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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被一个网上的小女孩左右情绪很可笑，但每一次他都不由自主地不安，上网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老板的课题和报考托福的事都被抛到了一边。　

　　　　　　事情很快有了转机。一天下午，隔壁寝室的清明来找阿宣踢球，发现阿宣又坐在电脑前。“我说哥们，最近你怎麽成天泡在网上，是不是认识了哪个MM？”　
　　　　　　阿宣正想著刚才和蓝雨的聊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别傻了，自古网络无美女，你不会不知道吧？”清明见阿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说：“真的网恋了？哪个MM？我来帮你审审。”　
　　　　　　“不是我们S大的，是D大的，就是网上叫蓝雨的那个。”　
　　　　　　“噢，是她啊？最近BBS上的风云人物！你可真是紧跟形势啊！但她是外校的，搞不懂水深水浅，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清明问。　
　　　　　　“我不知道，可能有吧，但我没敢问。”阿宣闷闷地说。　
　　　　　　“那你不想法去见见她，这样在网上耗著算什麽？是美女还是恐龙，要见了才能知道。对了，她是在你的版里出名的，你以斑竹的名义组织一次网友聚会，特意邀请她，她如果对你有点意思，应该会来。不来的话你就死了心吧。而且聚会人多，见一面感觉不好也不会太尴尬。”清明俨然狗头军师。　

　　　　　　阿宣心里也早有这个打算，清明一怂恿，当天就发了个召集聚会的帖子，时间定在周末，并特地给蓝雨留了言。这是阿宣第一次组织网友见面，众多粉丝和其他的斑竹都纷纷跟进。第二天等到蓝雨回信，却说那天有事来不了。“果然，又是单相思，早点死心也好。”阿宣咧著嘴苦笑了一下。但聚会还得办，阿宣便一股脑儿把筹备工作推给了始作俑者清明。　

　　　　　　蓝雨表明不会来参加聚会後，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连著几天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上网时间。蓝雨的连载“你答应过要娶我”刚好在聚会的前一天贴出了大结局，不顾众多反对选择了悲剧路线，青梅竹马的恋人经过无数波折，终於要举行婚礼了，但就在前往婚礼的路上，男主角死於车祸，女主角闻讯後精神失常，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只会反反复复地说一句话“你答应过要娶我”。“确实是纯属虚构”，阿宣暗想，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聚会的日子很快到了，那是阿宣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多年以後，阿宣一想到蓝雨，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个初夏的下午。阿宣站在礼堂前草坪上，天很蓝，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有几分灼热，一个男孩走过来，卷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有著挺立的鼻子深深的眼窝和大大的嘴，阿宣正在想他会不会有外国血统，他却已伸出手来。握手的时候，阿宣清楚地听到他说：“你是阿宣吗？我就是蓝雨。”然後蓝雨笑了，现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蓝雨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只有阿宣听得到，却如一个炸雷在阿宣头顶爆炸！有那麽一瞬间，阿宣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白晃晃的阳光。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终於看清了面前微笑著的面孔，他很有一种挥拳砸烂这张漂亮的脸的冲动……阿宣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著蓝雨。　

　　　　　　“你站在这里做什麽？那边有几个朋友，我们过去聊聊吧？”突如其来的女生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沈默。一个短发的女生跑过来，很自然地拉住了蓝雨的手，蓝雨对阿宣点点头，又似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和这女孩走到一边去了。只留下阿宣站在原地发呆。　

　　　　　　直到清明带了一大帮认识不认识的网友过来，阿宣才回过神来。然後是介绍、寒暄、开玩笑和互相恭维，阿宣突然觉得很累，几乎想找个借口溜走。他听见有女生说：“阿宣大斑竹是不是有心事啊？怎麽都不理我们？”“是啊，和网上那个文采飞扬的阿宣简直是两个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有蓝雨那张微笑著的脸庞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一行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个酒家，说好晚饭後再去唱卡拉OK，可以玩个尽兴。吃饭的时候，蓝雨和他的女朋友与阿宣正坐在一桌。他发现蓝雨的女友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样子很好看，蓝雨一直细心地照顾著那个女孩；他听见蓝雨轻声地唤她“小晴”……很多人来劝酒，阿宣来者不拒，一口一杯地干完。坐在他身边的清明悄悄地说：“蓝雨不来，你就借酒浇愁？”　



　　　　　　四、宿醉　
　　　　　　阿宣不理会他暧昧的语气，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的酒量本来就一般，平时最多喝2瓶啤酒，这天却一口气灌了有十几杯。渐渐地阿宣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了，又有人来敬酒……阿宣站起来，却碰翻了酒瓶，酒流得到处都是。“老大，醉了就不要再喝了。”清明有点担心。　

　　　　　　“谁说我醉了？”阿宣大吼一声，把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谁说我醉了？我今天要喝个痛快，和每个人都喝！”转身指著蓝雨：“你！你……怎麽不来和我喝酒？”突然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　

　　　　　　“算了，阿宣，我先送你回去吧！”说著清明扶著他往门外走去。两个聚会的发起者和组织者都要走，酒席一下冷了场，大家面面相觑，心想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阿宣迷迷糊糊中听到好象有人跑了过来，对清明说：“你去招呼大家，我送阿宣回去好了。”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阿宣睁不开眼，也懒得管是谁。接著有人给自己披上一件外衣，後来那人似乎找了辆的士，把自己拉了进去……再後来，好象是进了校门，进了宿舍……一上了床，阿宣就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宣觉得喉头一阵清凉，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勉强睁开眼，面前似乎有个人影在晃……阿宣使劲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就是看不清楚。“你，你……你是谁？”　

　　　　　　“我是蓝雨啊，你感觉好点没有？”　
　　　　　　“蓝雨？！”阿宣猛地清醒了，睁大眼睛，那卷卷的头发深深的眼睛！果然是他，那个装女生引诱自己的骗子！“你来做什麽？”阿宣嘶哑著嗓子问，一股怒火窜了上来。　

　　　　　　“你喝醉了，清明走不开，我送你回来。”　
　　　　　　“我喝醉了？”阿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喝醉了？哈哈，你明知道我为什麽喝醉？！”阿宣一把拽过蓝雨，酒气喷到他脸上。　
　　　　　　蓝雨忍耐地皱了皱眉，挣开他的掌握。“阿宣，你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麽好解释？笑话看够了你就走！”阿宣一下子坐起来，指著门口，“滚！你他妈的给我滚！听到没有！”粗话出口，阿宣楞了下，他几乎从不说脏话，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蓝雨红了脸，眼中有一丝愠怒，沈默了一下，仍然没走，只是退开了几步，找了个凳子坐下。“你醉得厉害，等清明他们回来我就走。”　
　　　　　　阿宣吼完这几句话，觉得头痛欲裂，浑身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力气，倒下去又睡著了……似乎在做梦，似乎自己说了什麽，有人扶自己起来……　
　　　　　　“阿宣，醒醒，醒醒……”阿宣再次睁开眼，看到清明正摇著自己。　
　　　　　　“你回来了？”阿宣睡了一觉，酒也醒了大半，这会该是午夜了吧？　
　　　　　　“老大，你今天可是大失水准。”清明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妞，值得吗？幸好有个哥们好心送你回来了，不然你就等著看明天网上的笑话吧！你醉得跟烂泥似的，还吐了人家一身……”　

　　　　　　“他走了吗？”　
　　　　　　“走了，人家一直守著你，刚刚我回来才走。”　
　　　　　　阿宣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清明才想起忘了问那男生的名字。　
　　　　　　“他就是蓝雨。”　
　　　　　　清明楞了一下，回过味来，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腰去，眼泪都出来了，足足过了五分锺才停下来。“老兄，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开什麽玩笑？你也是在网上成了精的人物，这麽弱智的骗局也能骗倒你这个S大的高才生？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就掉进了情网，你还真是厉害啊！”　

　　　　　　“你……”阿宣瞪著清明，说不出话来，是啊，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男扮女装实在不是什麽新鲜的故事，何况更没人规定男生不能用女生的语气写文章……但好象一开始自己就没怀疑过蓝雨不是女生，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事到如今，不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好了，好了！”清明见他发呆，又说，“人家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等於零，真是一点不假。你也不用想不开，只是可怜我也被你骗了，还为了朋友鞍前马後，两肋插刀，干脆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得了吧，你还两肋插刀呢！”阿宣实在听不下去了。　
　　　　　　“唉！我这人就是心肠好，没办法。”清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要是请我吃顿饭，我就好人做到底，不把这事说出去。”　
　　　　　　“滚回去睡觉，明天再说。”阿宣明显色厉内荏，说完转过身去，留个脊背给清明。　

　　　　　　第二天清早阿宣不到5点就醒了，头仍然很痛，吐得空空的胃还在痉挛，谁说借酒能消愁？这喝醉的滋味更难受。阿宣爬起来，打开电脑，网上人迹寥寥。他直接进了站务版，写辞职信时，昨天刚刚得知真相时愤懑屈辱的感觉已经淡了，只是仍有几分无奈，什麽是再回首已成百年身？网络曾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网络终究是虚幻的，承载不起太多幻想和热情。昨日聚了，今日酒醒了，也该散了……　


　　　　　　中午阿宣请清明大吃了一顿东坡肘子，算是把这件事情摆平。席间阿宣很沈默，闭口不谈蓝雨，清明也知趣地只讲讲昨天聚会的故事，谁歌唱的好，谁酒量好，哪个MM长的漂亮……下午趁著没课，阿宣去领了托福的报名表，已经是领表的最後一天了。两天後，阿宣的辞职申请批准了，继任的斑竹空缺。只是一个梦吧？小楠也好，蓝雨也好，也许命中注定不会有爱情……在封掉自己的帐号前，阿宣最後一次查了“bluerain”，蓝雨不在，这两天都没有上网。阿宣一屏屏翻过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ID，想到其中曾有一个ID让自己日日挂念，而从今以後，曾经名动一时“阿宣”这个昵称将不再出现在这里……眼前又浮现出蓝雨的笑容，他其实真的很好看的，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子通常不合适，但对蓝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词了，尤其是那头卷曲的短发，象一个精致得洋娃娃……忽然记起听人说过的一句话“美得想让人大哭一场”，终於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蓝雨就是这样，美得真想让人大哭一场……　

　　　　　　阿宣的退出又引起不小的轰动，网上纷纷猜测，但阿宣保持著沈默，有熟悉的朋友来问，阿宣只说是要考英语准备出国，这当然是万能理由，旁人也就拍拍肩，说声“好运。”不过阿宣偶尔会想，不知蓝雨会怎麽看？他是不是还会开开心心地在网上继续写他小说，继续以才女MM的身份“骗人”？　

　　　　　　记得在BBS系统刚刚推出ID自杀和归隐功能时，许多厌倦了网络或即将离开学校的大虾纷纷“自杀”，贴一封遗书，然後亲手终结自己的ID，当然，网上的好友会写文“悼念”。有一次，阿宣聊天时曾开玩笑地问蓝雨，如果有一天“阿宣”这个ID永远在网上消失了，他会不会怀念，会不会写“悼文”？蓝雨想也不想打出四句话“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我心悠悠，怀君戚戚。”这是BBS上用滥的悼词，说完两人都笑了。然後蓝雨又说：“看破红尘的人游戏红尘，看不破红尘的人逃避红尘，红尘如网，你我都是网中人。”　



　　　　　　五、球友　
　　　　　　蓝雨究竟是什麽样的人？以前阿宣常常为此迷惑，有时觉得他玩世不恭，有时又好象很天真单纯，好在现在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了，不堪回首，也就不用再回首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宣过得很充实，每天狂背单词，狂听听力，狂做真题……上大学以来从来没有这麽用功过，偶尔也上网，只去留学网上查看信息。阿宣发现，原来戒网也不是传说中的那麽难，现在脑子里除了英文单词，别的什麽也装不下。当然，阿宣也不忘打电话回家，说暑假要准备考试，不回去了。父母惊喜他终於开了窍，又说如果定了要出国那寒假一定要回来。阿宣当然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快三个月後，在炎热的夏季将要结束时，阿宣考完了托福，接著又马不停蹄地报了10月的GRE考试，同学都觉得他太疯狂了。9月底托福的成绩出来了，阿宣考了663分，招来许多惊羡或是嫉妒的目光，但阿宣却一点没有得意的样子，这分数不过是一副药，一副并不对症的药……　


　　　　　　深秋时节，当阿宣从GRE考场出来的时候，有些风，校园林荫道上黄叶落了他一身。也许这是我在国内过的最後一个秋天了……阿宣站在风里，看那些树叶在风中舞蹈……　

　　　　　　考完试，本来就该接著申请学校，但阿宣这五个月确实太累了，蒙头大睡了三天才缓过气来，到老板那里去点卯，老板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宽宏大量地说了几句“要出国也不能荒废专业”之类的话，让他准备一篇论文，又给了他一张书目让他去查找文献。　

　　　　　　阿宣拿著那张书单往图书馆走去，路过操场，有人在踢球，阿宣停下来观战。本科的时候，他曾是校足球队的中场核心兼队长，因为他喜欢齐达内，动作颇有几分形似，队友们就戏称他为“小齐丹”。刚看了一会，一名身著浅蓝色球衣的前锋很快就他的注意。这名前锋个子不太高，但速度奇快，只见他风一般地在左路突破，轻松晃过两名後卫，突入禁区形成单刀，面对守门员左脚一记冷静的挑射，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旋入网窝……　

　　　　　　“好球！太精彩了！”阿宣忘情地鼓起掌来。那名前锋一边往中圈跑去，一边接受队友的祝贺，听到场外有人喝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阿宣顿时呆住了，又是那张漂亮的面孔，他竟然是蓝雨！蓝雨也楞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著冲他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今天几个朋友拉我过来踢球，你也来玩玩吗？我们这边刚好少了一个人。”　
　　　　　　阿宣好几个月没有踢球，看他们踢本来就心里痒痒的，见蓝雨不记前嫌，主动邀请，如果自己还扭忸怩怩，倒显得太小气了，於是也笑了笑，“好！”把外衣脱了一扔，跑上球场。一问原来蓝雨这边因为人少，虽然刚进了一个球，仍然以1：3落後。　

　　　　　　阿宣近几个月忙於考试缺少锻炼，刚开始时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但他逐渐找回了节奏，以自己娴熟的脚法控制了场上的局势，对手的技术与他和蓝雨比起来毕竟差得远，上半时结束前，阿宣一记准确的长传到蓝雨脚下，後者摆脱防守抽射得分！进球後，蓝雨激动地跑过来，象老朋友一样地拥抱了阿宣，虽然只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间，但在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时，阿宣感到那曾经久违的默契又回来了。　


　　　　　　下半场开始不久，他们一边得到一次任意球的机会，阿宣选择了直接射门，却被对方的守门员扑出，正在这时，蓝雨恰倒好处地出现，补射入网！将比分扳成了3：3平，也完成了个人的帽子戏法。　

　　　　　　深秋的天很高很蓝，蓝雨的欢呼很灿烂，阿宣看著他，竟然有点迷惑了。　
　　　　　　阿宣和蓝雨联手完成了这场戏剧性的比赛，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宣哥，我以为你是纸上谈兵，没想到还有这麽一手？”比赛结束时，蓝雨已改口叫他“宣哥”。　

　　　　　　“我也以为你只会在网上装MM，结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阿宣这次反应很敏锐。　
　　　　　　听他翻起旧帐，蓝雨有些难为情，“宣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既然今天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去吃火锅，就当赔罪吧？”　
　　　　　　蓝雨这样说，倒让阿宣不好意思了：“上次是我的错，你送我回来我还那样对你，该我向你道歉，而且你到S大来，本来就该我尽地主之谊，就这样定了！”阿宣的口气不容商量。　

　　　　　　於是他们两人加上蓝雨的几个朋友，一起来到校门对面的“夏里巴人火锅店”，老板是一个二十来岁清秀的重庆妹子。天气越冷，这里生意就越火暴。他们进去时，基本已经满了，一帮人只好挤在一张小桌子上，蓝雨坐在阿宣的右边。蓝雨是湖南人，对火锅是情有独锺，阿宣虽然不太能吃麻辣，但很喜欢这种气氛。一锅红汤热气翻滚地煮著各种颜色鲜豔的原料，象一盆沸腾的盆景，辣得满头大汗後，寒冷和陌生都会被这红红的辣椒驱走，弥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