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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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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启趴在那堆散乱破旧的铁条铁框中,想起身,却起不来。
腹部传来剧痛。
他稍稍支起上半身,迟钝地低头看去。
一根折断的铁条,锋利尖锐的折角,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深而窄的伤口涌出鲜红滑腻的液体,犹如汩汩流水。
——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那滩鲜血在泛白地面上一点一点扩散开。
保安和两个前来讨薪的施工队员愕然瞪大眼,齐齐看向趴在杂物里的人。
工程师抬起头,望着四周的人,动了动唇,“我……”
好疼。
当空泼下的阳光明明如此强烈而晃眼,却为何只感觉森冷的彻骨寒意?
力气被一丝一丝抽离躯体。
他放弃支撑,缓慢而颓然失力地伏在地面上。
漂浮的灰尘在阳光里张牙舞爪地飞扬。
地面比冰更冷。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有人在大喊救命。
有人在大叫来医生。
散乱一地的杂物,散发着铁锈腥味和血腥味。
似乎有不同人的脚步来来回回。
全身力气仿佛一丝一缕地被抽空。
脑子思考不动,眼皮撑不起,呼吸也难以为继。
意识似乎遭到浓厚迷雾的笼罩,渐渐,渐渐,陷入茫茫的朦胧。
文子启阖眼,意识最终淡去的瞬间,有一晃而过的念头。
——我……不能死在这里……还要回去见他……
二十六:
文子启的记忆里,自己从童年懂事起至成年后独立生活,没病过几次,也没伤过几次。
年幼失母,年少失父的孩子,或许冥冥中有老天爷在照顾。
梦中的老家,青山依旧延绵低缓,贯穿山体的火车隧道依然幽暗、深长,隧道里的空气依然阴冷森寒。
他沿着铁轨前行,球鞋的硬胶鞋底踏在铁轨上,发出的低低声响撞击在洞壁上,回荡着阵阵余音。
黑暗隧道的尽头,天光明亮洒落,隐约有朦胧的花影在洞口旁摇曳。
一树梨花,纯白如雪。
纯白的梨花……
白色……
白色的房顶、墙壁……
从输液架上垂下来的静脉输液管……
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气味……
文子启缓缓睁眼,迷蒙的视线逐渐对焦。
赵厂长的大脸凑近在前,欣喜喊道:“小文你终于醒了!”
文子启平静而沉默地看向赵厂长。
“……”赵厂长见文子启不答话,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成八字,左瞧瞧右瞅瞅,狐疑地问:“小文,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还是伤口疼得厉害?”
文子启仍是没说话,只安静地看。
赵厂长再次左右上下地瞧了一遍,愁容满面,“不对,一定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小文,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你先忍着啊!”然后马上奔出病房大呼小叫地喊医生。
工程师的视线慢慢移向周遭,环绕一圈,然后落在半挽窗帘的窗口。
他抿一抿干裂的唇,声音哑得不似自己。
“幸好……我没死……”
文子启的腹部伤势不重,没有伤害到重要脏器,但由于失血过多,昏迷了许久才苏醒。
受伤时的染血衣裤已经由赵厂长带走处理掉,原先裤袋中的钱包和手机则被赵厂长放在病床前的床头柜里。
因为怕触动了伤口,文子启尽量不挪动身子,伸长手臂,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出了手机。
手机没电了?他记得自己来接林组长的前夜才充满格电,时隔一两日,怎么这么快就没电了。
漆黑的手机屏幕像一面镜子,映出文子启憔悴的面容。
是啊,才隔了一两日,他对自己说,做了一个长久以前做过的梦,回想起来便像是真真切切地隔了长久经年。
次日,赵厂长照常来探望。
文子启勉强坐起身,小口小口啜饮着汤。
“鸡肉都炖得软烂了,能吃就多吃些,补充蛋白质,好快点儿恢复。”赵厂长一边将保温瓶里的煲汤鸡肉舀到另一个碗里,一边絮絮嘱咐,末了,又道一句:“那天啊,后来警察来了,推你的那两人全抓过去了。”
“嗯……”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原来伤了老林的那人也在里头。”
文子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找我的那个孩子的……爸爸……”
“对,是他。”赵厂长拖过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小文,我去录口供的时候,也见到那孩子了。”
“……他怎样了?”
“那孩子估摸也就个读初中的年纪,一直在哭,不出声,就是不停的流泪。”
“……他爸爸呢?”
“听警察讲,他爸爸已经被拘留,啥都交代了,他说挺后悔的,拿酒瓶子砸了老林的那回是真喝醉了,怒气攻心了就跑去砸人,但去医院找老林,是施工队队友们起哄,才跟了去的。”
文子启低了头,注视着瓷勺和碗里的汤。鸡汤温热香浓,淡黄的汤水表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油花。“我当时答应了那孩子,要帮他的……”
赵厂长默然一小会儿,语气有些迟滞,“警察那边说了,能不能私了,得看伤势。老林那个伤得轻,协商之后可以私了。小文你这个,要是鉴定了属于轻伤以上,可就不能私了的。”
文子启小小声应道:“我明白……”
赵厂长盯着文子启好一阵子,叹道:“唉,小文,你其实也算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都伤成这样,还惦记其他人。你就别操心其他事了,专心养伤。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文子启点了点头,啜了一口汤,想起一件事,又抬头,“对了……赵厂长,能帮我去招待所的房间里,带我的手机充电线给我吗?”
第三日,赵厂长有事,职工阿祥带饭菜和鸡汤来探望文子启,果然顺捎带了手机充电线给他。
文子启将手机插上电,搁在一旁。喝完汤之后,手机里的电刚充了一点点。
他想想光夏出了拘留所可能会致电自己,便忍不住开了机。
屏幕一亮,显示有几十通未接电话。
难怪会没电。文子启点开未接电话栏一条一条仔细查看。
上海总部人事部的固话站了绝大多数,共几十通——什么事这么急?
孙建成的有几通——让老孙担心了。
冯浩的秘书打来的也有几通——不知道冯总又有什么吩咐。
周芷瑶打了几通——Sherry?她怎么……
崔吟芳也来了几通——崔吟芳……哦,那位怀孕的女同事,去海南度假之前和她交换的手机号方便联系。
光夏……只有三通电话——时间是两天前的夜晚——那一天,光夏离开拘留所,自己受伤昏迷在医院。
阿祥待文子启吃完饭菜,又聊了十多分钟后便离开。
安静的病房中,午后的阳光缓慢移动,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工程师怀着满心不安和一丝期待,拿过手机,致电给自己惦记多日的韩光夏。
通话嘟嘟地响了,却一直没人接,十数响后,只有女声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文子启疑惑地又重拨了一次。仍然没人接。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呼啸的狂风般席卷工程师的内心。
心脏怦怦地急响,仿佛敲打在耳旁的鼓。
——极像了刚刚得知韩光夏入拘留所的那一夜,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文子启紧握手机,又拨出了孙建成的电话。
他一面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地响,一面拼命安慰自己,光夏只是临时有事不方便接听或者手机漏忘在别的地方,老孙该接了。
无人接。
文子启又重拨了三次。
依旧无人接。
“出什么事了……”工程师喃喃道。
两名干警在医生的陪同下进入病房。工程师不得不放下手机,配合着录了口供。
然后医生又为他换了敷料,并且在仔细检查之后表示伤口状况良好。
医生走后,病房里残留着浅浅的消毒用碘伏的苦涩气味。工程师握着手机思量了几分钟,拨出了崔吟芳的号码。
电话顺利接通,女子压低声音,欣喜说道:“文经理,终于联系上你了!”
“小崔,我看见你的来电了。你找我有事?”
“文经理,我——啊,请稍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隔了大约半分钟,崔吟芳的声音再次传来,空旷中略带回音,似乎是进了空空无人的楼梯道。
“文经理,这几天总部里发生了好多事!”崔吟芳依然压低嗓音,语气紧张而急促,“我悄悄问了Sherry姐,又问了孙建成,他们都说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你,所以就……唉!”
“我这几天……遭遇了一些突发事件,没办法用手机。”
崔吟芳太过紧张,讲述过程前言不搭后语。文子启只得一步一步地问,崔吟芳一句一句地回答,才渐渐将总部里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事件讲述清楚。
正在文子启受伤那一日的上午,东方旭升上海总部召开了一次全体员工会议,总裁秦旭站在宽敞会议厅的演讲台上,宣布自己将退下来,总裁一职由原来的副总裁冯浩接任。
当日下午,韩光夏离开拘留所。
第二日,韩光夏如常回到上海总部,从总裁冯浩的手中接过了一张人事调动通知书:从今起职位变更为华北区客户经理。而后,总部里各种小道消息发疯似地满天飞,指韩光夏此次由华东区总代表降职为一名普通的销售,并被派去历年业绩最差的华北区,是由于一宗不正当交易在康鑫经济案的调查过程中暴露所导致的。而这一宗不正当交易,就是去年韩光夏代表东方旭升华东区在与康鑫房地产签下一份合同的过程中,承诺协助康鑫房地产向惠安银行获得违规贷款,从而换取独立进驻康鑫名下物业的协议。
“怎么可能……光夏他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文子启一激动,呼吸变得急,牵连得腹部伤口也开始割裂般疼痛,“光夏呢?他有什么反应?”
“韩老大他很平静接受了这一项人事调动,什么都没表示,所以大家都说这交易的丑闻肯定是真的,不然哪有人愿意吃哑巴亏。”
文子启大怔,在伤口带来的痛楚中恍然以为自己听错,“光夏他……平静地接受了?”
“是的……”崔吟芳停顿一下,犹豫地开口,“文经理,你觉得韩老大他会不会真的——”
“不,光夏他不可能。”文子启紧紧捏着枕头,强忍疼痛,坚定地,一字一顿地回答。受伤失血后尚未恢复的身躯,指甲本是透明的苍白,因用力攒捏而更显出一种几乎绝望的白。
“但如果是被诬陷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那么心平气静地接受降职处分,何况是韩老大那样强势的人。”电话另一头的崔吟芳小心地选择措辞,“韩老大被经侦带走的那天,总部就展开了内部调查,我听Sherry姐漏了口风,说他们怀疑你也有份参与签订那个合同……”
“——我?”工程师微微一颤,心口与腹部伤处同样痛得仿佛被锋利的锐器狠厉无情地贯穿,他不禁以虚弱的语气脱口而出:“我从未接触过康鑫的人,怎可能参与签订那份合同?”
“文经理,我相信你不是会借职务之便做出违法违规的行为。”崔吟芳的坦诚笃定的声音传来,“公司的内部调查进行了那么久,若是有真凭实据,早就拿出来了,哪至于流出这么多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顿一顿,“其实,我听闻……康鑫的案子已经被突然全面停止调查了。”
工程师强迫自己的脑子运转思考,问:“……调查为什么会突然停止?”
“有一次我经过总裁办公室,”崔吟芳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听见冯总在讲电话,说是韩老大的家人起了作用。”
文子启极力回忆。
搭档工作了一年多,一起出差,同住酒店,相处亲密。韩光夏唯一避而不谈的,就是自己的家庭。文子启察觉到韩光夏的刻意回避,于是也不问,仅仅隐约从别的同事的无意交谈中得知过少许。
——韩光夏本籍北京,出身高干家庭。居高位的父母曾经希望独生的儿子能继承家中的政治事业,走上平步青云的仕途。但韩光夏有心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他拒绝接受家里的安排,从英国留学归来后便执意去上海,投入商海打拼。
“文经理,我觉得事情不简单,远远没有结束。”崔吟芳踌躇地说,“冯总还吩咐了人事部通知你,这事牵涉到整个华东区团队,等你回来了他要跟你聊聊。”
“……我明白了。谢谢你,小崔。”文子启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早回到上海总部,面见冯总的。”
而且,我也必须向光夏问个明白。
文子启放下手机,按响了病床旁的呼叫按钮。
一名医生赶来病房。
年轻的工程师艰难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医生,我要出院……”
二十七:
赵厂长站在招待所的双人房里,忧心忡忡地瞧着文子启强撑起尚未伤愈的身体收拾和整理衣服。
“小文,要不,先休息休息?”赵厂长试探地询问,语气中流露出长辈式的关切。
赵厂长于昨日傍晚接到文子启电话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腹部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好的文子启竟然语气冷静地说要出院,连飞机票也已预定好。现在的年轻人敢情都不要命了?今日一大早,晨光甫照大地,赵厂长赶到医院,当见到医生极其无奈的表情和文子启坚决的眼神,便明白到他的主意已定,其他人无法劝阻和改变。
“不了……我想早些收拾好,然后去机场等。”工程师摇了摇头。他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差,从招待所门口开始,踏上楼梯,至三楼房间,这往常花不了五分钟时间的路程,今早他花了十多分钟,几乎每走四五步就得停下脚步歇一歇——幸好那会儿赵厂长去了停车,没见到自己虚弱的模样,不然又得花一番口舌才能让赵厂长宽心。
“小文,你这伤刚缝上,还没全长好。”赵厂长满脸愁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不担心……”仅仅站立叠了一会儿衣服,工程师就已感觉疲惫得堪比以前工作了一整日,他喘了口气,“我会注意的……我让医生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给我带回上海。”
“小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赵厂长尽着最大的努力劝道,“万一遇上啥事,伤口裂开了咋办?干啥这么急?”
——我不得不急。
文子启的眼神黯了下来,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光夏,我始终相信你。你向来凭借自己的实力能力取得成功,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公司项目或订单而做出黑幕交易这种有污你事业发展行为。
一定别有内情。
工程师静静放下手中的衣衫。
赵厂长见文子启不语,以为是自己讲错话,赶忙说:“唉,你瞧我,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没事没事,伤没事!”
“赵厂长……”文子启低垂眼帘,眉心凝聚着恳求,“无论是谁问起,请别告诉他我受了伤……”
赵厂长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白日朗朗,天气好得一塌糊涂,阳台外的阳光明亮得刺眼。工厂区的喇叭响起了工作时间提示中场休息的音乐广播。干燥而微热的风吹拂入室内,拂得长长的窗帘一扬一扬。
赵厂长建议趁早吃些东西再走,说罢便急忙转身下楼快步向食堂。
独自一人留在房内,工程师在床畔缓缓坐下,取过手机,拨出了冯浩的私人号码。
自从数年前冯浩荣登东方旭升副总裁的宝座并负责国内销售业务后,相关的商务应酬、会议以及下属面谈均交由秘书安排时间地点,使用的联系方式亦多为办公室电话。但是为了能在重大的商业交易与项目投标中及时获得沟通,国内区域总代表团队的成员有冯浩的私人手机号码,可以无需顾忌地在任何时候拨打此号码以报告第一手消息——曾为华东区总代表团队成员之一的文子启自然也有。
通话嘟嘟地等待时,文子启突然想到,自己虽然一直以来都称呼他为冯总,可这回他是名正言顺的冯总裁,而不是冯副总裁了。
电话接通了,冯浩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淡,好像早预料到文子启会在这个时间打这个电话,“小文。”
“冯总您好,我现在甘肃,我想尽早回上海总部,就先前发生的一些事向您解释。”文子启语速连贯,语气平稳地讲完这句话,发觉自己乃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如此确切的语气对上司表明:即使您不同意,我也要回去。
“好。”冯浩没犹豫,直截了当地答应下来,声音随意而冷淡,淡得仿佛只是吩咐秘书为他推卸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这两日上午我都在办公室,你直接过来吧。”
“谢谢冯总。”
冯浩挂了机——没有询问讨薪的施工队有无再闹事,没有关心甘肃生产厂职工的情况,没有提到本说好下月到位的资金情况如何——没多一句话,冷冰冰的挂机音。
即便是被冯总在电话里骂一通也比接受这种冷漠对待要好。文子启看着手机,默默地想,或许冯总已从心底认定自己是涉及商业不法行为、给公司蒙羞的人了。
中午两点钟起飞的航班,当波音737飞跃半个中国,飞抵浦东机场时已是下午四点半。
天色暗沉,飘洒着蒙蒙细雨。夏季末的阴翳的下午。
航站楼的自动门一开,上海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文子启一手拉着行李箱,轻轻喘着气。计程车搭客区离得较远,要绕一个半圈。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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