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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杀
　　作者：生恨水

　　１

　　那是楚曦第一次见到夏英帆。
　　夏英帆马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一个男孩子而言，他长得很精致，但是眼神和气质都给人不好接近的冷淡印象，不过这样反而让他更引人注目。
　　楚曦作为班长自认为有义务跟新同学打好关系，于是他在下课时走到新同学旁边，带着笑意说：「请多多指教，我是这个班的班长楚曦，你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这句台词让楚曦有点怀念，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当初郭峥嵘的回答是「你才有问题你全家都有问题！」
　　而夏英帆只是随便瞄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回答：「嗯。」
　　接下来有好几个英勇尝试搭讪的同学都在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下无功而返，于是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像很不好相处啊。」
　　「也许是在害羞？」
　　「不过夏英帆长得好帅呀，我们班的班草该不会要换人了吧？」
　　「才不要，楚曦是人家的本命～～」
　　其实拿楚曦跟夏英帆比长相是比不出来的，因为如果楚曦是阳光帅气型，那夏英帆就是电视里的美男子型。
　　楚曦敏锐的耳朵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禁抖了抖，看向那个说话的女生。
　　果然是邱蓉莺。
　　说真的这个女孩子还长得真的不差，但她迷恋楚曦的状态可说是令人退避三舍，对楚曦明确拒绝的明示暗示完全视若无睹，令楚曦头疼不已。
　　其实要不是那个原因，楚曦很可能会答应跟邱蓉莺试试看，就算邱蓉莺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也会比现在这种状态好，也许交往没多久邱蓉莺反而会主动甩了他也不一定，毕竟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楚曦喜欢同性。
　　这他在几年前就知道了，而且在确认后他完全没有心理方面的挣扎的坦然接受了。
　　楚曦注意到原本一直懒懒的瘫在座位上的夏英帆忽然站了起来，朝刚走进教室的级任老师走去，两人交谈了几句话夏英帆又走了回来。
　　上课后级任老师跟全班宣布：「听老师说一下，夏英帆在转进我们班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上到课，他很怕自己赶不上进度，所以跟老师要求找个人辅导他的功课，大家没有意见吧？」
　　听到这楚曦不禁皱眉，考虑到夏英帆的心情这种事应该在私底下说吧？而且通常这种人选──
　　「所以这就交给你了，柳依依，好吗？」
　　全班一片哗然，毕竟在老师说以前大家都认为这人选十之□会是楚曦了，他功课好人又亲切好相处，至于柳依依成绩好是好，但……
　　柳依依坐在班上的角落，浓重的刘海加上大大的黑框眼镜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听到老师的话她显然也很惊讶，以至于慢了一拍才回应：「好。」
　　坐在楚曦后面的郭峥嵘立刻探头对他说：「要被那个『阴鬼』辅导，那家伙还真是够倒霉的啊！」
　　楚曦没有理会，他一直对这种偷偷替同学取外号的行为不怎么赞同，不过他只是班长，管太多只会招人厌，反正柳依依也没被欺侮。
　　柳依依个性很沉默，平常也不太跟同学交流，总是一个人窝在角落，一时不说话人家会说你害羞，长久不说话就显得阴沉了，更何况柳依依整个人彷佛真的笼罩在黑色气息中，怎么会有人的气质如此阴沉呢。
　　夏英帆上课时只是维持着一个姿势，手指轻敲桌面，瞳孔涣散，很明显没有听课，放学后夏英帆抓起书包似乎转身要走，但他却想到甚么似的停了下来，默默站在座位旁。
　　同学们也都逐渐离去，教室里只剩夏英帆、柳依依跟楚曦三人。
　　楚曦是特意留下来的，至于柳依依经常是最后一个回家，柳依依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又慢吞吞的走到夏英帆面前，低着头。
　　良久相对无语。
　　楚曦叹气，主动询问两人：「下课时间辅导功课时间够吗？而且班上很吵。」
　　夏英帆精致的五官面无表情，他见柳依依没有反应，有点不耐烦的说：「所以？」
　　「午休时间也不好，早修时间要考试……我帮你们想过，在学校几乎没有时间，你们要不提早来学校或是利用放学或假日时间另外约定，你们怎么想？」
　　夏英帆：「随便。」
　　柳依依很快看了楚曦一眼，小声说：「我们家离学校很远，不能提早来。」
　　「那就放学后吧！就从明天开始，有没有意见？」
　　两人很快同意了，夏英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楚曦发现他身体放松了些，彷佛跟别人交谈是件很累人的事。
　　楚曦走在夏英帆身后离开教室，发现他好像从头到尾，左手都插在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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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英帆慢吞吞的走出校门，身后的脚步声令他烦躁不已。
　　好想杀人。
　　今天夏英帆心中升起过无数次这样的欲望，除了柳依依──对于猎物，他向来都最有耐心。
　　不过今天的经历还是勾起了夏英帆心中残存的童年记忆，说残存就真的是残存，脱离校园生活太久了，他自觉根本无法与那些笨蛋为伍。
　　夏英帆没有把刀子拿出来，只是在口袋里默默抚摸着刀柄与刀身，他无法片刻离开刀，因为只有刀在身边他才会有安全感。
　　途中夏英帆变换了几种交通工具，这是姐姐交待的，不能让人发现他的住处，最后一段路夏英帆是用走的，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偏僻，但是很不起眼。
　　夏英帆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但是可以听到姐姐的说话声，姐姐一定又在书房讲电话。
　　夏菱帆的脸孔与夏英帆十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阴柔，在女性中也是极为出色的长相，她看到夏英帆后开心的笑了，挂断电话招呼夏英帆坐下，温柔的问：「今天还好吗？」
　　此时夏英帆脸上也退掉了那层冰霜，他握住夏菱帆的手：「我以后放学后跟柳依依学习功课，但是还没决定要去哪里。」
　　「嗯，你做的没错，操之过急是不好的。还有英帆你有交到甚么朋友吗？」
　　夏英帆蓦的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姐姐：「我不需要朋友。」
　　夏菱帆温柔的摸摸夏英帆的脸颊，又捏了捏：「不要这么孤僻，好吧，去休息。」
　　夏英帆离开了书房，但他不是去休息而是去训练，尽管这次任务姐姐很明确的告知完全不需要这方面的能力，但训练不可一日中断，这是夏英帆的信念。
　　书房中的夏菱帆又拿起话筒拨号，她还来不及说话，另一边传来带着磁性的声音：『英帆这次的任务是他的同学呀～』
　　夏菱帆挑眉：「你又在我们家装窃听器？」
　　『哎呀～又被发现了。』
　　「在哪里？」
　　『不要急着拆嘛，这也是我关心小菱帆和小英帆的表现啊。』
　　夏菱帆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怎样，好好完成任务就对了。」

　　２

　　楚曦没有再去关注新同学的事，就算他对新同学的外表很有好感，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后来的好几次小考夏英帆皆获得惨不忍睹的成绩，于是老师便把楚曦叫了过去，拿夏英帆的考卷给他看。
　　老师叹气：「说实话，楚曦，你觉得怎么样？我看英帆好像也都没听课，如果他上课肯用心一点也不至于考这种成绩啊！」
　　「那个……可能是他还在学以前的课程，来不及赶上吧？」
　　「这么严重？我很怕依依的功课也会──唉，这件事我只跟你说，因为你是班长，成绩又好，人缘应该也很好吧？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英帆以前怎么样，甚至他可能还不是转学考考进来的，当初校长甚至还特地拜托过我──」
　　楚曦有些惊讶，这些事情是很精彩，不过他作为一个普通学生实在是不适合听到啊！这样看来夏英帆的背景似乎也不小，不过他好像没听过有哪个大户人家姓夏的。
　　「楚曦啊，我说这些话不是让你讨厌英帆，但这样下去也不行，原本辅导同学的话就你比较适合，可是──反正老师希望你能帮衬一下，让夏英帆的期中考成绩不要太难看，这样就好了。」
　　「老师，我知道了，我也不会讨厌他的。」楚曦微微一笑。
　　多亏了老师不着调，否则还不会知道那么有趣的事，夏英帆。
　　回教室后楚曦立刻去跟柳依依谈话，虽然跟柳依依讲话是有点辛苦的一件事，但楚曦还不了解夏英帆的个性，还是不要随便去跟他套话比较好。
　　不过自夏英帆来到这个班已经好几天了，还是没人跟他熟起来，应该是夏英帆先在自己跟其他人之间建了一道墙吧。
　　「柳依依，这几天你教夏英帆教得怎么样？」
　　「……还好。」
　　「这样说是很不错？」
　　「……」
　　「刚才老师叫我过去看夏英帆这几次小考的成绩。」
　　柳依依抬头看着楚曦。
　　「他的成绩不太好，是不是你们都在复习前面的部分？」
　　「嗯。」
　　「可是期中考就快到了，这样来的及吗？」
　　楚曦不等柳依依回答很快又问：「你们都在哪里念书？」
　　「我家。」
　　「那我今天跟你们一块去吧。」
　　柳依依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
　　楚曦看柳依依又看夏英帆，那家伙在下课时还是趴在桌上发呆或补眠，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对学习的热忱，这两个闷葫芦凑在一起是何等惨状？
　　放学时楚曦跟夏英帆说了，夏英帆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大。
　　「为甚么？」夏英帆不满的问。
　　「你这几次的成绩……有点差。」楚曦委婉的提示。
　　「就算这样也不关你的事。」
　　「这是老师请我帮忙的。」楚曦皱眉，这人真不识好歹。
　　夏英帆不满的抿唇，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就在楚曦以为他会再次抗议时，他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楚曦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任务会很艰难。
　　三人刚走出校门口，清脆的女声传来：「楚曦！」
　　一个肤色白皙、身材纤细的女孩跑了过来，表情有些慌张的喊：「楚曦！你们要去哪？」她来来回回的巡视柳依依及夏英帆，其中目光在前者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还带点隐隐约约的蔑视。
　　期待那两个人主动回答显然是不可能的，楚曦在心中苦笑，表面一如往常的说：「我们要去帮夏英帆辅导功课。」
　　楚曦当然不会说他们要去哪里，他对邱蓉莺的目的可说是再了解不过，平常邱蓉莺虽然不会时常打扰他，但他总感觉一道目光像是烙在背后似的牢牢黏着不放，可能见到今天他『竟然』在放学时一反往常的『跟女生走在一起』，所以邱蓉莺才忍不住跑了出来。
　　但是小姐啊……楚曦心想，你要防人也别防错性别了。
　　「辅导功课？可是……可是老师不是说……」邱蓉莺盯着楚曦，扭捏着说。
　　夏英帆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这不代表他有好奇心或耐心等楚曦跟这个一看就不顺眼的女人说完话（基本上学校里没有人是让他顺眼的），更何况他老早就想甩掉楚曦了，他低声对柳依依说：「我们走。」就毫不留情的离去。
　　楚曦看柳依依犹豫的样子，更是增加了对邱蓉莺厌恶和不耐烦的情绪，随口打发了邱蓉恩几句便拉着柳依依追了上去，只留邱蓉恩在原地跺脚。
　　柳依依的家的确很远，三人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而楚曦一走进门里就皱起眉头──真是臭！
　　很难说那是哪一种臭味，像是酒臭味、食物馊掉的味道、灰尘还有发霉的气味混杂在了一起，让楚曦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闻了昏昏欲睡，头脑发痛。
　　客厅既小又脏乱，难道这两个人这些日子以来都在这种环境下读书？那成绩不好也难怪。不过楚曦很快发现自己错了，柳依依和夏英帆熟门熟路的爬到二楼走进一间房间，看来那就是柳依依的房间了，虽然进到女孩子的『闺房』让楚曦有点不自在，不过他一旦进了就不想出去了，柳依依的房间干净明亮，从房门外传来的味道不是没有，但已经变得很淡了。
　　楚曦就待在旁边看这两人的教学，看了不禁暗自摇头。柳依依虽然不常开口，但声音还挺好听的，在她的讲解下也不会给人想睡的感觉，但是夏英帆很明显没在听，楚曦不知道柳依依是假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柳依依大部分都是在说，很少问问题，就这样给夏英帆混了过去，这样教学当然没有效果，就算教一年半载也没用的。
　　楚曦不禁想，是夏英帆自行要求要别人教的吧？那别人教了，而且还教得不错，他为甚么又不听？难道是闲的没事做，找人麻烦？
　　楚曦虽心中疑惑，也没有去打扰他们，毕竟这整件事看来实在有点诡谲。
　　想起先前老师的话，回去叫人查清楚夏英帆的背景吧，楚曦想。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
　　楚曦就要出去看看，柳依依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楚曦惊讶的回头，柳依依的手又缩了回去，小小声说：「别出去。」
　　楚曦还想问明白，外面又传来女人的叫骂声：「死男人！杂碎！垃圾酒鬼！又再喝酒！」
　　醉醺醺的男人声音：「你敢说我？死婆娘你还又不是出去打麻将！」
　　又一阵玻璃的碎裂声：「再喝再喝！你再喝！喝死你算了！」
　　「干嘛又摔老子的酒？老子有摔过你的麻将吗？哎──贱女人你又摔！」
　　「啊──啊──你干甚么，你干甚么！废物！你除了喝酒还会干甚么？」
　　「干你！没干过你哪有小孩？」
　　楚曦原本听得挺专心，听到这却尴尬起来，他转过头发现这两人彷佛没听到似的，一个专心的教，一个专心的发呆。
　　柳依依侧脸看向他：「没事，他们经常这样。」
　　「不会出事吗？听起来快打起来了。」
　　柳依依嘟囊了句话，楚曦没听清楚，夏英帆却霍的站了起来，拉起书包：「我要回去了。」
　　楚曦急忙跟了出去，他没想到柳依依的家庭环境会是这个样子，如此一来柳依依的个性会那么奇怪也是情有可原了。
　　他们走下楼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在沙发旁拳打脚踢，令楚曦惊奇的是那个中年妇女体型虽然小，但是看来战况势均力敌啊。
　　难怪柳依依不担心。
　　两个人打得正热闹，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人正要走出门口，夏英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让楚曦险些撞上他。
　　「怎么了？」
　　夏英帆没有回话，他天生就拥有独一无二的敏锐直觉，这也是他能在这一行活那么久的原因之一，此刻他感觉到门外有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他，或他们？
　　但是夏英帆却无法感知到那人藏在哪里，于是他静静的一动也不动，双手冒出冷汗。
　　楚曦看夏英帆的样子实在奇怪，猜他在门外看见甚么东西，推开他走了出去，夏英帆没有阻止，反正这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可是楚曦走出去一点事都没有，他正疑惑，旁边却突然走出个人，身材修长、肌肉结实，有一张分不清年龄的脸，他的轮廓有着青年人的轻浮无忧，眼神像老人般沧桑慈和，表情却如成年人般狡猾锐利。
　　「三叔！」楚曦惊喜的喊。
　　夏英帆疑惑的看去，瞳孔一缩－－是那个人？
　　「小曦，好久不见哪。」男人笑着挥手，又往楚曦后一看：「咦，那是谁？你同学？这是你同学家？」
　　「这的确是我同学，不过不是他家。」楚曦向后让了让，让夏英帆露出脸，对他介绍：「那是我三叔楚光佐。」
　　出乎楚曦意料之外，夏英帆没有转身就走──原本他介绍也只是为了礼貌而已，并不期待他会有反应──而是站在原地冷冷的打量楚光佐。
　　楚光佐是吧……夏英帆冷笑。
　　「三叔，这是我同学夏英帆。」
　　「英帆？好名字。」楚光佐笑咪咪的对楚曦说：「我正要去你家，要不请你同学去吃饭？」
　　楚曦吓了一跳，三叔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可是要是楚曦自己现在抢着替夏英帆拒绝了，不但怪异大家又都不好看。
　　幸好，夏英帆拒绝了，他淡淡的说：「我没兴趣。」就径行离开。
　　剩余两人先随便扯了几句，楚曦才凑到楚光佐耳边低声抱怨：「三叔怎么问这种问题？」
　　「哪种问题？」
　　「问他要不要去我们家吃饭这种问题！」
　　「反正他拒绝了。」
　　「要是他没拒绝呢？」
　　「他会拒绝的。」
　　「你怎么知道？」
　　楚光佐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曦一眼：「我就是知道。」
　　「……」
　　楚曦不禁感到无力，他从小就听过各式各样关于三叔的故事，大人们对三叔的态度鄙夷有之，可惜有之，佩服有之，三者混杂的更多。后来跟三叔接触后他除了觉得三叔是个怪人之外也没甚么别的想法，直到长大后他大概才猜到三叔的职业。
　　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