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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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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君烈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 
  
  旁边人跟他说话。 
  阮君烈有些烦躁,生出一些不耐烦。 
  想到叶鸿生之后,身边的人就变得不讨人喜欢。 
  阮君烈收回思绪,与他们饮酒。 
  众人吃饱喝足,决定玩麻将,继续联络感情。 
  小二来收拾一番,提他们换了一张方桌子,又泡上好茶,准备了瓜子果脯。 
  阮君烈不爱麻将,坐在旁边休息。 
  黄克带来的副官顶了他的位子,上去摸牌。 
  副官带来的男人歪在他旁边,亲亲热热地端茶给他喝。 
  两人调笑几句,一阵腻歪。 
  阮君烈看得皱起眉头,扭过脸。 
  
  阮君烈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继续回忆叶鸿生。 
  叶鸿生穿着军服的样子特别妥帖。 
  他爱干净,衣服浆洗得勤快,浑身上下都是清清爽爽的。 
  叶鸿生不大爱与人争长短,又温和又懂得坚持。 
  他骑马的姿态那么矫健,没有哪一匹马能不听他的话。 
  他下马后,随便站在哪里,看起来仍然站姿挺拔,风度凛然,好像有一种欺霜傲雪之姿…… 
  阮君烈想着想着,忍不住有些生气。 
  叶鸿生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阮君烈不相信。 
  阮君烈回头看看桌边那一对,心想:喜欢男人的都是这种污烂不堪的人。叶鸿生怎么会是这样?
  阮君烈一叠声的骂自己:这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但是阮君烈没法忘记他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幕是无法用兄弟情义来解释的。 
  阮君烈越解释不了,心里越不高兴,恨不得自己从没有看见过。 
  这种怪癖不可能出现在叶鸿生身上。 
  阮君烈重新拿起酒壶,倒酒,猛喝几杯,浇灭心中块垒。 
  
  众人玩着,说着,很快到晚上了。 
  他们算了算手中的筹码,赢家准备请吃夜宵。 
  带着戏子的副官也赢了,正搂着相好亲热。 
  阮君烈心情低落,有点醉了,看不过去,忍不住开腔道:“男人有什么好?不恶心吗?” 
  这位副司令哈哈一笑,戏谑道:“各有各的妙处,人生得意须尽欢。长官,你试试就知道了。” 
  阮君烈冷笑一声,不快地站起来。 
  周围的人急忙拉住他。 
  “醉了醉了,喝多了。”徐正恩拉住阮君烈,叫人拿毛巾来。 
  见玩笑开大了,这位副司令带着醉意,开脱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想要男人就男人,想要女人就女人。有什么好拘泥的?” 
  黄克见阮君烈生气,急忙正色,打趣副官道:“你这是久居鲍肆,不闻其臭。” 
  这位副司令嗤之以鼻,回击道:“你家小娘皮的逼不臭?有芝兰的香气?” 
  此话粗俗,却挺有道理。 
  众人楞了一下,不知如何表态。 
  不知谁说一句:“好口才!” 
  众人全部大笑起来,掩饰过去。 
  阮君烈皱起眉头,爬起来漱漱口,到阳台上去吹风。 
  
  他走到外面,打开窗户,让风把身上乌七八糟的气息吹走。 
  站了一会,他觉得舒服一点。 
  阮君烈举目四望,看到河岸边栽着一排松树,正迎风摆动,姿态夭矫。 
  他的思绪不由随之摆动,想起了叶鸿生的信。 
  叶鸿生用梦呓般的口吻,对他诉说道:“我要化成松柏……”
  晚风习习,月牙初绽。 
  阮君烈站在银辉下,陷入迷思。 
  一阵风吹来,他好像闻到松针的清芬。
                      
  




第 14 章

  第十二集团军司令部。 
  众人发现,最近阮司令和参谋长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往日里,叶鸿生最受司令宠爱,没人能比。 
  阮君烈时刻都要见到叶鸿生。 
  叶鸿生消失一下,阮君烈会在司令部转一圈,逢人就问:“参谋长去哪里了?” 
  阮君烈遇到麻烦事,交给叶鸿生办。 
  遇到好差事,阮君烈火速交给叶鸿生办,好让他受到嘉奖。 
  叶鸿生是一个实干派,军官们都承认。 
  不过,他也不算样样都好吧?败军之绩也有过。 
  叶鸿生人品虽好,战功并不算特别突出,有几个师长就比他强。 
  司令本人战功赫赫,获过青天白日勋章,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一味地表扬他,娇宠得不像样。 
  军官们早就心中不平,如今的变化也算是顺应民意。只是这种变化未免奇怪,叫人摸不到头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鸿生忽然不肯走进司令办公室,好像那里有一条警戒线。 
  阮君烈一个人看文牒,看到棘手的,便对人说:“交给参谋长。” 
  旁人把文件交给叶鸿生。 
  叶鸿生办好,也不直接上报,又交出去,说:“请转呈司令。” 
  旁人只好再送给阮君烈。 
  他们两人的办公室紧挨着,中间距离不到一米,非要隔空喊话,好像少一个人传话,死活就办不成事了。 
  有时候,叶鸿生处理军务,不晓得妥当不妥当,还没签字,也叫人“转呈”司令,让阮君烈过目。 
  阮君烈拿到手里,不知道是谁办的,觉得不合心意,训起人来。 
  中间人十分委屈,正要辩解,叶鸿生已经走到门口。 
  叶鸿生对司令说一句:“是我办的。” 
  阮君烈登时收声,停止训人。 
  阮君烈一言不发,沉默着,拔出钢笔,签字同意。 
  叶鸿生微微躬一下‘身,拿起文件就走了。 
  叶鸿生不跟司令讲话,也不解释,一副傲骨嶙峋的架势,司令也不生气。 
  不管他给阮君烈什么,阮君烈都签字同意,从来不问为什么!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更奇的是,开会的时候,阮君烈与叶鸿生的座位很近,两个人却不互相看。 
  阮君烈目光平视,绝不左顾右盼。 
  叶鸿生看着手里的文件,喝茶水。 
  一件提议,众人议论完,阮君烈觉得很好,大大表扬一番,认为可以执行。 
  叶鸿生旁听一阵,放下茶杯,说:“不成。” 
  叶鸿生扭过头,看着阮君烈。 
  阮君烈稍微与他目光交汇一下,态度立刻低了八度,沉默下来。 
  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阮君烈说:“再研究一下。” 
  有没有搞错?再研究一下?
  阮君烈性情大变,简直不像是司令了。叶鸿生才是司令。 
  大家看不明白,觉得这个变化藏着古怪。 
  大家私下讲,是不是司令有什么把柄被叶参谋捉到了?两人反目,又不能闹翻,导致这样一种欲罢不能的状态。 
  
  这些闲话传到叶鸿生耳朵里,叶鸿生只能苦笑。 
  阮君烈左右为难,舍不得他。 
  这让叶鸿生又惊又喜,但是阮君烈的反应明显是在躲避,不愿与他接触。 
  阮君烈想避嫌,不要他亲近,偏偏又要顺着他,不忍心恩断义绝。 
  叶鸿生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常常被弄得心浮气躁。 
  叶鸿生的妄念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他本来想好瞒一辈子。 
  阮君烈不喜欢,他就不说。一辈子做朋友。 
  眼下纸包不住火,秘密被撞破了。 
  叶鸿生心中的妄念跑出笼子,烧得更旺。 
  阮君烈发现屋子失火了,按照他的脾气,烧就烧掉,没什么值钱的。但是这一次,阮君烈心软起来,舍不得一砖一瓦的旧情,怕被一起烧掉。 
  叶鸿生想对两人的关系实施人道毁灭。 
  阮君烈不同意,觉得太不人道了。 
  叶鸿生简直不懂该怎么办。 
  
  阮君烈不与叶鸿生说话,不能容忍他触碰自己,最好连眼神都不要碰,不准越雷池一步。 
  但是阮君烈又要对他好,安抚他,要他好好呆着。 
  叶鸿生想冷淡一点,破天荒,开始反对阮君烈。 
  阮君烈也不生气。 
  阮君烈微微蹙起眉头,好像有点疑惑,有些不快,还带着一点忍耐,这些情绪非常轻微,几乎一下就不见了,消失在他的脸上。 
  随后,他就毅然决然地点头,决心容忍。 
  每当阮君烈露出这种表情,叶鸿生的心都会漏掉一拍,接着又狂跳不止,滋生出很多很多不该的念头。叶鸿生原本就舍不得离开,管不住自己,用情太深。 
  叶鸿生胸中爱火更炽,心思纷乱,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塞到阮君烈手里,让他摔在地上,好好踩碎了才好。 
  怕只怕,踩碎了心肝,还是踩不灭叶鸿生的痴想。 
  阮君烈从没想过那么多。
  阮君烈决心退一步,海阔天空。
                      
  




第 15 章

  阮君烈决心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一天,到了下班的时候,叶鸿生正在参谋处整理资料,准备走人。 
  叶鸿生最后一个走,屋里空着,他一个人。 
  阮君烈走到门口,敲一敲,说:“宾卿,跟我一起吃饭。” 
  叶鸿生抬起头,见阮君烈披着军服外套,站在门口等他。 
  叶鸿生沉默片刻,点头说“好。” 
  叶鸿生跟着阮君烈出门,两人坐上车。 
  阮君烈坐后面,叶鸿生便坐到前面。 
  汽车发动起来,一路穿过盐业银行、玻璃厂,开到一个僻静处。 
  阮君烈下车。 
  叶鸿生也下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处温柔乡。 
  淡妆美人站在一丛碧绿的修竹旁,含情脉脉地等待着。这位美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善解风情,从不在花红柳绿处接客。 
  阮君烈想来想去,觉得她勉强可以试试。 
  阮君烈对叶鸿生伸手,说:“宾卿,我给你介绍一下。” 
  叶鸿生勉强笑一笑,站了一会。 
  阮君烈见事不谐,立刻告辞,带叶鸿生上车。 
  叶鸿生说:“长官,我们要去哪里吃饭?” 
  阮君烈含糊道:“你想去哪里?” 
  叶鸿生直言说:“我不想嫖妓,长官。” 
  阮君烈有些恼了,说:“只是顺便看望一下!我们去别处。” 
  叶鸿生唇边的笑容变淡,带点苦涩。 
  阮君烈对司机说:“去小公馆。” 
  汽车开往郊外,往阮君烈的江边别墅开去。 
  
  到了那里,汽车驶入院内,他们一起下车。 
  这是一栋西式洋房,盖得很坚实。 
  叶鸿生走进去以后,发现到处都是西式家具,装饰了古董,垂着淡紫色流苏,跟阮君烈常住的房子又不同些。 
  阮君烈走进去,叫厨房摆饭。 
  小公馆的厨子手生,菜色一般,急急忙忙捧了一壶好酒出来。 
  阮君烈让人倒上酒,又拍手,唤优伶出来唱曲。 
  一个身段柔软的男子,粉了面,柔柔地弯一弯腰,开嗓唱起来。 
  有个琴师帮他伴奏。 
  阮君烈说:“宾卿,你喜欢曲艺,不妨听一听助兴。” 
  叶鸿生心想,倘若一个人没有,只剩自己和阮君烈,怕也不好。 
  叶鸿生提起兴致,两人吃酒。 
  吃了一会,阮君烈说有电话,站起来离席。 
  叶鸿生吃一惊,不知道有什么事。 
  阮君烈走了,叶鸿生正在猜测。 
  唱曲的优伶唱着莺娇燕慵的调子,转两个圈,一下腰,倒进他怀里。 
  叶鸿生大为光火,将他挥开:“你做什么!” 
  男旦的脸吓白了,抖抖索索地捉着他的腿,说:“我来伺候你,长官。” 
  叶鸿生拨开他的手:“不用你伺候。” 
  男旦急道:“不伺候好你,司令不让走。” 
  叶鸿生四下看看,阮君烈消失得彻底,一点影子也没有。 
  摆钟挂在墙上,滴答滴答的走。 
  叶鸿生无奈地叹一口气,说:“没事。” 
  叶鸿生把自己的枪解下来,按在桌上,承诺道:“你放心地走,不会有事的。” 
  唱曲的男人带着琴师,脱兔一般地跑了。 
  屋里安静下来。 
  
  叶鸿生去找阮君烈。 
  阮君烈正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用留声机放唱片,手里拿着报纸。 
  叶鸿生打开门。 
  阮君烈吃了一惊。 
  叶鸿生用手拨开唱针,音乐戛然而止。 
  叶鸿生说:“子然,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阮君烈放下报纸,站起来。 
  阮君烈不看叶鸿生的脸,目光落在他的领章上,缓缓开口道:“你一点也不喜欢吗?” 
  叶鸿生嘴唇紧闭,散发出一阵烦躁。 
  阮君烈抬起一只手,稍微摆一下,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了。” 
  叶鸿生看着阮君烈,倾诉道:“子然,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阮君烈好像被棍子打到一样,立刻毛发倒竖,昂首斥道:“住嘴!” 
  叶鸿生合上嘴唇,执拗地望着他。 
  阮君烈与他对视一番,呼吸平复下来,扭过头。 
  阮君烈低下声气,对叶鸿生说:“这种毛病,你接触一下女人,慢慢就好了。实在改不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也会成全你,不会让你单着。” 
  叶鸿生诧异极了,看着阮君烈。 
  阮君烈按住他的肩膀,说:“你不要拘谨,喜欢谁就告诉我。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叶鸿生怔愣着,消化一番。 
  叶鸿生坚持道:“子然,我对风月没兴趣,我心里的人是你。” 
  阮君烈错开目光:“宾卿,你搞错了。我们关系太亲近,所以你……” 
  他没来得及说完。 
  叶鸿生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阮君烈骤然无语,狼狈地用手背擦了下嘴唇。 
  叶鸿生说:“子然,想成全我,就用你自己。” 
  叶鸿生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我喜欢你,子然,魂里梦里想的都是你。为什么你非要把我留在这里?” 
  阮君烈慌乱起来,猛推他一把:“找死呢你!” 
  叶鸿生没有被推开,反而更紧地搂上去,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叶鸿生看着阮君烈,说:“我在你身边,看着你的时候,就像你看那些女人一样。你想对她们做什么,我就想对你做什么。” 
  “你说什么?!”阮君烈好像遭雷劈了一样,怒不可遏,反手猛抽叶鸿生一记。 
  叶鸿生脸上浮起指印。 
  叶鸿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抹一下脸,淡淡笑道:“你果然不喜欢。” 
  见他不知悔改,阮君烈动了真怒,抬腿就踹。 
  叶鸿生侧身,躲开去。 
  阮君烈去捉叶鸿生的肩膀,要将他拿住。不料叶鸿生闪电般擒住他的手,往后一折。 
  阮君烈痛叫一声。 
  叶鸿生居然敢对他动手。 
  阮君烈怒火大炽,用另一只手猛劈下去。 
  
  两人斗殴起来,瞬间打烂书橱玻璃,踢翻留声机。 
  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阮君烈对着叶鸿生挥拳猛殴,攻势太狠,一时收不住,被叶鸿生扶住上臂,猛击肘部,痛得别肘倒地。 
  叶鸿生稍微活动了一下颈子,用一只手按紧他,另一只手梳了一下额发,喘息着。他解开自己的外套,一把脱掉。 
  叶鸿生的衬衣被阮君烈揪开,扯掉几颗扣子,露出脖颈和一片肩膀。极其精壮的肩膀,经过千锤百炼,像铁一样。 
  他的压制非常有力,阮君烈这个姿势,没有办法挣脱。 
  叶鸿生说:“给我一次机会,长官。成全我。” 
  阮君烈方寸大乱,挣扎着,要去摸腰侧的手枪。 
  叶鸿生顺手缴下枪,取出弹夹,将子弹全部倒出来。 
  子弹一一滑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弹跳声,在地板上滚远。 
  叶鸿生将空枪扔到旁边的沙发上。 
  阮君烈大声咒骂起来。 
  叶鸿生俯下‘身,安抚道:“明天就还你,长官。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阮君烈的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在抽搐。 
  叶鸿生低下头,拔去他胳膊上的玻璃碎片,嘴唇贴上去,细细吮‘吸一番。 
  伤口浅,一会就停止流血。 
  阮君烈扭着脖子,颈侧绷得很紧,线条很漂亮,充满力量,但是他现在动不了。 
  叶鸿生伏在阮君烈身上,在他的背颈处绵密地亲吻了一会,感觉到他的头发湿了,肌肤发烫。 
  汗水混合着铁锈的味道。 
  阮君烈叫道:“放开我!宾卿,你疯了吗?” 
  叶鸿生一阵心疼,但是他更热了。 
  叶鸿生略微起身,伸出手,捻住阮君烈的军服扣子,一粒一粒解开。 
  他的手指稍稍碰到一点阮君烈的肌肤,慢慢滑下去,摸到皮带扣。 
  阮君烈终于崩溃了,喉头滚动,嘶哑地说:“放开我!不要逼我杀你!” 
  在这个紧要关头,阮君烈忽然想起他父亲的话。 
  当时,他父亲把着叶鸿生的手臂,夸耀一番,介绍道“他学过擒拿术,比武的时候也是第一名”。 
  叶鸿生急忙低下头,谦虚地对他笑。 
  叶鸿生的笑容是那么温和,透着友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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