借苏姗娜洗澡之际，要挟苏姗娜就范，否则，就控告苏姗娜对丈夫不忠，与其他男子幽会。

　　我们一路走着，议论着，不远处，又见得一些光字：

　　碑文二：苏姗娜不从，哀叹：“如果依从你们，那么我就犯了通奸罪，要是我拒绝的话，你们就诬陷我，真是无路可走，但我宁可做被你们诬陷的牺牲品，也决不背叛主啊！”惊动众人之后，两名士师说亲眼看见苏姗娜在大树下与别人幽会。在即将被众人处死之际，苏姗娜向主祷告：“主啊！什么秘密也瞒不过你，惟有你知道我是无辜的，这两个男子在说谎，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去呢？”

　　在此处能看到前方的建筑，但是，看完眼下的故事似乎更加要紧：

　　碑文三：听到苏姗娜虔诚的祷告后，无所不能的上帝便启迪一个名叫但以理的青年，让他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说：“我不赞成处死苏姗娜，先把事实真相弄清楚吧，这两个人提供的证词可能是假的。”但以理要求将两个士师分开，并询问同一个问题——“看见他们在什么树下幽会？”。第一个士师回答：“在一棵乳香树下！”第二个士师回答：“在一棵大橡树下！”真相大白，诬告者被处死，还苏姗娜的清白。

　　所有魂灵在此低头默了会儿，审判者是个什么样的？这是大家都会的一句，只是，他们掂量着自己，想知道如何叙述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据说，冥界法官在此审问亡灵，一切谎言都会被拆穿。”我看着前方的古老建筑感叹了一句。

　　“我们不会说谎，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谎言可以说。”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钟声……

　　很寂静，但决不荒凉，有强光，天空的每一处都像是光源，有时候就像是进了一个巨大宫殿，因为有谁正在等候，这每个魂灵都明白的。

　　见到了，建筑仿佛由三个部分组成。中间的地方突了出来，由16根大柱子支撑着，柱子上还刻了些什么，看上去已经分不清年代，可以说是未知的年代，建筑顶上是土黄土黄的。无论哪边看起来，都被衬托得异常白亮。

　　这几乎成了此地共同的颜色，白，洁，没有污点。

　　前面有小台阶，进去之前发现了比之前更大的碑文，写着：审判者必须承担维护正义和运用合理的方法探究事实真相的重任，否则，会伤害无辜者。

　　我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其实先前就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能看懂这个世界的语言。

　　褐色的木门是开着的，仿佛早知晓了有人会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我一只手拉着一个孩子，可是，我们却只能肩并着肩。

　　“走吧。”我说。

　　他们点了头，阶梯很短，很宽，我数过，只有十一格。进去之后，这比想像中的还宽敞许多，顶上是些黑条白格子。正前方是两个层次的台阶，最上方的长廊成了一个倒着的“C”字，长廊下边的墙上刻了很多画面，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各种刑法，以及对于犯罪者所采取的手法。

　　“耶和华的律法全备，能苏醒人心；耶和华的法度确定，能使愚人有智慧；耶和华的训词正直，能快活人的心；耶和华的命令清洁，能明亮人的眼目；耶和华的道理洁净，存到永远；耶和华的典章真实，全然公义。我们在此受到警戒，守着这些便有大赏。谁能知道自己的错失呢？愿你赦免我隐而未现之罪。”

　　整座审判所中没有人，没有神。

　　“吾乃天国引导者，虔诚的魂灵长途跋涉到此，接受汝等审判。”

　　“请魂灵上前述说生前的所犯之罪，所受之刑。此处并不存在功过相抵之说。请如实回答，因为，在此，所有谎言将被拆穿。”

　　我分明见到站在前面的魂灵往后稍微动了些，后面的却掂着脚想凑到前边去，惹得整个空间变得拥挤。

　　嘈杂之时，所有魂灵数落着自己的过错，但错不过于天。

　　“‘你们若属世界，世界必爱属自己的；只因你们不属世界，乃是我从世界中拣选了你们，所以世界就恨你们。’这是上帝的意思。”

　　我越发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他似乎知晓这一切，说：“现在，你们离开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世界失去了你们，会恨，但这种恨，也作思念之痛。”

　　“可这并不是他们的意愿！”

　　“这只是灵魂的洗礼，请听我说，年轻人。所有的魂灵也听我说来。从神之子耶稣被投入监狱，不管是罗马的执政官，还是典狱长都不想处死耶稣，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们的意志都是被那些犹太教的长老所左右，而不得不为之。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执政官还将一个死囚犯和耶稣一起接受审判，并当众宣布：‘今天只能将一个人钉上十字架，钉谁，由公众决定。’而公众都高喊赦免穷凶极恶的罪犯，而将耶稣钉上十字架。于是，耶稣的受难开始了。耶稣不但要自己背着即将钉上自己的十字架，还有忍受不断的漫骂，鞭打，以及民众投掷的杂物的伤害，耶稣的鲜血从审判厅一直流淌到行刑台前。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也有善良的人想给耶稣水喝，也有人想减轻他的痛苦，替他檫拭鲜血，也有人想替他扛着十字架。这些人最后都要了善良的回报。”

　　我无法知晓，人被活活钉在十字架是怎么样的痛苦？！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听过千百遍的故事如今又一次相似的重复。我的心在震撼，我的手不由的麻木，仿佛我也被钉上十字架一般的颤栗不安。

　　“灾难降临之时，必有人受难。这人是耶稣的替身？”

　　“可以如此认为，只是事实并非你所想。受难之时，耶稣不停地在说一句话，他说：‘父亲，请饶恕他们吧！他们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干什么！’告诉那些不理解他的人，即使他的鲜血在流淌，他也一直对强加给他的人，当然是愚昧和无知的人进行救赎。”

　　“耶稣用人亦或是神的血换来了民众的信仰，这种信仰的归根结底却是劝世人做个善良的好人？！”

　　“地上悲哀衰残，世界败落衰残。地被其上的居民污秽，因为很多人犯了律法，废了律例，背了永约。而律法却非人所规定的，那是大自然的，小偷小摸，大吃大喝也成微尘。神所在意的，是堕落的人心，所行不耻之事，甚而侵犯同类之生命。而后，大地被咒诅，人心被唤醒。这是一次灵魂的洗礼，用生命换来的圣水。自然，灾难意味着什么，必须以比本身的罪所应承受的刑罚还残酷的方式得以求得宽恕，因为被选中之人所承担的不只是自己那份。相反，却并非因为罪太深而导致灾难，人生自有定数。世界由神掌管，自然界却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律。”

　　“自己的规律？那次‘洗礼’只是抚慰魂灵的曲子？”

　　“按照上帝的意愿，我会将自然生死的人所应到达的场所展现给你，你会出去，安抚他，警示他。”

　　跟着他的意思，我再次回到先前的壁画，这时，画开始动了，本已模糊的字也清晰了。相关之事我却不能很好描述。只是根据突显出来的字：

　　狂风地狱，色欲场中的灵魂，在狂风中飘摇；暴雨地狱，犯了饕餮罪的，躺在臭雨冰雹之下，并成为地狱犬的食物；　滚石地狱，贪婪者和浪费者，他们推着巨石，互相顶撞；水沼地狱，容易愤怒怨恨者在黑色的河之中相斗；火焚地狱，不守神喻的罪人，被关入墓穴中遭受烈焰的焚烧；血池地狱，以暴力伤害他人者投入其中；森林地狱，自杀者在这里变为树；热沙地狱，逸于安乐的人处于火雨和热沙之间；鞭挞地狱，淫媒和诱奸者永受鞭挞之刑；污秽地狱，阿谀者泡在粪溺的坑中；孔穴地狱，利用圣职做坏事者倒插在坑中，脚底燃起火焰；扭曲地狱，以占卜骗人者扭曲着头颅，倒退行走；沥青地狱，贪官污吏永沉于沥青海中；木桩地狱，伪君子被木桩钉在地上，被人们踩踏；毒蛇地狱，窃贼被毒蛇纠缠、啃咬，最终变形；火团地狱，劝人为恶者包裹在火团之中；开膛地狱，离间者的身体被反复撕裂；疮痂地狱，伪造者浑身腐烂，搔痒难忍；寒冰地狱，叛徒被冻在寒冰之中。

　　这是所有，几乎没有人能逃脱的厄运，我问了他。

　　他却说：“也有例外，魂灵在生前所受之罪已经超过那刑，在炼狱之中便不必再受刑，炼狱，那个世界是这么叫的？”

　　“算是吧。”

　　“上帝于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三道门就在后面，请带着他们前往，那是一次选择，最终会到一处，既是选择，就不要计较对还是错。更不可盲目发怒，甚至迁怒其它，否则，那便是真错。”

　　魂灵们也听出了其中的内容，心里高兴却未能压过另一个世界的悲伤。于是，思念、选择便成就了这个世界的刑罚。眼泪依然流淌，依然寄宿在与之至亲的人眼睛里，紧锁的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