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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辰东本来有点光亮的眼睛，却在郭明远说了这句话之后，黯淡下去。
　　“怎么样，你觉得这提议怎么样？”郭明远见夏辰东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夏辰东总算开口了，笑得眼波荡漾，“那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明远，愿意在这个时候帮我。”
　　“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郭明远露出善意的笑，心情也轻松不少。“客厅和卧室，你选一个吧，就是有点乱，一会你得帮我收拾。”
　　“嗯，那我就住客厅。”
　　“行，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来吗？”
　　“没什么，只有一个行李箱，放在公司了。”
　　“那好，等吃完饭我们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生活用品给你今天晚上用，公司的东西明天再拿回来好了。”
　　“嗯。”夏辰东很听话地跟着点头。
　　这转瞬间家里就添了一个大活人，郭明远也感觉有点梦幻，于是决定用一些比较常规的东西来打破这种诡异的不适感。
　　“那我先去煮泡面了，都这个时间了，你也饿了吧。”说着，郭明远便钻进狭小的厨房，猫着腰在冰箱里一顿翻腾，倒腾出三包泡面，架锅，生火，撕开包装，准备好调料包，然后守在炉子边等水开了将面饼下锅。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手熟得不行。
　　“你经常吃这个？”夏辰东也跟进厨房，凑到郭明远身边，他们两个都是瘦高的个子，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厨房里挤着，想转个身都费劲。
　　“嗯，是啊，方便。”郭明远看上去是那种很居家的男人，可实际上却懒得要命，怎么省事怎么来，就连泡面都是一个口味买一大包回来，挑都懒得挑。说话间，水开了，郭明远正准备将面饼扔进锅里，却被夏辰东拦住了。
　　“等一下。”
　　“嗯？怎么了？”
　　夏辰东打开旁边的冰箱门往里瞄了一眼，不禁皱眉，“你这冰箱里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
　　“额……总是不记得买，买了也不记得吃，所以干脆就不买。”郭明远这类似于程序语言的回答十分有逻辑感，简单且直白。
　　“你先等一下，我下楼去买点东西，这方便面本来就没营养，吃的时候好歹得加点番茄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最好再打两个鸡蛋。”
　　也不管郭明远同意不同意，夏辰东说完就走，郭明远立刻关了火，拿着钱包追了出去。
　　“夏辰东，你等我跟你一起去吧，这附近你不熟……”
　　郭明远的租房楼下就有一家便利店，老板娘是个不到五十岁的大婶，人很热情，一听郭明远和夏辰东要买鸡蛋和蔬菜，便摆摆手道：“我这里哪有这些东西，你们去东边的超市吧，这里坐公交两站就到了。”
　　郭明远一听觉得头都大了，心生退意，拉拉夏辰东，商量着说：“我看今天就算了，改天再说吧。”
　　夏辰东沉吟了一下，说：“要不你先回家歇着，我自己去买。”
　　郭明远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夏辰东嘴里这个“家”指的是自己的破阁楼。
　　“这怎么行，还是我去吧。”郭明远再怎么懒也明白主客之道，况且夏辰东又没什么钱，更不能让他买东西了。
　　“嗯，那我们还是一起去。”夏辰东勾起嘴角，笑得心满意足。
　　等他们再回到破阁楼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郭明远这回连泡面都不想吃了，想抱着电脑直接滚上床。
　　“我去煮面，你先休息吧。”夏辰东很贤惠地说。
　　还不等郭明远说话，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只瞥了下来电显示，就觉得两眼发黑，直等铃声响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喂？大姨，嗯，是我……你说女朋友，啊，没有……呵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都说了什么，郭明远最后就只剩下不停的呵呵了。
　　夏辰东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心生不快，可是这会儿他还没工夫管这个，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了厨房，转身将门关严，也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张阿姨啊，是我，辰东……”
　　要说这煮泡面，说起来简单，可要真的想煮出点名堂出来，还是需要费点心思的。
　　在夏家做了很多年的张阿姨很莫名，不知道为啥这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夏家大少爷会突发奇想跑来问她泡面怎么做才好吃。不过既然大少爷都开金口了，张阿姨自然是倾囊相授，水烧到什么时候下面，什么时候放绿叶菜不会煮老变色，鸡蛋烧到几分熟才最香糯可口，调料包放多少，再加多少额外的配料……
　　一个电话打完了，张阿姨觉得自己这边都能做出一锅面了。刚挂断手机，正准备刷碗，夏家的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走过来，吓了她一跳。
　　“是哥的电话？”夏振泽眼睛黑幽幽地看着阿姨，声音虽然温和，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怎么煮面。”张阿姨呵呵笑着回答，其实她挺怕夏家这个小儿子，总觉得这孩子让人看不透，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煮面？夏振泽默默将目光移到窗外，他的黑眼瞳很大，因此目光显得更加深邃，好像能透过那茫茫夜色看到极远的地方，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居然也想着自己动手做饭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他就可以考到那个有他的城市了……然后，不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在自己的眼睛所在的地方，那么，是不是就不用再这么操心了呢？
　　夏振泽深深地期待着，因此这一年也将过得极其漫长。
　　先不管夏辰东的便宜弟弟在家里是如何惦记他的，郭明远这天晚上却是被那一锅豪华阵容的方便面震撼到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泡面也是可以煮出美食杂志封面的水准的！
　　“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做点真正的美食。”面对郭明远发自内心的的赞美和拜服，现学现卖的某人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谎话，“我做饭很好吃，真的，无论你想吃什么，都能做给你。”
　　既然吃了别人做的饭，郭明远当然要主动去刷碗。在哗哗的水声之间，郭明远不经意回头看了眼客厅，夏辰东正专心地埋头收拾，想在简陋的沙发上给自己铺出一张床，结果弄了几次，搭上去的板子都会掉下来。他身上套着新买的廉价白T恤和棉布短裤，刚刚洗过澡，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就连年龄好像也比穿西装的时候小了不少。见好几次床板都会塌下来，他也不急，只是抱着手臂摸了摸下巴，眯着眼不知道想出什么主意，然后又开始和那张破沙发做斗争。
　　郭明远的嘴边扬起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容，不知不觉中，眼前又浮现出四年前的一幕场景——午后的大学食堂，老旧的钢琴，经典的旋律，黑白色的琴键在那双让人惊艳的修长十指间跳动……
　　也正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那首他一直很喜欢的曲子，名叫一步之遥。
　　如果说刚开始因为夏辰东的性向而对这个人有点避讳，此时此刻，在经过了短暂的几个小时的相处后，心里那仅存的一点疙瘩也被解开了。郭明远很相信直觉，他不讨厌夏辰东，还挺喜欢跟他在一块，其实这就够了。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一样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郭明远的母亲是个很伟大的女人，从未因自己的病而对生活有什么抱怨，恰恰相反，她很积极乐观，并一直用一种正面的思想去引导郭明远，总是抱有最大的善意去对待他人，就连她的死亡，也被她说得浪漫而释然。郭明远受母亲的影响，也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很少去怀疑别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欺骗。
　　所以郭明远这天晚上直到躺在床上，也没有觉得收留夏辰东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即将陷入睡梦中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夏辰东……原本跟着他直到自家门口，到底是干什么来了？难道就是为了跟他说点心里话？
　　隐约中，即使纯良如郭明远，也忍不住有种自己被绕进去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三天后的迎新聚会上，则更为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猫猫酱的地雷~~不好意思刚看到XD


☆、Chapter21

　　公司为了让新人能更快地融入各个团队，正好借着中秋节的由头，几个部门联合举办了一次迎新聚餐。郭明远和夏辰东作为新鲜出炉的菜鸟，又都是IT界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自然成了餐桌上被灌酒的主要目标。
　　郭明远在学校的时候就又宅又懒，空闲的时候，喜欢自己躲在没人的犄角旮旯里研究研究程序，欣赏欣赏风景，所以对这种应酬的场合并不擅长。他从来了开始就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猫起来，可就算这样，也没逃过一大波前辈的围攻。
　　而那些所谓的“职场前辈”，其实大多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都很爱玩爱闹。在职场上混了几年，油光水滑的程序猿们早就不是当年刚出校门的愣头青了，刚开始觉着郭明远这小子安安静静的，笑容温顺随和，对于各种理由几乎变态的灌酒也都是来者不拒，话又不多，于是无耻的程序猿们以为他们挑到了一只软柿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将这只鲜美的菜鸟放倒灌趴下。可是，几轮酒喝下去，菜鸟同志不但没有被“放倒”，就连脸色都没变一点，仍是呵呵呵无害地笑着，像只好脾气的奶牛。
　　于是前辈们不淡定了，口耳相传之下，全都知道今儿这酒桌上来了一樽大神，酒量深不可测，程序猿们只好纷纷退散，开始寻找新的柿子捏。
　　郭明远见来找他喝酒的人渐渐少了，倒是松了口气，总算能清净清净，好不容易得空吃了几口菜，眼睛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了另一张桌旁的夏辰东。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又看了一会……
　　夏辰东毕业于名校，在公司里故旧校友遍地。
　　眼看着那些先入职的学长学姐们见到夏辰东笑得花儿一样灿烂，勾肩搭背的亲热模样就跟见到自己亲弟弟似的，郭明远不禁开始怀疑，那天晚上，那个在自家破阁楼里黯然诉说自己在学校里如何受人排挤在公司如何不敢和同事深交的人，是不是他产生幻觉凭空臆想出来的……
　　夏辰东到哪里都是耀眼的，一如四年前的的夏令营比赛，他的优秀同他的骄傲一样，早已经打上了他独有的标签，让人艳羡，让人注目……却唯独无法嫉妒。
　　聚餐结束的时候，夏辰东已经是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了。
　　和他同组的几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地犯愁，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这人已经迷糊了，该往哪送？
　　“把他给我吧。”这时，一个和缓的声音说道。
　　几个人中，有一个是夏辰东同校同系的学姐，知道夏辰东特殊的喜好，所以再看向郭明远的时候，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探寻和暧昧。
　　“我……我和他住的很近。”郭明远一边将夏辰东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架住他，一边鬼使神差般对众人撒了半个谎。
　　被架在身边的人略微动了动，头低垂着，顺势倚靠在郭明远身上，不挣扎也不闹，难得乖巧。
　　两人一起上了出租车，司机一见夏辰东的模样便撇撇嘴，不太想载他，郭明远却很客气地笑了笑说：“师傅，放心吧，他不会吐在车上，要不我先给您一百块押金？大晚上的也不好叫车，帮个忙吧。”说着，郭明远就要掏钱。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司机大叔也不是什么趁火打劫的坏人，见郭明远这么说，急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交押金，问了地址，这才把车缓缓开走。
　　一路上，夏辰东都是靠在郭明远肩膀上，只是上车前那一直半闭半睁的双眼，在上了车以后却缓缓张开，呆呆地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倒映在那双眼睛里，浮动中，潋滟如水波。
　　下车以后，郭明远又架着夏辰东上楼，七层的阁楼，好不容易爬上去，累得他气喘吁吁，正当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直闷声不响的夏辰东忽然说话了。
　　“郭明远，我不会喜欢你。”
　　感受到耳边那若有似无的股股热气，郭明远下意识侧过头，却因为和那张脸离得太近，而险些擦过了唇。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只有从拐角处的换气窗透进来一点零星的微光，因此夏辰东的眼睛在这寂静的昏暗中显得特别亮，像丛林里在黑夜中潜伏的野兽，孤独，又危险。他直直地看了郭明远一会，笑容因醉酒而带上几分肆无忌惮。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郭明远。”似乎只是为了强调刚才说的话，夏辰东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竟意外地富有磁性，“就算是同性恋，也不是看到一个男的都想上的。所以，你别害怕。”
　　夏辰东笑着，闭上眼，唇角微微勾起的弧线，有种超脱性别的美。
　　郭明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不断往下滑的人扶住，用力抵在墙上，然后腾出一只手开门，这样一来，就好像是他将夏辰东整个压在门上。
　　“你别想多。”郭明远一边开门一边伏在夏辰东耳畔说，“我没有害怕你。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门终于被打开，失去支撑的夏辰东眼看就要向后摔过去，被郭明远一把拦腰抱住，连拖带架的才把人扔到客厅的沙发床上。
　　郭明远喝的也不少，帮夏辰东整理完了之后，自己也洗洗睡下了，而那个自始至终看上去都烂醉如泥的人，却在小阁楼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在沙发搭成的床上滚了滚，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当做朋友……是么？”夏辰东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忽然呵呵笑了两声，将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睡着了。
　　阁楼在很多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都是一个浪漫的存在，斜斜的屋顶，巨大的玻璃窗，木质的地板上只有一张蓬松柔软的白色大床，人躺在上面，白天沐浴阳光，夜晚仰望星空，狭小的空间里注满了温馨与柔情。一个人住玩得是寂寞孤高，两个人住就是爱的暖巢。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在这些罗曼蒂克的场景里残酷地插上一脚，膈应得你蛋疼，却不得不忍着。
　　因为是顶层，又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建筑质量自然没什么期待，不仅冬凉夏暖，雨天居然还漏水。前者郭明远租房的时候就预想过，可是后者的惨烈程度实在超过了他一个IT男的想象力。
　　九月末，北京城暴雨，连着四五天没见过晴，郭明远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锅碗瓢盆都倒腾出来接水，屋子里滴滴答答到处都是水滴声，俨然成了水帘洞。
　　“这样下去也不行，雨都漏成这样了，冬天我们会冻死在这里的。回头再上个社会头条……失修阁楼内两男子不抵苦寒，相拥而死。”
　　郭明远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接水，忙得一头汗，夏辰东却靠在沙发床上，撑了把雨伞一边用笔记本编程序一边说风凉话，大少爷的劣性本质在此刻暴露无遗，他身上只穿了件没系扣的白衬衫和平角内裤，修白的大长腿在外面一晃一晃的，显得分外悠闲。
　　“那怎么办，现在房子不好租，这个房子我签了一年。忍忍吧，北京又不常下雨，冬天点个小炭炉就成。”郭明远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忙活半天汗湿的还是被雨水淋湿的。这也就是郭明远，还能勤勤恳恳地在这儿想办法补救，要放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抓狂掀房顶了。
　　“要不我们干脆给房顶做个防水和保温吧，也没多少钱。”夏辰东提出中肯的建议。
　　跟夏辰东相处了一段日子，郭明远知道不能跟这人谈钱，除非想给自己添堵。当初收留这货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是个没金钱观念的人，什么东西到他嘴里都没几个钱，照此下去，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要到大街上喝西北风。
　　“真的很便宜的。”夏辰东像是郭明远肚子里的虫，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材料费一平米不到二十块，再加上手工费……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郭明远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确实不贵。
　　“怎么样？心动了么？”夏狐狸笑眯眯看着郭大神。
　　“嗯……有点。”
　　“心动不如行动，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我找人去弄。”
　　郭明远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夏辰东，正好周末他们组的组长要去外地出差，点名要他跟着去，三天以后他再回到自己的阁楼，开门以后呆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出来，抬头看看房门号，确定自己没走错，才又试探着往里迈了一步。
　　“呦，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想去机场接你呢，车都借来了。”夏辰东站在门口，梦幻的背景趁着梦幻的笑容，让郭明远有点晕。
　　“这……房子……”郭明远另一只手还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目光掠过坡面屋顶被扩得面积极大的明亮玻璃窗，驼色的厚重毛绒地毯，别致的金属镂空吊灯，还有那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客厅的kingsize大床……
　　“收拾屋顶的时候顺便弄了一下，怎么样，喜欢么？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再叫人改。”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