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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颖卓洗回脸来，明远重新给他化妆。其实唐颖卓的眼线已经够黑的了，根本用不着画，只要在扑粉的时候小心别扑到睫毛就好。嘴唇上只需涂点无色透明的亮彩。明远端详了一下，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唐颖卓感觉痒痒的，疑惑地挑着眼睛问：“耶？这里怎么也要画呀？”
　　明远没有说话。
　　画完，唐颖卓往镜子前面一坐，默默地点了根烟。
　　原来妖孽在这儿。
　　一朵鲜艳的小莲花含羞绽放在眉心，给整张脸增添了十二分的媚气，再戴上莲花禅帽，掉到妖精堆里面就算丢了。
　　早就料到唐颖卓是天生媚态，禁不住几分打扮，随随便便就把化妆室里几百号女演员都压下去了。
　　明远勾起唇角惬意地一笑。
　　晚会开始了，大礼堂里坐满了学生和老师，帘幕慢慢打开，校方主持人在台上精彩致词，然后各班准备的节目按照之前抽签的次序进行。第个一节目是高三一班的小合唱。
　　合唱团就是一班全体同学，男生女生人数相当，领唱是班长蔡雪和班副康成。合唱曲目叫《祈年》。
　　蔡雪穿着白色的脱地长裙，头发在后面束了个马尾，清爽高雅，亮丽脱俗，像一株百合花亭亭玉立在台上。康成是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男生，声音嘹亮高远，震人心魄。
　　词曲都是原创，非常新颖，难度也很大。高音飙到□□处，掌声响彻全场，最后在中音双重唱中结束。演出非常成功。
　　演员退场的空档，观众可以按键打分。场下有计分的小组，会把分数在第三个节目开始前就统计出来，由主持人宣读，程序有点像国际体操，比赛气氛非常热烈。
　　下一个节目是高二六班的小品。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致词之后，演员上场。
　　谢语欢跑到计分小组的工作间里打探《祈年》的最后得分，因为她预感到这个节目得高分的可能性很大，由于是第一个节目，大家的期待心情都难以抑制，在听到□□的飙音之后，观众都热血沸腾了，蔡雪的声望也从这一刹那有了质的飞越。
　　唐颖卓找到谢语欢时，她正抱着肩膀站在工作间外面等结果，夜晚有点凉，铁扇公主的戏服是薄纱做的，从化妆间跑出来的时候情急之下忘了外面已经是寒冬腊月。
　　唐颖卓走过来，把戏服脱下披在她肩上。不管怎么说唐颖卓始终对她好。
　　谢语欢焦急的神情从一双杏眼里流露出来。
　　“阿卓，我真怕会被她抢去……”
　　唐颖卓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别担心，合唱从来没有得满分的时候。”
　　谢语欢把头靠在唐颖卓的肩窝：“所以我才怕。”
　　她湿热的眼泪浸透了唐颖卓单薄的衬衫，唐颖卓双手将她搂在怀中：“别哭啊，你和我分手的时候都没哭，这么点事还哭。”
　　谢语欢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身。
　　他身体微微一振。
　　“阿卓，你呆会儿一定要好好演，一定要超常发挥才行，这个戏就看你的了，全靠你了，呜呜呜呜……”
　　唐颖卓捧起她的脸，替她把眼泪揩去：“欢欢，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变得这么软弱？是不是……想我了？”
　　谢语欢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把嘴唇贴在他的唇上。唐颖卓触电似的抖了一下，进而俯身侧过头去接她的唇，两片薄唇开启的瞬间，他忽然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谢语欢轻声问：“怎么了？”
　　“我怕把唇膏沾掉了，还是算了吧。”唐颖卓背过身去，在黑暗中摸出一根烟。
　　谢语欢一把打掉了他的烟，“你这算什么！”
　　唐颖卓靠在工作室的外墙上，目视前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突然觉得一个人挺好，至少不用每天为你揪心。”
　　谢语欢平静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我看上别人？”
　　“开什么玩笑！”
　　“我只是暂时不想和你在一起，过段时间再说吧！”
　　谢语欢立刻脱下那件宽大的戏服，摔在唐颖卓身上，愤然离去。
　　唐颖卓蹲下去捡起那根烟，看着谢语欢的背影眼睛有些模糊。这时工作室里的计分结果出来了，高一三班《祈年》最后得分8。9分，离满分还差很大一段距离。
　　唐颖卓走进化妆间，明远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坐着，那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到台上的表演。剧目组其他人在一个格子间里玩掷色子，稀里哗啦，吵吵嚷嚷。
　　唐颖卓来到明远身边说：“《祈年》打了8。9分。”
　　明远转过头，看了看他：“气温越来越低了，把扣子系好了。”
　　唐颖卓依然故我：“我们一定要超过他们。”
　　明远从高脚椅上下来，走过去把他的扣子系好，把他手里的烟盒没收：“上台之前不许再抽了，这么一会儿你都抽了一盒了。你只要尽力就好，我对我的剧本还是有信心的。”
　　“喔……”
　　唐颖卓乖乖坐在他身边，看着台上演员的背影。
　　明远说：“还有一个节目，再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该咱们的了。”
　　“刚才谢语欢要跟我和好。”
　　明远转过脸惊愕地看着他。
　　唐颖卓没看到这个惊愕的神情，只低头吹了一口气，“×，我跟她说过几天再说吧，现在有点后悔了。”
　　“那……你想不想再跟她和好？”
　　“想啊！就是太长时间没和她打波了，突然有点不习惯。”
　　“是么。”
　　“嗯。”
　　明远淡淡一笑：“你这人还挺神经过敏的。”
　　“废话，好像你挺了解我似的！我跟你很熟吗？”
　　“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还不算熟，那怎样才算熟？”
　　唐颖卓突然乍尸一样卯起来：“哇~~~~这种话可别乱说！人家要是名节不保了你负责啊？”
　　“行。”
　　“……”
　　原来妖孽听不出设问句和反问句啊——
　　也是。西文学多了好像是会这样。
　　明远空握着一只手拄着脸，蓝紫色的灯光从帷幔间漏进来，将他的头发照得越发流光溢彩，无懈可击的皮肤透着淡藕色的微光，巨大的光影反差下，他的轮廓宛如一幅唯美的卡通漫画。
　　前面报出了《祈年》的得分，引得满场哗然，有喝彩的也有喝倒彩的，接着主持人宣布下个节目是高一五班的舞蹈，高三二班做准备。
　　格子间里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同时扔下手里的色子盒站了起来。
　　这时明远已经走进格子间，说：“最后到镜子前面把妆补补，都在脑子里过一遍台词！谢语欢、唐颖卓你们俩过来！”
　　明远严肃起来表情和口吻都是指令式的，叫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唐颖卓和谢语欢跟他走进格子间。唐颖卓反手把门别上。
　　明远转过身高高地站在他们面前，稍微默了一会儿，以镇定平静的声音说：
　　“说台词要慢，自己不要笑，切记。”
　　在排练的时候，明远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这两条。唐颖卓都要听吐了，但是当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叮嘱时，唐颖卓才发现这两条真的很重要。
　　唐颖卓说：“放心吧，我记住了。”
　　谢语欢说：“我希望你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看着我们演，让我们感觉就像在七彩庄园排练一样，那就不会紧张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把下面的人都当狗屎好了，事实上也都是狗屎。”唐颖卓说。
　　明远说：“我就不去了。只要做到我的两个要求，拿第一没有什么问题的。”
　　谢语欢笑着说：“啊，我忘了，你可是明远呀！要是你出去了就没人看演出了。”
　　“好了，你们去补一补妆吧。”
　　谢语欢没理唐颖卓，自己打开门先走了。
　　前面传来阵阵的鼓掌声和叫好声，主持人开始报上一个节目的得分，至此还没有超过9分的节目，《祈年》仍然保持第一。然后是穿插一个个人歌曲表演，歌曲结束，主持人报幕：下一个节目是高三二班的话剧《梦幻西游》，大家欢迎。
　　伴随着台下的掌声，剧目组所有人澎湃的心跳达到□□。帷幕拉开的瞬间，唐颖卓妖冶的造型引起观众席一阵骚动。掌声、笑声、议论声交织一片。
　　“是那小子没错！”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妖气——”
　　“他那个满分有木有水分啊？”
　　“雷鸣真就是被他整得那么惨的？”
　　“好帅好帅啊~~~~~~”高一小女生咬着十个手指尖，瞳孔里冒出一串串粉色桃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唐颖卓闭着眼，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打坐，丝毫没有动，直到听见谢语欢娇羞的声音在台上响起：
　　“他——就是唐僧？”
　　“是呀，公主，他就是唐僧。”
　　“唉——长这么帅，太可惜了……”（台下哗然）
　　“都说红颜祸水，也许是命运的作弄，像他这样绝世的容貌，可他生下来就注定要皈依佛门、终生不娶。”　
　　“待我变作少女试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浪得虚名。只是……我看他眉心平坦，神态恬淡，如此专心致志地念经，我又不敢去了，真怕闹得一脸没趣。”
　　……
　　演出一幕幕顺利进行，唐颖卓演的唐僧形象已经被人们深深接纳，机敏、活跃、性感、率真，当然他的胆小如鼠、谎话连篇、见利忘义、风流好色，也被刻印在性格的另一面为人们所又爱又恨。
　　可能是这一届高一女生比较多的关系，唐颖卓被评为“最卡哇依唐僧”。　
　　唐颖卓承认自己长得有点卡，但怎么说都是狗腿邦老大，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台下欢呼雀跃，尖叫不止，台上幕布已经关闭，《梦幻西游》圆满落幕。校长和老师都站起来拍手，看来是振动不小。
　　明远在台后，还是坐在那个高脚椅上，唐颖卓每一个假摔的动作都牵着他心跳的节律，校长和老师们的反应他看到了，学生们的沸腾度他也看到了，这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
　　演员们都回到了后台。大家虽然已是满头大汗，却没有一个人坐下休息，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给唐颖卓和谢语欢，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到明远面前。
　　唐颖卓站在明远面前，等待明远说点什么。谢语欢也静默地站在一边。明远没有站起来，还是保持非常端正的坐姿，但是双手已经开始在鼓掌，啪！啪！啪啪啪！
　　没有人说话，但是后台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包括已经上过的场的和没有上过场的外班演员都拍起手，然后整个化妆间沸腾了。
　　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主持人报分数，终于在四十分钟后，男主持人那熟悉嘹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梦幻西游》最后得分——10分！
　　唐颖卓闭了眼微笑着倒在椅子里。
　　谢语欢扑上去抱住明远，明远愣了一下，反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大家互相拥抱，然后挨个去和明远拥抱。
　　最后，唐颖卓走过去……
　　“都怪你，在我脸上画花，把我的形象全毁了。”
　　“那我向你道歉。”
　　“光道歉哪行啊！”
　　“那你想怎么样？”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好。”
　　晚会继续进行，此后不断出现9分以上的成绩，但没有第二个10分。《梦幻西游》明显已经不是学校联欢会的水平。
　　晚会的最后，明远拿了最佳导演奖，蔡雪拿了最佳编曲奖，唐颖卓拿了最佳表演奖，最佳编舞奖被高二六班的邓毓爽拿走，最佳伴奏奖被高三三班拿走。
　　高三二班不仅今年得第一，仅凭《梦幻西游》一个节目就拿走了五枚大奖中的两枚。里子面子都有了。
　　接下去剧目组还有一周的巡演，其他的准备工作在同时进行着。
　　晚会结束，天色已近黎明，剧目组一干人一起到学校食堂里吃早饭，其他班的人也陆续来了，大堂里熙熙攘攘，谢语欢用班费包了一个雅间，九个人围坐在圆桌前等饭。
　　忽然一个素净的手机铃声响起。
　　“这么早谁打电话？”
　　只见明远掏出手机，看了看屏显，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是本吧？”田婧问大家。
　　南继威说：“本打电话无非是巡演的事，没必要出去接吧。”
　　“是明澈吧？”谢语欢随性地一猜，“肯定是人家家里的事。”
　　唐颖卓事先就被谢语欢派出去给大家打饭了。他端着一摞餐盒走进包间。
　　谢语欢问：“唐僧，你打的什么饭？”
　　“油条和豆浆，不是你说的么！来来来，一人一盒。”
　　谢语欢帮他分发。唐颖卓分到明远那儿：“咦？大导演哪去啦？”
　　“出去接电话了。”
　　“豆浆他要加糖的还是不加糖的？”
　　“不知道。”
　　唐颖卓嚷嚷着：“有没有人知道啊？明帅哥平时喝豆浆加不加糖啊？”
　　谢语欢说：“给他留两份不就行了？”
　　“我是按人头买的。”
　　“小气鬼！”谢语欢白了他一眼。
　　“班费请客我干嘛吝啬啊，我是怕剩下浪费。”
　　唐颖卓坐下开吃。
　　谢语欢说：“谁让你先吃的？我这有份不加糖的给他留着，估计他不喜欢甜的，你还是去问一下吧。”
　　“喔。”
　　唐颖卓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忍着一溜小跑出去找明远。
　　大堂里人挤人，都在排队买早点。幸亏明远个高比较好找。确定大堂里没有，他就跑出去来到走廊里，果然在走廊尽头看见一身黑制服的瘦高身影正在打电话。
　　唐颖卓快走了几步，走廊里比较静，听见打电话的回声清晰传过来。
　　“那一本的翻译版权交给你了，完事之后把中文稿件给我发E…mail过来……”；“国内没什么忙的，陪几个小朋友玩，随时可能回去，也没准……再说吧……”
　　明远侧着身站在绿植景观旁边，一手插兜一手拿电话。
　　忽然他的嘴唇不动了。
　　电话里仍然有人说话，他转过脸，发现唐颖卓就站在身边，立刻对电话里说了一句“我有事了”，然后挂断。
　　“颖卓，你来找我吗？”
　　唐颖卓神色有些呆滞：“你，要，加，糖，的，还，是，不……”
　　“什么？”
　　唐颖卓冷冷说：“怎么电话打这么久，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么。”
　　第一次看见唐颖卓生气的样子。明远追上去。唐颖卓飞快往回走。
　　“颖卓，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木有。”
　　“……”
　　两个人回到包间里时，其他人都吃完了，只有谢语欢面前有两份还没开封的早餐盒。唐颖卓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狼吞虎咽着温凉的油条和豆浆，他那份先就开封了。
　　谢语欢握着两杯热乎乎的豆浆，笑眼如钩地问明远：“你喝加糖的还是不加糖的？我还没吃，等你呢。”
　　明远说：“我从不喝豆浆，不好意思……”
　　唐颖卓瞬间被气炸的肺管已经不过血了，咽油条就像咽牛皮纸。但他意淫的功夫实在了得，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竟还出现一个画面剪辑：一个吸血鬼亲王领口掖着餐布微笑着说：“人家只喝牛奶哦——”
　　谢语欢对明远轻声细语地说：“啊，那没关系，你想喝什么，让唐僧再去给你打。”她转过脸对唐颖卓粗声说：“喂，唐僧，你快吃！”
　　唐颖卓额角爆青筋。
　　明远说：“不用了，让颖卓慢慢吃吧。”
　　唐颖卓囫囵着吃完油条，咕咚咚喝了几大口豆浆，完后擦嘴走人。
　　回到公寓里，他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打开电视，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黑，精神百倍地醒来，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好过瘾！
　　唐颖卓在洗手间洗脸刷牙，听见手机提示音有未读短信，含着牙刷回到卧室，发现手机里有N条未读短信，其中两条是来自【妖孽】的新信息，点开第一条：
　　【妖孽】说：
　　后天晚上八点在耀星国际广场一楼小剧场演出，明天下午三点去现场彩排，明天下午两点在学校文艺楼前厅集合，不得迟到请假。
　　唐颖卓把这条信息存储，然后点开第二条短信：
　　【妖孽】说：
　　下午四点，图书馆三号阅览室。
　　不见不散。
　　唐颖卓猛抬头看墙上的电子钟——九点四十。
　　一路上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是自己太能睡了还是妖孽觉太少了的问题，图书馆十点半闭馆，唐颖卓来到图书馆已经将近十点，在沙发座上寻觅了十多分钟确定没有后，又在一排排书架间寻觅，还是没有。
　　已经有不少人陆续夹着书本走了，再有那么十来分钟就闭馆了。唐颖卓搞不清现在的情况是放鸽子还是被放鸽子。从明天开始放一周假，很多人都在借书处刷卡，书架的中间两层明显留下许多空档。
　　唐颖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恶心》。翻开扉页，著者：让—保尔萨特。
　　嗯，英雄所见略同……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边经过，带着细微的疲倦：“你终于来了。”
　　唐颖卓朝斜上方看去，说话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