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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第二天我便直接上班了。主管毫无客气地塞给我一堆资料，如楚凡所说，我要负责寻找现下项目合适的招标代理人。
　　虽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情，但是要对竞标的公司做充分的调研和审查，也要不少精力。一期的项目接近完工，二期的工作决不能有所纰漏。
　　独自一人吃饭，独自一人购物，虽然难免有些孤独，却也觉得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如果两个人注定不合适，两个人都累。
　　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甚至从没有这么投入工作过。
　　忙到深夜回家倒头就睡的日子，未尝不是一种轻松。什么烦恼，连念头都没有时间闪过。
　　偶尔跟刘涵吃吃饭，聊聊近况，也是随意而平常，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
　　不用苦心经营、却还担心得不到回报。
　　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轻松，我打从心底觉得自在。
　　但是，我还是天真了。
　　当“郁天“这个名字需要我十秒钟才想得起的时候，他就这么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是我们公司确认的最终的中标代理公司，因为其内部的临时人事调动，对项目负责经理做了变更，而这个变更的名字，就印在我手里的通知单上：郁天。
　　“陈晞，代理公司的经理来了，你接待一下，我出差赶不回去。还有，你看跟他们经理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说我不能去见他们，表示表示歉意，沟通沟通感情，交给你了啊。”
　　挂上主管的电话，我此时总算有点儿明白“狗血来源于现实”这句话。
　　世界说大不大，兜兜转转，总会遇上一些人，虽然意义尚未明确。
　　我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走进会客室。
　　第一眼，便认出坐在两人中的郁天。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不同的是，多了一份在工作场合应有的认真和严肃。
　　“陈助工，你好。”代理公司之前就见过的两个人首先站了起来。
　　我笑着点点头回应，“你们好。”
　　其中一人马上向我介绍道：“陈助工，这位是我们公司刚调任过来的郁天郁经理，是从总部过来指导我们分部工作的，总部对这次代理的项目很是重视。”
　　我伸出手，礼貌地介绍自己，“你好，郁经理，我是陈晞，助理工程师，日后就请多多帮忙了。”
　　郁天礼貌性地与我握手，“陈工客气了，好久不见。”
　　“呃？原来两位之前见过？”
　　我刚想回应，郁天便笑着抢先回答道：“我们偶遇过。”
　　“哈，原来如此，看来两位也真算是有缘呢。”
　　郁天带着笑意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不知怎的，让我颇为有些不自在。
　　我把话头带回了正事上，与他们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跟我一年多的工作经验比起来，郁天显然是久经沙场的。
　　谈话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熟谙和稳重，与当初在海边谈心时不同，他的谈起正事时的语气和用词能体现出他的专业和不容小觑。
　　我很高兴，因为相信在郁天的带领下，他们公司能够很好地达到我们所期待的高度，或许能少些麻烦，也让我这个担负主要责任的甲方多了些安心。
　　“贵公司的第一期施工招标，由于个别公司临时弃标，所以导致的流标问题，我觉得是初步审核出了点纰漏，如果一开始更完善地进行调研评估，这种情况就能避免了，也不会因此延误我们的开工时间。贵公司是第一次跨界地产业，经验不足也是在所难免，竞标公司本身对贵公司缺乏了解也是其中一个因素，不过陈工尽可放心，这次的二期工程，我能保证，绝不会再出现一期所出现的问题。”
　　郁天自信且笃定的神情，很是迷人。这是一个成熟职业男人的独有的魅力所在吧。三十岁的年纪，正好是意气风发的黄金时期，郁天英气的脸庞散发出来的是我从没有感受过的气息。
　　是啊，从中学开始，我的眼里便是只看着林晟，而且林晟与我同龄，又怎么会有如此强大而逼人的铮铮气场呢。
　　眼前的郁天，让我眼前一亮，因为我终于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才发现这外头有这么多美丽的人。
　　他也让我刮目相看，因为一开始所认识的郁天，是在海景大道上闲闲散散陪着我谈天说地的郁天，或许是今天的场合和他笔挺的西装职业感十足，他让我油然而生一种羡慕感。
　　如果我也能成为像郁天这样的男人，独立大气，也许就不会被嫌弃得像颗牛皮糖了吧。
　　“郁经理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是初出茅庐，第一次接手这么大的项目，也麻烦郁经理今后多指点迷津了。”我带上最职业的微笑说道。
　　“哪里，陈工年纪轻轻就接手了这么大的项目，想必在贵公司也是能者，我也不过是多踩过几年坑，就懂了些套路。”郁天灼灼目光投在我身上，依旧叫我不是滋味。
　　“哎呀，两位都是青年才俊，都别客套啦。”郁天身边的同事笑道。
　　也多亏他这么一插话，我刚好被郁天看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客套”下去。
　　“呵呵，见笑了。”我说道。
　　“与陈工的谈话很愉快，我想今后我们两家的合作也将是十分愉快的。”郁天笑道。
　　“是啊，我们大家互惠互利嘛，哈哈。”
　　“嗯，我也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会十分愉快且顺利的。”我站起身，与郁天等三人纷纷握手便是谢意。
　　“啊，不知道各位今晚是否有空，赏光一起吃个饭？今天我们老总因为去外地出差了，没能来接待各位，就让我请各位吃个便饭如何？”
　　“赏光是什么话，我们当然愿意与陈工一起吃饭的嘛。”
　　“那就这么定了，时间地点稍后我会让秘书告诉各位。那么，今晚见。”我将三人送出接待室，安排秘书引领他们出公司后，便直接坐在了接待室里，深深舒了口气。

　　五　酒醉

　　到现在才发觉，原来之前的我是那么得不谙世事，工作一年多，也只是窝在办公室搞图纸、在现场视察，却几乎很少应酬。老板是楚凡父亲的老友，隔着些关系，对我的态度也不勉强，好歹我也不怠工不误事。
　　现如今，自己主动请缨冲锋上阵，才发现是这么累人。虽然不是不情愿，却还是贪图安逸啊。
　　好想有个人，可以让我倾诉依靠和寻求溺爱。
　　我果真是这么顽固不化了。
　　“你在回味么？”
　　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猛地转头，却看见郁天站在门口，饶有趣味似的看着我。
　　“你怎么回来了？呃，落东西了么？”我问。
　　“还真被你问对了。我把手机落在椅子上了。”
　　郁天拿了手机，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不走么？你的同事不等你？”
　　“我让他们先去现场了，我一会儿回公司去。”郁天盯着我看着。
　　“干嘛盯着我看？”说实话，我真的受不住他炽热的目光，就好像，要我看穿了似的。
　　“你很累。”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点点头，“是有点儿。”呼了呼气，“刚回来这阵子，一直在忙这个项目，呵呵。你也看得出来吧，对于我而言，有点儿吃力。”
　　“没事儿，现在开始，有我陪你。”话语从耳边响起。
　　我转头看着郁天，有些发愣。刚才那句话，还在耳畔回响似的，让我发愣。
　　郁天对着我笑了笑，伸手捋了捋我额头的头发，“我走了，晚上见。”
　　“啊，好。晚上见。”
　　晚上，我叫上部门的几位同事，一同与郁天他们吃晚饭。
　　应酬这事儿，男人总免不了喝上几瓶的。以前，林晟是常常醉醺醺的回家的，现在想想，或许醉醺醺地回家，林晟也省了应付我这颗牛皮糖的力气了。呵。
　　我的酒量一般，喝不了多少。
　　“来，陈工，我们来干一杯！就，预祝我们工程顺利竣工！万事顺利！”
　　又是一杯干。
　　这么大声嚷嚷着喝酒，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是身边的同事一个轮一个的敬酒干杯，我甚至想，他们是不是打算连我全家都要敬完酒才满意。
　　“呵呵，我不行了，不行了，你们干吧。”我试图挡住伸来的酒瓶子。
　　“哎，这哪能啊，陈工，你年纪轻轻的，这么不能喝啊？不能喝也没关系，就要多练练，练练就不会醉了！来，满上满上。”
　　看着杯子里涌上的酒泡，我觉得连胃都想往外冒泡了。
　　只能强颜欢笑，应和着别人的高涨情绪。
　　在我怀着视死如归的心准备灌下酒时，手腕却被抓住，酒杯停在嘴边。
　　“别喝了。”
　　我顺着手臂转头，直到看到了郁天的脸。
　　带着醉意，我看不真切他的眼神，但他的语气里，好像充满了关心。
　　“不能喝就不要喝了，伤身。”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转头望向其他人，“陈工不行了还有我呢，我替陈工给大家喝一杯。以后的工作，也多靠大家齐心协力了。”
　　说罢，便一口干了整杯酒。
　　而后，饭桌上仍旧一片嘈杂和碰杯的声音，我也无力顾及了。
　　聚餐散了之后，虽然酒醒了些，我走起路来还是打晃。
　　一边朝同事说着“我没事”，一边只能眯着眼找计程车。
　　“今天很高兴，大家回家注意安全。”
　　郁天站在我旁边，一只手扶着我，一面跟其他人道别。
　　当周围终于没了人声聒噪，郁天揽紧了我。
　　我本就醉得想倒头，身边有了个依靠，便就直接倾到了他的身上去。
　　“我送你回家吧，来，站稳点儿。”郁天轻声在我的头顶说着。“你家在哪儿？”
　　“呃，我家在止、止泊、园，唔……十……３……”
　　“算了，还是先回我的公寓吧。”
　　大概是上了计程车之后，我就睡着了。
　　这应该是大学毕业之后，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了。
　　而我是醉了就睡的人，再后来，就没有意识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地头昏脑涨，坐在陌生的床上，我发愣了很久。
　　直到郁天推门进来，“睡傻了？”
　　口干地不想说话，张口就是沙哑地说了两个字“你家？”
　　“是啊，昨晚你醉的连话都说不清了，还睡着了，只能来我家了。”郁天摊手无奈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很不舒服，“不好意思啊，我酒量太差劲儿了。呃，没弄脏你家吧？”
　　郁天笑得温和，“这可是你的优点啊，不吐不闹，就安静地睡着了，像只小猫。”
　　我苦笑，“呵呵，还是太不好意思了，打扰你一晚上。昨晚……你睡……”
　　“啊，我睡书房了。”
　　“真对不起……”
　　“没什么，你起来洗漱一下吧，会舒服点儿。我准备了早餐，吃了早餐胃也没那么难受了。”
　　“嗯，好。”
　　“来，喝杯牛奶。”郁天将一杯牛奶递到我面前。
　　桌上是他煮的鸡蛋粥，碗是放在凉水盆里浸着的，尝了一口，温温的不烫嘴。
　　他是真细心。
　　“占了你的床一个晚上，还蹭了一顿早饭，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有些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窘，而郁天的款待和好脾气更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换做其他人，我或许会说几声道谢，事后请客还个人情。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郁天，我有种黔驴技穷的窘。
　　是他太好了吧，我要还多大的人情才能公平啊。
　　我和他之间还不算很熟悉的关系，却已经被他的好感染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你不用同我这么生分的，陈晞。”郁天认真地看着我。
　　“啊，我……”
　　“怎么说，我们也算认识了快两个月了吧，从在海边偶遇的那一天算起的话。”郁天平静地说着，语气里，有种说不明的意味。
　　是，从回家遇见他的那时算起，到今天，一个多月了。虽然五十天里我们只相处了不到十天，可硬要算起来，也算是认识了快两个月了。
　　“呵，不好意思。我可能还不能适应我们在工作上的关系吧。”说出这话时，我自己心里也混。
　　除了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以前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存在呢。
　　“那么，我们不妨尝试着建立其他关系。”

　　六　转向

　　那日从郁天家离开之后，我心里充满了忐忑。
　　如此明显的暗示，我当然是了然的。只是，忐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要从三年的感情中迅速抽身并且投入新恋情，很难。
　　林晟当然是可以，因为他决定分开的那时，心里早就把我清空。
　　而我，现在就像要把心里的刺青洗掉一样疼痛。
　　形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一个礼拜。
　　忘掉一个习惯，我无法自信地定下任何一个期限。
　　两个月，我的形体表现得这么自然，我可以慢慢习惯身边没有可以挽的手，枕边没有可以依靠的胸膛。
　　只是，没有了依赖的心，就像站在迎风的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成为一个工作的机器，是最好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除了在办公室办公，就是跑到项目现场监工，几乎每天都是办公室、现场、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以至于某个周末，刘涵来到我家的时候，惊呼：
　　“天啊，我感觉上次见你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伸了伸懒腰，瘫倒在绵软的沙发上，“怎么来这么早。”
　　“看看你那样儿。我前几天跟楚凡去了家很好吃的早茶餐厅，今天特意一早去买来给你尝尝的。”刘涵把早饭拿到厨房折腾，“你现在就跟个工作狂似的，肯定没有去好好享受生活，我呀，是特地让你回味回味美好生活的。”
　　“就是最近比较忙，忙过这一阵儿就好了。”我走到厨房，食物的香味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
　　“这一阵儿？得了吧，我打包票你肯定忙完又会给自己找事儿干。你那帮下属又不是吃白饭的，用得着你凡事亲力亲为么？”刘涵盛了一大碗稀饭搁到我面前，自己也坐下来开吃。
　　“我又不是大ｂｏｓｓ，总要干活儿的，再说了，很多人看着呢，我总得做出点儿成绩，省得落人口舌。”喝了一口稀饭，胃也苏醒了，“你最近挺闲的？”
　　“我刚把稿子搞好，总得喘口气吧。”吸了一口豆浆，刘涵突然冒出一句“我给你介绍男人吧。”
　　顿时我就差点把自己呛死，“咳咳，你思维还真是跳跃，读者看得懂你写的东西也是醉了。”
　　“得了，少岔开话题。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沦为工作狂毫无生活情趣，再这么下去你非得成丧尸！”刘涵嚷嚷道。
　　“没那么夸张，工作也挺好的，一个男人为自己的事业打拼是理所当然的。你看我又没周末加班深夜加班的，那不是很正常的工作频率么。”
　　“你变了。”
　　刘涵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我抬起头看向他，迎来的是一张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脸。
　　我有些恍惚，嘴角抽了抽，“你干嘛突然换了个画风啊。”
　　“林晟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有必要为了他，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弄得都不像自己了么？”
　　刘涵认真的模样，让我失去了敷衍的可能。
　　“其实，不完全是因为他，虽然他的确是诱因，但这些变化，叫做成长吧。呵呵，说起来他也算是帮了我呢。”我对着刘涵笑笑，“没有他，我又怎么会认真地正视和审视自己。刘涵，你知道嘛，我也是男人。”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你看，楼下那些拎着公文包匆匆走着的男人，还有那个推着餐车的大叔。今天是周末，他们却仍然为自己的事业奔忙，无论高大低微，心甘情愿也罢，生计所逼也罢。每一个男人都应该有一份工作的积极性和进取心。”
　　“我不是柔弱的女人，不能总是依赖另一个男人。有的女人尚且追求在职场叱咤风云，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能总想着被别人宠着、呵护着。我有自己的事业，我的事业开始起步，刘涵，你应该为我高兴。我不是养尊处优的童话故事王子，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必须独立自强。”
　　“陈晞……”刘涵看着我，眼里写着怜惜。
　　我走到刘涵身边，俯下身去轻轻地抱住他，“只有我足够强大，我才有更多选择权和主动权。这就是成长。”
　　刘涵靠在我的肩上，浅浅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希望你好。”
　　我笑，坦然而舒心，“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过得更好。”
　　轻轻地笑声在我的耳畔传来，我抬眼望向落地窗外，阳光正好。
　　我对自己的魅力是否存在并不抱有任何自信心，所以对于郁天，我无法做出什么适当的回应。
　　没有可以回避，也没有特地去迎合。
　　工作的需要，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多，也常常一起吃饭。不过，有上回醉酒的经验教训，我对酒精便是能避则避了。大家平常地聚餐，平常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