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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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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工程师疑惑地盯着少年人,试图从他的仓惶表情中读出一些线索,“告诉你爸什么了?”
“不是告诉,”少年人松开了工程师的手臂,摆手示意不对,又挠挠头,苦思适合的词汇,“是告,就是去警察局里告了,然后警察就来抓人。”
“……我明白了。”手臂上的牵制解除,工程师后退几步,与那少年之间拉出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询问:“赵厂长为什么要告你爸?”
“因为、因为……”少年人犹豫再三,才嗫嚅回答,“因为我爸他拿酒瓶子砸了这厂子里一个人的头。”
林组长遇袭受伤,和他爸爸有关?工程师试探地问,“被酒瓶子砸的那个人,叫什么名?”
少年人揪着脑袋顶上短短的头发,回忆着说:“那个人好像姓林,我爸喝醉那会儿提起过几回,但我没听清。”
工程师望进少年人的眼睛里,相信他没说谎。
少年见工程师不说话,有点慌乱地解释,“我爸他不是坏人,是因为喝醉了才会冲动,才拿酒瓶子砸了人的……”
工程师犹豫少顷,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少年突然警觉起来,嗓音拔得更尖细,“我不说!要是说了,你去跟警察说了,把我爸给逮了咋办?”
唉,这孩子——文子启微微摇头,“就凭你这趁天黑翻墙进工厂区的行为,我就已经可以向警察举报了。到时候警察带你回派出所询问,你也是一样要坦白的。”
少年惊悚地瞪大了眼,仿佛被火烫了似的着急起来,“你!要是我这就逃跑呢?你又抓不着我!”
“我见过你,认得你的样貌。”文子启指一指少年人运动服胸前的校徽图案,“这应该是你们学校的校徽。我可以先把县城里的中学的校徽都看一遍,认出是哪个学校后,再去班级里挨个找男学生辨认,总能认出来的。”
少年不吱声了,面孔颜色堪比惨白灯光,,眼眶里积攒着委屈和不甘的水珠。
真要是用这方法,工作量太大,耗时也太久了,不过,用来吓唬吓唬涉世未深的孩子,还是行得通的。文子启长长一叹,以沉静平缓的语气,一字一顿劝道:“你爸爸到底伤了人,躲躲藏藏过日子始终不是路子——自首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人吸着鼻子,双手绞紧运动服的下摆,声音细如蚊蝇,“这个我懂得,所以我才来这儿的——我爸犯的错,能不能不经过警察,私下解决?”
“你的意思是私下和解?”工程师的眉心微皱,“即使是和解,也需要你爸爸本人出现,跟伤者直接交谈与协商之后,才能确定是否和解。”
少年人坚决拒绝:“被伤的那人我不认得,不知道他肯不肯原谅我爸。如果他不同意,那我爸一出来,不就是直接被抓了啊。我听说这厂子的厂长姓赵,是最大的管事人,平时就住工厂区里。我想先找找他,问问他的意思怎样……”
文子启沉默了——这男孩为了保护自己父亲,确实花费了一番苦心,但伤人者不可不惩罚,而且眼下这状况……也就只能先问问赵厂长的看法。
“你就这样贸然翻墙进入工厂区找人,一靠近宿舍楼就很容易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不妥当,下回别这样了。赵厂长他今早送人去机场,下午我也没见到他——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赵厂长,看看现在他在不在宿舍。他在宿舍的话,让他下来到这儿,跟你面对面谈谈。”
少年抓一抓脑袋,将信将疑地点头。
工程师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赵厂长的号码。电话嘟嘟几声接通后,工程师开了扬声器,让少年人在一旁听着。此刻赵厂长正在市里办事,还没回工厂宿舍。少年人踌躇不安地捻着衣角,一会儿做口型示意工程师不要告诉赵厂长自己还留在厂区里,一会儿面对着围墙,有气无力地踹上几脚。
工程师扫一眼那少年人,对赵厂长简略地讲述今晚发生的事和少年希望私下和解的想法,末了,补充一句:“那孩子已经离开了。”
赵厂长在电话那头咝咝地抽烟,说:“小文,你说的情况我大致明白了。私了这事儿,我不清楚老林他的态度怎样。具体的等我回厂子了再和你聊聊。要不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医院,问问老林怎么想?”
工程师应了好,叮嘱赵厂长一路顺利后,便挂了电话。难得赵厂长有一回言简意赅,不唠叨。他抬头再瞧少年人——少年人的表情已经放松大半。
“能有商量的余地,那就好了……”少年的语气也轻松不少,原本惨白如灯光的脸面恢复了血色,但也仅仅是一点血色。少年人的脸庞并不红润,呈现着一种生活艰辛重压下的土黄。
“我认为你应该见见赵厂长,当面跟他讲讲你爸爸的情况。”工程师建议,“毕竟,由你亲自去讲述,会更清楚些。”
“可是我爸爸……”一提起父亲,少年人的神情变得低落,忽然又一惊,“啊,现在几点钟了?”
工程师低头瞧了瞧手机,“九点钟。”
少年人一脸焦急,“不行,我得回家了,晚了回家我爸又要揍我的。”
文子启皱眉问:“你爸爸经常揍你?”
少年人点了点头,“是的,他……”紧接着又摇摇头,“不,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发大脾气,骂人,又揍人。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挺好的,给我钱买吃的,还帮我洗校服。”
少年人讲起他爸的好,干巴巴的土黄色的脸上似乎有了鲜亮的光彩。
文子启瞧着觉得心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遇上酗酒的父母,孩子最苦。“现在天黑,你怎么回家?”坐车?可这偏僻郊区,大晚上的,三轮车都难招到一辆。
“我踩自行车。”少年回答,“车就停在墙对面。隔壁是个汽车零件厂,看门那保安喝了啤酒,喝完了就打瞌睡,我趁他睡得沉就溜进去了。”
“我们聊了这么久,那保安估计快醒了吧。”
“我可以走后门。他们的后门没上锁,走后门然后绕路回去。”
“……你对隔壁厂真熟悉。”文子启暗暗佩服这孩子。他想起前几日的一场滂沱暴雨,他和沈逸薪被锁在大铁门外,也是如此绕路才回到厂区的。
“当然,我来过这附近好几回了。”少年人骄傲起来,高扬起尖瘦的下巴,“我爸他们来讨薪的时候,我常常跟着一块儿来,路都摸得熟了。”
工程师不由得感到奇怪,“你爸爸和施工队的其他队员们经常来这里讨薪,不参加别的工程吗?”不工作,生计如何维持?
“当然干活了,不然吃饭的钱从哪来?”少年人眼睛瞅着电灯柱,估摸着该怎么翻过墙对面,“我们这的工程多数都是小工程,用不了这么多人,他们就商量着,一拨人去干工程,一拨人空闲的来讨薪,等到了下个工程,再轮换过来。好不容易来的大工程承包建设新工厂,比如建你们的新工厂。”男孩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幽幽的埋怨,“那会儿全部人都一起上,但没想到等干完活,不给钱……”
工程师明白是东方旭升欠钱理亏在先,没有说话。
少年人手攀着电灯杆,像个灵活的猴子,脚底蹭蹭地蹬几下,就顺着电灯杆爬到了围墙顶。
工程师仰头问:“我跟赵厂长商量完之后,要怎样联系你?”
“我会自己来找他的!”少年蹲在墙头,矮瘦的身材如一团阴影,“我不会被巡逻的保安发现的。”
夜里起风,吹动少年人松垮垮的校服。少年回头,有点不放心,又有点期盼地喊了一句:“我走了啊,你可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啊!”
“嗯,我知道。”文子启看向对方在黑夜里的双眼,“我答应过你的。”
工程师回到招待所,打开灯,白光洒落,照亮空荡荡的双人房。
昼夜温差大,清凉的夜风从敞开的阳台门呼呼吹入,在房间内转了一个圈,然后从打开的房门掠出。
熟悉的场景,却不见了熟悉的人。文子启开始怀念曾经一路同行的沈逸薪了。
——认识不足一个月。温柔,健谈,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笑嘻嘻调戏人的时候,甚至有种玩世不恭的轻浮模样。完全瞧不出是公司里销售业绩最强的两人之一。
——不知道他在海外处理业务时是怎样一副专心致志的神情?
——飞机早已降落。现在,他或许正在新上海国际大厦加班,准备演讲。或许还见到了老孙。希望老孙别再误会他。
文子启坐在原本属于沈逸薪的床上。这床靠近阳台,望出去可以遥遥见到黑夜天空中高悬的一轮弯月。
遥远的郊区,不发达的地方,夜晚地面没有多少繁密的灯火。云层浅薄,即使只是如弦的弯月,月光也分外明亮皎洁,照亮夜空。
文子启静静地坐了一阵子,思念着远在上海的朋友们,夜风吹乱了他的柔软刘海。
手机响了,是孙建成的来电。
“小文童鞋啊!”孙建成兴高采烈地哼哼,“韩老大明天就可以出来了!”
二十五:
招待所的双人房中,几只昼伏夜出的蛾子受了屋内灯光的吸引,围聚在阳台,时而扑飞冲撞向透明的玻璃门,时而不甘心地停落在门上,摆动触须。
文子启仔细倾听电话那头孙建成的叙述。
康鑫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于2005年建成裕龙大厦,并将其作为商品房开始公开发售。2008年,金融危机的阴霾弥漫在世界经济的上空,也弥漫在广大的受影响民众的心里。2009年,康鑫房地产由于资金紧张,向一间本地银行申请贷款。2010年初,康鑫房地产向另一间银行申请贷款。2010年底,康鑫房地产向惠安银行申请贷款,并以裕龙大厦为抵押。2011年初,东方资产公司成立,同时,惠安银行因其不良资产比例过高,获批准允许剥离不良资产,剥离后的不良资产由东方资产公司收购并处置。
一个月前,东方资产公司向裕龙大厦的所有业主都发出了一张催款通知函,要求他们限期还款,否则将房产予以拍卖。
众多业主们在收到催款通知函后,才知晓自己的房产被房地产商抵押。一周以后,业主们组成业主联合会,集体向市经济侦查大队报案。
“唉,事情就是这样的。”孙建成咕咕地喝了一口水,咽下后继续道,“现在康鑫房地产人去楼空,公司里最关键的老总和法人代表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事儿闹得大,市里很重视,特别交代这案子涉及民生问题,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案子的主负责人是经侦的副队长,叫黄翰民,年轻有为,特厉害的一角色。从上两星期开始,许多在这一两年来和康鑫有过商业接触的人都被请了去喝茶,其中有四五个人也像韩老大那样被扣了好几天。”
“光夏能安全没事就好。”工程师长舒一口气,心里只惦记着韩光夏。
“是呐。”孙建成声调轻快,听起来也心情不错,“前几天和韩老大完全断了联系,等他出来,得好好接风洗尘,顺便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是哪儿的人让韩老大吃了冤枉亏,咱们得去讨回来!”
是夜,两日来未曾睡过踏实觉的文子启拥抱着同事带来的好消息,安安稳稳地陷入了宁静的睡眠。
梦境中,火车山洞隧道口,他再次见到一树盛放如雪的梨花。
梨花,老人常言的离花,分离之花。
第二日一早,文子启被赵厂长的电话吵醒。
赵厂长告诉睡眼惺忪的工程师,林组长今日出院,他已经买好了中午的车票,上午林组长一出院,接了直接去车站,把车票给林组长和林嫂,让两夫妻早点回老家,离开这惹事的地方——至于私了的事情,就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时询问林组长。
文子启匆忙洗漱和更换衣服。十五分钟后,赵厂长的夏利车载着文子启,摇摇晃晃开往市区医院。
温风和煦,车上播放着一盘歌碟,悠悠飘出邓丽君的甜美歌声。
当《再见,我的爱人》余音袅袅的时候,文子启透过车窗望了望天——蓝湛湛的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明亮刺眼,和他离开海南的那天一样。
医院的部分楼层正在进行小规模的翻修。装修工人为了更换上崭新的推拉式铝合金窗框,先把旧式的涂漆铁窗框拆下,挨着边堆积在住院楼前方的空地上,有几副铁窗框甚至被搁置在一层的走廊里。
赵厂长找了个地方停好夏利,领着同事走向住院楼。
踏上楼梯台阶之前,工程师无意中瞧了一眼那些被遗弃的铁框——框体油漆剥脱,铁架生锈变脆,许多在拆除的过程中已经变型和断裂,尖锐嶙峋的铁条断端肆意冲着任何方向展露它们的锋利。
工程师的心底蓦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停下脚步,试图辨认清楚这种感觉源自何方,却又因为赵厂长的催促而暂时将其抛诸脑后。
病房里的林组长正在收拾衣服,林嫂去了办出院手续。
林组长的气色好了许多,面色红润。
赵厂长乐呵呵笑道还是嫂子照顾得好。林组长摆了摆手,连连说在医院待的几天可闷得慌,又指一指自己装衣服的红白蓝编织袋,说老婆嫌带了晦气,回去之后衣服裤子统统都得洗刷三遍。
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编织袋,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嫂急匆匆跑进来。
“老婆,你咋这急——”林组长惊讶问。
“手续办好了,咱们赶紧走!”林嫂扬着手中盖上了红戳的出院单据,“刚刚经过护士站,我听见值班的姑娘说来了陌生面孔的人来查问过你住在哪间病房,一老一嫩两个。我就绕过走廊探头瞅了瞅——那两人可眼熟了,就是来讨施工款的那伙人。”
“糟了,竟然让他们知道老林住在这间医院!”赵厂长一拍大腿,霍然起身。
林组长对林嫂说:“他们才两个人,我们四个人,不打紧——”
“嫂子说得对,我们得赶紧离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赵厂长焦急地打断了林组长的话,“上来两个,说不定楼下还有别的人,被他们缠着了肯定不放你走!”
赵厂长说话的时候,文子启行至病房门旁,不动声色地左右张望。走廊细长,明亮日光透窗照入。有护士推着置物车经过,车轮噜噜作响。一个青年男人和一个中年男人从东边楼梯走上来,穿得同一款的灰色建筑工地工作服,正挨个病房开门探头往内窥视。
住院楼西侧还有一道楼梯可以下到一楼,工程师回首谨慎地说:“我们走西边的楼道。”
四人快速离开病房,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朝西侧楼道快步走去。赵厂长帮忙提着红白蓝编织袋走在最前头,林组长和他老婆居中,文子启走在最后。
那个青年男人眼尖,瞄到赵厂长一行人的背影,远远指着林组长,扭头对同伴大嚷:“在那边在那边!”
余下的那个中年人激动起来,拔腿朝西侧楼梯跑去。
文子启一边下楼梯一边往后顾看,压低声对同事道:“他们发现了。”
“我们快些!”赵厂长提着沉甸甸的红白蓝编织袋下到一楼,脚步急促,已是撒开腿跑了起来,一口气穿过住院楼前方堆放了废旧铁框架的空地,匆匆奔向夏利车。
林嫂的脚程稍慢,在最后一阶楼梯不慎踩空,幸好有身后的文子启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林组长折回来扶自己老婆,“脚崴筋了!”林嫂痛呼——而此刻后面的中年男人跟他们相距不足十米。
文子启朝林组长低声说:“你们先走!”
前方的远处,赵厂长已经发动了夏利车,后座的车门大敞等待着。林组长搀扶起一瘸一拐的老婆,惊慌失措地朝车子走去。
工程师转身,横拦在中年男人面前,“这位大哥,有事慢慢说——”
“慢慢说个屁!”中年男人怒骂,一手企图拨开拦在前方的人,一手指着正匆忙拉开车门上车的林组长,“老林头!你再跑,再跑我就打断你跟你老婆的腿!”
工程师牢牢抓住中年男人的建筑工地工作服,拖扯着不让中年男子追向林组长,“你们是追施工款的人?有钱!钱很快就到账的!”
“什么!有钱了?”中年男人一愣,诧异地盯着阻拦的人。
林组长已经搀着林嫂来到夏利车旁,先推了她上车,紧接着自己也一头钻进车里,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中年男人回过神,破口大骂:“小崽子你的话顶个屁用!我要老林头亲自说个明白!——老林头!你欠钱!有种别逃!”
赵厂长透过车窗望一眼文子启,迟疑了一瞬,然后发动汽车引擎。夏利车呼的一声启动,载着林组长和林嫂,急速拐出医院大门,驶向通往火车车站的路。
中年男人指着车尾扬起的尘土吼叫道:“老林头!这可是你介绍的工程!没钱你负责!”
医院的保安被连串的吵闹声惊动,奔跑过来查探情况和劝阻。
文子启见林组长顺利离开,便稍稍松了力气。恰巧在此时,跟随在后头的那个青年人冲来,跳下楼梯转角,撞在文子启的后背上。
年轻的工程师一下子没站稳,跌倒在那堆杂物中。
夏季的烈日当空,阳光明亮得透白,地面也被晒得泛白。
周遭先是充斥着喧杂混乱的喊声,而后仿佛被倏然按下的暂停键,一切声音消止,连空气也寂静得可怕。
文子启趴在那堆散乱破旧的铁条铁框中,想起身,却起不来。
腹部传来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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