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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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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ELING嘴里说的那个要来看他的表姐了。

        走近了站住,先给了BIELING一个微笑,然后看向凯瑟琳有些拘谨的笑笑,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凯瑟琳,我的表姐,从英国来看我的。凯特,这是周,我和你说过的。”

        凯瑟琳有些失神——近看,周至严疲倦中带着的那种静静的气质让人不可自抑的涌起一种柔软的感觉。伸出手,

        “你好,叫我凯特吧。”

        周至严挑了一下眉——这位女士竟然说一口流利中文,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伸出了手轻轻搭了一下,

        “你好,我是周至严。”

        BIELING在旁边哈哈大笑,

        “吓一跳吧,凯特在大学选修的是东方学,中文很好呢。”

        周至严有些诧异,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礼貌的恭维了一下凯瑟琳的中文水平,又聊了几句,BIELING看看时间叫他先去洗漱然后到餐厅来找他们。

        这么早餐厅的人还不多,凯瑟琳坐在那里等BIELING给他取来了食物教养良好的一边慢慢进食,一边心里琢磨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勇气在这条航线上飞行的周是这样的。在她心里,中国男人虽然不至于还是长袍马褂,但大部分还都是身材矮小唯唯诺诺的样子。如果是飞行员,那应该都是气宇轩昂,神气活现的。而周的气质……却活脱脱是当年导师给她讲过的那种中国古代文学中的‘谦谦君子’了。

        “你在想什么?不合胃口吗?”BIELING看她沉思在一旁问,

        “啊,没有。厨师的手艺很不错。”凯瑟琳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在想什么。

        “哦,等中午吧,这边的食物虽然比不上那边的,但中午还是会做点儿中餐,你不是总抱怨内布拉斯加没有地道的中餐厅吗?这边好歹是中国厨师。”

        “啊?中午?我上午就要搭乘二十飞行大队的飞机离开了。”

        “这么快?……哦也是,你要回去述职……”BIELING情绪开始低落,

        “去华盛顿要述职多久?回去之后记得告诉我父亲我在这边一切都挺好的。想办法给我写信,让我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你父亲,挺好的。”凯瑟琳沉吟了一下,还是低声告诉了他,

        “事实上,姨夫最近的一些观点得到了很多支持,他已经进入了众议院,而且在那里也干得不错……”

        BIELING有些愕然,不过想想这不也正是自己那个职业政客父亲的目标吗?!哦不,他的目标是成为参议员甚至更高。不过那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洗澡消毒完毕之后的周至严进来了——刚才在消毒池,他想了一下BIELING之前所说的‘这是我说过的周’那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即使凯瑟琳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奇怪,还是取食物坐到了他们身边。

        三个人随意聊了几句最近的局势,周至严知道了凯瑟琳的工作是美国政府派驻在英国某个机构的联络官,这次是要回去述职顺道过来的——在得知上午就要离开之后,心里微微的送了口气,当然表面上还是作出十分遗憾的样子。当然他不会说很多,因为他不知道BIELING说了多少。

        BIELING倒是浑然不觉的东拉西扯,不过很快又被旁边桌的小赵叫过去了。周至严饶有兴致的看小赵拉着BIELING鬼鬼祟祟的边说边往他们这边看—— 
      当然主要是看凯瑟琳,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当然他知道凯瑟琳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她一直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礼貌的放下叉子擦擦嘴,

        “凯瑟琳小姐,如果您有什么想问的,也许现在就正是时候。”

        凯瑟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个安静的中国人竟然会说的这么直接。略微有些尴尬,但毕竟是职业女性,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周先生,BIELING说您和他……很要好?”

        周至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还不是太糟。

        肯定的点点头,

        “是的,我们关系非常好。”

        这话回答的十分肯定没有丝毫花头,但恰恰是这种镇定反倒让凯瑟琳放下了心,笑了,

        “BIELING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你应该听说过他从小是在我家长大的,对他来说,我和他的关系比他和那两个哥哥还亲密。”

        周至严也微笑点头,

        “是的,他经常和我提起您,说你们长得非常像,这次我终于确认了。”

        “是吗?呵呵。他之前几乎从未出过远门,这次出来本来也想着到英国找我,可是……你知道的。在我知道他在这里之后也曾经非常担心,甚至有些担心他无法适应……你知道我说的不单单是生活。”凯瑟琳看着周至严沉静的表情,心里越发觉得踏实,

        “我很担心他在这里没有朋友。但是这次来,听他提到了你……呵呵他甚至说你是他的男朋友,说他爱你。”

        “是的,我知道。”周至严顿了一下,“事实上,我也爱他。就像您所说,他单纯、无比的善良,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爱的男孩子。”

        凯瑟琳觉得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被忽略了——毕竟这是中国人,可能不太明白英文的含义。不管怎么说,听到别人这么夸赞自己的表弟,她心里还是很快乐的。

        BIELING挤眉弄眼的坐了回来,看了一眼两个人,低声说了句,

        “你们猜赵和我说什么?他说凯特很漂亮,问我是不是打算把你介绍给周,还问他是否有机会,哈哈哈。”

        这下,气氛彻底改变了——凯瑟琳和周至严都十分尴尬。

        吃了饭凯瑟琳就拉BIELING陪她回去拿行李了。一路无语,到了小屋子,凯瑟琳把BIELING按在床边,严肃的问,

        “你说你喜欢……爱周,为什么?”

        “什么叫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我有没有告诉你他是这里最棒的飞行员,是王牌?”BIELING眨着纯真的眼神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表姐。

        凯瑟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在这个地方,男人间的确需要崇拜。欧洲战场上也都是这样的。这就是为什么宣传部门绞尽脑汁树立英雄的原因。

        随意又闲谈了几句,BIELING送她找到了接她的人。转身去了宿舍。

        虽然他们租了房子,但在宿舍宽裕的前提下,周至严的房间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小心的敲了敲门进去,没想到他还没睡。

        周至严招招手让他做到自己身边来,揽住他的腰,

        “你的表姐走了?”

        “嗯,那边不允许我去送机。”

        “哦……”不知道凯瑟琳心里最后是什么计较,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耻,那些回答十分四平八稳,但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在避重就轻。看着一脸单纯的BIELING,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能紧紧自己的手臂,

        “锁上门了吗?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好累……”

        第二十二章

        周至严靠在床上揽着BIELING的腰想了很多——凯瑟琳最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回去会不会和家里人说什么;那边会怎么想……还有,自己和他以后究竟会怎样。

        这边的环境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自己飞起来还能不能平安落地。他相信BIELING是真的喜欢自己,可那中间到底夹杂了多少崇拜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等到战争真的结束的那一天,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的关系?BIELING是个单纯的青年,现在身边几乎没有女性可以这么对自己,以后呢?

        越想越乱——其实BIELING没回来之前他就准备好了和他好好谈一下,可酝酿了半天,直到他那么一脸轻松的进了门,周至严才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开口,他怕自己说了,BIELING会落寞。是的,他不怕他生气,只怕他因为自己而难过……

        “周,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生气了?”

        看他久久不说话,BIELING终于先开了口,

        “嗯?为什么这么说。”周至严骤听这话吓了一跳,

        “你今天一直不是很高兴,我在想,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告诉了凯特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至严沉默——BIELING真的长大了,在不知不觉间。其实,这不是自己期望的吗?可为什么自己心里反倒更不舒服了呢?

        抬头看着BIELING有些紧张,有些沮丧的面孔,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的话那么顺畅的就说了出来。然后,雨过天晴,BIELING的脸上瞬间又堆上了笑容,

        “那就好,我真的怕你不开心呢。凯特就像我的亲姐姐,我真的无法不告诉她我的幸福……”

        BIELING开始兴奋的滔滔不绝,周至严半靠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听着——好像没多久之前,BIELING的腰还纤细如少女,现在摸上去,竟然隐隐有些虬劲的感觉了。明天怎么样明天再说吧,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庆幸’于那天的‘悬崖勒马’,真的有那一天的话,至少他不会怨恨自己吧……

        周至严也不想再去琢磨那些了,做个深呼吸拥住还在滔滔不绝的BIELING,轻吻他的面颊,

        “既然你表姐走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呃?你不先睡会儿吗?也好,我粉刷了外墙,你会喜欢的……”BIELING咧着嘴开始邀功。

        周至严无奈,一只手悄悄伸进BIELING的衬衫里,声音更低,

        “我明天休息……”

        BIELING终于不说话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周至严呵呵的笑,

        “等一下,等你脸不红了咱们再出去。”

        想也知道头天晚上凯瑟琳睡得不太好,因为刚粉刷过的房子还有些味道,不过激情澎湃的两个人也顾不上这些了,拿着沾湿的剃须膏融化在了一起,然后相拥着沉沉睡去。

        周至严飞了一夜睡得沈一些,醒来的时候BIELING光着膀子在他旁边摆弄那台相机,

        “周,给你照一张。”

        “算了,没洗脸没刷牙的。”

        “没关系,你怎么样都是我的阿波罗。”不等周至严再推辞就哢嚓来了一张,然后开心的把简陋的小屋子又拍了一遍,

        “周,咱们再来张合影吧!”

        说着凑过来单手拉远相机,周至严叹气,

        “你决定让谁帮我们洗这些照片呢?”

        BIELING一下卡壳了,揉了半天头发,

        “上次那个你说化工系的学生叫什么来着,我去找他教我……”

        两人正笑闹,外面突然有人喊BIELING,吓了他们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起来穿衣服。BIELING慌慌张张的去开门,周至严多了个心眼,直接睡到了另一张床上。

        进来的是JOE牧师,原来上次那24架飞机集体‘失事’之后他们这边损失得少还好,二十飞行大队那边因为掉得多,大家心情都很糟糕。比这更糟的是被地面拒绝降落之后,有几个飞行员转头飞到了山里弃机跳伞,结果有的挂在了树上被日本人发现用飞机上的机关枪打死;侥幸活下来的受伤在密林中不辨方向有活活饿死的。事后军队组织了人到山里搜寻,只带回了一个,但也身受重伤,多日来处在语言不通的山民中间得不到治疗担惊受怕,精神方面也出了问题,被送回国内疗养了。大家能接受自己的战友牺牲在茫茫雪山间,却无法赤裸裸的面对他们落得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些后续事件的发生给军队飞行人员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很多人已经被医生诊断短时间内无法继续飞行。为了稳定大家心情,上面决定给他们集体举办葬礼。JOE牧师就是特地来通知这边的美籍飞行员都去参加的。

        听了他的话,屋里的两个人都一片沉默——他们也曾经在那片密林上空飞行过,俯视下去,林涛松海,那曾是即将‘到家’的路标。可现在,无法想象下次再见到的时候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JOE牧师,我能去吗?”看着刚才还兴高采烈的BIELING垂着头在那里不说话,周至严张口询问,

        “当然可以,让我们共同为他们祈祷,祝福他们的灵魂升入天堂。”

        JOE牧师离开了,却没有带走屋里压抑的气氛,周至严想张口劝慰,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伸出手臂把悲伤的BIELING紧紧揽住,与他一起为逝去的灵魂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在为他们难过,半夜就下起了大雨。机场方面专门派了班车,这么大的雨飞机根本无法起飞,所以中航所有的美籍飞行人员都来了。大家都收起了平时玩笑的心情,扣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各自呆坐在座位上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仪式就在雨中进行,二十航空联队和印中联队的人都穿上了笔挺的军装,或独自或两人同撑着雨伞,静静的跟在棺木后面来到临时选定的墓地。周至严举伞遮住 
      BIELING跟着大伙儿往前走,一眼望去,只有他一个中国人。透过密集的雨点看着那覆盖着国旗的棺木——他知道美国人的习惯其实和中国人一样,讲究叶落归根。即使战事再吃紧,也要千方百计的把骸骨运到亲人那里,这副棺木里面,也不过是在密林中找到的那些飞行员遗落的遗物。他并不相信什么天堂地狱之说,可此时此刻被这悲伤的气氛渲染,心里唯一的念头也只不过是他们的灵魂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地方,没有雪山、没有敌方战机的天堂。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恒安置在世人心里。然而上帝从始至终的作为,人不能参透……”

        随着众人垂头聆听牧师的悼词——在北平的时候也参加过教徒的葬礼,印象中记得似乎并不是这一段,但静静的听下来,周至严若有所悟。

        因为这次牺牲的人之中还有穆斯林教徒,军方还特意找了位阿訇单独为那位战友致悼,这次用的是阿拉伯语,他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抑扬顿挫的语言配合着阿訇苍凉的声音让他仿佛置身于无依无靠的群山之上。

        葬礼很简单,但就在将要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不止放晴,云端中竟然有阳光照射下来,跳跃着晃到了离他们不远的LARRY脸上。BIELING定定的看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糟,周围也有人看到了,肃穆的仪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周至严不明所以又不好在这里问什么,带着关切的眼神瞟了LARRY一眼,换来的还是他一贯漫不经心的微笑。

        简单的葬礼结束了,有个军官过来叫住了中航过来的人员,周至严察觉到了对方没有叫他的意思跟BIELING低声说了句在这里等他就看着所有美方人员都走了。

        牧师也离开了,只剩那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阿訇还站在那里看着工人平整土地。

        周至严慢慢的走过去站在老阿訇身边,低声询问之前那段悼词的意思,老阿訇看了他一眼,告诉他那是,

        “啊,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的和成年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伊斯兰之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周至严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视老人,

        “那么,请您告诉我,这里的人,是死于信仰之中了吗?我们,活在伊斯兰之中了吗?”

        老阿訇看着他,

        “你活的时候活得值得,那就是在伊斯兰之中;死的时候死得值得,那就是在信仰之中,安拉会注视着你的。”

        周至严无语,默默的让开身子目视老人蹒跚离去。然后转回头看着脚下新填上的土和那个简单的墓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上了每位飞行人员的姓名和生卒年月,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就代表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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