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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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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他留下的迷宫里走,他知道人在面对答案时总会倾向合理且稳定的一方,所以得意安然。”
  “他很厉害,不是么?”青年只是笑,“你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欲望行事,特别当他全部的欲望只有杀戮时,他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使他比所有人都进化了那么一点。那可是跨越性的一点,人和大猩猩的基因差距也只差了那么0。01。”
  左森看着他,他的神情是一贯的安然闲适,还有在注视他时眼中所特有的慵懒柔和。
  那是典型的,注视情人时的目光。
  “所以你认为那反而是一个比我们都更优秀的人?”他反问。
  “我认为是的,很抱歉如果你为此感到伤心的话,”青年莞尔,“我们是人,我们也是动物,左森。我们也需要进化,在原始本能方面,你不得不承认你只会面对更加凶残的谋杀犯,他们的理由一个比一个荒谬,杀人的方法也会更加不可理喻。”
  “可这就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没有回答,左森没有表示同意或是否认,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
  “昨天晚上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青年脸上的笑容消敛。
  “我在家里。”他迎着左森写满怀疑的目光,坦然无辜。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青年的嘴角扬起几分含义不明的笑。
  “因为我和你分开的几个小时后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你现在怀疑我,警探先生?”
  左森的喉咙隐隐梗住。
  “我没这么说。”
  青年的目光停在离他只有几寸的地方,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像一道深渊。
  末了,他微微一笑。
  “左森,你可知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永远无法坦诚,甚至对你自己。”
  他说着,拾起桌上的遥控器在虚空中一按,壁挂式音响按着记忆播放终止的歌曲。
  左森被那熟悉的旋律隐隐震住。
  “你既已下定决心,却又希望在我这里得到回答,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青年伸长了腿,目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般停留在那人眼底,映着播放器里轻佻语句,像是嘲讽。
  “左森,你明知道这里是泥沼,又为何还要回来。”

  篇·逐猎

  他们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凶手就是谷原,他们像是被困在迷宫里的蚂蚁,而迷宫却是由谷原一手建造。
  他拿着从马克杯上取下的指纹,迟疑许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期待比对结果
  。还有诸多问题悬而未决,没有在那时对质。
  左森知道自己赢不了。一如青年所说,他们是一类人,气息接近,同样敏感。一进一退,警觉与逃离,心生疑窦之时,对方往往已经掩盖一切并张开可靠怀抱来制造假象。
  他们永远旗鼓相当。
  “照你这么说,我们之前的一切推论都是错误的?”
  袁峰在桌上高跷着脚,自下而上的目光充满力量和怀疑。
  “毫无正确性。”左森笃定。
  “但这也是他故意展示给我们的,引诱我们去调查背后的目的,他知道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让一切事物变得合理并且充满目的,他想要讽刺这一切,于是制造了一个目的性的幻觉,可他根本不存在任何目的。”
  “在他的世界里,他把自己当做是个捕食者,他就像是荒原上的狼,凭借本能进行杀戮。他的谋杀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杀戮而已。他从不抑制自己的本能,最大限度保留他对血腥和杀戮的欲望。他不刻意的选择目标,没有固定谋杀的方法。他不存在刻意选择,也不在乎谁被杀死。他是在披萨里放进□□的人,他根本不介意谁会吃到那个披萨。他在食物,药物甚至毒品里下毒,随便它们被谁捡到,然后看着那些人像是上钩的鱼一样吞掉这些有毒的饵。把拳王的头砸成稀烂,他从手无寸铁的人开始,直到最为强悍的猎物,他的谋杀,是一种捕猎。”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次的案子就是他做的?”袁峰始终半信半疑。
  “这也是他的杀人游戏,他胁迫死者,给他们两把刀,看谁先将对方捅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上的伤口都是一一对应的,还有死者二人为什么会有刀的问题。”
  “用词,注意他的用词。”左森有些不耐,把台面敲得咄咄响,“明显的受迫性词语,他还提到他不能‘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这又是为什么?看两个互相厮杀的意义?”
  “他在享受控制的快感。”左森沉吟,“他一直在进步,因为他的欲望不再单纯,他开始有了贪婪。”
  一室沉默,袁峰在他的大段理论和隐喻里眉头紧锁。
  “你一直都知道这些,是不是?”
  袁峰看着他,他的目光充满审视。
  “这另外一种可能,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步,虽然不知道死的是谁,但有人注定会死。而这一切,要直到他们死后才能印证。”
  “可能性从出现的那一刻里就一直存在,”左森看着他,“可是你我、和任何人一样,都选择了所有人都会选择的更为合理的方向。”
  “这是人的认知本能。”
  袁峰细听了听他话中端倪,不禁想他这人到底是个滴水不漏的,到教他袁峰成了漏洞百出的那个。
  他觉得可笑,却又说不出何处可笑。
  回神过来时听得门板笃笃,欧文抱着杯子一脸欲语还休。
  “左森……那个,楼下好像有人在等你。”
  他见左森一皱眉,陷入迟疑。
  落地窗外,上回与左森同出的青年正等在楼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衣着气质都像是个简单的学生,等待着放学后短暂的约会时光。
  左森在窗边看着他,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欧文早就八卦满溢地凑上来,袁峰在旁边皱眉暗自嫌弃。
  “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左森却蓦地转过身:
  “继续讨论吧。”
  欧文又惊又疑,“可人在下面……”
  “我知道。”
  左森的反应出乎意料。
  袁峰知道那个青年是个在城南的大学里教书的,他有他一切的身份资料和现实底细。袁峰知道这人极端聪明,他在海外拿下了从哲学到药理学领域的诸多博士学位。简直是个天才和疯狂的结合体。
  也是连环谋杀案迄今为止最为合适的嫌疑人选。
  而左森对此一无所知。袁峰不知道他是如何与这个人有关系的,在他看见左森与青年的亲密关系之后,他便立刻开始调查。可是没有了左森,他能看见的只有一堆一堆互相矛盾的证据与时间链。
  像是被困进了迷宫。
  “你怎么了?”袁峰问他。
  左森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完全无视袁峰。
  欧文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口型:
  “吵架了?”
  没过几分钟,左森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虽然是无声,但是一波一波的震动直催人心。欧文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左森继续维持恍若无闻的态度,而楼下的人显然也极有耐心。
  于是两厢慢慢的熬,电话一阵又复一阵的响起,左森看着那方寸屏幕亮了又灭,七八个来回之后归于寂静。
  像是已经放弃了。
  袁峰从左森的脸上看不见更多的表情,他像是被湖水浸没在水底的石像,沉默直至世界尽头。

  篇·逐猎

  左森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界限分明。
  轮廓从某时清晰,他记得那时午后阳光的成色,鲜花的馨香,饭菜的热气。后来往日遗骨化为灰烬,在指缝间剩下残留的骨殖。所有的纽带就此脱落断裂分离,个体与世界从此再无瓜葛。
  他明白自己从此与世界两讫。
  后来他吃饭想,睡觉想,看着卷宗时也在想,他为什么回来。
  开车想,说话时想,洗澡时想,□□时想。
  他为什么没有离开。
  已经割断纽带,为什么没有离开。
  宏旨失效,自我满足成为骗局,又为何还有留恋。
  他删掉三十七条未接来电显示,将号码放入黑名单。然而不久之后又还原,他把那串号码放进了监听系统中,一旦有异象便直接与自己的手机联通。
  直至下一次凶案发生之前,他将在暗中监听着有关谷原一切的动向。
  如果他是在荒原之上肆意掠杀的疯狂野兽,那么他就是野兽背后精明透顶的猎人。
  暗中调查一个星期之后,警厅上层和几名官员汹汹冲进办公室。
  议员的女儿被绑架了。
  三天前从学校失踪,绑匪至今没有提出任何金钱交换条件。
  议员通过施压,想要把案子转交给重案组。
  袁峰急急出来抵挡。
  “这里是重大凶案调查组,管的都是死人的差事,我们现在手头还有一桩连环杀人案在追查,实在不适合再接手其他的案子。”
  警厅的人也说的诚恳:
  “这事非同小可,议员指名要你们来查。那件案子虽然重要,但嫌疑人一时也没有现身,有人怀疑这事是他干的,并且议员也是这么想……”
  左森在一旁不出声,静静地看着那随来的几名官员,都算得上一方政要,如今个个愁眉苦脸,显然是吃了绑匪和上头不少苦。
  “怎么回事?”袁峰皱眉。
  “绑匪给我们的电话没有提任何金钱交换条件,”一个官员突然说,“我们现在只能知道的就是孩子常玩的一款线上游戏,里面还有活动,就此推定也许人还活着。”
  “孩子上一次被人看见是和谁在一起?”袁峰问出了所有绑架案都会问的问题。
  “您可能不太明白……”一个自称是议员秘书的官员难堪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议员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事实上,我们遇到的交换条件非常奇怪,之前的任务小组担心风险太大所以拒绝行动,但议员坚持。”
  袁峰一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绑匪要求我们给出的唯一交换条件,是议员的另一个女儿。而且他要求必须由左森警官来与他取得联系。”
  目光一时落在左森身上,袁峰看向搭档,欲言又止。
  “你觉得……是他么?”
  那人从一开始就毫无规律可言,以至于所有乍看无理的事情都成为他的标志。一时连左森都难以确定。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先和议员谈谈。”
  “没问题。”金丝眼镜微微一笑,“车就在外面,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篇·逐猎

  议员的别墅建在靠海的半山边,有中空的花园和半悬挂式的阳台。
  袁峰一面暗自羡慕并咒骂着政治的虚荣,一面开始理解议员千金被绑架的合理性。
  左森全程一言不发,他们被请入松软宽长的豪华沙发,坐上去的时候袁峰眉眼都舒缓。他看着身边人依旧生硬的表情,忍不住想开口调笑几句,却复又作罢。
  很快议员就捏着细手杖进来,政治家一贯的滴水不漏神情,一开口却暴露了他的焦虑。
  “请你们一定要找回我的女儿!”
  他把孩子的照片交给警探,漂亮的双胞胎姐妹,孩子的母亲在一旁哭泣不止。
  “早上还好好的送出门去,就再也没回来。”
  “议员先生,我需要提醒你,”袁峰道,“这名绑匪很可能是正在追查的一桩系列谋杀案的元凶,根据他的行为模式这次的绑架案将会有极大风险,我们不建议进行人质交换。”
  “你们一定要找到她!”议员突然大声,“公选在即,我不能在此时让我的选民们为我分心。现在无论提什么条件,只要能满足他!”
  警探们面面相觑。
  如今仅剩下的孩子穿着长绒睡裙,一脸怀疑的看着面前憔悴的警探。
  “你们能帮我找回姐姐吗?”
  左森半蹲下来,抬起头看着女孩。
  “你知道姐姐在哪儿?”
  出乎意外的,女孩点了点头。
  “他们说,只有我同意了,才能看到姐姐。”
  “‘他们’是谁”
  女孩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父母,回过头来奶声奶气:
  “爸爸妈妈,警察还有抓住姐姐的人……”
  “之前的人并不想执行这个计划,”议员出面打断道,“可是我们不能再等了。”
  警探们不置可否。
  “时间多一天,孩子的性命危险就更大。”
  “绑匪还说,今天晚上就要我们的答复。”母亲哭泣着道。
  “今天晚上?”袁峰不自觉的看向左森。
  “我们没时间了。”
  “先和绑匪取得联系。”左森作出决定,“我们要摸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
  他抚着孩子的肩膀,眼睛直望进去。
  “你愿意救姐姐吗?”
  孩子点了点头。
  “你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把姐姐救回来吗?”
  孩子有些怯懦,但还是点了头。
  于是他们布置技术小组,调取资料,在议员家的客厅里等了四个小时之后,电话铃如约响起。
  议员接起电话,左森在一旁监听。而电话的另一头却仿佛了如指掌一般,悠悠的开口,扭曲的电子音笑得无限诡异:
  “左森警官……你见过猎杀自己亲子的北极熊吗,见过……被同伴叼得稀烂的幼鸟尸体吗?”
  一时监听的众人目光悚然望向左森,他眉眼阴沉,条件反射般将手机里的监控程序打开。
  袁峰认出了那个号码的主人。
  谷原。
  “你、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议员混不知情,简直被这样的开场白吓昏过去。
  对方哈哈了半天,然后真诚致歉。
  “我没想吓到您议员先生,您的女儿情况很好,只是左森警官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们初次见面,自然需要打个招呼。”
  定位系统很快锁定对方的位置,在靠海码头的一只船上。
  袁峰做手势示意,却被左森否定了。
  “左森警官,听着多没意思,还是说句话吧。”对方突然说。
  他愣了愣,接过了听筒,接着听见一声低笑。即便被极度扭曲,但还是瞬间流过他大脑皮层最为熟悉的神经。
  同时手机里显出定位,谷原的号码依旧停留在原位。
  “你们有什么条件?”
  “条件我早已经说过了,”对方依旧优哉游哉,“我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好奇天下的双胞胎是不是都长得一模一样。”
  左森眉间一紧。
  “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这句话又换来对方一阵大笑,扭曲的电波逼得人不得不把听筒移开几分。
  对方笑够了,施施然给了一个答案。
  “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告诉你们地点,一个小时之内不到,我就撕票。”

  篇·逐猎

  左森将车开到一百六十码,一路狂飙到那扇门前,监控程序上的定位逐渐逼近,最后合为一体。
  青年站在门内,目光带了一丝仿佛命中注定。
  左森看着他,神情中一丝丝扭曲至变形的认真。他不知道那一刻堵塞心脏的情绪是什么,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却又在深处提醒着他的怀疑。
  他永远都走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的路上。
  至死纠缠,永远无法妥协,无法坦诚。
  “我是否应该庆幸打开门看见的只有你,”青年看着他,似笑非笑,“而不是一排荷枪实弹的怪物?”
  左森没有说话。
  “所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正欲回答,却霍然看清青年房间陈设,沙发书架上盖上了白色尘罩,客厅中央站着几只行李箱。
  “你要走?”
  “我要回去,”青年纠正他,“离开这个国家。”
  他要回到那片与生他养他的土地寸缕不符的地方,没有理由,又似乎显而易见。左森知道自己实在是个差劲的情人,即使在那一刻里也未曾让头脑被伤惋和感慨占据。
  “我送你。”他看着他说,“什么时候走?”
  “一早的飞机。”
  左森点点头,过了片刻还是开口。
  “对不起。”
  青年的神情有些莫测。
  “你不用向我道歉。”
  他伸出手,掌心落在左森后颈弧度,纹丝贴合。
  “我原以为自己只有一种欲望,它决定了我的存在。可是你又让我恍惚。”
  走廊昏黄灯光映着青年微湿眼底,他凑上身,轻吻他嘴角。似是安抚又似惋惜。
  “当我发现你变成我欲望的一部分,我变得不再纯粹。”
  这一回,左森不再犹豫。他留住了那个落在唇边短暂易逝的吻,将之变得深沉绵长,似乎想将他们所有的不休纠缠都封存在那段唇齿相交中。他微微捧住青年颅底,仿佛饮一坛酒。
  左森掩上身后的门,随即被抵在门上深吻。青年所有细碎的回应宛如自海底升腾的微弱气泡,或是电流经过舌蕾的脆弱感觉。后脊肩胛被微湿的掌心扣住,他像是个溺水者,求救一般攀住面前的人,却又淹没在他所给予的漩涡之中。
  他们共同被拖入那场无穷无尽的漩涡里,随本能游走、沉浮。他记得每一处刻入骨底的濡湿回应,带着他所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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