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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呢，找你借了不少钱。”提起过去，周翔难得面露羞涩，“那段时间总是饿来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周翔的滔滔不绝，林堇有些无措地将头扭向窗外；一群身着校服裙的女生三三两两地走过。
　　车子渐渐驶出了市区，接着在盘上公路上走了一段——就在窗外景物已经枯燥到极致的时候，一大片宽阔的海面忽然露出了头——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明白这是绕到了山的另一面，一栋栋独立的住宅开始密集了起来，风格迥异的园艺划分出并不突兀的界限——终于，跑车停止在了一栋浅灰色别墅前，拐弯驶进了足有三米高的树篱圈成的院落。
　　“这儿是白家以前的一处房产，后来赎回来的。”周翔凑在林堇耳边嘀咕，看起来已经不错，可比起以前的那间老宅子可是差多了。
　　背山面海的房子——每邻近房屋的大门一步，林堇的心情便愈发忐忑起来。
　　似乎设想了很久的场景，终于要上演了。
　　
　　“妈！姐！我们回来了！”
　　一进门，白心薇扔了钥匙便冲屋里喊了一声，随即，两个细幼的身影便冲他们冲了过来：“舅舅！舅舅！”
　　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些的女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小个子的男孩应该更小些。
　　白梓歆熟稔地弯腰捞起女孩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筠筠长高了。”
　　“筠筠还记得我吗？”周翔也要上去凑个热闹。
　　“周翔叔叔？”女孩迟疑地叫了一声，对于不常见的人，孩子的记忆总是浅些，到了小男孩那里，也只有跟着姐姐叫周翔声叔叔了。
　　“这个，这个是你林堇叔叔。”白梓歆向上托了下女孩，表情柔软。
　　“林堇叔叔！”筠筠从善如流，害的林堇脸涨红——叔叔？
　　好像论辈分也没错……
　　其实有些同龄的朋友，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呢。
　　伸出手握了握女孩精致细嫩的小手：“筠筠真漂亮。”
　　白梓歆听罢，斜觑了一眼出言调戏自己年幼外甥女的林堇。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啥好说的……婆媳关系什么的……




81

81、认可　。。。　
　
　
　　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再加上几个外甥，等到一桌子人坐齐开饭，林堇才发觉这个家庭到底有多庞大。林林总总加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分坐在西式的长条餐桌两旁，对于识别人脸有些障碍的林堇来说，有一种微妙的压力应运而生。
　　好在白家人多，特点还比较分明，林堇保持着一张笑脸总不至于出错。白梓歆被安排在母亲的旁边陪聊，留下他和周翔、之前见过的白心芸坐在一起。一桌人也不拘束，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似乎丝毫没人觉得桌子上多了个外人有什么奇特之处。
　　“来，尝尝这个。”白心芸笑眯眯地为林堇布菜，“多吃点，别见外。”
　　“嗯，谢谢。”林堇对对她感激的一笑——自己之前和她见面时的所作所为，实在有点不懂事。
　　“这些菜都是自己家做的，你也不用拘束。跟周翔学学，一点不用客气。”
　　“芸姐，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周翔两颊鼓胀着抗议，“明明一开始也是二姐让我拿自己别当外人的！”
　　“我又没说你错，你那么敏感干什么。”白心芸嗤笑了一声，转身朝着一边只扒了几口饭就跑到一边玩得弄出噪音的小儿子放低声音喊，“辉辉，过来好好吃饭！”
　　林堇才弄清楚，刚刚一进门迎上来的两个小家伙就是白心芸的两个孩子。至于大姐家的双胞胎儿子，好像已经快要升大学，今天没有时间参与家庭聚会。相比于白梓歆，这几个姐妹倒不都尽如他五官那么精致，反而是各有千秋。白夫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身形稍嫌丰腴，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加上举止合度，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是日后独自拉扯几个孩子的寡母经历令她多了丝沧桑。
　　“今天，周翔和梓歆能够回来，大家聚到一起，看起来真让人高兴。”白夫人举起酒杯，“我真是享了你们大家的福了。”
　　“妈你别这么说，没有你哪有我们呢。”大姐白心蕊接话，“梓歆以后也是的，工作忙，有空就回来看看大伙。妈妈平时天天念叨你呢。”
　　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老师脸红的样子。林堇望着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竟然有些呆。
　　——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看看久别的父母了？
　　“周翔，你父母还好吗？”白夫人笑得极满足，将注意力转向了坐在一边的几人。
　　周翔抓起杯子吞了口水：“都好着呢。他们俩这几天又跑到北边旅游去了，听说我要来，都让我代问您好呢。”
　　白夫人微笑着颔首：“我也很想念他们——周夫人真是手巧，我做衣服、做菜，都是她教我的。”提到当年的事情，白夫人似乎感慨颇多，“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会，日子过得也苦。没想到，你们一个一个地也都这么大了……”
　　“妈——”白心薇似乎已经听腻了这个话题，“小妹都要结婚了，就别煽情了好不好？”
　　白夫人宠溺地看了看她，老人家的记忆力总是在某些方面异常出色，进而又问周翔：“安雅呢？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
　　周翔拿起杯子吞了口水，顺了顺胸口：“那个……本来都买好机票啦，结果回去一问才知道，她都没告诉我……”
　　顿了一下，他脸上的喜悦令在座的几人心里大概已经猜出了原因。
　　“安雅怀孕了！”
　　几个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瞪大了眼：“几个月了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
　　“哎呀那你怎么不在家陪她？这个时候最需要人照顾了……”
　　“没关系的，家里还有她姐姐。她说一定要让我来代表她参加小妹的婚礼。”
　　“啧啧，安雅这孩子真懂事……”
　　……
　　林堇看了看专心回答问题的周翔，又扭头看了眼面色绯红唇角上扬的露出一副乖巧模样的白梓歆，有些好奇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成长的白老师，性格里会不会有什么他还没有发掘出来的与众不同的地方。
　　比如说极好的涵养、耐心，还有绅士风度。
　　热闹的气氛，令他也觉得有趣。当然，只除了意料之外的周翔的喜讯。
　　白夫人一番关切，注意力又落在了显然在分神的林堇身上：“你是梓歆带回来的小朋友吧？”
　　被白心芸碰了一下才回魂的林堇忙不迭地点头：“阿姨您好。”
　　“身子看起来可真够弱的，这么瘦可不行，得好好补补。你不是在刻意节食吧？我听电视上说，做你们这行的都兴这个？”
　　“呃。”林堇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我算是天生的吧。”
　　挠了挠头，又补充道：“其实我吃得挺多的。”
　　“阿堇做饭也不错。”白梓歆悠悠地在一边补充，林堇循声瞅了他一眼，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林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一整天你终于替我说了句话。
　　“哦？是么？”白夫人淡淡地笑着，又转过头询问儿子，“上次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妈！”白心芸显然觉得母亲这句话不甚妥当。
　　“还好吧，没怎么联系。”
　　白梓歆显然也没料到母亲会忽然抛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样问，显然是对林堇并不满意的意思了。
　　其实对于他喜欢男人的事情，母亲在得知之后并没有明确地表过态，表面上不反对，但心里终归是抵触的。老人家，大概总想着年轻人行差踏错，等到成熟后收了心自然就会好起来，却渐渐发现这样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白梓歆明白，即使是到了现在，母亲心底里依旧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够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尤其是，在刚刚得知周翔也即将做父亲的消息之后。可他却不得不再一次剥夺老人的愿望——毕竟那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林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白夫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并不喜欢他，也不认可他。
　　若是此刻气氛稍微愉快一些，林堇还是很想追问白梓歆，听听他上次带回家的是那位前辈，都做过什么感人肺腑事令老人家至今对他念念不忘，后来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令他和白梓歆同居的这半年来一点先前的影子都寻不到。
　　这样的一个人，该说他是可惜还是可喜呢。
　　坐在对面的白心薇露出得意的神色，而身边白心芸则显得十分尴尬——林堇尽量地掩饰好自己眼中的情绪，旋即换上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对白心芸摇摇头：“二姐，没关系的。”
　　林堇打心里对白心芸已满是感激，也愧疚上一次见面时自己的鲁莽。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不可预料，能不能被白夫人认可，白老师肯带他一同回家，他都已经心满意足。再多的，也便不再奢望了。
　　
　　余下的时间，林堇主动地在厨房洗好成摞的碗筷，脸上没有一丝不快。甚至连一直对他脸色不佳的白心薇也不禁在厨房转了几圈，顺便指挥他：“洗好之后放到碗柜里消毒。”
　　“好的。”
　　丰富的泡沫挂在池壁上，令他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客厅里是一家人的欢声笑语，若是他在，大家也会不自在的吧。
　　清理好碗筷，将操作台收拾干净，扫了地，终于尽量将厨房恢复成井井有条的模样，林堇却有些踟蹰——他并不想现在就坐到客厅里去，见到那一大家人，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原因，只是心底里任性地抵触罢了。
　　“哇，你动作真快。”周翔溜达着进了收拾一新的厨房，“果然很贤惠。”
　　林堇笑了一下——其实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白夫人很喜欢你。”
　　“嗯，差不多，算是我干妈，这个样子。”周翔比划着解释，“过来歇会儿吧？”
　　“我想出去走走。”靠在操作台边，林堇显得有些疲惫，“附近是不是有有海滩？”
　　“这么晚了，海边多吓人。”周翔出人意料地露出一副惧怕的神情，“你出去，又不认识路……”
　　“又不走远——我没那么弱智好吗？”
　　“不一定。”见林堇快要发作，周翔忙讨好地赔笑，“好啦我跟你一起去。不过要先跟阿姨打个招呼。”
　　
　　夜里的风并不温柔，林堇套上了带来的最厚的外衣，才觉得刚好。
　　“白梓歆这个人最会装蒜了。”周翔跟在一边提着路上的石子，不远处的海浪声清晰可辨，“从小就是，这么多女人梦想中的理想男人标准，全让他一个人实现了。”
　　“噗哈哈哈……”少有的听到别人对白老师的评价，林堇笑得很是开心，“确实……确实是这样。”
　　“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周翔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多少。”
　　“因为今天中午吃了很多。”林堇很坦然地找了个借口。
　　“这里的海鲜最好，这几天一定要多吃点。特别是虾……”
　　路边的棕榈树的枝叶在路灯下投影出一道婆娑的倒影，笔直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林姑娘你受委屈了……




82

82、筹备　。。。　
　
　
　　回到家，林堇才得知，自己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一侧的客房，也是周翔的隔壁。而白梓歆则住在一楼的主屋。
　　能够住下这么多口人的房子，房间显然要比白梓歆和林堇合住的那间房子要大得多。对于初来乍到的林堇，能摸回那间卧室就已经不易。
　　也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一回到屋里，胃里的食物就开始打架一般闹得天翻地覆，直到又全部呕出来才消停了下来。大概是吃了太多高蛋白的海鲜不大适应，林堇捂着胃难过得想下楼找点热水喝。
　　大家似乎已经都回到了房间准备休息，一楼的光线也变得昏暗，只除了白梓歆的卧室依旧灯火通明——白夫人一定有许多话想要同他讲，对于远归的游子，父母大抵都会是这样的吧。
　　摸索着倒了杯开水抿了一口，原本火烧火燎的胃稍稍安稳了些。
　　“梓歆啊，就算你不喜欢女人，也不能找个这个样子的啊。”也不知是自信于他听不见还是，故意想让他听见，白夫人语重心长的声音清晰地从大敞的房门内传出，“他比你小七岁呢，这年龄差的也有些大了。还有，他是什么学历？收入呢？……他们那个圈子有多乱，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哪能安下心来过日子……”
　　“妈。”白梓歆打断她的话，“你放心，他很好，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怎么能放心……你真心对他，怎么保证他也是同样待你？电视上那些人一天到晚分分合合，哪有个准儿……”
　　不知不觉中，杯里的水已经见底——林堇只是麻木地重复着饮水的动作，似乎一点都没觉出烫来。
　　他凭什么有这个自信能够赢得白夫人的青睐。他的那些不堪的过去，即使是现在，也从来都如蛆附骨，无法摆脱。如果换做他处于白夫人的角度，他大概——也不会同意的吧。
　　“你张叔叔的儿子，也和你一样……他们家一直待我们不错……你要是愿意，就见个面……”
　　“妈，你不要这样好么，我会为难。”
　　
　　白夫人应该是想为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伴侣吧。
　　黑暗中，林堇慢慢勾起了嘴角——他的那些可笑的自尊，大概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被剥落，丢弃了许久——他甚至很想现在就走进屋对白老师说，阿姨说的没错，不听老人言，你早晚会吃亏的。然后，潇洒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这样，至少他将来还能够偶尔怀念一下自己。
　　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手有些哆嗦地对不准杯口，开水洒了一些出来落在左手背上，猛烈的疼痛延时了几秒才侵袭上来。
　　没有理会身体的疼痛，林堇动作迟钝地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懵懵懂懂地从行李里翻出带来的药丸，就着水咽下——舌头大概刚刚也被烫到了，此刻却像是失去了感觉一般。
　　形容狼狈，直到他不堪地躲入梦境。
　　其实林堇曾经也祈望过，让过去的一切变作一场噩梦，只要他醒来，一切如常。
　　可惜那只能是幻想。
　　
　　由于服用了具有安神效力的药物，第二天林堇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房门外似乎又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而初来乍到的自己居然就在做客的第一个早晨就起晚了。
　　正想着，房门就被从外推开。白梓歆一身休闲打扮站在门口，见他已经醒了，便径直走了进来。
　　“睡的还好吗？”
　　床有些软，林堇的颈椎一直不大好，换到陌生的环境里难免出状况。伸手揉了揉后颈，林堇掀开被子跳下床：“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
　　“有什么关系呢，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白梓歆顺手拉开紧闭的厚重的窗帘，“不过一会儿心芯要过来，大家可能还要去看看婚礼场地，做做准备什么的。”
　　“哦。”冲进浴室开始洗漱，林堇想大概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的吧。
　　“那个……周翔可能会有点其他的安排，你要是想出去的话，等我下午一块好吗？”
　　自从进了这间房子，白梓歆还是头一回对他说了这么多话，林堇几乎要受宠若惊了。
　　“不用了，我也去帮忙好了。”
　　他能做的不多，但不让白老师为难，他还是懂得的。
　　
　　林堇从来不知道，即使是西式的婚礼，除了教堂的仪式，双方亲友齐聚的庆祝party也可以做得如此复杂。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梦想的婚礼，男人也只有尽量配合。虽说那些繁复的婚礼现场布景投射着新娘对于未来生活浪漫的旖旎幻想，但当亲眼见到那些精致的细节的时候，作为旁观者，也不免感到震动。
　　海边草地上搭起的白色的凉棚，大家正忙着将已经摆好的几排桌椅辅以整齐的白色布饰以及香槟色的花型点缀。小到印着华丽字体的卡片、烛台的摆位，大到一个小型舞台的搭建，舞台背景板的装饰。任何细小的环节，都足以显示出两位新人的品位。
　　“林叔叔，你帮我打一个蝴蝶结好吗？”
　　正在跑来跑去为大人们“帮忙”的筠筠忽然跑过来找到正在套椅套的林堇。
　　“筠筠，”白心芸的语气有些无奈，“不是告诉你叫哥哥？”
　　“舅舅教我这么叫的。”小姑娘显得理直气壮，“叔叔你帮我打个像三姨她们打的那样的蝴蝶结好不好？”
　　被筠筠无意间碰到了前一晚手背上的烫伤，林堇猛地抽回了手，抑制住抽搐的嘴角，不动声色地藏在身侧甩了两下。
　　“好。”
　　早上起来他就发现手背肿了一片，还好没有起水泡。之前还一直很小心，结果被碰到的时候感觉还是……这么“销魂”。动作笨拙地替筠筠弄了个肖似的蝴蝶结，林堇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筠筠，看见你小姨了么？”白心芸环视了一眼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