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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情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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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直到在他生命中的某一天,他不知不觉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产生了这种欲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错的。
  这个世界上还就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让他隐秘而疯狂的思慕着,强烈而冲动的渴望着,却注定了要一生一世,求而不得。
  
  (2)
  
  袁骓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齐夏国突然冲进来找他:“太子爷,快醒醒,袁先生找你!”
  袁骓猛地坐起身,就着佣人的手急急忙忙穿上衣服。齐夏国忍不住跟在他后边问:“主宅那边我们的人说,袁先生一早就莫名其妙的发火,是不是您昨天……”
  “我昨天去找朗白了。”袁骓一边出门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您去找白少?”
  “嗯,说王家栋的事情。”
  “您请他手下留情?他……他可能呢吗他?!”
  “不可能也得试试,”袁骓一边系西装外套扣子一边坐进车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家栋去死,不然我那舅舅要吃了我。”
  
  主宅在雾霭中显得有些模糊。一些佣人沉默的在花园里打扫着,清扫落花的扫帚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天气十分阴霾并且潮湿,不知道是不是太闷的关系,袁骓走进大厅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看到袁城的时候他有点惊讶。袁城在所有人面前都一向是绝对权威,永远严苛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连发怒都是冷冷的,让人窒息的。袁骓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这么焦躁过。
  他坐在书房里抽烟,衣袖卷到手肘上,露出肌肉结实的古铜色手臂;似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眼底血丝密布,神色弥漫着不加掩饰的烦躁和恼火。这样的精神状态让袁骓相信现在父亲掀桌子拍枪都有可能,说不定他马上就会轰了自己。
  
  袁骓往后退了半步:“父亲,我来了。”
  袁城冷笑一声,“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王、王家栋?”
  “你那个好表哥,昨天在你院子里喝了酒,差点趁醉强|暴了你弟弟。朗白拿刀捅了他一下,现在他躺在我们家医院里,经过一晚上的抢救,据说已经快醒了。”
  袁骓僵硬的笑笑:“是、是吗?”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太好了”还是应该说“真不幸”——毕竟之前他一直以为朗白会叫人在手术中做手脚,让王家栋干脆死在手术台上。
  “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拿王家栋怎么办?”袁城盯着大儿子,在袅袅的烟雾中他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如果是朗白的表兄差点趁醉强|暴了你,你会拿他怎么办?”
  “……”袁骓脚软了一下,“父亲,问题是我不会让人产生这方面的联想吧!”
  “闭嘴!”袁城厉声喝道:“我问你话呢!”
  
  袁骓立刻跪了下去:“对不起父亲!我不该把王家栋那家伙招家里来喝酒!我不该让这种荒唐的事情在家里发生!我知道错了父亲!”
  “我没问你知不知道错,”袁城冷冷地道,“你知道错也好,你不知道错也好,都不影响现在已经造成的事实结果。王家栋马上就要醒了,杀也好放也好,我想听听你这个表弟的意见。是杀是放还是手下留情,我都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袁骓冷汗涔涔的想,难道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昨晚去找过朗白了?
  不对啊,如果他知道了,那么朗白是怎么对父亲说的?他有没有要求父亲放过王家栋?
  如果他要求了,那么按照父亲的个性,虽然恼火,但是绝对不会再对王家栋下杀手。最多教训一顿给点苦头吃吃,然后一定会让王家来人把他给接回去。毕竟朗白是个男孩子,如果他是袁家的小姐,那么事情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袁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王家栋给活宰了。
  现在看袁城的态度,难道朗白还没来得及跟父亲求情?
  
  袁骓没有起来,就着跪地的姿势向前进了一步,低声说:“父亲,如果我不止这一个表兄,或者王家不止这一个儿子,那我现在就拿枪去崩了王家栋,绝对没二话!但是您想想啊,王家就这么一个继承人,阿白要是真的宰了他,到时候王家会怎么说?传到外边去别人怎么说?说我们家为了一个义子而断绝了王家的香火吗?——还是说您带在身边养大的义子长得太好太漂亮?!”
  
  最后一句话音未落,袁城把枪往桌子上一砸,啪的一声巨响,手枪反弹起来狠狠擦过袁骓的脸,当即把他打得一个踉跄,紧接着脸颊一阵剧烈的疼痛,火辣辣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似乎有两颗牙被活生生打断了。
  袁骓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似乎悬了空,好不容易他才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原来他被盛怒之下的袁城硬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城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逼出来,“朗白是我亲生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袁骓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父亲掐断了,“我是说……这样说出去……对朗白他自己……也不好……”
  袁城一松手,重重的把袁骓扔到一边。
  袁骓伏在地上狂咳,只觉得满嘴是血,背上冷汗涔涔。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招惹父亲非常危险,但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家栋是他表兄,是他以后稳固自己地位的最大助力。如果他能顺顺利利在父亲百年之后继承袁家的话那还好,如果到那时朗白长大了,拥有自己的势力了,开始要跟他争夺袁家了,那么王家栋就是他最大的、最有力的盟友。
  毕竟他袁骓的母亲是名门闺秀,外公是一方巨擎。这个优势朗白一辈子也赶不上。
  如果王家栋因为朗白而被杀了,袁骓不仅仅会失去这个重要的盟友,也许王家会就此跟他翻脸也说不定。
  
  是的,朗白是他弟弟,他们是有血缘的。但是在袁家血缘代表什么?袁城的父亲死于兄弟之手,袁城即位时杀了他的两个叔叔,袁骓和朗白之间据说还有个孩子,八岁大的时候就被人杀了,死的时候朗白还在场。袁家做的是军火,最暴利最有权势的行业,袁家人的血缘不代表亲情,更多时候代表的是权力、背叛、以及杀戮。
  
  “我可以放过王家栋。”袁城居高临下的站在大儿子面前,冷冷地道,“只要朗白自己愿意,我可以让人把王家栋送回去。”
  袁骓深深低下头,“谢、谢谢父亲。”
  “但是,不是因为怕别人说我身边养了个漂亮的义子,也不是因为怕人猜测朗白的身份。”袁城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度森冷,“——是因为你有本事,你把你弟弟给说动了,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袁骓终于知道朗白到底是求了这个情。
  但是求情归求情,这个情面是为王家栋而求的,不是为他袁骓而求的。袁骓知道自己以后在父亲面前必须格外的小心,因为袁城已经对他起了提防之心,在父亲眼里他不仅仅是儿子,也是王家的外孙。
  这份提防之心,在一个家族的掌门以及太子之间,是非常致命的隐患。
  
  “我还要提醒你一点,”袁城低下头,盯着跪在地上的袁骓。清晨阴霾的天光从他身后的窗外照进书房,袁城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他的眼神埋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清。
  “——别对我和你弟弟之间的关系胡思乱想。”
  
  袁骓久久的跪在书房冰冷的地上。
  袁城已经离开了很久,他都还没回过神。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我说什么了让父亲以为我在胡思乱想?我胡思乱想……什么了?
  深深的不安席卷了袁骓。父亲心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难以开口的秘密,这个秘密所带来的焦躁已经影响到了朗白,影响到了他,并且可能在将来,影响到袁家权力体系内的每一个人。
   


8、刀丛里的诗      
 
 
  王家栋醒来的时候,有刹那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雪白的杯子,鲜红的血袋……哦,在病房。
  一只漂亮的手伸过来,轻轻掖了掖被角。王家栋一下子转过脸,只见一个面容素白姣好、大约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站在床边,脸上带着一丝若笑非笑,似乎十分温柔的神情。
  
  王家栋刹那间回忆起来他是谁。
  虽然那时他喝醉了,但是还没有喝醉到什么都记不得的地步。再说这个少年生的这样好看,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
  
  “醒来了吗?医生说您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真是非常担心啊。”
  王家栋还很难开口说话。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少年,只见他穿着一件看不出牌子的灰色长袖T…恤,Gucci低腰牛仔裤,手腕上一只lotos订制电子表。少年柔软的黑发贴在雪白的后颈上,因为微微低着头,所以刘海细碎的遮住了半边眼睛。然而就算这样,也还是能看出他眼底冷淡的笑意。
  
  王家栋清醒的时候,可以从穿着、皮肤和手指上一眼看出这个少年在袁家的地位。如果一个长得太过漂亮的少年能安然生活在袁家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黑道军火世家里,要么他是某个重要人士所豢养的心爱玩物,要么他本人就是拥有家族血缘的关键人物。
  前者的气质、谈吐、保养和穿着跟后者相比都有很大区别,眼前这个少年明显是后者。王家栋本人在豪门贵族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点眼力他是有的。
  
  “我想,我们应该在彼此都穿着衣服的情况下好好认识一下。”少年说,他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双手轻轻交叠着放在大腿上,食指不可避免的带着枪茧,其他手指一根根修长白皙到全无血色的地步,真正仿佛水葱一般。
  “我叫朗白,袁城是我父亲,袁骓是我哥哥。”朗白笑了一下,十分温柔,“王少爷,从此以后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电光火石间王家栋想起袁骓提起的那个弟弟。
  那个骄纵的小太子,被军火教父袁城看作眼珠一般的宠爱,据说生得“跟朵花儿一样”的小美人。
  王家栋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很可能是会引来灭顶之灾的弥天大祸。
  
  “……”王家栋张了张口,半晌才发出极度沙哑的声音,“……我不想死。”
  朗白反问他:“你的想法重要吗?”
  王家栋僵了僵,缓缓的摇头。
  朗白笑起来,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把枪对准王家栋,动作似乎随意得有些漫不经心——当然漫不经心,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每年对国家流通百亿美金军火的家庭里,你也会觉得手枪这个东西非常普通,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其实你没什么好放不下的,想想看,至少王家安然无恙,你的父母安然无恙,你们家的地位和声望,都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遭到任何打击。如果我是你,我会觉得十分感激。”
  王家栋挣扎起来,然而刚刚做过手术的他实在是没力气做出什么事来,他甚至连放声大叫都难以做到。
  他惊恐的扭动着,紧紧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77式子弹的出膛速度是多少?刹那间他就有可能变成一具尸体!
  “再见了。”朗白充满遗憾的对他摇摇头,继而扣下了扳机。
  
  咔!
  
  王家栋全身一僵,刹那间似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死了吗?他想。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回来,似乎身体完全没有了感觉,但是光线却映在视网膜上,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朗白还站在他身前。
  枪口也还对准着他。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像是他的臆想。
  
  “哈哈哈,”朗白愉悦的笑了起来,一手拿着那把空枪,一手随意的上下抛着一枚子弹,“感觉如何?害怕吗,王少爷?”
  王家栋连稍微动一下都无法做到,他的手脚完全麻木了,如果他是站在地上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完全瘫倒扶不起来了。
  “是不是感到很害怕,很恐惧没觉得很绝望?”
  过了很久,王家栋才木然的点点头。
  朗白慢慢的收住了笑容,少年黑白分明的、漂亮的眼睛盯着他,半晌淡淡地道:“那天下午,我也这么害怕。”
  
  他把那颗子弹重新装回手枪里去,眼睛没有看手,但是动作却非常流畅,好像那把枪就是他双手的一部分那样。
  “王家栋,你欠我一颗子弹。”朗白冷淡的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只不过不是今天。”
  
  王家栋耳朵里嗡嗡的响,血流迅速冲击着太阳穴,他眼前的东西全带上了多重阴影,那是太过激动导致脑血管负荷不足的后果。
  朗白站起身,走出病房。关门的时候他对王家栋微笑着,还是那种似乎非常温柔的模样:“——我已经通知令尊派人来接您了,您应该很快就能回到王家。那么,我们暂时再见了。”
  
  他关上了病房的门。
  王家栋瘫软在了病床上。
  
  朗白没有食言,他果真通知了王家人来接他。王家栋他父亲见到儿子这样,连骂都骂不出来了,他的母亲更是老泪纵横。
  他们不敢在袁家的地盘上耽搁,甚至不敢让王家栋留在香港,只能连夜把他送到美国去。然而还没来得及动身,王家栋的情况突然急速恶化,在第二天晚上又进了ICU。
  医生不得不再次给他做检查,最后发现王家栋的腹腔里有一个异物。可怜的王少爷不得不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第二次被打开腹腔,发现之前的手术中有一只纱布被留在了他的肚子里。
  两次手术差点去了王家栋半条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没法下床。
  
  按理说袁家医生的手术是绝对不会出这种差错的,试想如果他们在给朗白开阑尾的时候把纱布丢进了朗白的肚子里,袁城也许会把这帮医生统统拖出去杀掉一百遍。为什么在给王家栋关腹的时候就丢了一只纱布在里边呢?又是多少可能性,是有人故意的?
  王家栋没敢去问袁骓,他想都不敢想。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停的回忆起朗白对他说过的话,还有那个似乎非常温柔,又有些害羞的笑容。“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
  ……就好像他在对心爱的情人,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一样。
  
  _
  
  (2)
  
  那一年夏天似乎过得格外漫长。朗白总是出去和王奕他们那帮人混在一起,他似乎天生就特别能和手下人打成一团,和气又有些矜贵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恭敬。
  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性情。
  每天他回来和袁城一起吃晚饭,每次都是洗过了澡,穿着夏季的浴衣,雪白的布帛贴着他肤色透明的脖颈,锁骨上淡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夏天越来越热,炎炙的天气让人心烦意乱,袁城总是早早放下刀叉上楼,一刻也不在楼下餐厅里多待。
  他一个人闷在书房里看文件,不准人开空调,门窗全关着,闷得蒸笼一样。他在里边坐得大汗淋漓,却连件上衣都不敢脱。
  
  朗白终于忍不住,轻轻推开书房的门,低声唤:“爸爸?”
  袁城手臂上的肌肉突然紧了紧,但是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仍然冷淡平稳,一点波澜不起:“都几点钟了?不是叫你晚上早点睡么,睡不着就去找紫文给你热碗黄酒,别耽误我做事情。”
  朗白小心翼翼的反手合上门,光裸的脚轻轻踩在羊毛地毯上。他全身上下都只披着一件单薄轻软的浴衣,中间腰带松松一系,大半衣襟覆在雪白的肩膀上,勾得人生生移不开目光。
  
  袁城突然烦躁的合上文件,又另外打开一本,骂了一句:“北朝鲜那些土匪穷疯了,运给政府的货都敢收拦路税,也不怕被李明羽连锅端了。”
  朗白有些不明白,他把手上一杯泡好了的霍山黄芽放到袁城手边,轻声问:“您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
  袁城不答言。
  “什么重要的大事,大哥他不是已经动身去北朝鲜了吗。”朗白微微的笑起来,“这两年不走水路走陆路,惹到的山寨流匪可多了,哪能一一跟他们生气。有的小帮派能收服,就收服来为我们所用,有的不能收服,杀了算数。爸爸气着了身体可不划算。”
  
  细嫩的手指触碰在青瓷杯壁上,一点灯光映出指甲椭圆的弧度,瓷光温润仿佛水洗。
  少年声音还带着中性的沙哑,说得那样动听,似乎全然不在谈论人头落地的大事。只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就足以让人血液一跳一跳的往头顶上冲。
  袁城突然站起身:“你该去睡觉了。”
  朗白微微一顿。他以为袁城不喜欢听他谈论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所以随即也就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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