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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断魂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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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轨惨叫一声,屁股着地又摔在了地上。他都来不及骂人,身边的房门就被嘭地关上了。抬起头一看,发现贾成舟自己进了房间,却把他像垃圾一样地留在了走廊上。
大约过了十秒钟,房门开了。贾成舟折了回来,一边把他抱起来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东西落下了。”说完脚一抬,踹上门,大步走到床边,把周轨抛到了床上。周轨很想把他往死里扇,可一个屁股开花的人总归是打不过醉汉的。他忍着疼痛和火气,掀起被子睡了下去。还是改日再收拾这个废物吧。
贾醉汉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脚步不稳地扑倒床边。“要不要帮你看看?”
周轨很奇怪:“看什么?”
“看、看摔伤的地方呀。”
周轨背对着他躺着,回答说:“不用!你睡觉去吧。”话没说完,身后一凉。
此刻的问题不在于被子被掀开了,而在于裤子也被拉了下来。周轨心头和屁股都是一冷,挣扎着折起上半身,腾出只手推着贾成舟:“你干什么呐!”
贾成舟混混沌沌地说:“你不是摔伤了吗?我就看看。。。。看看。”他手力变得奇大,居然摁住了周轨的胯骨,研究了半天,拧起被摔紫的肉:“咦?这是什么东西?。”
周轨回手正好给他一个巴掌:“什么东西?是纹身你信不信?”
贾成舟哦了声,眯着眼盯了半天;“是不是一只斑鸠啊?”
周轨又好气又好笑,叫了声“下去!”贾成舟当然没有下去,而是——趴在他的下腰上睡着了。周轨骂了句,努力往前爬蹭了两下,未果。他休息片刻,继续爬,还是没从贾成舟的身下爬出去。
他就这么趴着,努力看向床头柜上的钟。才凌晨一点半,贾成舟每天七点半起床。周轨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钟头,皱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半出于胸闷一半出于忧郁。他是被压在花果山下忧郁的孙悟空。
贾成舟破天荒地没有梦游,踏踏实实睡到了早上十点半。
☆、倒尸
天边刚刚现出点光亮,光是微弱的,被浓浊的黑色压了下去。杭潮生把窗开出一条细缝,倚窗点了支烟。冷风从狭窄的窗缝里削进来,打散了浓密的烟雾。卧室里还残留着昨晚的气息,泼洒出来的酒,烟气,精油,还有精…液的腥味。
他望了眼杂乱的床单,上面的污迹早已被暖气烘干,留下油渍般的印子;唐晋北沉睡在污迹边上,鼻息均匀。
杭潮生扶了把自己的腰,碾死了手里的烟。他和唐晋北有十年没见面了,十年时间一晃而过,既快又狠。一把杀猪的刀,刀刀割在猪腰上。
他不由地想到那个孩子。
他们原本是要飞去北欧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可偏在这档儿上,唐晋北支支吾吾告诉他,自己不小心搞出了孩子。他强忍火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微笑。他摆出一个难度很高的表情告诉唐晋北,没事,你要真想认这孩子,咱们带去荷兰养。唐晋北好死不死地回答说,我搞上的可是顶头老大的私生女,脱不了身啦。他劈手打翻了唐晋北眼前的酒杯,指着鼻子骂他,他妈的,我以为你只是采个花,不当心被蜂蜜沾了屁股,没想你这么有志向,攀高枝儿去了。唐晋北耸耸肩说,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反正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后来的事不了了之,他一个人走了,唐晋北留了下来。等回来的时候,他对唐晋北没有了憎恶,也没有了挂念。以至于见到那个孩子,他也没什么火气。
干字比情字要好写多了。
唐晋北的手机响了起来,音量被搁到最大。“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听就知道是小葱的手笔。
唐晋北趴在床上,伸出只手把手机抓到耳边:“说。”
那头的人嗓门很大,嗡嗡地说了半天。唐晋北还没有睡醒,等那人说完过来很久才回了句:“啊?你再说一遍。”对面的人又吼了一通。
他的床伴终于,扶了把床沿,托着个腰,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窗边的挂衣架。杭潮生一言不发地和他托腰相对,隐隐觉得他俩像一对瞎折腾的老年夫妻。
唐晋北拿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瞪着杭潮生,像只愤怒的青蛙。“去抓毒虫。据说交易的毒品数量还不少。”
杭潮生耸了耸肩,好吧,关我什么事?
唐晋北昨晚大干了一场,思维动作同步地迟钝着,穿衣服跟卡带了似的,完全没有要去抓人的节奏。杭潮生只好提醒他:“喂,现在的毒虫跑很快的,你再磨蹭就白白早起了。”唐晋北还在磨蹭着,特别是穿裤子的时候。杭潮生审视了他半天,问了句:“你没事吧?可以跑吗?”
唐晋北别了他一眼:“有车。”他已经穿完了衣服,一手挎上包,连句再见都没说完便闪了人。
杭潮生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四点二十五分,对他来说也不算早了。他去冲了个浴,刮了胡子,打开冰箱找出了火腿和黄油。食物都是昨天刚买的,两人的分量。他不是很饿,也没什么心思,随意切下两片面包,往里面填了片火腿,把黄油丢回冰箱,穿了外套带上门,驱车去了港口。
大批的货船陆续抵达了港口,红的橘的蓝的集装箱叠在一起,四方四正,有种童趣的笨拙。冬天的太阳也比较懒,懒得从海平面下爬上来。远处的天泛着灰白色,是鱼肚皮被剖开洗净的白。
他的集装箱是深棕色的,打开了箱门,正好和银灰的卡车相衔,冻得半死的海洋生物哗哗地倾倒着,冰渣被溅了一地。杭潮生靠着轮船桅杆,手里托着早上做的三明治。干巴巴的面包夹着冻肉,面包和肉还都切成了毛边儿。
他摆了摆手,华明走了上来。华明是英国人,应该不介意吃这个。杭潮生把三明治递给他:“还没吃过吧?我这里多了一个。”
华明接过食物看了看,笑着说了声谢谢。他和杭潮生平行地站着,眼神在三明治和杭潮生之间笔直地窜。他趁杭潮生不注意,手往后一抡,食物就这么飞了出去。面包和肉之间没有酱料,刚一离手就分作了三块,两片面包跳水成功,剩下片火腿粘在了湿腥的甲板上。
太阳终于跳出了海平面,橘黄包着血红。杭潮生看了看表,七点钟了。港口被阳光一暖,沸起了人声轮船声卸货声。嘈杂的声音是浑厚无趣的立方体,和港湾上的集装箱一样。
一道尖而亮的声音很快穿破了它,岸边有人在尖叫。
没过多久,棕色集装箱的旁边围了一圈人。杭潮生跺了两下长筒靴,跳下船快步走过去。有个人看到了他,白着脸喊:“老大!箱子里倒出个死人!”
尸体一半埋在冰渣中,裸露出来的脸和手都被海鲜的壳片和冰刮破了,血糊糊一片。工人们看到杭潮生,纷纷退到两边。他走上去,用带着工装手套的手扒开冰块,捧起死人的脸仔细端详着。身后的工人小声地议论着,声音中透着惊怖。
华明迈上几步,来到杭潮生身边。他的老大面无表情地扯下手套,一粒粒解开死人外套上上的纽扣,衬衫纽扣,露出了青紫的胸膛。他剥光了尸体的上半身衣服,扳过来翻过去地看,眼光钉在死者的腰部。华明观察着他的侧面。杭潮生嘴巴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萨沙。
☆、俄国水饺
莫利刚打理完老板一天的行程和未接来电,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杭潮生提前到了办公室,一身码头渔夫的装扮,浑身散发着咸津津的味道,华明跟在他后面。两人均绷脸低头,神色紧张。
她不确定要说什么,于是倒出两杯茶:“两位要喝茶吗?”
杭潮生在办公桌前坐定,抬头对她说:“你打电话到莱斯酒店订个包厢,明天晚上八点钟。”
莫利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杭潮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对了,你今天是最后一次上班了吧?”
莫利今年六十二岁,早超过了退休年龄。杭潮生不喜欢养太多熟人,养了就得是持久的。他在这方面很懒,又记不住人。莫利的工资翻了三倍,是老板纯粹的花钱保脑细胞。如今她的孙子都会睁眼说瞎话了,杭潮生才肯放她走。
莫利在这里干了十多年,当初进了这里,就是因为老板看中了她“老”。杭潮生对年轻性感的女秘书没有什么兴趣,他这人好像有点禁欲。
她点了点头,抓起文件夹:“那我先出去了。”
杭潮生习惯了老太的冷淡,应了声。华明本想解围,可大约是口音的关系,说出来的话总有些阴阳怪气:“以后要常来玩呐!”
杭潮生被他老鸨一般的口吻吓了一跳。他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蓦然想起华明以前呆在一个叫什么布拉赛尔的公司。
第二天,杭潮生带着手下人准点到达莱斯酒店。对方迟到了半个钟头,他便安静地看了会儿报纸。
李约风尘仆仆地赶到,在方桌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穿着深灰的衬衫,系了条红领带。袖口的纽扣开着,露出一小节护腕。 杭潮生在他手腕上跳了眼,摘下了黑框眼镜。他有点老花。
李约这人长得有点怪,什么都怪,组合在一起就却是歪打正着了。他比杭潮生小十岁,三十而立的年纪,眼睛里还存留着许多不安分和显而易见的坏心眼。他没有空床期,同时却也没什么恋人。据说他喜欢古怪的人,这本身也很正常。年轻人嘛,吃东西总嫌不够冷不够辣不刺激,到老了就吃不动了。
他叫杭潮生“杭叔”,表情介于羞涩和不怀好意之间。杭潮生早就不再掐指算年龄差了,人人都他妈的叫他杭叔。上个礼拜萨沙还叫他杭叔来着,萨沙比他大三十来岁。七十岁的人管四十岁的人叫叔,可不得一头栽进水产箱里作死。
晚餐的内容是都是些色味浓重的菜,罗宋汤,红烩牛肉,烤羊排,奶油炖土豆,鱼子酱傍着黄油和粗面包,白巧克力冻糕。
李约往黑面包上殷了层黄油,又浇了鱼子酱。“杭叔喜欢俄国菜呀。”
杭潮生切了快土豆,慢条斯理地说:“蓝帮的萨沙死了,我念个旧。对了,葬礼的请柬你收到了吗?”
李约的嘴角细微地动了下:“是呀。真可惜。”
杭潮生笑了笑,举起餐巾抹了把嘴巴。“牛肉饺子不错啊,我特意让他们浇了龙虾酱,你尝尝。”
侍者上前在李约的盘子上放了一个。李约看了看杭潮生,视线落在饺子上。饺子很小,裹着奶黄色的酱汁,杭潮生给了个鼓励的微笑,他只好用叉子插起饺子,一口塞进嘴里。李约很讨厌饺子,中国饺子,意大利饺子,俄国饺子,统统都讨厌。他小的时候没人管,身边只有个年纪颇大的男仆。男仆是个菲律宾人,有点异装癖,一日三顿给他包饺子吃。馅子往往硬如弹丸,皮如城墙,这样的食物简直是在逼着人寻思活着的意义何在。
李约满心不情愿地咀嚼着,味道似乎还过得去,肉糜是软的,有点汤汁。他一言不发地吃着,嘴里忽然被硌了下,勉强想吞下去,却在喉咙口堵着。李约呛了口,吐在了盘子上。
那是一节人的指骨,上面嵌着一片金属。
杭潮生放下刀叉,往椅背上一靠。“萨沙的指头味道怎么样?”
李约脸也绿了,用叉子挑起那片金属。金属上刻着几个字母,Y。 Li。那是从李约的手枪上抠下来的。当时两人抓着一把枪,扭打在一起。萨沙是个矫健的斯拉夫人,手力大得令人吃惊,差点把枪头掉转到他脑门上。要不是下手往萨沙脑门上补了枪,他早蹲在奈何桥边吃水饺去了。萨沙倒下去的时候,抠下了他手上的一块肉。
原来他是想要那片金属。李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可怖地凹下去一块。
杭潮生让人开了瓶杜松子酒,喝上一口。“你和蓝帮有什么过节,摊上我干什么呀。非得我亲自登门献尸,老和尚念经似的和蓝特解释了半天,还差点被崩了脑袋。”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李约哼笑了声,推开了盘子。“贾成舟那天带人来闹事,你敢说不是你的主意?”
杭潮生摇了摇头:“你把萨沙的尸体混进我的运货里,出于嫁祸呢,那是你傻;出于报复呢,是真的很傻。”
“你是说我就不该惹你喽?”
杭潮生回味了下,点点头:“叫声叔就得让让,不是么?”
“你才大我几岁,叫你叔是抬举你。”
杭潮生摸了摸鬓边早白的头发。“总算有人正视我的年纪了,感激不尽呐。”
李约不时拿眼神扫着屋里人的裤袋和衣袖。杭潮生脸上笑了半边:“你放心,我不是来寻你麻烦的,就是告诉你声,要小心。”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李约一只手探进裤袋,握住枪把手。
杭潮生两手合着,端放在桌面上,命令下手们:“把口袋都翻出来给李先生看!”
那些人齐齐除了外套,把全身上下的口袋全翻了一遍。李约一声不响地看着,眼神没什么变化。等他们表演完毕,依然不讲话。杭潮生很无奈,只好咳嗽了两声:“那个,大家把衣服都脱了。”
男人们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杭潮生回头看了眼,问他;“胯间这把枪咱们就别看了吧?”
李约脸上也有点下不来,只好说:“杭叔,多有得罪了。大家都把衣服穿上吧。”
杭潮生等人都穿好了,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就散了吧。”说完先起身离去。走到门边忽然调转身来,瞅着李约。
“还有句废话。蓝特向你问好。”
☆、吻
贾成舟还没有完全睡醒,嘴角淌着口水,从周轨的屁股上扬起了脸。他浑噩地看着周轨,以及周轨被扒个半光的下半身;周轨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勉强扭过头来看他。
贾孙子跳下床,惊叫起来。他怕到了极点似的叫着,拉警报似的叫着,无休无止地叫着,差点成为全天下第一个被屁股活活吓死的人。
周轨笨拙地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别怕。”他说,“干了坏事要勇于承认。”
贾成舟止住了叫问他:“我和你。。。。你和我。。。。”
周轨白了他一眼:“都住在地球村么?”
贾成舟试探性地挪到床边,确认周轨半身不遂后才坐了下去。“我们有没有干那种。。。。事?”
周轨的眼白又扩大一圈:“干了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呀?”
贾成舟急得跺了下脚:“你倒是快说呀!”
“没有。”
孙子终于安了心,长出了口气。
周轨冷着个脸说:“搞得像我强…奸了你似的。”
贾成舟尴尬地笑笑:“好好的朋友,酒后乱性发生那种事,会伤感情的。”
周轨牙齿一酸:“我们有屁个感情。”说完躺了下去。贾成舟上去拍拍他说:“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周轨困得要死,懒得睬他。
贾成舟站起身,走到他床头坐下,伸手推搡着他。周轨一把拍掉他的手:“你他娘的擀面啊!别坐在这儿,挡着光了。”
贾成舟呵呵一笑:“你睡觉要什么光啊。”
周轨干脆把被子盖过头顶:“你管不着!”
贾成舟这边顷刻没了动静。周轨也没多想,只是想睡。昏昏沉沉间,脸上忽地一凉,嘴唇上又是一热。他霍然睁开了眼,又被贾成舟的睫毛扇得闭住了。一股冰凉的电流从他脑门上流下去,过没多久,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贾成舟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有种惰性,基本只沾着一个地方;但持久而热烈。周轨有点背气,又不舍得,死也不愿伸手去推。没过多久就有点缺氧,再过了一刻,就是失氧了。他觉得热,是阳炭烹六月的热,人都要化了。他差点为全天下第一个被活活吻死的人。
贾成舟总算抬起了头,抹了抹嘴巴,笑着看他。周轨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啊。”
“去想它干什么呢。”贾成舟说,“该来的总会来。”
该来的总会来,第二天清晨来了桩交易。
周轨半边屁股肿得老高,一脸不情愿地被贾成舟塞进了轮椅。轮椅也是从酒店的小仓库里扒出来的,贾成舟一边扒一边感叹:“你家的宝贝可真多。”
他们要去见客人。客人是两条毒虫,眼珠和牙齿一般的黄,瞳孔细如针尖,瘦腿的牛仔裤空荡荡地挂在胯上,屁股凹陷进去。真正的买手大有来头,因而躲在了幕后,两只毒虫只是来取货的。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形式,客人要求先验货。
周轨甩了一小袋可卡因在桌上。其中一只毒虫打开随身带的手提箱,从里面取出针管、勺子和一些兑了柠檬水的蒸馏水。他挑了些白粉,溶在水里,用打火机在勺子下烤了会儿,等粉末都融了,推进针管,往手肘的静脉上扎了一针。
毒虫解开橡皮管,舒服得都要软在了墙上。他竖起个大拇指:“好货!真是他妈的好东西啊。”
贾成舟点点头:“我们要清点下钱。”
还有条毒虫打开一只颇大的手提箱,里面整整齐齐一抹平的美金,像一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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