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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卓麟并不是生活无能。

　　他会把用过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任客厅堆起垃圾山；却能把自己的身体弄得很干净，甚至比莫西楠还要整洁。

　　他能轻易解开高次元方程式，而面对莫西楠调侃地问「一加一等于几」的时候，却直接回答「不知道」。

　　他能骑着自行车去很远的、完全陌生的案发现场，却不记得自家附近的路名。

　　他用心算就知道在超市买的东西一共要花多少钱，却会忘记带现金和信用卡。

　　莫西楠过了很久才绝望地意识到，卓麟绝不是生活九级伤残。他，只是自我中心而已。

　　没错。

　　卓麟只听他想听到的，只看他想看到的，只学他想学的，只感觉得到他想感觉的。他只做自己认为有必要做的事，如果他觉得没有必要，就算莫西楠扛着火箭炮威胁他，他也不会去做。

　　那天在卓麟的卧室里互相打手枪之后，莫西楠一抬头就看见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而卓麟却轻描淡写地扔给他一句「随它去吧」，害得莫西楠差点揍他一顿。

　　卓麟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有一套莫各其妙的生活准则。他就像一台计算机，只有输入正确的命令之后才会运作起来，否则就会保持死机状态一动不动。

　　但，这又绝不是自闭。

　　莫西楠无法想象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卓麟这样的怪胎，他甚至怀疑卓麟是不是从哪个实验室逃出来的机器人。

　　「你脑子里塞的不是脑细胞，而是晶体管吧！」有一次他忍不住讽刺。

　　「晶体管被广泛使用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前，早就过时了。如果你说我的脑袋里塞的是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我会更加高兴。」卓麟冷静地讽刺了回去。

　　「……」莫西楠无言，有种踢到了铁板的感觉。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他决定以后还是别再跟卓麟吵架了。

　　不过他在绝望中也感到一丝庆幸，幸亏卓麟还分得清黑白好坏，还知道把自己的智商用在推理探案上。如果他哪根筋搭错，而对杀人放火产生兴趣，那世界上就会少一个侦探，而多一个让警察头痛欲裂的高智商罪犯。

　　而且这个罪犯的大脑回路，还跟其他罪犯很不一样！

　　「西兰──」

　　悠闲的周末傍晚，大侦探的私宅里传来卓麟拉长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是卧室旁边的房间。正在厨房里和活鱼奋斗的莫西楠，立刻挥着菜刀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

　　「你他妈到底要我说几遍才记得住！？是西楠，不是西兰！」他冲进卓麟的书房兼办公室。

　　偌大的房间四周摆满书架，书本塞得满满当当。靠近窗口的位置有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并排着三台电脑。

　　身穿深灰色丝质睡袍的卓麟，正盘腿坐在电脑前。

　　其实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因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洗衣服这样无聊的事情上」，他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深色系。

　　「再敢喊我西兰，我他妈就杀了你！」莫西楠冲着卓麟猛挥菜刀──虽然他不觉得这会有用。

　　果然，卓麟的脸上连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漆黑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你表达爱意的方式还真粗暴。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也可以叫我哈尼或者甜心，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

　　莫西楠一阵恶寒，如果卓麟说这种话的时候表情能更自然一点，搞不好他真会春心荡漾。

　　但面对着这张面瘫脸，他只会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进而认定卓麟是在故意扯开话题。

　　「你这……」他想爆几句粗口，卓麟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唔唔！」莫西楠挣扎。

　　「别闹，先听我说，」卓麟摇头，语速很快的开始长篇大论，「你，知道楠和兰的发音区别吗？发『楠』音时，气流从鼻腔通过，只在最后冲破舌头和上牙龈阻碍的时候才有一点从口腔流过。而发『兰』音时，气流完全从舌头两侧通过，不关鼻腔的事。……明白了吗？兰比楠要好念得多，能够节约我的时间和精力。」

　　「你不要整天这么啰唆，就能节约无数时间和精力了！」莫西楠一把扯开卓麟的手，气的差点要咬断他的手指，「不谈名字的事了，你到底叫我干什么？没看到我在厨房忙着做晚饭吗？」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卓麟的视线移回了电脑前，「你说，今天我要去骇哪家网站呢？」

　　莫西楠一阵晕眩。

　　电脑萤幕上滚动着不计其数的网站名称和复杂的指令，他也是在同居之后才知道，卓麟还干这种事。

　　他不是骇客，而是被人正规雇佣的。

　　他的工作就是扮演骇客，攻击网站寻找漏洞。

　　卓麟的雇主很多，有些甚至是莫西楠在国际新闻里听说过的官方机构。在遇到卓麟之前，他还以为干这种工作的人，只存在于电视剧和电影里。

　　但是卓麟再神奇，也敌不过他的脱线给莫西楠所带来的暴躁情绪。

　　「你去骇五角大楼吧。」他没好气地讽刺。

　　「上周已经骇过了。」卓麟神情自若地回答。

　　「那就去骇那个萨……萨…萨摩耶？」莫西楠愤愤地跺脚。

　　「不是萨摩耶，是摩萨德。全名是以色列情报和特勤局，它由以色列军方于一九四八年建立，与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一起并成为『世界三大情报组织』。摩萨德的总部位于以色列特拉维夫，关于……」

　　「你他妈给我闭嘴！」莫西楠怒喝。

　　卓麟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简直要把他搞疯，如果不是身为卓麟的助手，和卓麟上下有别，他真想操起菜刀把这个混蛋的舌头割掉，让他尝尝「用沉默节约时间和精力」的滋味！

　　「都说了，请你改变一下这种粗鲁的说话方式，」卓麟耸了耸肩，「晚饭吃什么？」

　　「炸鱼和沙拉！」

　　「啧，沙拉里又有芹菜吗？」

　　「有又怎样！」莫西楠狠狠踹了办公桌一脚，「不管你是要骇五角大楼还是摩萨德还是FBI，半个小时以后，必须给我滚到客厅里来吃饭！」

　　「关于『滚』这个的动作……」

　　「闭嘴！再啰唆一句我就强暴你！」狠狠往卓麟脸上掐了一把，莫西楠转身就走。再继续这样对话，他真怕自己会一菜刀砍断卓麟的脖子。

　　卓麟没有说话，直到莫西楠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他才从电脑后面探出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强暴我？呵，凭你也能办到？」他喃喃。

　　「阿嚏！」厨房里，莫西楠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半小时之后，两人按时坐在餐桌旁。

　　「啧啧，看这些愚蠢的案件，」卓麟带着纠结的表情吞下沙拉里的芹菜，甩甩手中的报纸，「就凭这些小儿科的犯罪手法，警方也敢号称它们是『谜案』、『悬案』？这两个词语如今真是太不值钱了。」

　　「什么案子？」莫西楠咬着炸鱼，含糊不清地问。

　　「富豪猝死，遗嘱将财产留给了不学无术的次子，而不是精明能干的长子。这份遗嘱在上周被证明是伪造的，而且是技术非常低劣的伪造。」

　　「那是次子伪造的吧？他企图把财产全都转到自己名下，而焦点在于警方缺乏证据？」

　　身为侦探的粉丝，莫西楠也对推理略知一二。

　　「哦，不不。恰恰相反，遗嘱显然是长子伪造的，目的是铲除自己的弟弟并将财产占为已有。如果是次子觊觎老爸的钱，他为什么要伪造一份质量低劣的、可能会被人拆穿的遗嘱？」卓麟摇着头，「真是低劣的骗术，真不知道那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同类案件早在二十世纪初的侦探小说里就出现过——达布林谜案，作者是奥希兹女男爵，区别只在于故事中犯案的是长子——好吧，也许该建议他们在学习无聊的警校教材的同时，也扩展一下阅读面。」

　　「那你要把这件事告诉熊叔吗？」莫西楠问。

　　熊叔就是那天的胡子大叔警察。就如同小说中那样，侦探身边总会有这么一位劳碌命的警察朋友。

　　「待会我会给他发个邮件。」卓麟头也不抬。

　　「不去现场吗？」

　　「没兴趣，毕竟我是一名数码侦探。」

　　莫西楠的脑袋上冒出黑线，恐怕正常人都无法理解「数码侦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这就是卓麟的另一项工作。数码侦探和雇佣骇客，两者平分了卓麟的全部生活，以致于莫西楠根本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他的正职。

　　数码侦探的前身，是类似「安乐椅侦探」这样的类型，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卓麟将它进行了改良。他通常利用报纸、网路以及助手去现场跑腿来解决案件，之后将结论以电话、邮件或者手机简讯的方式告诉警方，从中获取收益。

　　所有的一切利用数据交换就能完成，因此卓麟才把自己称为「数码侦探」，也叫「网路侦探」。

　　其实莫西楠觉得，「死宅侦探」这种称号可能更适合他，毕竟他几乎整天都待在家里。而如果不是卓麟的新兴趣，为了兴趣而骑车亲临火灾现场，他们也不可能在大街上相遇。

　　——那个兴趣就是，研究人类的感情。

　　确切的说，是爱情。

　　「报纸真是无聊，还不如我收集的案例呢，」随手扔开报纸，卓麟从沙发上拿起一本剪报，「看，真带劲！」

　　「我一点都不想看……」莫西楠低头，已然预料到对话开始往血腥的方向发展。

　　「别客气，来吧！」卓麟根本不把他的意见当一回事，「看这个——男女情侣在楼顶争吵，女人把男人从十八层楼推下，造成男人四肢骨折、脑浆迸裂！」

　　「呕！」莫西楠一阵恶心。

　　「再看这两个，这对GAY因为其中一个被逼出柜，把另一个淹死在河里并且伪装成自杀！至于那对LES……争吵的过程中持刀互捅？哦，真糟糕……」卓麟摇头叹息，「有趣啊……真是太有趣了！虽然性向不同但是感情相通，带着爱的恨，充满恨的爱……哈哈哈哈爱情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吃饭！——」莫西楠再也忍耐不住，爆发出一声大吼。

　　卓麟肩膀一颤，看了莫西楠一眼，无奈地阖上剪报：「西兰，我明白你对我的恨意正在快速滋生，但现在还是建立感情的时间，你应该面带笑容地迁就我才对。毕竟你的设定是男人，而我是你的女人，对吗？」

　　莫西楠一阵胃痛，卓麟的设定让他又爱又恨，一肚子的纠结不知如何排遣。

　　「好吧好吧，」他疲倦地按着额头，「如果你把沙拉里的玉米和胡萝卜都吃干净，我就面带笑容地迁就你刚才的血腥话题！」

　　「如果我说不呢？」卓麟嫌恶地看了一眼沙拉。

　　「那我他妈就把玉米和胡萝卜塞进你的屁股里！」莫西楠猛地一拍桌子。

　　「这看起来并不容易。」卓麟看着碗里颗粒状的蔬菜。

　　「厨房里还有整根没切过的，相信它们一定可以满、足、你！」莫西楠咬牙切齿地说。

　　「西兰，真没想到你居然对我有SM的兴趣，」卓麟耸耸肩，「难道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就让你这么饥渴？」

　　「你昨天还说自己二十七岁，今天怎么变成二十九岁了！？」莫西楠大惊失色。

　　「是吗？算了，这种事情不重要，我也记不清自己几岁。重要的是，我可以不介意你在生活中的粗暴和唠叨，但你作为情侣中的『男人』，实在很不够格啊，」卓麟说着看了莫西楠一眼，「你刚才说什么？强暴我？哈，凭你的水平做得到吗？」

　　「我……！」没想到卓麟会突然翻旧帐，莫西楠的脸颊一阵发烫。

　　但是卓麟并没有追究的兴趣，讽刺完莫西楠之后，他就抱起桌上的一盆草莓，打开电视边看新闻边吃草莓，再也不理睬他。

　　被冷落的莫西楠满脸通红，一下子没有和卓麟斗嘴的心思了。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在电视新闻播音员平直的声音里，莫西楠咬住嘴唇，在桌子下面悄悄揪紧了裤子。

　　的确，他在生活技能方面底气十足，他会做饭、会打扫、会洗衣服、会烹饪……随时随地都有资格把卓麟骂的狗血淋头，好好逞男子汉的威风。

　　但仅限于日常生活中。

　　他是卓麟雇佣的助手和清洁工，但这并不是他最重要的职业。他真正的工作，是卓麟的「情人」。

　　莫西楠最终答应了卓麟，与他扮演情侣体验爱与恨的微妙，并且坚持要做插入而不是被插入的一方。卓麟同意了，可是莫西楠的表现却很差劲。

　　那天之后，两个人又互相打了几次手枪，但是彼此的关系仅仅停留在互相抚慰的层面上。

　　莫西楠没办法和卓麟完完整整地上一次床，也就是说，两人至今为止还没有真正发生过关系。

　　——可恶，都要怪卓麟太诱人了！

　　莫西楠在心里哭诉。

　　卓麟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又容易羞涩。只要莫西楠把他推倒，稍稍爱抚几下，他的双颊就会泛起淡淡的红晕，发出带着甜腻鼻音的喘息声。

　　平时那种冷淡寡欲的形象，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卓麟很容易兴奋，但是年轻的莫西楠比他更容易兴奋！只要看到卓麟微微泛红的双颊和眯起的、溢满水气的双瞳，他就立刻把持不住，瞬间就硬了起来。

　　仅仅是硬，倒也不算重点，重点是「把持不住」。硬起来的莫西楠不能承受一丁点的身体刺激，不管是卓麟还是他自己，只要不小心碰到那根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就会立刻缴械投降，急吼吼地射完，之后恢复成软趴趴的样子！

　　莫西楠简直绝望了，他拚命逞强，忍耐着不让自己太早射出来。然而有一次终于把前戏顺利完成，眼看就要提枪上阵的时候，卓麟突然翻身从床头扯了一把纸巾，猛力塞在他的鼻孔里。

　　直到纸巾被染得鲜红，莫西楠才知道自己因为憋快感憋得太凶，居然流鼻血了……

　　从此以后，他就过上了「只要一跟卓麟亲热，不是上面喷，就是下面喷」的悲惨生活。

　　「年轻真好啊……」每一次SEX失败之后，卓麟都会发出这样意味深长的叹息。

　　「……对不起……」莫西楠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卓麟在私生活方面很随和，总是照顾到莫西楠的心情和兴趣。亲热的时间不管是早上、中午、晚上还是半夜都没关系；亲热的地点无论在床上、沙发、桌子、厨房、浴室……哪里都可以。

　　就算是进入正题，他也对细节没什么忌讳，任由莫西楠把他翻过来弄过去都无所谓。这种配合的态度让莫西楠无所适从，本来就很紧张的情绪越发扩大无数倍，心脏简直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每次亲热失败之后，莫西楠都忧伤无比。

　　梦境和现实果然不是一回事，看着卓麟衣衫不整地躺在旁边，自己却因为早泄而不能扑上去「这样」、「那样」，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妈的！那种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的猛男，果然是意淫狂杜撰出来的！

　　什么猛男邪魅一笑地把心仪的美人压在身下！

　　什么猛男用自己引以为豪的「肉棒」把美人干的娇喘连连！

　　什么美人哭着射了三次，猛男还是硬邦邦！

　　这些……这些都是意淫！意淫！现实中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自控力！他莫西楠连看一眼卓麟的裸体都会激动不已，自控力什么的，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但是……也不对。

　　或许只有他特别差劲，别的男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也说不定呢？

　　看，卓麟他就从来不会早泄。

　　想到这里，莫西楠又是一阵绝望，低头用双手死命揪住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就像一只不会猎食的笨犬。


第四章
　　卓麟正用食指把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戳进嘴里，听见莫西楠的呻吟，漆黑的眼瞳扫了过来。

　　「又在自怨自艾吗？」他咬碎草莓，顺便用舌尖舔去唇边溢出的汁液，「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得意忘形，没有别的意思。」

　　「呜呜……」莫西楠抱着头不敢抬起来，否则看到卓麟舔唇的动作，他又要亢奋了。

　　「很伤心吗？我的话给你的刺激这么大？」卓麟歪过头。

　　「其实也没有……」莫西楠呜咽。

　　「还真够情绪化的，真拿你没办法……」摇头叹息，卓麟捻起一颗草莓咬在齿间，站起来一把扯住了莫西楠的衣领，把他摔在沙发上。

　　膝盖抵了上来，他将草莓凑近莫西楠的唇边。

　　突然被揪住衣领，后脑又撞在沙发靠背上，莫西楠眼前一阵金星。他吃痛地揉着脑袋，感觉嘴唇被贴上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他艰难地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