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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们先去见你父亲，然後我送你上飞机。”
　　“开什麽玩笑！”Keller不同意他们这样做，“你要他一个人死在飞机上吗！”
　　“不，我会陪著。”薄霄冷静的回应道。
　　秦敬玄听後很诧异，“你想怎麽陪？”
　　“坐在你的副驾驶上。”
　　“那样你也会跟我一起掉下去的，之後你该怎麽脱身？”
　　“之後的事再说。”
　　薄霄也是个很固执，做事不考虑後果的人。




第五十章

　　“该死的，什麽海边，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在这接受治疗吗！”Keller直到现在都不相信医生的话。
　　他会活下去，一定会。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口口声声说为他好，却不在乎他的感受。”薄霄道。
　　“你他妈的才认识他多久，就来教训我？”
　　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著他。
　　薄霄想带他走，完成他最後的心愿。
　　Keller想把他留下，让他继续活下去。哪怕最後真的救不回来，也能比在飞机上多活几天。
　　两人争执不下，最後还是秦敬玄让他们闭嘴。
　　“对了，我的鱼呢，该充电了。”秦敬玄把话题岔开。
　　薄霄将小鱼缸拿到他面前，“它们好像游得很欢。”
　　“是吗。”他从鱼缸中捞出一条，放在手上，“如果是真的鱼，离开水一段时间就会死亡。生命，还真是脆弱啊。”
　　没过一会儿，他又让薄霄帮他把机械袋鼠搬来。本来只要用遥控器控制它，它就可以自己走过来，但这里除了秦敬玄以外没人会用那个遥控器。
　　要说遗憾，最大的遗憾就就没有完成这个作品。
　　他伸出手摸摸袋鼠的头，“薄霄，带它一起上飞机吧。”
　　“好。”
　　“然後你就不用去了，我有它陪著就行。”
　　薄霄有些为难。飞机里的空间并不大，只容得下两人。
　　秦敬玄在变相的拒绝他与自己同乘飞机。
　　“这恐怕不是一个好决定。”薄霄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应该在乎我的感受吗。”
　　薄霄想不出任何理由反驳他。
　　“我突然很困，把灯关了吧。”
　　他们很配合的把灯关上，但没有离开的意思。
　　想再多陪他。
　　上一个夜晚薄霄一直在他身边，Keller就很不满。可秦敬玄有说过那晚想让薄霄单独陪他待著，Keller也就没进去。
　　从现在开始，他一定要陪著走到最後。
　　“晚安。”临睡前，秦敬玄对他们说。
　　夜晚，薄霄因为许久未合眼而小憩了一阵，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醒来，看秦敬玄的呼吸还很平稳，便静静的继续看著他。
　　Keller坐在床的另一侧，紧握著秦敬玄的手。
　　他就这样一直睡著。起初两人觉得没什麽，直到医生进来给他换药。
　　大概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後，医生很平静的说：“请你们开始为他准备後事吧。”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两人怔住。
　　Keller首先发问：“你的话是什麽意思。”
　　“他马上就要……”
　　“他还没死！你看清楚了吗，他只是在睡觉，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我也请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你可以看一下他的血压与心率，坚持到今天，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Keller还想说什麽，被薄霄抢先一步问道：“还有多久。”
　　医生如实回答：“一天之内。”
　　Keller大骂道：“你他妈的总骗我！五年，两年，一星期，现在又说只剩一天。你的判断什麽时候准过！是不是想我送你去死！”
　　“K先生，我只是个医生。”
　　无法接受。
　　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本以为他能撑够一星期，可这才刚刚第三天，就要面临这样的结果。
　　“医生，他还能醒过来吗。”薄霄想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但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
　　“理论上讲，不能。”医生指著床边摆放的大大小小的仪器，“当这些数字降低到当前的一半时，他就差不多了。”
　　等待。
　　屋子里异常宁静。
　　秦敬玄的呼吸声很小，但至少证明他还活著。虽然不能跟他们讲话，无法对他们做出任何回应。
　　“那，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吗。”薄霄继续问道。
　　“或许可以。有什麽想说的，尽快吧。”
　　其实要他说，他也不知道想说什麽。这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盯著他的脸。
　　Keller开口对他道：“我有话想单独对他讲。”
　　薄霄没有与他作对，一个人去外面静了一会儿，顺便抽了支烟。
　　不久，Keller从里面走出来。能看到他的眼眶是红著的。
　　“你准备好给他陪葬吧。”Keller很明显的对他表露出敌意。
　　薄霄并没有指望他能待自己友善。
　　Keller虽然嘴上这麽说，但仍然给他机会与秦敬玄单独见面。
　　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与他告别。
　　并不是什麽事情，都会等你准备好後才发生。人生总是意外不断。




第五十一章

　　“晚安。”
　　这是他对他们说的最後一句话。
　　与医生一同进屋，帮忙给他继续输液。
　　手臂明显瘦了一圈，手背上都是针孔。脸却没怎麽变。
　　薄霄很少能看见秦敬玄的睡颜，印象中的他总是醒著，好像有消耗不完的精力。
　　比如蜡烛，烧的越旺，燃尽的也就越快。
　　“我在这里。”薄霄与他贴紧额头，“我在这里。”
　　所以，快醒过来。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坚持住，我在这里。”
　　希望他一觉醒来，又能像过去那样。
　　薄霄不想体验再次失去的痛苦，感情上他早已一无所有。有了秦敬玄，他才重新想珍惜一个人。
　　“能听到我说话吗，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去旅行，想去哪都可以。”
　　薄霄从没想过生存的意义。然而，此时他却不断思考，人的一生，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麽。
　　也许金钱与地位能让人在活著的时候产生满足感，但当生命走到尽头，会发现，你最想要的，不过是个能陪在身边的人。
　　人，终要回归自然。
　　“有很多事，都想跟你说谢谢。虽然你也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薄霄每说完一句话，就会停一小会，等待他的回复。
　　可他就这样一动不动。
　　“别死。”
　　还没带他去见他父亲，也没去海边。他的旅行，他的实验，有那麽多事没有做完，怎麽可以就这样带著一堆遗憾离开。
　　他清楚的看见，秦敬玄紧闭的眼角，留下了眼泪。
　　能听见，他都能听见。
　　“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坚持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别哭。”薄霄摸著他的脸安慰道。
　　机器上的数值在缓慢的减少，中午的时候，医生又进来给他扎了一针。
　　“注射这麽多药物，他的身体受得了吗。”薄霄很担心。
　　“如果不注射，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Keller也叼著烟进来，在门口把烟掐掉，“再给我说这麽晦气的话，小心你的命。”
　　那医生依然不卑不亢道：“要我说多少次，我只是个医生。”
　　下午数值下降的速度加快了，两人一言不发的坐著。
　　他们都没做好迎接现实的准备，只能在心里祈祷。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这麽坚强的人，一定能挺过去。
　　然而，午夜十一点三十二分，他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薄霄只觉得大脑突然眩晕了一下，不久後恢复过来。
　　心脏的某一处非常难受，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总觉得他会突然醒过来，像过去那样带给薄霄惊喜。
　　Keller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双手紧握。
　　想必自己的样子也很难看吧。
　　这一刻，真的到来了。
　　不久，迟司也赶到。
　　“我答应过他不杀你，”Keller对薄霄道，“你最好现在就滚，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薄霄没有反应。
　　“滚！现在给我滚！都滚开！”Keller大吼道。
　　“冷静一点。”迟司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被他一把甩开。
　　“我可以走，”薄霄开口道，“但我想拿点东西。”
　　“想拿什麽就都带走，快点从我面前消失。”
　　Keller是真的想杀了他。
　　薄霄来到後面的空地上，打开直升机的舱门，从里面拿出了相机。
　　该去哪儿呢。
　　拿著相机走在不熟悉的路上，没有目的地。




第五十二章（完结）

　　薄霄彻底告别了杀手的身份。他开始觉得之前做过的一切都太罪恶，对自己产生了很浓的厌恶感。
　　当你无情的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时，会让多少人痛不欲生。
　　Keller也没有再找过他，算是默许了他的离开。毕竟那里不缺人手。
　　他找出秦敬玄的相机，重新翻看一遍。里面没有任何关於秦敬玄的照片，只有风景。
　　他开始害怕，可能某一天，他会忘记秦敬玄的脸。
　　直到最後，他们都没对彼此说过“爱”这个字。
　　爱吗？
　　他们的相识就像一场笑话。命运把两个不相干的人连系到一起，又将他们拆散。
　　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像是一场梦境。
　　他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这样的生离死别，他也算是经历了两次。可这两次却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的他，几乎是痛不欲生。那时他还是个未成熟的大男孩儿，在病房中哭的一塌糊涂。之後颓废了很长时间，直到成为杀手後才得以将抑郁的心情发泄。
　　在经历了许多，逐渐成熟後。他懂得控制眼泪。
　　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哭。
　　薄霄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迟司并没有霸占他的银行卡，所以他的钱还可以由自己支配。
　　立即起身开始计划行程，准备给秦敬玄送上一份礼物。
　　这半年的时间，他带著秦敬玄的相机，云游各地。准备回来後向Keller问他的安葬处，将相机放进去陪葬。
　　要把他没见过的美丽景色带给他。
　　旅途中，每每看见相机，就觉得，他在与自己同行。
　　悲伤是有的，但他不想让这些负面的情绪影响他拍照。
　　过去的他也走过许多地方，但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欣赏当地的景色。经过这次旅行，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平地，草原，群山。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会停下来仰望当地的天空。
　　有这麽多过去没见过的景色，没吃过的美食，没走过的路。
　　旅途进行了一大半，仍有许多国家没有去过。他先回到这座城市，想去秦敬玄那儿看看。
　　有点想念那里。
　　别墅周围早已杂草丛生，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
　　窗户开著，他过去就习惯这样做。
　　从窗户翻进屋内。先去了秦敬玄的卧室，床上蒙了一层很厚的灰，床边还摆著他过去一直用的杯子。
　　来到他的平时做实验的房间，那群机械宠物们都安静的待著。鱼缸中的机械鱼已经因为电力耗尽而死气沈沈的躺在鱼缸底。
　　薄霄把它们从水中捞出，放在电脑桌上。
　　物是人非。
　　从秦敬玄那儿离开後，薄霄回了趟家。他要拿卡再取些钱，好让他能继续旅程。
　　他的车并不在车库里，应该是被迟司开出去了。这都没什麽关系，他本来就不是很在乎。
　　正想著，突然看见有人看他的车回来了。
　　透过车窗，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不，这不可能。
　　车停在他面前，车内的人下了车後，一脸笑容的看著他。
　　不过很快薄霄就发现了不对劲。
　　“迟司？你的玩笑似乎不太有趣。”
　　迟司此刻易容成了秦敬玄的样子，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难道我装的就这麽不像？”
　　“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完全不一样，虽然你们都一样是个无赖。”薄霄如实答道。
　　“咳……好吧。这半年，Keller一直在找你，当然，我也在找你，不过我跟他的目的并不一样。”
　　“你找我有什麽事。”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也算是帮我一个忙。”迟司指著自己的脸，“我这样做很讨厌吗，为什麽你们看见我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这玩笑的确让人很讨厌。”
　　“谢谢你提醒我。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个惊喜。上车吧。”
　　薄霄没有拒绝。
　　看迟司神秘的样子，薄霄非常好奇那个惊喜是什麽。
　　该不会是带他去秦敬玄的墓碑前吧。
　　车停在两个城市的边缘的一个郊区，附近有几间简陋的房子。
　　迟司指著其中一间，说：“他就在那里。”
　　“谁？”
　　“那小鬼。”
　　“我不懂你的意思。”
　　“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迟司拔出车钥匙，丢给他，“不跟你兜圈子了，他还活著。还有，从现在开始，我要告别你这个该死的身份。什麽吗，只有表面看起来风光，背地里却累得要死，我受够了。”
　　“什麽？”薄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麽活过来的？他现在怎麽样？”
　　薄霄确定当时亲眼看见他死了，身体的所有数据都归零。
　　如果他真的起死回生，那就是用科学解释不了的奇迹。
　　“想知道就自己去看。虽然他活过来了，可却跟废人没什麽两样，不过至少还能说话。即便这样，你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吗。”
　　“你认为呢。”薄霄打开车门，直接向门的方向走过去。
　　“你就不问问我，他究竟变成什麽样子了吗。”迟司继续问道。
　　“不需要。”
　　“喂，你不怕我骗你吗，要知道，Keller一直想杀了你。”
　　可能迎接他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枪口。
　　“我从没怕过任何事。”他的回答非常坚定。
　　开门的瞬间，他仿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正在对他说，好久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