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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得了！”明远来到茶几旁边，把盘子盖儿一一掀开，又掀开小瓦罐的盖子，浓浓菌汤的香味传出来，明远拿着一个小碗儿，把菌汤一勺一勺盛到碗儿中，放在茶几上：“过来呀，还想让我喂你是怎么的？”
　　唐颖卓溜边儿过来，坐在沙发上，歪瓜脸，看着乳白色营养丰富的菌汤，想起某次被他喂皮蛋瘦肉粥的情景，一抬头果然又被他夹了一眼。
　　明远看看他：“你那什么表情，不愿意喝菌汤吗？这个是增强抵抗力的，不愿意喝也得喝！”
　　唐颖卓嘴唇成“O”形：“哦。”凑上去喝了一口，很香，他抬头看看明远，见明远脸色好了点，就说：“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数落着人家吃饭啊，营养都吸收不进去了。”
　　明远刚一转眼珠看过来，他马上低下头喝汤。
　　过了一会儿，明远说：“等你吃完饭把蔡雪叫过来，还是明天早上再见她？”
　　唐颖卓说：“你说了算。”
　　“呵呵，怎么变得这么顺从我了？”
　　唐颖卓朝他鼓鼓腮帮子，继续吃饭。
　　“你总跟我鼓腮帮子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吗？”
　　“不懂。”
　　“真不懂？”
　　明远摇摇头。
　　“那算了。”
　　明远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是，某人的脸说大就大，功能跟那个部位差不多。”
　　唐颖卓吃着吃着回头一瞅，明远脸又气肿了。
　　明远去换衣间把休闲服换下来，穿着睡衣走进洗手间，洗漱出来，走进卧室，唐颖卓蹑手蹑脚跟着走进卧室，看见室内一切如常，明远直奔笔记本电脑，晃晃鼠标，余光快速瞄了眼唐颖卓，唐颖卓假装打哈欠，明远似乎并没怀疑他来过卧室，明远在鼠标上点了几下，听见系统关机的声音，这一刻，唐颖卓认定高小楷就是明远。
　　唐颖卓说：“哎？你怎么关机了？不看片儿了？”
　　明远把笔记本电脑合上，遥控板调暗坠地大吊灯，坐在床上。
　　唐颖卓才发现这个六边形的卧室有五扇窗，正对门一扇，左右各两扇，雪还在下，天空银红，室内也映得暗红，纯白被面上有丝线刺绣的精美花纹，床正上方有个大钢化玻璃天窗，晴朗的夜晚可以看见星星，下雪时天窗自动关闭，人躺在柔软的鹅绒枕上睡觉既安心又舒服。
　　明远拍拍旁边的靠枕，说：“今晚我想跟你聊聊天。”
　　唐颖卓走过来，坐下：“聊什么？”
　　“就是想随便聊聊，不聊果果和蔡雪，不聊你那些兄弟，也不聊学校的事。”
　　“那聊什么？聊都教授？”
　　明远说：“都说了不聊学校的事。”
　　唐颖卓表情极其崩溃：“大哥，你平时看不看电视？”
　　“我只看新闻和体育。”
　　“好吧，算我脑残，聊什么，那你起个头儿吧。”
　　明远说：“比如，聊聊过去和将来，你都对我是怎么想的。”
　　“对你？”
　　“嗯。”
　　唐颖卓纵着眉头想了想，说：“你过去……我感觉你过去和现在不一样。”
　　明远连连点头，饶有兴致地听。
　　“你过去呢……”唐颖卓上下看看他：“说实话？”
　　“当然说实话。”
　　唐颖卓点头：“好。你过去比现在强。”
　　明远怔了一下，一副很想知道为什么的表情。
　　“你是在问我的感觉吧？”
　　明远连忙说：“是啊。”
　　“我感觉你过去特别特别的——”唐颖卓眯着眼睛好像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形容词，“特别特别的——thin。”他手指捻了捻，酷似数钱的动作。
　　明远试探着问：“是不是——pure？”
　　唐颖卓拍掌：“对对对！pure，very　pure，very　very　pure！特别是你刚回国那时候，哇塞，太可爱了，小学生怎么跟你比，如果不是因为你个头太大，你都应该从学前班开始念。”
　　明远板着脸：“这么说你更喜欢过去的我咯？”
　　“当然啊。”
　　“可是人总会随环境而变的，你以为你自己没变么？”
　　“我也变了，我知道啊。”
　　“那你的品味怎么还停留在高中时候？”
　　“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啊，你说更喜欢高中时候的我。”
　　“不对，我高中时不喜欢高中时的你，我那时喜欢现在的你，反而现在更喜欢高中时的你了。”
　　“什么混乱逻辑。”明远扯被子躺下。
　　唐颖卓问：“不聊了？”
　　明远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儿突然翻过身来：“我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一点你真不知道吗？”
　　唐颖卓吓了一跳：“喂喂，大哥，你睡毛楞了吧？”
　　“你才睡个毛……毛什么？”
　　唐颖卓撇嘴瞅着他，好笑：“你个老外，连这都不懂。你变成这样跟我有球关系，我又不是你老爸。”说着背身躺下。
　　明远卷着被子坐起来，表情很冤：“我回国后就去神秀上学了，上学就和你一个班，后来天天都在一起，我变成这样怎么跟你没关系？”
　　唐颖卓一动不动，死尸一样。
　　明远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颖卓趴在枕头上身子一颤一颤，终于露出一脸坏笑：“那你意思是让我对你负责呗？”
　　“……”明远眨眨眼，好像并不反对。
　　唐颖卓笑容僵在脸上：“你——什么情况？”
　　“没什么。”明远弄好被子躺下：“睡吧。”
　　“等等。你不是要和我聊天么？”
　　“聊完了。”
　　唐颖卓错愕，看明远闭着眼半天都不动弹，推推他：“喂。”
　　明远似睡非睡含糊着“嗯”了一声。
　　唐颖卓问：“生气了？”
　　“嗯？”
　　唐颖卓趴在他耳边，搂住他腰身，轻声问：“生我气了？”
　　明远不出声，憋了一会儿终于有成效，听见唐颖卓在耳边说：“喂，你不至于这么没自信吧？连你这个全亚洲第一风云人物都没自信的话，别人还怎么活，你弄得全世界都很恐慌，表酱紫好不？”
　　过了会儿，明远还是没动静，唐颖卓又说：“好好好，虽然你说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有点邪乎了，不过我也不否认有我责任，你本来并不想成为什么全亚洲第一风云人物，可是就算没有我，你老爸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你的吧？还有，太后也不会答应吧？所以，实际上并不是我让你走上这条路的，哦？哦？”
　　“再说你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开洋车，住洋房，泡洋妞……嗳嗳，你想没想过，你这么一双大长腿，如果开一辆绿QQ，窝曲着跟个螳螂似的那得多掉价啊！”
　　明远到底憋不住，掀开被子转过身来：“我为什么要开绿QQ！？”
　　“噗——”唐颖卓乐翻：“绿QQ没什么不好的，我正想买一辆带果果兜风玩去呢，咯咯咯。”
　　明远说：“从这往后果果有妈妈了，你就专心上你的学得了。”
　　“嗯！”唐颖卓甩甩膀子，轻松吐口气：“我终于可以好好谈场恋爱了，对了，圣诞节高小楷请我到她们家去玩，我给她带个什么礼物好呢？”
　　明远怔了怔：“你……打算去？”
　　“当然要去啊！”唐颖卓忽然把脸凑过来，盯着他看：“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你也接到邀请了？”
　　“嗯，是的。”
　　唐颖卓盯着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唐颖卓压低眉毛，眼神更具穿透力：“你为什么要参加她的派对？”
　　“邻居呀。”
　　“这，么，简，单？”
　　明远看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对她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不是有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明远笑了笑：“我对‘芭比娃娃’不感兴趣。”
　　“那好！”唐颖卓合掌：“到时候不许比我穿得帅哦！”　
　　“呵呵。”明远微笑。
　　“你笑什么呢？”
　　“穿什么衣服管事么？”
　　“人要衣冠马要鞍，怎么不管事。”
　　明远观察着他：“看起来你挺想当她男朋友咯？”
　　“我就是她男朋友啊，而且已经网络结婚了。”
　　“嗯？我怎么不知道？”
　　唐颖卓顿了顿：“你……真的不知道么？”
　　明远立刻补充说：“我的意思是说，怎么都没看见你们在一起过？”
　　“你会看见的。”
　　“是么。”明远嘴角微微扯了扯，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嗯。”
　　明远转过身去，又躺下。
　　唐颖卓没动：“怎么了？”
　　“没怎么，困了。”
　　“不是聊天么，这么快就困了？”
　　“聊得够多了。”
　　唐颖卓仰脸看看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是又生气了吧？”
　　“没有。”
　　“我想和高小楷真实地在一起，你不生气么？”
　　明远依然背身躺着：“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之前也说过。”
　　“嗯。圣诞节我和高小楷见面，之后我们可能要经常约会，时间啊心思啊什么的一定会被她占用很多，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我应该都不大有时间和你联系了，如果进展顺利，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结婚，结婚之后马上就会要孩子，因为我喜欢小孩儿，我现在已经积累了很多养小孩儿的经验，所以保姆之类的应该不需要请，我可能会在家里当全职奶爸，弄不好还要休学，那时就更没时间跟你联络了，而且我们可能不止要一个小孩儿，这样再想见个面就难上加难了。”
　　“哦，说的也是。”
　　“这么淡定？”唐颖卓看看他，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淡定又能怎样。”
　　唐颖卓问：“怎么说呢？”
　　“你都已经想好自己的人生规划了，我还有什么必要不淡定？”
　　“那你呢？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明远说：“还没有。”
　　“没有？”
　　“嗯。”
　　“我都说了，你表酱紫，你酱紫让我们大家感到很恐慌你造么？全，亚，洲，第，一，风，云，人，物，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
　　“那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曾经倒是有个人生规划。”
　　“那也行啊。说说让我听听啊，我也好放心地娶高小楷。”
　　“那如果我过去的人生规划里有你，你不介意么？”
　　“……”唐颖卓顿了顿，玩笑开得越来越认真了，不太自在了：“你说。”
　　“我还是不说了。”
　　“你说吧，聊天嘛。”
　　明远说：“我想带你回英国，过隐居生活。”
　　“噢啊，这个啊。”唐颖卓感觉体温在上升，浑身沸腾，不知为何，这么无聊没创意的人生规划却让自己感到热切地向往：“这个，你以前说过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就是我知道了。没什么意思。”
　　“你意思是……你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生规划，是么？”
　　“不是啊，问题是现在我已经有我自己的人生规划了，你这个就不作数，或者说你只能自己去隐居了。”
　　“嗯。”明远默了一下：“我也这么想。”
　　唐颖卓突然用力推他后背：“不是你这样真的让我们感到很恐慌，你表酱紫好不好！”
　　“又怎么了？我这难道不叫人生规划么？”
　　“呃……”
　　明远坐起来，面对他：“人生规划一定要积极向上？一定要让大家都羡慕？一定要把别人都比下去？”
　　“那倒不一定。”唐颖卓试图寻找字眼：“你这个有点……有点……太惨。”
　　“我没觉得。”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隐居还行，如果是你自己隐居的话，有点惨，真的。”
　　“那，你不是要娶高小楷么？”
　　“是啊，我要真实地娶她。你可以找别人啊，想和你在一起的人很多啊！”
　　明远不说话了。
　　唐颖卓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是么。”
　　“你说的，是认真的么？”明远问。
　　“这不是聊天么？”
　　“你意思是，聊天等于瞎掰？”明远问。
　　“我可没有瞎掰哦。”
　　“那你说的是认真的，对么？”明远问。
　　“喂喂，可是你要聊天的。”
　　“是我。但是我现在在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么？”
　　唐颖卓嘴唇动了动，突然，咕——
　　——屁屁，谢谢你来得这么及时。
　　明远一捂鼻子，撺眉找臭味的方向。唐颖卓赶紧用被子压下。
　　明远捏着鼻子：“你放屁——”
　　唐颖卓吐舌头——就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好了。
　　明远跳下床，摸到遥控板，打开换气扇。
　　唐颖卓说：“行了没味了，换气扇关了吧，我都冷了。”
　　明远把睡衣扔过去：“穿上！下地溜达一会儿再睡。”
　　“啊噢。”唐颖卓穿上睡衣，不情不愿在地毯上踱步。
　　明远说：“叫你晚上别吃那么饱！”
　　“谁叫你晚上弄那么多吃的给我呢。”
　　“那是厨房弄的，我怎么知道会弄那么多。”
　　“厨房肯定是以为你也没吃晚饭。行了吧？我都困死了。”
　　“再走两圈。”
　　“我真的好困啊，喔喔喔（打哈欠），不走了不走了，睡了。”唐颖卓倒在床上扭脸儿睡过去。
　　明远把他睡衣脱下来，正搬开他的屁股，抽出压在身下的衣襟，只听“咕”地一声，臭味钻鼻。明远捏着鼻子给他盖上被子。第二天早上唐颖卓醒来，发现床上没人，找了一圈，最后看见明远卷着被子睡在客厅沙发上。
　　早上和蔡雪碰过面之后，开车去学校上课。
　　唐颖卓说：“奇怪，你爸知道果果不是亲孙女，竟然没生蔡雪的气。”
　　明远开车，沉默。
　　“嗳，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唐颖卓说。
　　明远情绪沉沉：“他现在顾不上生蔡雪的气。”
　　唐颖卓问：“你是说，他在生你的气？”
　　明远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就算他看见你背我，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你爸根本没有理由生气的。”
　　明远看他一眼：“同学之间互相帮助？”
　　“对啊。”唐颖卓说：“嗳，昨天你爸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就说让你把我送走，没说别的话么？”
　　明远回想起昨晚和明翔在酒店里的对话。
　　明翔脸色阴沉，说：“圆圆，究竟是你对爸爸撒了谎，还是唐家那个孩子在纠缠你？”
　　明远知道这是两种选择，如果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撒谎了，爸爸会由衷地失望，从此不再信任自己，董事会可能要换掉一批CEO，不用说，取而代之的将是明澈那边的人，等爸爸去世以后，明澈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赶出董事会。如果推卸责任说是被纠缠了，爸爸很愿意这样相信，但是会对唐颖卓不利，蔡雪就是个例子。
　　面对这样的选择题，明远只能是沉默。
　　许久，明翔用力咬了咬牙槽骨，说：“你不说话等于是回答我了么？”
　　明远依然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明翔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你不是要和法国女人结婚么？都是障眼法么？”
　　“不是的。”明远终于说了一句话。
　　“既然不是，那就是唐家的孩子在纠缠你咯？”
　　明远轻轻摇头。
　　明翔眼神浑浊而纠结地看着他：“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国外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跨国集团的常务董事，你说过的话未必句句属实，但你应该知道在什么时候说的哪一句话是一辈子的立身之本，这世界不可能有人不停地追问你的意思，除了极少数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作为你爸爸，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什么！”
　　明远眼睛盯着地面，攥了攥十指：“爸爸，我感到我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也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更不是一个跨国集团的常务董事，在婚姻自主的社会里，我感到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我是一只小狗。”
　　明翔“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愠怒。
　　明远说：“在这件事情上，先是妈妈不让我娶方方，现在是您不同意我娶Lyn，我不是都依了你们吗？”
　　明翔一脸怒容地说：“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会被你那些花拳绣腿弄糊涂！你玩的那一套我几十年前就玩过了！哼！我看你根本就无心结婚！你只是，你只是，为了和唐家的孩子在一起而演戏！”
　　明远目光躲避，不再说话。
　　明翔额头爆青筋，但语速缓慢：“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问你了。你马上把他送走，一分钟也不能拖延！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明翔向前跨一步，电梯门打开，经过明远身边，他低声说：“对一个小字辈儿，我真的不愿意亲自动手。”
　　明翔上了电梯，保镖紧随其后，电梯门关闭。
　　飞速行驶的白色法拉利内，明远的思绪回到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7　章

　　
　　唐颖卓说：“喂喂，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见？是不是你爸训你了？”
　　明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