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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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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鸿生被姑娘搂着,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阮君烈只能看见姑娘的手臂。她用多情的小手环绕着叶鸿生。
叶鸿生美人在怀,很温柔地站着。阮君烈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做点什么。
阮君烈的心情忽然有些焦躁。
不晓得叶鸿生喜欢不喜欢那个姑娘。
倘若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阮君烈偏过头,看到舞女大班正在教训一个姑娘,尖声尖气的。
阮君烈心情不好,叱道:“吵死了!”
她们迅速走开,回给他几张笑脸。
阮君烈正想着,叶鸿生已经离开舞池,独自走出来。姑娘在后面叫了几声长官,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自己的大班。
叶鸿生走到阮君烈身边,坐下,对他笑笑。
阮君烈吸一口烟,说:“你不喜欢她?我再给你找一个?”
叶鸿生的脸上浮出很淡的一个笑容,显然没兴趣。
阮君烈有些烦躁,给他倒一杯酒。
叶鸿生端起来,一饮而尽。
阮君烈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烦,站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
他叫人把帐记在自己身上。然后带叶鸿生到门口。
出门以后,叶鸿生才舒展点,笑起来,讨饶道:“子然,我不喜欢这种地方。”
阮君烈有些发愁:“我知道你不喜欢。你要试着和大家相处好一点,知道吗?”
叶鸿生愣住,说:“我怎么了?”
阮君烈说:“看形势,很快要全面爆发内战。”
叶鸿生并不意外,点点头,等他下文。
阮君烈吐出烟雾,说:“下一步要剿共,不会姑息。”
叶鸿生小心翼翼地陪笑,对他说:“双十协议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国内的和平来之不易……”
阮君烈碾灭香烟,决绝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早晚的事!”
叶鸿生合上嘴唇。
阮君烈皱着眉头:“打这么久的仗,你心肠还这样软?儿女情长,就会英雄气短。”
叶鸿生默默听他说。
阮君烈目光在旁侧游移片刻,聚焦到他身上,艰难开口道:“宾卿,我知道你一向是光明正大的。现在时局还不稳,大家都是这样,女人、房子、票子,一样不能少。工作上廉洁一点,这是应该的。私生活你不要这么拘谨!”
叶鸿生有些诧异,抬头,望着他。
阮君烈说道:“现在军中风气不好,一时也没有办法变好,你想独善其身,就处处跟大家不一样。这很不合时宜,要不得!像是在赤化!”
叶鸿生看着他,瞳孔有些紧缩。
阮君烈把香烟递给他,说:“点上。”
叶鸿生回过神,把烟点上,吸一口,苦笑道:“看来我不是当参谋长的料。”
阮君烈命令道:“现在你进去,找个相好。”
叶鸿生把烟弹开,往门里走。
阮君烈见状,松一口气。
没想到叶鸿生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叶鸿生走回他身边,蹙着眉头。
阮君烈说:“怎么了?”
叶鸿生面上露出忍耐,低声说:“长官,我参军不是来做这个的。”
阮君烈先是诧异,然后恼怒道:“你说什么?!”
叶鸿生的表情很镇定,凝神望着他,散发出一种不可改变的决心。
见他胆敢顶撞自己,阮君烈心中很不愉快,面色黑沉下来。
叶鸿生垂下视线,尽量不触犯他。
阮君烈心头燃起怒火,瞬间想大发脾气,但是他望着叶鸿生,又犹豫起来。
叶鸿生站在他面前,姿态很低,但是阮君烈知道,他们两人还和以前一样,是可以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倘若他大骂一顿,从此就不同了。
不同以后,叶鸿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待他那样亲密,那样驯服。
看看许厅长就知道。
阮君烈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
他想待叶鸿生好一点,让叶鸿生感激自己,结果却这样令人生气,好像在逼良为娼一样。他到底在图什么?
阮君烈有些泄气。
他转过身,顺着宽敞的马路,信步走开。
他们走过电影院,发廊,卖香烟的小摊子。
夜□临,路上的汽车减少,黄包车变多。车夫热情地招呼:“长官,要送吗?”
阮君烈没有理睬,一路闷闷地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街边弄了个凉亭,围着栏杆,里面栽种着金色的菊花,可惜到冬天全谢了。
阮君烈走过去,坐在栏杆上。
叶鸿生紧跟着他。
见他坐下,叶鸿生停下脚步,等在旁边。
阮君烈面无表情,擦一根火柴,点着香烟。
红色的火星在暗处闪动,飘出烟雾。
叶鸿生站一会,开口服软道:“长官,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阮君烈叹息一声:“我不该逼你。这些事,怪无聊的。”
阮君烈本来不想开口,至少要多冷他一会,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出来。
阮君烈有点懊恼,心想:算了,没什么好气的,确实很无聊。
叶鸿生微微笑着,带着小心,对他说:“子然,如果呆在这里不好,我就回总参。”
阮君烈一下急起来,抢道:“谁说不好?很好!我只是有点担心,怕有人说什么,影响你的前途。”
叶鸿生楞了一下。
阮君烈看着他:“罗鼎文这个人,从前就同左联有关系。你与他是朋友吗?”
叶鸿生说:“我来总参才认识他,他是我的老乡。”
阮君烈做一个手势,坚决道:“不要与他来往!”
叶鸿生说:“好。”
阮君烈又问:“你认识共军的人吗?”
叶鸿生说:“认识过个把。现在大家不大来往了。”
阮君烈满意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阮君烈又问:“你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从现在开始,你和他们划清界限,不能再来往。早晚是要打的。”
叶鸿生想一想,说:“在总参的时候,韩炼与我说,国家不像样子,消灭不了共军。”
阮君烈将香烟拿开,紧盯着他:“你是怎么说的?”
叶鸿生回忆着:“我与他说,治军不严还不是我们的错,凡事认真一点就好。”
阮君烈松一口气,感叹道:“幸好你不蠢,他是军统的人。”
叶鸿生心中大吃一惊,眼皮跳动一下。
叶鸿生从阮君烈手中接过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压压惊。
阮君烈放下心来,露出笑容。
阮君烈坐在叶鸿生旁边,把手放到他肩上:“这都是杞人忧天。我就是怕,你老说什么和平和平,不想再打仗。你跟许厅长他们关系也不好,万一有人乱说什么,传出去,你就没什么前途了。”
叶鸿生听他说话,脸上浮起一片笑容,目光中流出暖意。
叶鸿生诉说道:“子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注意影响的。”
他的语调温柔,就像当晚的月色一样。
虽然天上遮着云彩,朦朦胧胧的,但是月色袅袅,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意。
阮君烈心情顿时好起来,恢复神采,笑道:“我们去喝一杯!外面怪冷的。”
叶鸿生望着他赤诚的笑脸,不由自主就舒开眉头,露出笑容。
叶鸿生说:“好。”
第二天,叶鸿生准备了厚礼,送给许厅长和其他官员,挨个拜山门,搞关系。他花了一大笔钱,连午饭都快吃不起。
阮君烈让手下的军官每人送他一份礼金,算作孝敬。
叶鸿生尽数收下。
至此,第十二集团军的人才发现叶参谋长身份不同。
起先,他们见叶鸿生低眉顺眼,以为是叶鸿生特别能拍马屁,因此得到阮君烈的宠爱,调来司令部。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是阮司令喜欢叶鸿生,特别看重他,专门把他要来的。
在一次酒桌上,众人得知,叶鸿生与阮家有渊源,很早就认识司令。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从此,众人把叶鸿生看成阮君烈的心腹之人。
没有人敢得罪他。
罗鼎文得到叶鸿生的情报,立刻离开A市,避避风头。
3个月后,罗鼎文在外埠被军统暗杀,曝尸街头。
叶鸿生在第十二集团军改进作风,开始吸烟饮酒,与众人打成一片。
第 7 章
国内战事全面爆发。
东北方面,国共两军摩擦得厉害,终于激战起来。
叶鸿生跟随阮君烈,北上剿共。
阮君烈的部队侧面跟随主力,准备形成外包围圈。
路上,叶鸿生说:“共匪的主力不知在何处?”
阮君烈起初不在意,随口道:“等先头部队的消息。”
不幸的是,他们扑个空,压根没遇到共军大部队。
共军声东击西,与大部队激战了半日,不知转移到哪里去了。
国军也在迅速转移,看不到人。
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两军已经再次激烈交火。
共军袭击了国军另外一个师,俘虏上万人。
阮君烈急忙挥师,前去增援。
叶鸿生提醒道:“不要冒进。共匪战术很灵活,不轻易打硬仗的。”
阮君烈说:“所以要抓住机会,攻其不备。”
阮君烈的部队飞驰电掣,赶到战场,架起火炮,开始轰击对方的堡垒。
共军似乎疲于迎战,没打一会就弃阵离去。
阮君烈带着部队,迅速占领据点,发现他们弃下一堆友军的俘虏和装备,心中很高兴,认定对方在仓促逃跑,带队追击。
叶鸿生说:“慢一点,形成包围圈。”
阮君烈说:“不能慢,快一点!不然又给他们跑了!”
阮君烈留下一半人马据守,自己带着另一半队伍,急行军,匆匆地追赶。
共军在附近的丘陵地区布下火炮,形成半月形,对追击部队形成伏击。
阮君烈被杀个回马枪,当场损失一队士兵。
他急忙下马,命令队伍就地迎击。
共军占据有利地形,一时间炮火凶猛,看样子是想抓住机会,当场炸死阮君烈。
叶鸿生只好联系后面的人马,叫他们来反包围,袭击共军。
第二队人马赶到的时候,共军果然撤退了。
撤退之前,他们炸塌山包,落石像子弹一样落下来,打向低处。
国军一片呼喊。
阮君烈不慎被落石触到,受了点轻伤。
这一场战斗,国军收获不大。
阮君烈的部队损失小,还立了功,但是他心情很糟糕。
他们驻扎在B市,屯兵待命。
阮君烈受伤后,神色郁郁的,没食欲,吃得少。
勤务兵问一句:“长官,你的伤势还好吗?”
他立刻发火。
勤务兵吓得躲一边去。
叶鸿生亲自来服侍他,充当仆役。
阮君烈才肯好声好气的说话。
他们住在B市郊外的一栋洋房里,让阮君烈养伤。
叶鸿生明白,阮君烈吃了亏是绝不许人提的,说了他就一腔怒火。叶鸿生一直缄口伺候。
叶鸿生擦干净桌子,将台布铺好,摆上饭。
阮君烈叫他坐下,说:“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阮君烈又呵斥别人,叫他们来做。
叶鸿生就对他笑笑,说:“长官,他们不麻利,让我来吧。”
阮君烈想想,还是叶鸿生顺眼,就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叶鸿生给他盛汤。
用完饭,叶鸿生叫人收拾好,又帮他上药。
阮君烈伤了筋,叶鸿生帮他敷上药油,轻轻推拿。
阮君烈觉得很舒服,享受起来,自顾自的想心事。
想着想着,他就叹一口气。
叶鸿生知道,阮君烈一直认为共军武器不好,人员不整齐,肯定很容易赢,结果没想到吃亏了,他心里接受不了。
叶鸿生说:“长官,还有哪里疼吗?”
阮君烈无精打采道:“没有。”
叶鸿生想了想,说:“长官,□的战术很特别,是以游击战为主的。和以前的对手不太一样。”
阮君烈抬一点头,留神听他说话。
叶鸿生说:“他们形成的一套战术机制,不是主力激战的方式,往往是分散击破。”
阮君烈脸上混合着憎恶与不甘的神情,说:“什么战术机制?”
叶鸿生苦笑着,重复一遍:“游击战。”
阮君烈皱着眉头,阴沉地说:“是该研究一下。”
阮君烈释放出大量的寒意,叶鸿生觉得身上有点冷。
叶鸿生站起来,帮他找个毯子,让他躺下休息。
阮君烈躺在靠椅上,闭眼想一会,又睁开,说:“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叶鸿生楞一下:“怎么?”
阮君烈坐起来,望着他,说:“赤匪好像知道我们的规模,还有大致动向。”
叶鸿生说:“有吗?如果知道,我们会被歼灭的。”
阮君烈思索一番,说:“也许不知道全部动向,但是肯定知道我们的规模。”
叶鸿生说:“何以见得?”
阮君烈说:“他们明明占着上风,援军刚一露面,他们就跑了。说明他们数量少,不敢迎击。他们怎么知道我带来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追他们?”
叶鸿生半响不语。
末了,他点头说:“有道理。”
阮君烈露出个笑容,微微呲出白牙:“我要查一查,是哪个狗‘娘养的。”
叶鸿生站在他旁边,一手拿起电话,请示道:“现在就查吗?长官。”
阮君烈握住拳头,目光中流露出嗜血之意,命令道:“现在就查!”
第 8 章
接到指示,叶鸿生没有迟疑,立刻致电,让军官们上交行军报告。
阮君烈花了几日时间,先调查一番,排除了几个亲信,将他们叫来,一起甄别奸细。
叶鸿生并不担心,坐在桌边听他们议论。
议论来,议论去,还真发现了一个疑点。
行军队伍中,有一位姓刘的团长,存在泄露军情的嫌疑。
这位团长与阮君烈是同乡,跟了他很久。
众人都沉默下来。
阮君烈面色黑沉,开腔道:“让他来临时指挥部开会,抓住他。”
有人说:“要不要交给军统来办?会不会抓错人?”
阮君烈不同意,说:“不交给别人,就在这里了断。”
第二天,在临时指挥部,刘团长被当场拿下。他一路呼喊着,被拖进囚室,开始隔离审查。
经过细致的审讯,阮君烈看过口供,认为他通敌的嫌疑很大。
刘团长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直呼冤枉。
阮君烈亲自去审讯室问他,他还是不承认,一直在求司令念念旧情。
叶鸿生在旁边看,心有戚戚。
阮君烈却没有被感动。
阮君烈发现奸细后,神清气爽,肩膀不疼了,食欲也恢复些。他穿着刚浆洗过的军服,蹬着马靴,手插在裤兜里。
刘团长被锁在地上。
阮君烈俯视着他,建议道:“早点交代。我放过你的老婆孩子。”
刘团长哀叫起来,仍是不承认。
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阮君烈动了怒,用皮靴重重踩住他。
皮靴下晕开一小片血渍。
叶鸿生一时忍不住,唤了一声“子然”。
阮君烈这才抬起脚,后退两步,命令道:“用刑。让他说。”
刑讯室开始拷打。
阮君烈走出去,愉快的点一根烟。
叶鸿生跟在他后面,顺便把门关上,把血腥味关住。
一个传令兵跑来,将最新的电报拿来,交给叶鸿生。
叶鸿生请示阮君烈。
阮君烈随手批一下。
叶鸿生准备去回电报,顺便想办法交付情报。
叶鸿生从来不知道刘团长是党内同志,他们都是单线联系,也不晓得会牵连到谁。
叶鸿生正要离开,阮君烈突然把他叫住。
阳光灿烂,照着附近的草坪上。
阮君烈说:“太阳好,我想去骑马。”
叶鸿生滞住脚步,应道:“长官,我回过电报,马上来。”
阮君烈兴致起来,扯住他,将文件交给士兵,转脸对叶鸿生说:“你不用管这些小事。我想骑马,你一起来。”
叶鸿生无计可施,跟他走向一片绵密的草场。
草地上布满了蒲公英黄色的小花和绒球。
阳光照着草上,能闻到一阵干燥的青草香。
阮君烈抚摸一匹棕色的骏马,对叶鸿生说:“你想给他求情?”
叶鸿生说:“你要杀他全家?”
阮君烈只是对他笑,没说话。
叶鸿生上前,帮他牵住两匹马,一起往平坦的地方去。
两人走到跑道上,阮君烈跨上马背,牵住缰绳,让马慢慢的迈步。
阮君烈对叶鸿生笑道:“你心肠真软。”
叶鸿生抬头看他,黑眸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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