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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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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什么也没看见。”乐明再次如小鸡啄米。
“去过巴黎吗?”何进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啊?去过一次。”乐明急忙回答,不知道何进什么意思。
“嗯。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乐明点头哈腰的往外退,冷不防何进叫住他,问:“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啊?”乐明一时没明白何进什么意思。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啊什么啊。以后有人问你,就告诉他,你,睡觉了。”
“是……”乐明像霜打了的茄子。
“还有,”何进又把眼睛低下去看文件,“准备一下,晚上出差。”
“啊?”乐明又傻了,“去哪?”
“巴黎。”
说是和法国客户谈生意,但何进好象并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乐明跟着何进在法国待了三天。
三天什么都没干,就在大街上溜跶。何进看了巴黎所有著名的景点,还去了巴黎所有出名的博物馆,美术馆,甚至私人画廊。然后在回来前的那个晚上,在法国出了名浪漫的塞纳河上,何进望着桥下波光磷磷,倒映着星星点点灯火的水面,把脸枕在手掌心里,像是哭了。
乐明站在他身后。
他一直站在他身后。
因为他不敢站在他能轻易看见的地方。
因为太危险。
他看穿他危险,他看穿他也危险。
就像现在这样,他透过他的背影看穿他的伤痛,只会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一直都以为那患上间歇性精神失常的人是可怜的,让人同情的,让人心疼的。后来才发现,总是没有表情,沉默以对的人也许伤的更深。因为他还要掩藏,也就更累。他不能大吼大叫,他不能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他甚至来不及发泄就开始报复。别人也许可以发泄有人安慰,他却永远只能点着烟一个人坐着等天从黑变白。
只因为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那样的,不应该有感情的。连他自己,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只是,人毕竟非草非木,又岂能真的无情无义?那样,岂非连报仇都省了。
仇恨也许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却决不会让他过的更好。
就像现在,他的仇算是报了。但结果呢?换他来恨他了。他千辛万苦卧薪尝胆所要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显然不是。只是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乐明知道何进现在在后悔,在不甘,在想为什么不能带着另一个人到这来,甚至在想一切如果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第一次,他想去抱住他。
就算会被拆穿,就算会让他近一年的心血付之流水,他也想抱住他,告诉他不要再勉强自己,不要再强装坚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强大没有软弱。
可最终,他没有。因为何进很快就平复。
再转过身,他还是深沉,冷静,压迫感极强的天龙总裁,而他,也还是胆小,懦弱,无能的总裁秘书。
他们两个,永远都只是两条并行线,就算一直在身边,一直望着对方,最后也不会相交。
20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许是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何进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乐明端详他坚毅英俊的五官,微微的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轻轻给他盖上。
就这点轻微的动作,何进就醒了。猛地睁开眼睛,在警惕的审视过后,才又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梳理一些东西。
这次来巴黎,是因为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一直很想来。他说他想看卢浮宫,他想亲眼看一看蒙那丽莎的微笑。
可惜,那个时候他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他可以带他来了,他却已经不需要了。
那晚,他和陆行川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赤裸了身体,拥抱接吻,他们最后仍是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谁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更不知道开始了以后该如何结束。最后还是何进先清醒过来,给眼里明显浮现挣扎的人递过衣服,告诉他:“你该回家了。”
然后陆行川就跑了。
好象每次都是这样。挑衅的是他,落慌而逃的也是他。
那天他只穿著一件衬衫跑开,等何进想起外面是冬天而冲到窗户前时,也只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可能是那晚着了凉。陆行川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偏偏他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里,谁敲门也不理。等陆中麒第二天傍晚察觉不对砸开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昏迷了。
送到医院,情况却是相当严重。高温引起了脑炎,陆行川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一直到何进回来收到消息的时候,陆行川还躺在医院的床上昏迷不醒。
本以为何进会暴跳如雷,第一时间赶往医院,没想到何进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吩咐乐明:“你替公司去一趟,买束花。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乐明愣了一下,忍不住急道:“可是何总,陆董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你……”
“让你干什么就去干,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何进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挥手让他出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乐明只好诺诺的退出来,在背后关起门,表情却悲天悯人。
何进的心情,他多少感觉到了。那个习惯坚强的人,终于承认自己累了,倦了,想要放手了。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想让它到此为止了。那个人是好是坏,都想说,和自己无关了。
终于下决心想要卸下这个越来越沉重的包袱了吗?还以为你会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背一辈子呢……
坐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乐明支着胳膊,望着窗外,少有的沉寂。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还是他已经发现那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如何进所说的那样相依为命。没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从始至终,只有陆行川一个。
找到陆行川所在的病房,却在门口遇到了阻力。陆中麒安排的四个保安,任凭乐明说破了嘴皮,也就是不让一步。最后乐明忍无可忍只好一拳一个解决,一把推开门撞了进去。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床上陆行川安静的闭着眼睛,是乐明见他以来最乖的一次。脸色苍白,双颊泛着红晕,不知是烧的还是药物作用。不时得皱一下眉头。嘴里好象还念念有词。
“陆董……”乐明走过去,轻抚他的头发。轻轻叫。
陆行川当然那听不到。
乐明也不再说话。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端详。阳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一道道阴影。
真是不能让人省心,不能让人丢开的家伙。
乐明手指轻轻划过沉睡中人的脸颊。
许是光线的作用,乐明的侧脸看起来异常英俊,轮廓清晰,眉目从容,唇角好象天生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纹,有点不羁,更似一种洒脱。
不一会儿,陆中麒走进来。看见乐明,微微笑笑。
“门口的保安是你干的?”
乐明抬眼看他。不知因为太担心床上的人忘了害怕,还是他觉的陆中麒太过和蔼可亲。总之乐明跟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客气。
“那种废物,站哪也是白搭。”
“呵……”陆中麒推了推眼镜,依然温柔的笑道:“嗯。也对。那我让他们回去好了。”
临出门前又转身:“好好照顾我弟弟啊,乐秘书。”
一直到陆中麒关起门消失不见,乐明才又低头看床上的人。却又皱紧了眉。
从他进门,陆行川就在念着一个字。明明没有意识,那从他嘴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从未改变,也从未间断。
“哥……”
陆行川叫的是。
是何进不是陆中麒,乐明知道。
却不禁再次苦笑摇头。
他已经这样叫了三天了吗?
即使昏迷他脑子里只有那一个人吗?
既然这样离不开,这样深爱着,当初为什么又要丢弃呢?
被宠坏的孩子啊,永远不知道珍惜已经有的,一定要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
只是,天真的孩子,丢了就是丢了,不是哭一哭,叫一叫就能找回来的。
很多人,一旦离开就变了。很多事,一但过去就忘了。
很想就这样一直坐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发,等他醒来。但陆行川一声声呓语般的呼唤让他无法再装作无动于衷,骗自己他叫一会儿就会安静睡着。
他知道,从一开始,能叫醒他的,能安抚他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可那个人,好象累了似的,想要遗忘了。
缓缓的拿出电话,乐明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在医院里,一个键一个键按,拨通了何进的电话。然后把话筒放到还在昏迷的人嘴边,让电话那头的人可以清楚的听到他的声音。
他含混却不断重复的那个字。
“哥……”
何进接电话的手猛地一抖。拿着电话瞬间陷入沉默。
“哥……哥…哥……”
任谁也听的出来这是一个人无意识的呓语。不过正因为是呓语,才更加真实。
何进听着电话那端一声接一声的“哥”,缓缓闭起眼睛。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再是你哥了。
从你背叛誓言,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哥了。
所以,不要再叫了。
不要叫了。
可是,“哥……”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执着。
“……”沉默。
“哥……哥……”
“……”
“哥………………”
“……”
“哥--”
“…………
嗯……行川。”
还是应了。
下过无数次决心不再响应的他还是应了。
一直在昏迷当中的陆行川,听到这一句话,竟然睁开了眼睛,死盯着天花板,仿佛想确定刚把他从沉睡中唤醒的那个声音是真是假。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已经醒了,何进调转椅子,面向窗外远眺的天空,揉按着额角,习惯性的接了下句:“哥在这儿。”
他丢不开,他真的丢不开。不管下多少回决心,他还是丢不开。
就听电话那头奇异的安静了,三秒钟后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哭。
“哥……对不起……”
声音嘶哑,用尽全力的一句对不起,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点点撕扯何进的耳膜。
对不起,哥……
在16岁以前,陆行川的生活中只有何进一个人。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甚至不知道他跟他其实毫无血缘关系。
他知道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他哥哥。虽然他总是对着他大吼大叫,凶恶的瞪眼睛。但他不怕他。他知道他喜欢他,不管他表情多吓人,只要他伸手,他就会抱他。
他还会对着他笑。那么好看的笑,就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笑都没有那么好看。就算是母亲的笑都没留给他那么深的印象。他的记忆中却一直留下了他的笑,从开始到后来,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宠溺,越来越疲惫的笑。
父母死的时候,他才六岁,就算害怕就算难过也很快会平复,最终忘的干干净净。然后过着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没错,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他那个哥哥没有让他受一点委屈。他继续上学,继续玩耍。他吃的穿的就算不是最好也绝不是最差。他什么都不用操心,他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和朋友四处鬼混,还学起了昂贵的美术。
他甚至不知道为了养活他何进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同时打五分工。他竟然一直天真的以为父母留下的财产和保险金够他们挥霍一辈子。却不知道早在家破人亡的时候,为了打发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为了一点点钱而争抢抚养他们的所谓“亲戚”,何进,那时才12岁的孩子,一赌气就全甩给了他们,让他们滚的远远的,最后只留下了他们住的房子和有亲人抚养的虚名,让他们免去被送入孤儿院的厄运。
何进做的这些,陆行川一直也不知道。他甚至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应该照顾他,他应该对他好,因为他是他哥。
他无人可比,优秀强大的哥哥。就像超人一样,可以解决所有困难,甚至只要他提出要求,就可以带他飞向外层空间。
他一直是以一种仰视的目光看着他,他以为他就是他生活的中心。他们相依为命,他们像兄弟又像情人一样的相处,他纵容他的任性,他沉迷他的耐心,一度以为这就是生命的全部。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的世界越来越大,他原本就不安分的心变的更加浮躁。忘了从哪一天开始,他开始不满足于那个温暖却简单的家,厌倦了那双坚定有力总是揉乱他头发的手,他甚至开始埋怨他没有让他过的更好的能力。
那时他已经十六,他学画画,他迷恋凡高,他想去巴黎,去卢浮宫。但他知道,那可能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妄想。
就在这时,陆家的人找到了他。许是那老头子良心发现,许是人老了开始思亲,总之他那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父亲打算认他了。
虽然他也恨他十六年来不管不问,也猜到了他无情无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了陆氏食品的名头,为了能去巴黎,说白了为了荣华富贵,他竟然就把当日立下不离不弃的誓言忘在了脑后。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回家收拾行礼的时候何进那张震惊不可置信的脸孔。
虽然从始至终他一句话没说,但已让他深深感受到自己的龌龊。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看清自己忘恩负义,寡情薄幸的本质。
但他还是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看不见他眼睛转身的那一霎那,他也感觉到心痛,但他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好。
等他过上了他想过的生活,等他可以去巴黎,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的时候,他的心就不会痛了。
可结果,他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
就算他可以锦衣玉食,就算他可以盛气凌人,就算他去了他梦想已久的巴黎,甚至整个欧洲,他还是不开心。
站在巴黎的塞纳河畔,看远处迷人的夜色,他终于明白,没有了他在身边,再美的风景也会乏味。没有他在身边,就算他达成了他所有的梦想,剩下的也只有空虚。才发现,那个最大的梦想,他早就达成了却不自知。
他后悔了。
真真切切的后悔了。
于是,他开始策划回到他身边的计划。
他竟然没有愧疚。他竟然只有遗憾没有愧疚。
那就是他的本性。自私任性,不管别人死活只顾自己开心,没有同情心的混蛋。
他竟然再次出现在那个人面前,给他钱说让他跟他走,他以为他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扔出了门。
虽然惊奇,他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从没想过他会生他的气,他会不要他。所以他不间断的开始骚扰他,哭叫认错,用老一套想让他心软。他以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以前一样无奈的叹气,握住他的手。
可他错了。他这次伤他伤的真的太深。以至于他非但不打算原谅他,甚至还开始报复。
他花了三年时间搞起一个公司,又花了一年时间布置准备,最后利用他对他的信任,和陆氏签下了合作生产的钜额合同。
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圈套。
合同有陷阱,计划有问题,合作本就是危机重重。他却因为是他拿过来的,所以看都不看的就签了。等到他姓陆的父亲察觉事情不对,一切都已经晚了。何进竟然一心要害到他们倾家荡产。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父亲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而陆氏也遭受重创,要不是他父亲在国外开公司的大儿子援手,三代人的基业差点就毁于一旦。而他自己因为受打击太大,精神一度失常。就算后来好容易恢复过来,性情也与以前大不相同,变的更加暴戾,易于激动。
他恨他。
不是恨他害死父亲,害了陆家。而是恨他骗他。
他竟然利用他的信任,他的天真骗了他。
虽然他嘴上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为了这个理由恨他,恨了他整整两年。
发了誓要报仇,却折磨的自己快要发疯。
每次他想报复,就会想起是自己先背叛而一瞬间心怯。
他想原谅,当什么也没发生,却又记起父亲病床上灰白的脸和他欺骗他时冷漠冰冻的眼神,像每晚都从坟墓爬出来的恶灵骚扰他的灵魂。
于是他变的疑神疑鬼,如惊弓之鸟,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亲近任何人。用大吼大叫,大哭大笑排解内心的惊恐和挣扎,掩饰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的动摇。
这两年,他过的很痛苦。想见他又不敢见,见不到他又发疯的想,只好一次次用复仇的借口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深沉无波的眼睛再看着他。
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他会不会心软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伸出手,像以前安抚因做恶梦而颤抖的他那样再抱紧他。
可他竟然只是冷漠的看着,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知道他是累了。想卸下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
可他也累了啊。累的没有力气再挣扎,累得无法再坚持,累的一但睡着了就不想醒。
要不是那个声音叫他的名字,他真的不想醒。
可在最后时刻,他还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告诉他,他在那儿。
他还没有放弃他。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他。
那他就应该紧紧抓着他不是吗?
抱着电话,陆行川蜷在床上,放声痛哭,哭的撕心裂肺,惨烈无比。
就算见惯了他发疯的乐明都有点怔住了。
仿佛要把压在心里几年的委屈压抑愧疚不甘全哭出来一样,那声音放纵到刺耳,让听到的人心脏刺痛,一点点缩紧。
不知何时,眼圈开始发红。乐明使劲眨眨眼,轻轻走了出去。
把背倚在墙上,仰起头,听病房里面时轻时重,却一直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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