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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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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叶鸿生到楼上,敲阮君烈的门,说:“我去镇外。”
阮君烈正拿着一封徐州发来的电报。
叶鸿生推开门,见阮君烈心不在焉地对他点头,恩了一声。
叶鸿生不敢打搅他,悄无声息地关上门,下楼。阮君烈在楼上,见叶鸿生穿过二门,走出大门,骑上青马,带人一起往镇外的方向奔去。
阮君烈丢开电报,放下掩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茶水放在桌上,已经变冷。阮君烈一口气灌下去,胸口稍微清凉点。
这几日,他累得不行。倒不是肉‘体的劳碌,阮君烈觉得精神上负担太重,比战场拼杀还累得多。
同最好的兄弟上床了!
阮君烈一想起来就要崩溃,头痛欲裂。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干柴‘烈火,有了肌肤之亲。
完事之后,阮君烈不知多么懊恼。
我这是怎么了?阮君烈扪心自问。明明知道他想干什么,应该远着他!为什么非要留下他……
阮君烈烦躁得很,胃口也变得不好。
为了集中精神,阮君烈没有带女人随军,一心一意干事业。可他的情‘欲随身带着,丢不掉,会时时困扰他,给叶鸿生可乘之机。
阮君烈是个豹子一样的青年,血热得很,哪里能没有欲求。只是他想不到,叶鸿生居然敢乘虚而入。叶鸿生心思偏颇,阮君烈是知道的,但那已经好久了!
这样长的时间里,叶鸿生没有做出越界的事情,现下却接二连三地……
阮君烈暗暗咬牙。
阮君烈一向看重事功,看轻情爱。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过个一年半载,叶鸿生就该把可笑的念头抛到脑后,回归正途。没想到叶鸿生这么……死心眼!
羞耻的心思一上来,阮君烈就想拿枪崩了叶鸿生。
可惜他们亲住一起的时候,枪放在桌子上面,阮君烈没捡起来,对叶鸿生开枪。眼下更不可能开枪,事后追惩。更何况,在阮君烈心里,叶鸿生的人品性情,很值得自己另眼相看,待他好一些。
阮君烈隐忍下来,希望一切像夜露一般,随着白昼的到来被蒸发,了无痕迹。
白日里,叶鸿生更加恭敬,温顺,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
阮君烈扶住额头,发出一连串咒骂。
事实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自从叶鸿生得手之后,他们忍不住又亲热了几次。
每次都是阮君烈被叶鸿生捉住。
只要阮君烈有生理需求,欲‘望抬头,叶鸿生都能发现,比雷达都灵。一旦发现,叶鸿生就会热烈地纠缠他,要与他共度春风。
阮君烈不喜欢被压住,叶鸿生就用别的方式占有他,与他亲热。
叶鸿生的口腔温热,激烈地吮吻,一直到他射出来。
阮君烈坚持不住,很快缴械。
阮君烈臊得快死了。
昨天晚上,叶鸿生又一次捉到阮君烈,焦灼地亲吻他。
阮君烈半软半硬着,狼狈地抗拒道:“宾卿,放开我!这像什么样?将来我们都是要成亲的!”
叶鸿生死死搂住他,剖白道:“子然,我喜欢你!我这辈子不会成亲的!我等着你,心甘情愿陪你。你不愿意也不要紧。我心里就是这样喜欢你!”
阮君烈暗自骂了一句“我‘操”,欲哭无泪。
叶鸿生绝对不说“不许你成亲”。叶鸿生万分热烈地追求,泣血一样的发誓,样子之恳切,态度之卑微,让阮君烈的无法消受,铁石心肠瞬间融化,变得绵软无力。
阮君烈扳住叶鸿生的肩膀,郁卒道:“宾卿,你不要这样……”
叶鸿生用一片热诚覆盖住阮君烈,将他击倒。
等阮君烈飨足了情‘欲,清醒过来,他又会低落下来,陷入自我厌恶。
叶鸿生感觉出来,安慰道:“子然,是我辜负了你。你只管恨我,我喜欢你。”
阮君烈恹恹地摇头。
阮君烈仰卧在床上,拿手遮住眼睛,喃喃道:“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叶鸿生听了,不知怎么就难过起来,默默不语。
在黑暗中,叶鸿生用嘴唇轻触阮君烈的身体。
早晨起来以后,叶鸿生也没说话,照旧给他洗衣服、洗被单。关于洗衣服这件事,阮君烈也觉得一百个不妥。哪里有参谋长给人洗衣服的!堂堂一个少将军官,低三下四的洗衣服!连自己的脸都被丢了!
阮君烈烦躁地翻了一下抽屉,想找一只笔出来。
可是不让叶鸿生洗也不行。要是让士兵们发现自己床单上的精斑,揉皱的背心上沾染的腥气,他的脸面就完了!没法再做人!
阮君烈找不到钢笔,用力推上抽屉,咒骂一句,从桌上找了一只毛笔。
阮君烈拿出砚台,开始研墨。
墨汁研好后,他定了定神,准备拿毛笔在纸上画个地图,初步拟定一下防御计划。
卫兵从楼下跑上来,报说:“长官,有客人上门!”
第 50 章
卫兵从楼下跑上来,报说:“长官,有客人上门!”
阮君烈刚落笔,画了个山形,没抬头,问道:“是谁?”
卫兵乖觉地跑进来,附耳道:“是彭乡的船总老大,管那些水上撑船人的老码头。”
阮君烈提着笔,揣度一下,吩咐道:“请他到厅里坐,上茶。我等下就来。”
卫兵下去泡茶。
阮君烈拿毛笔粗略地勾出一个地形轮廓,将平射炮、榴弹炮、轻重机枪等位置标出来,又画了一道防线,将装甲兵、步兵布上去。此地地形不大适合装甲、坦克作战,但还是派得上用场的。阮君烈心里想着,手上一路标画,把滩涂、险峰、不能布兵的地方也简单画出来,将地图上大致标满。
他在右下角点个圆心,是镇子所在处。
完成之后,阮君烈将图纸放在书桌上,让墨迹自行晾干。
阮君烈站起来,掩上书房的门,整装下楼。
后院的正厅,中间有一张雕刻寿字的拱壁八仙桌,两边各摆了三个光板圈椅,船总正坐在一个椅子上,吸纸烟,旁边摆了一盅茶水。
船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青色缎子做的马褂,生得肩宽臂厚,一双手十分阔大,一看就是吃四方饭的。他穿得周正,专来拜会阮君烈,因此带了顶帽子。走一路,他热了,坐下来,正拿帽子来回扇风,见到阮君烈现身,他又把帽子放到桌上,站起来,叫了一声“长官”。
船总说:“打搅了。”
阮君烈说:“客气。吃茶吗?”
船总说:“吃了。”
阮君烈亲自给他斟一杯茶水,坐下,与他寒暄一番,问出他的姓氏年龄。船总姓杨,在水上掌码头已经有二十年,来往的船主水手都认识。
阮君烈问他有何贵干。
船总说:“长官,水面上不太平。你管不管?”
阮君烈问:“什么事?”
船总与他说了一件事情。
彭乡的水路比陆路发达,这乡的生意人倘若想出去发财,免不了差工人们用扁担挑着货品,压在船上,来回往还。这样大的买卖,镇上是要抽税的。近两年,山上聚了些散兵游勇,成了气候。山匪也涉到水路,要抽一成的买卖钱。
在阮君烈的队伍没来之前,买卖的船队都给山匪一成红利,以保平安,不给镇上税费。最近,政府军队开来,彭镇长的胆子大起来,叫他们交税。有些船队不乐意,念叨着我既交过税钱,又给山匪打劫,成什么肥羊了?
彭镇长讲,山里的土匪要钱,自然可以不给的。
彭乡本来没有匪类,清净自然。一些撑船的人就当真不给了。
山匪与叶鸿生在山中遇过一场,没讨到好,唯恐没了威风,急突突地要钱要红利。水手们也不好惹,便骂仗,互相打起来。
山匪打死了一个撑船的伙计。
船队的水手们操起刀子,一涌而上,捅死了两个山匪。
这下麻烦大了。
船队要做生意,山匪不做生意。倘若山匪专门守着码头,打死几个客人,抢走东西,码头就不要开船了。惹出乱子的水手告诉船主。
船主发愁,来找船总。
船总找彭镇长。
彭镇长叫他来找阮君烈。
船总知道阮君烈带兵来了,但是,船总不晓得他是个什么货色。
船总旁观几日,见军队驻扎下来,未曾偷鸡摸狗。士兵们举止彪悍,走路带风,但是出手大方,晚上回军营点卯睡觉。船总觉得可以来谈一谈,观观风。
阮君烈爽快道:“当然管。”
船总高兴道:“长官肯做主,再好不过。”
阮君烈叫他带自己去看看,在哪里打死人的。
船总戴上帽子,引他出门去。
阮君烈带了一队士兵,往河滩边走去。
他们沿着河滩,往山脚边走去,走了半个钟头,走到一个二十来丈的浅滩处,看到一段木板铺成的渡口,渡口有铁桩子,栓了大大小小十几只船,有小划子,也有大货船。不开船,水手们闲得无聊,有躺着的,有钓鱼的,有些在舱里玩骰子。
阮君烈看过,问:“这些都不下水?”
船总说:“他们都是一个船主的伙计。”
阮君烈轻轻摇头,说:“何至于怕成这样。”
船总说:“就是。”
阮君烈举目远眺。
这处渡口河滩离山最近,有好大一片肥沃的泥潭。山上有一条路可以直接下来,确实比较危险,不知何时匪人会来寻仇。
阮君烈叫传令兵去警备师,让师长点一队士兵过来站岗。
船总让人把船主叫出来,跟阮君烈道谢。
船主出来,给阮君烈和他的士兵发香烟,说些感激的话,又差人从舱里提了一筐杂七杂八的鲜鱼,一篓子黄鳝,送给他们吃。
阮君烈对土烟不感兴趣,把船主给的香烟交给士兵拿着,他自己拎起篓子,看了一眼黄鳝。叶鸿生很喜欢吃这个。
篓子里的鳝鱼有手指粗,像小蛇一样,鲜活得涌动着。
船主见他感兴趣,热情地说:“伙计不忙,我们让他们再抓些,送给长官。”
阮君烈点头,满意地收下。
他们在渡口讲一会话。
阮君烈问过情况,知道山匪也是有船的,会走水路。
船主讲:“怕再遇到他们。”
阮君烈笑笑,说:“很快就遇不到了。”
船主和船总都很高兴,一起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阮君烈说:“还要等等,等我的新兵练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阮君烈叫他们别急,先把船开起来,照常下水,等闲也就忍一个月。
他们正说着,警备师的士兵已经骑着马,扛着枪,自镇上赶来。阮君烈把他们分布在靠山一面的口岸附近,命令他们维持秩序,仔细防范歹人。
船主千恩万谢,叫水手开船。
船总陪着阮君烈往回走。
回到宅子,阮君烈与船总坐在厅里,又聊些彭乡的掌故,听到些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天色变暗,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叶鸿生回来了。
阮君烈叫人通知厨房,把鳝鱼剖洗干净,准备下锅。
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止一个人。
阮君烈抬起头,看到叶鸿生撩开沙帘,先进来,对他笑一下,接着孙忠良带了两个团长,也跟着进门。孙仲良等人见到阮君烈,先在门外打了招呼,才鱼贯而入。
阮君烈请他们坐下。
船总见人多,站起来,准备告辞。
阮君烈让他先别走,与叶鸿生说了一遍下午的事情。
叶鸿生想想,说:“会不会太醒目?我们还没准备好,不要让他们关防起来。”
阮君烈说:“哪里!我们来了,已经动过手。他们难道不关防?万一坏了河道上的生意,来往的人不敢坐船。我们还干坐在这里,岂不是无用?”
叶鸿生想想也是道理,不再吭声。
船总附和说:“对付匪人要用刀子,结交朋友也要用刀。长官,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阮君烈对他笑笑,表示同意,差人送他出门。
叶鸿生站起来,说:“我送。”
叶鸿生与船总出门,穿过二门,走到前院。叶鸿生停下脚步,对船总说:“总码头,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船总站定了,等他说。
叶鸿生微笑一下,说:“长官的意思是对的,我只是想,等新入伍的兄弟操练好,至少还得半个月呢。这段时间,河道上可以发生好多事了……”
船总看着叶鸿生。
叶鸿生说:“你们还是先把钱给他们。平平安安的等着。等我们动手,破了山寨之后,再把钱给你们。”
船总摆手说:“不用不用!”
船总把帽子摘下来,对着叶鸿生浅浅鞠了一躬,问他叫什么名字。
叶鸿生与他说了。
船总走了。
叶鸿生回到后院,孙仲良与部下分坐在两边,正与阮君烈说话。
新兵太多,嫩手嫩脚的,挑不出军官。
阮君烈想从十五师里挑些人手,给他们升官。等新兵训好,再从里面选人手,调整两个队伍的规模。孙仲良不住的点头。
叶鸿生重新坐下,听他们说话。
说完正事,孙仲良便介绍手下的两个团长,大家闲聊。这两个团长年轻得很,和他们的长官孙仲良一样,样貌憨实。
阮君烈与他们寒暄。
叶鸿生无事可做,就去给阮君烈倒茶。
见阮君烈把军服扔在椅子上,随意搭着,叶鸿生怕弄皱了,去给他拾起来,抖一抖,挂起来。叶鸿生用手整理一下阮君烈的军装,手势极温柔细致,说不出的多情。
阮君烈掸眼看见,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叱道:“你就不能坐下?!”
孙仲良等人全部望着阮君烈,哪里注意过叶鸿生在做什么,被吓一跳。
叶鸿生收回手,一言不发地坐下。
阮君烈恶狠狠地瞪叶鸿生一眼,问他新兵的训练进度。
叶鸿生恭顺地回答。
阮君烈知道,孙仲良等人没有看见叶鸿生做什么,不会窥破他们之间的私情,但是心里还是生气。阮君烈自认为叶鸿生的举止不得体,有些忘乎所以,对他的态度很严厉。
叶鸿生发现阮君烈生气,态度越发柔和。
当着旁人的面,说到公事上,叶鸿生依然是一副款款温柔之态,阮君烈不知怎的,更加不高兴。转眼就要立夏,阮君烈的脸色却好像要结冰一样。
孙仲良等人提心吊胆,不敢插嘴,端起茶来喝。
孙仲良坐在旁边,听阮君烈与叶鸿生说话,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像初春时节,冰冻的河床回暖。暖流渗入河道中,融化了冰雪,但是河床里还有很多碎冰。
碎冰化不完,暖流交织涌动,裹挟着那些不肯融化的冰块,矢志不渝地温暖着它们。
一阵阵的冷热交替。
幸亏厨房做好饭,摆上八仙桌。大家一起吃饭。
黄鳝已经被切成段,与蒜苗一起爆炒过,放在青花盘子里,端上来。厨子今天兴致好,又用鸭血、黑鱼片和鳝丝一起,做了毛血旺,满满一大盆端上来。
阮君烈的贴身卫兵也知道参谋长喜欢吃鳝鱼,这顿饭是做给他吃的。
卫兵问叶鸿生要不要喝白酒。
叶鸿生说:“不用。”
白酒还是烈,不如黄酒温和。
酒水上桌,众人吃菜。
叶鸿生一尝便知道,阮君烈心里疼他,疼在暗处,润物细无声。叶鸿生自然是快活的。他一快活,不免又生出事端,要去给阮君烈温酒。
阮君烈被他撩得一阵心烦,按住杯子,喝道:“没事找事!”
阮君烈声色俱厉,没有吓到叶鸿生,反倒把客人们吓得花容失色。
阮君烈似乎特别厌恶别人巴结他。叶鸿生脾气这样好,举止稳重,动不动都要被骂。孙仲良等人本就与他不熟,更不敢给他敬酒了,生怕被他骂。
众人低头吃菜。
阮君烈缓下声色,给客人布菜。
孙仲良等人吃饱饭,颤抖着端起酒杯,要意思意思。
阮君烈简单喝两口,与他们应酬完。
孙仲良吃完饭,急忙带人告辞。
走出院门,孙仲良抹一把汗,暗自咋舌:阮将军本事不小,脾气也不小!好难伺候!
孙仲良走掉以后,卫兵们收拾桌子,将碗碟搬走。
再没人妨碍,叶鸿生立刻抬起头,大胆地看阮君烈,目光温柔得都能滴出水。
阮君烈一下没了脾气,抿着嘴唇,皱着眉头。
阮君烈回避着叶鸿生的眼神,站起来,要去书房。
叶鸿生跟在后面,问:“子然,你去哪里?”
阮君烈回到书房,图纸的墨迹已经干了。
阮君烈收起图纸,开始整理东西,将一些文件捡出来,统统放进一个公文包里。
叶鸿生走上楼,打开书房的门,问:“长官,要我帮你吗?”
阮君烈说:“不用。”
叶鸿生看了一会,神色黯淡下来,低声说:“我刚才听说,你明天要去徐州?”
徐州是徐蚌地区的剿匪总部。
卫兵方才告诉叶鸿生,长官明天要坐车去徐州,与总司令碰面会谈。
阮君烈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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