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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然冬至
　　作者：末路黑羊

　　第　1　章

　　楔子
　　M市。
　　红灯区。
　　笑看江山——最大的Gay俱乐部。属于苏家旗下。
　　苏家是这一片数一数二的黑色世家，以M市为据点，已经令人望而生畏地存在了好多年。几年前苏家因变故开始漂白，兴办起许多企业，俱乐部，各类高档会所，渐渐发展为黑白兼容的灰色性质的集团。
　　几个月前，苏爷把黑道上的事搁下了，甩手在家准备享福了。偌大的苏家全部交给了他的孙子。
　　作为苏家人，苏爷那四个孙子可是从小便接受着精英教育，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人才了。老大苏立秋仅仅二十多岁，却在眉宇间露出一丝老成，接手苏家的就是他；老二苏夏至和老四苏谷雨都在念大学。因为天资过人，他们几乎都是跳过几级，提早进了高等学府的。苏夏至毕业后当然是打算帮他哥，两人一起打理道上的事；苏谷雨则听了苏爷的话，准备做自己喜欢的行业或者在家当只小米虫——孙子里就数她最小，最让苏爷疼。
　　至于只比苏夏至小了一岁的老三苏冬至，他还在太平洋彼岸留学，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回来。
　　奇怪的是，苏立秋说是接管了苏家，却只见了帮会里的弟兄，处理了道上的事务，对于白道的生意并不沾手。苏氏集团内部一派混乱。员工里有三心二意的，早就拍屁股跳槽走了；有心怀不轨的，带着资料和策划书也走了，只有一些恳切实干的人和最早的一批创业时代的干部留了下来。
　　更怪的是，凭苏家的实力，揪出那些偷取资料的无耻之徒也不是难事，但苏立秋却当没这回事儿似的，还说什么丢得好。这下搞得M市传言纷纷，人们都在猜苏家这是要抛了白道生意，放手开拓地盘了。
　　几个月后的今天，一直不作声的苏立秋忽然通知苏氏集团旗下所有企业、会所、俱乐部，说是苏氏集团真正的接管者将在一个星期之内到访并整顿公司。
　　苏家白道生意的接管人要到了。
　　这下炸开锅了：接管人是谁？一个星期内整顿苏家大大小小那么多企业，哪一位做得到？据说那接管者首先动手的就是会所和俱乐部。谁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总之大大小小七八家，一天之内就跑完了。笑看江山是他的最后一站。
　　笑看江山的胖店长有些紧张地站在俱乐部门口候着。打他面前过的是一张又一张熟客的面孔：张老板，王老板，李总裁……天知道对苏家死忠的陈管家什么时候把他许肥的头顶上司带来。
　　就在站麻了腿准备上楼坐坐的时候，许肥眼前一亮：一辆白色兰博基尼跑车停在了门口，稳占了泊车场的最后一个空位。
　　是新客？还是……？
　　正文
　　笑看江山的吧台很大，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有和身边的俊美男孩调笑的，有独自喝酒的。吧台一端是长长的走廊，暗淡的光照着，隐约看得见一排排房间的门。吧台那头是供客人娱乐的地方，也是一条华丽的走廊，光线却明亮的多，棋牌室、赌场……应有尽有。
　　苏家看场子的打手注意到大厅门口站了个人。看清了那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他们都哼了一声：这样的小子来红灯区，多半都是准备来卖吧？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黑色长裤，身材不高，有些过于纤细了。一头棕色带金的碎发，看不清长相。有客人上前搭讪，他也不理。
　　展初辰是这里的常客了，没少见过这出“欲卖还羞”。以前他总爱坐下来好好地看戏，今天却有些按捺不住，自个儿也上前去了。
　　他，展家独子。K市、L市、M市……展家的势力甚至比苏家还要大，这一片知道苏家的都不能忘了展家。展初辰一向混得如鱼得水，自在无阻。但是这回不同了。当他迈开长腿走出去，坏笑着问少年要不要酒——他还是迷倒过不少人的，帅气又有钱有势——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少年漂亮眸子里的鄙视。
　　“你还傲着呢？”第一次被拒绝，有些不爽，他伸手戳戳少年的肩。
　　少年把肩一扬，躲过了，顺势甩出一脚，直向展初辰门面而去。
　　展初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少年是练家子，自己倒有些兴奋了：多久没有跟人动过手了？真有意思，这小子……想着，他便接下这一脚，伸腿向单脚站着的少年一剪。
　　少年把被抓住的腿向前一送，踏上了展初辰的左肋。好在展初辰反应极快，仰腰就闪。少年踢了空，收回脚，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
　　苏家看场子的人见苗头不对，都围了上来，明显是只等事态一闹大就要把少年丢出去。
　　“哎，几位”展初辰一笑，“我们只是玩玩，没什么的。不用这样……”
　　“展先生，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出来混的，还是安全重要，至于玩儿嘛，这里男孩子还多的是。”
　　“是啊”一个打手紧盯着少年，“出了乱子我们可担不起。”
　　“呵……”少年也笑了，很浅的笑，分外俊朗，“苏家的人，还会怕担责任？”
　　“你！”那人作势就要出手打那少年了，忽然听得门口有人喝道：“在做什么！”
　　就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店长许肥，苏家大管家陈叔，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几个打手不知做错了什么，只得向店长不住解释。许店长看了看情况，向他们摇摇手，单是把展初辰拉住赔不是。金发的外国女人走过去，轻轻巧巧地站在了少年身后。
　　许肥不知从哪儿弄来支麦，对着大厅就放开嗓子说上了：“各位，各位，今天咱们笑看江山也不知沾了哪位贵客的光了，让咱们苏氏集团的新主大驾光临啊！”他恭恭敬敬地向众人介绍那白衣的少年，“这位，就是苏爷的孙儿，苏家的三少爷，冬至少爷。嘿嘿，今儿起，我许肥就是三少爷的人啦！”
　　底下有人起哄。“怕是人家三少爷看不上你吧？”“嘁……”“不稀罕你的，老许！”
　　许肥正笑的得意，感觉陈管家瞟了他一眼，忙陪笑着补上一句：“开玩笑的，呵呵，玩笑啦——三少爷啊，您的吩咐我一定一样不落地照办。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客人们一阵哄笑。有人暗暗惊讶，那出国留学的老三原来是这么个毛头小子。一想到是这毛小子去接手苏家企业，人们又觉得可惜了：他能做什么啊？不就是把人走得差不多的公司合并合并，用苏爷的钱投投资，再帮他大哥洗洗钱吗？可惜那么大笔家产，苏爷就这么扔给这小子了……
　　苏冬至没管这些，只说：“我看了下，你这儿环境不错，要真想发展，也不是不可能——进办公室说话吧。”他声音很轻，不像许肥那大公鸭嗓子炮轰似的响。少年的声线特别极了，如同冬阳，光芒缓缓投下来，又暖又柔，可总让人觉得带着点刺骨的寒。
　　许肥会意，向宾客们嚷嚷：“大家玩儿好，我赔三少爷说说话去！”
　　又是一阵笑。
　　展初辰盯着苏冬至的背影，心想臭小子够拽，摆摆手走回吧台，悠闲地坐下了。
　　许肥只道苏冬至那句“想要发展也不是不可能”是客套话，没想到这少爷是来真的。所以当苏冬至让那位叫Jane的高挑美人拿计划书和U盘出来的时候，许肥的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俱乐部发展的计划书”金发美人说起中文那叫一个顺溜，“Mr。许，这是头儿在美国的时候编的管理程序，你先收着。过几天我会过来帮你建立俱乐部管理系统。计划书上有些准备工作你要做好。”
　　“是，是，Yas；啊，那个no……problem！”
　　“呵”苏冬至被逗笑了，“我这次带回来的助手，会中文的不多。别的店也需要改整，所以许店长你要等等了。”
　　“哪儿的话！”许肥赶紧道，“三少爷，看您说的！”
　　“至于这个……”苏冬至瞟了眼文件和U盘，“是苏氏集团一级机密。”
　　做老板的，谁会希望自己的管理经营系统被外人知道？许肥明白过来，有些激动了：“三少爷，您……这，您太抬举我啦。”
　　“许店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为我苏家做事，我当然要信任你，你说呢？”苏东至的话，说不出的老成，完全不像是出自少年之口。
　　“不会让您失望的。”
　　送走了苏三少爷，许肥回来就琢磨上了。他虽然胖了点，人看着傻了点，可能把这笑看江山打理好了，他确实不笨。站起来摸出手机，往另一个俱乐部去了个电话，问东问西——他总算知道苏冬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苏氏集团这么大，老爷子说给就给了三少爷，他为什么不立马就回来接管呢？原因就在这儿：集团大了，难免有存二心的不义之人。三少爷的管理技术自然就不安全了。所以他干脆来个甩手不管，等企业里过滤出了渣滓，就余下老实肯干的人了。
　　刚才的电话里，许肥就打听到原来的店长走人了，现在三少爷重新任命新店长的事。
　　这个三少爷可真不能小看了。他心想着，打了个冷战：表面上只是十七八岁的纤细少年……城府却深得叫人……千万不能违逆他。

　　第　2　章

　　管家陈叔开着车，白色兰博基尼的流线型完美地划过街道。
　　“少爷，您明天去哪儿？”
　　“去小雨的学校。”
　　“咦……”陈叔颇有些意外。
　　“回来了这么久也没告诉小丫头，她知道的话一定会闹腾得不行。”苏冬至何等聪明，怎么会不明白陈叔的意思？他静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夜色，说：“家里头这么多的企业，大伯是在担心我一星期干不下来吧。”
　　“少爷，我……”
　　“大伯，我是干得下来的。”
　　苏冬至对他大伯也不保留，就简单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陈管家替苏爷打理各类事物这么多年，也是一个暗地里精明的主儿。许肥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猜出少爷是想精简员工，却猜不透少爷下一步要做什么。直到他听到苏冬至说：“这一来，集团的股价必定大跌，我就可以低价把股权收回了……”时才真正重新打量起他几年不见的小主人，暗说真是厉害！
　　眼前的少年还是当年的模样，个子没长多少，肩也还是纤细的，大眼睛，棕黑的发在强光下会泛金。苏家人都生得一表人才，只是三少爷比起大少爷和二少爷显得阴柔了许多。而现在的三少爷眼中，又多了些什么难以捉摸的东西。
　　冬至少爷，变了……陈叔心中一叹。
　　***
　　M市第一科技大学。
　　一科大算得上是市里最贵的学校了。师资一流，设施一流，连学生宿舍都奢华得可以。这样的学校，门口少不了豪华轿车：有的是为了接送学生，有的是学生自己的车，还有的是学校领导的车。
　　而今天，最拉风的是一辆白色兰博基尼敞篷跑车。开车的人绝对不到能够考取驾照的年龄，然而在M市，又有什么人敢向苏家三少爷说要检查驾照呢？
　　苏冬至左手抗起只巨大的抱熊，右手拎着包零食，颇费劲儿地在校门口登了记，一路打听到女生公寓去了。
　　大清早的就站到女生公寓门口，苏家三少爷总觉得有些丢脸。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只说了句：我在你们公寓楼下，就立马在听到对方的惊叫前聪明地挂掉了。
　　三楼的窗户“砰”地打开了，是最左边的那扇，一个长发凌乱的脑袋伸出来，大叫着：“小哥哥！小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在这儿呢！这儿，这儿！”
　　苏谷雨太激动了。自从苏冬至去了美国，两人就只在可视电话上见过面。这下好，活人就站在楼下，她睡衣都没换直接冲下楼去了。
　　苏谷雨抱着苏冬至死活不撒手，就一个劲儿地蹭她哥。边蹭边哭兮兮地问：“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嘛，都不告诉我……”
　　“……我回来，有两个月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歉意。
　　“两个月？你回来都不来陪我！”
　　“是公司的事所以不能露面，只有爷爷和大哥知道我回来了，你和二哥又不在家，不方便告诉你们。昨天我刚整顿了下几个会所，这不，今天就看你来了。小雨乖啊……”苏冬至哄着自己的妹妹，好说歹说，总算哄住了，条件是带她出去玩一天。
　　苏冬至扶额：“我就知道躲不过，玩一天就玩一天吧。”
　　建筑系的小系花和一个开白色帐篷跑车的小帅哥出去了。
　　学生会会长展东云很生气。
　　***
　　阳光淡淡地散在地上，暖暖的。苏冬至仰面躺在车里，面无表情。慢慢地，他上挑的大眼睛半睁半闭，带着几分高贵和慵懒。因为没有完全张开而变得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精明的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想些什么，计划着什么。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十一分。
　　已经开始了吧。在他昨天陪苏谷雨疯完之后，他从美国带回来的助手除了Jane和John以外都安插到了企业里。估计现在那批人已经和企业里的老骨干一起着手整顿了吧？
　　家里那么多公司，他一个人一星期的确干不完，可是如果是一群十分出色的助手呢？一定没问题了。而且，让助手去完成这样的事，他还有自己的想法。关于接管企业的事，他并不打算直接出面。爷爷让他回来之前就告诉过他：才华过人可以，但不要张扬。他哪里会不明白呢？自己在白道刚露头就放出光华来的话，迟早要出事——苏家现在算得上是灰色性质的集团，正当的企业发展有助于黑钱的洗白，黑道上的发展也会为企业发展提供资金。苏家发展的势头强劲了，难免让人忌讳，他苏冬至是苏企的龙头老大，难免不遇到什么危险。
　　昨晚大哥到他房里找他谈话，让他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分散分散别人的注意。其实就是想让他装成个什么都不懂的败家子。
　　吃喝玩乐谁不会啊，可是这不是他的风格。想来想去，自己只有十几岁，那干脆就去上学吧。假装是个乖宝宝大学生，什么也不懂，就是在国外玩了玩几年——这样的身份，好像也还不错。
　　“喂？二哥啊，我回来了。嗯，嗯，等下来看你。顺便帮我个忙。嗯……我想去你们学校念书。就念一年级好了，哪个系？你看着办吧……好，知道。二哥再见。”
　　苏冬至把搁在方向盘上的脚收回来，眨眨眼决定去股票交易所。车开到半路上的时候苏冬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是要老了还是要傻了？明明是在装笨蛋还跑去看股票？这臭习惯怎么老改不掉……
　　***
　　苏夏至就读的大学算不得什么好学校，他自个儿也不怎么在意。他在语言上有过人的天赋，早就自修了五门外语。等他再玩两年，就要去帮自家大哥打理走私的生意了。
　　苏冬至入学的事让他二哥一打点，也就成了。到学校去的前一天，苏氏集团旗下所有企业的整改都进入了尾声。苏冬至窝在房间看助手们发来的计划书，公司进展，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没把笔记本电脑砸了——再能干他也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一直折腾到凌晨，他才睡过去。
　　早上苏夏至打电话说让他快点来学校报道，他本想起床喝点茶什么的便去，又一想自己这正在扮演败家子嘛，迟到是应该的，就又睡下了。
　　一睡睡得不知东西南北。他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三点，那叫一个香。
　　苏冬至收拾好东西去报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校方接待得特别热情，还派了老师送他去宿舍放行李。他的寝室是单人间，就在他哥隔壁。把几件衣服往柜里一挂，洗漱用品一摆，他又窝床上看文件去了。
　　苏冬至该翘的课都翘了，每天就宅在宿舍里忙自己的事。一连几天无事的过去，苏家的企业整改已全面完成。明明是被人挖了墙角的快要不行的公司，不仅没有垮台，反而有发展的趋势。M市各股势力都颇为惊奇。转念一想，苏企原本是苏家用来洗钱的公司，有大把黑钱撑着，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垮的。
　　苏企改革的幕后黑手呵欠连天，本来大大的眼睛都眯成缝了。路上的人看到这个路都快走不稳的家伙，纷纷避让——苏冬至手上端了杯滚烫的咖啡。要是被这烫到，那可划不来。
　　正走着，临面跑过几个女生，疯着打闹着，其中一个扬手就打翻了苏冬至手里的杯子。苏冬至本能地向旁边一闪，躲是躲过了，觉也醒了一半。他蹲下来仔细查看杯子的碎片，轻轻摇摇头：碎成这样，看来是修不回去了。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买到，这是他最心爱的杯子啊……
　　打翻杯子的女生就没这么好运，来不及避让，被泼了个正着，烫得一声尖叫。“喂，你怎么搞的啊！没长眼睛啊！”女生恼了，还没人拿咖啡泼过她呢。她人长得漂亮，又有个厉害的男朋友罩着，所以行事嚣张。
　　苏冬至没有理会漂亮的女孩子，揉揉眼睛准备回去再冲一杯。
　　周围的女生看不过，拦住他就要发难。苏冬至身子一侧让开了抓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