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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收集公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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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陆馨,开始回想他记忆中的大儿子程恭,但他却骇然发现,他竟是连恭儿究竟长什么模样都不甚清楚。
  恭儿究竟是什么模样呢?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望向他这个父亲的时候,眼里是期待还是喜悦还是漠然还是憎恨?
  程守逸不记得……除了一个名为恭儿的模糊的影子,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但……
  但是……
  想到恭儿病重的那段时间,想到陆馨苦苦哀求他留在家中,哪怕是多几天也好的时候,程守逸声音干涩道:“但我皇命在身,不可……违背。再者边关有难,我又怎能弃其他子民不顾?!”
  “皇命在身?弃其他子民不顾?!”陆馨眼中的泪光渐去,短促地厉笑一声,“到底是边关匈奴让你离开,还是为了讨你情人欢心才让你离开?!”
  程守逸无法忍受陆馨将她想得这般不堪,顿时厉喝一声:“陆馨!”
  “我莫非说错了吗?!”陆馨终于大笑起来,“程守逸啊程守逸,你骗得了天下人,难道还骗得了我吗?!”
  “所有人在知道恭儿死了你却在边关御敌时,都夸你内心大义,都夸你心怀大仁大爱!可是那时的边关真的有那般紧急吗?!”
  “八年前,匈奴王带兵逼至吴阳城,兵临城下,可算是危机?但那时你又是怎么做的?”
  “你在京中逗留,替你那心上人的好表弟出人出力,洗脱罪名,就怕那人表弟死了他会伤心,直到最后战况危机,你才不得不踏上去吴阳城的道路!”
  “但四年前,三百匈奴洗劫村庄这样的小事,就让你丢下了病重的恭儿前去边关……难道这会比匈奴王逼城更重?重到你甚至不顾你儿子的生死,连他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就执意前往边关?!”
  “程守逸啊程守逸,你可知恭儿到死都在念着你的名字?!你可知恭儿到底都在问我为何父亲不来看他,为何父亲保护别人却不保护他?!”
  “我恨你?对,但我更瞧不起你!”
  陆馨啐了程守逸一脸,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我瞧不起你!程守逸,我瞧不起你!”
  “我瞧不起你!!”
  程守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牢,呆呆地站在天牢之外。
  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从他身边来了又走,更不知那些人同他说了什么。
  他只是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月上中天,四下无人,唯有天牢外森森阴气冷彻入骨时,一方手帕递到了程守逸的面前,道:“大将军,你该回家了。”
  程守逸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唤醒过来,狼狈接过那人的手帕,擦拭自己脸上早已干涸的唾沫,但却不知为何,手帕却越擦越湿,终于呜咽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当时移世易,所有在当时理所当然的抉择,在现在看起来都是那么荒谬而愚蠢。
  皇命在身?边关危急?
  不,这些都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从未将那个孩子放在心上。
  他从未……将那个临死时都不忘他这个父亲的孩子放在心中。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
  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对于他的儿子和妻子来说,他究竟坏成了什么模样。
  良久良久,程守逸道:“我是不是个混蛋?”
  李述站在程守逸的面前,淡淡看他,良久,才道:“没有什么人是完美无缺的。”
  李述淡淡地说着,声音里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道,“你要知道,这世上,也从来不存在圣人。”
  “世间万物,有失必有得,而有得也必有失。而且……”李述顿了顿,道,“无论如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活在这世上,怕的不是犯错,而是怕承认和改正自己的错误。”
  程守逸喃喃道:“改?恭儿已经死了……我……还来得及吗?”
  李述颔首,道:“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是来得及的。”
  “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篇⑤

  十天后,便是陆馨流放的日子了。
  这一天清晨,天色刚刚蒙蒙亮,狱头便来到了天牢,打开牢门,将一众准备流放的犯人提了出来。
  “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没错,是二十一个。”
  穿着黑红相间的官兵服饰的人在这些人中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一挥手,示意身后的衙差上接过铁链后,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人们是否跟得上。
  看着在官差的押送下逐渐远去的一行人,天牢外的狱卒们不由得窃窃私语。
  “今天就是那程陆氏流放的日子了吧……”
  “唉,说起来我都有些佩服那程陆氏了,竟然熬过那一百杖都没死!”
  “佩服有什么用?流放三千里,最后还不是个死字?”
  “也对……不过这都是最后一天了,那程大将军和他儿子都不来送她一程?太冷血了吧?”
  “呸呸呸,有什么冷血的!那女人陷害将军的时候怎么不想到冷血不冷血?要我说,这就是她自作自受,跟将军闹个脾气竟然闹成了这个结果,果然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别说得你好像一点干系都不沾的样子,别以为我忘了,前些天痛骂程大将军的人里好像就有你一个吧?真是墙头草两边倒,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嘘!头儿看过来了,噤声噤声!!”
  随着脚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逐渐远去,向来鲜有人至又阴气森森的天牢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大周京都的西门前,被狱卒们念叨的程大将军悄无声息地带着一顶轿子,在开城门的第一刻就出了城。
  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程守逸,领着身后的那一顶小轿和寥寥几个私兵,脚下不停,紧赶慢赶地在天色大亮之前,来到了京城外西郊的一座小山丘上。
  在这里,荒草凄凄,景色凄然,全然不见夏日的盈盈绿意,但那程守逸,却偏偏停在了这里。
  程守逸翻身下马,也不多讲究什么,随意找到一个大石后,便一撩袍子,在那大石上坐了下来,遥遥地望向了京城的方向,也不知是在等着什么。
  而程守逸并没有等太久,只不过是一小会儿,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吁!”
  那马夫轻喝一声,一拉马缰,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程守逸的身前。
  程守逸望着这辆马车,缓缓起身,神色有些怅然,而下一刻,那马车的车厢帘子便被撩开,露出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容。
  “谦儿呢?我的谦儿在哪儿?!”
  这是陆馨看到程守逸后的第一句话。
  程守逸默然,转身从自己身后的轿子里抱出了一个睡得香甜的孩子。
  这孩子不过两岁左右,面色红润,玉雪可爱,还时不时地砸吧一下嘴,叫原本焦心不已的陆馨看得心都化了。
  陆馨一把抢过程守逸怀中的程谦,将他用力抱在怀中,泪水滚滚而下。而那程谦似乎也终于被这动静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在看到陆馨之后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抱住陆馨的脖子,软糯糯的声音道:“娘!”
  陆馨的泪水落得更急了,哽咽几乎不成声,应道:“好孩子,好孩子……是娘……娘就在这里!”
  好一段时间后,陆馨才终于平复下心情,而她怀中的程谦到底年纪小,于是再度睡了过去。
  而这也正合陆馨之意,因为接下来的话,并不太适合程谦来听。
  陆馨望向了程守逸,目光微微软和了些,但下一刻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变得冷硬起来,道:“你为何救我?”
  程守逸微叹一声,摇摇头,道:“无论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终究是你的丈夫,也是谦儿的父亲,所以我既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也不会让谦儿小小年纪失去他的母亲。”
  陆馨冷笑一声,似是想要说什么,可程守逸却不等她再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指向了南方,道:“往这边去罢,从此以后隐姓埋名,世上便再无陆馨此人……我已在江南置了宅子,奴婢仆役一个不少,地契、卖身契、银两和银票,都放在马车中的紫檀木盒子里。我会叫我的亲兵护送你们前去,然后留在那儿保护你们,他们都是可信之人,你大可放心用他们。”
  陆馨心中疑惑越深,道:“我‘们’?谁?!”
  程守逸淡淡道:“自然是谦儿。”
  陆馨惊在了原地,良久,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程守逸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或许永远也做不了一个好父亲。与此如此,不如叫谦儿跟着你走了罢。对外,我会同他们说谦儿拜得名师,已跟着名师游方去了,若谦儿长大后还想回来,那便回来就是,只要大周还有定国公府的一天,那么他就会是下一任的定国公;若谦儿不想回来,那么他便随你之姓,无论他喜欢做什么,便让他去做什么罢。”
  “还有陆太傅。此次你假死遁走,陆太傅也心知肚明,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毕竟据我所知,这两年陆太傅便已有了告老之意,待到陆太傅辞官后,想来便会去江南,到时候你们便能父女团聚了。”
  程守逸的话语很淡,也十分平静,但陆馨却又一次听得呆在了原地。
  任陆馨如何玲珑心思,她也没想到,程守逸竟会做出这般决定。
  陆馨深知,程守逸此人虽不太将她们母子放在心上,但为人却是一言九鼎,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反悔。
  既然程守逸这般说了,那么就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真真切切地将她的谦儿,交到了她的手中。就连她的父亲陆太傅,他都替她考虑到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他能够再早一些……再早一些将她放在心中,那该有多好?!
  陆馨的眼中再一次漫出了雾气。
  但她却强忍着泪意,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程守逸道:“我知道。”
  陆馨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程守逸道:“我知道。”
  陆馨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扭身进了马车,片刻后,她又撩起帘子,仰头看他,道:“你知道吗,我曾经非常喜欢你……我爱过你,我恨过你,但从今以后,我们一笔勾销……虽然我依然不会原谅你,但我既不会再爱你,也不会再恨你了……你自去当你的大将军,而我……会好好抚养谦儿,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程守逸默然良久,终于道:“好。”
  天色终于大亮,程守逸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道:“将军,夫人她们该启程了。”
  程守逸看了看天色,心中再一次涌出的,不知道是惆怅还是叹息。
  “走罢!”
  “驾!”
  车夫一甩马鞭,马儿便踢踏着蹄子,拖着身后的马车,向着南边不紧不慢地走去,身边还护着一小队精光内敛的大汉。
  没一会儿,那马车就消失在了程守逸的视线中,但程守逸却依然站在,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悄然走到了程守逸身旁,道:“你怎的不告诉她,当年你之所以在匈奴王逼城之时仍然逗留京中,是为了抓住意图逼宫的淮阴王,而不是为了救你心上人的表弟?”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就像是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使他动容一般。
  但程守逸的心情却远没有这样轻松。
  程守逸苦笑一声,喃喃道:“说了又有什么用?毕竟……她说得也对,对恭儿,我的确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是我的错,我又何必再在这一点上同她辩解,惹她生气?”
  李述闻言微讶,道:“就算她将你想成一个奸佞小人也无妨?”
  程守逸微微摇头,道:“无妨。毕竟……”毕竟他真正重视的那个人,却丝毫也不曾重视过他。
  纵观程守逸的前半生,在他出兵征战前的年幼的时光里,他少时丧母,八岁丧父——这样咋听起来,似乎他至少也享受了八年的父亲的疼爱,但事实上,他的父亲于他,就好像他于恭儿谦儿一般,一年都难以见上一面,甚至于他父亲死的时候,他也未曾见到他父亲的遗容,而只有他父亲生前的衣物搬了回来,做了个衣冠冢。
  在程守逸的记忆里,他早已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也记不得父亲的模样,而在他的生命里,也似乎并没有能够称作“亲人”的人出现。
  在陆馨指责他之前,程守逸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半分,因为自小他也是这样过来的,甚至于他连母亲都没有。
  他从来不曾受到过保护,也从来不曾感受到被人保护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因为从小开始,他就在扮演着一个保护者,一直在保护着别人。
  小时候,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定国公府的声誉,保护爱哭的殿下。
  长大之后,他要保护边疆,保护大周,保护陛下。
  在程守逸的一生中,只刻下过两个词,那就是“天下”和“陛下”。
  所以他从未想过,他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也是需要他来保护的。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恭儿会需要他的保护呢?
  看吧,他幼失估侍,但也不是从小就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吗?那么还有母亲庇佑的恭儿,为何会需要他的保护?
  但他终究忘了,他活在世上,保护妻儿本就是他的责任;而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恭儿终究不是他。
  所以恭儿死了,在他的疏忽大意之下,这是他的错,他承认。
  因此,就算陆馨误解他、将他想得太过不堪也没有关系,因为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结局却的确如此,他并没有辩解的必要。
  甚至于程守逸将他的儿子送到陆馨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而他或许也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但至少他能够让谦儿有一个好母亲。
  所以程守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程谦送到陆馨手中,并告诉陆馨,只要谦儿愿意,那么谦儿便是随陆馨之姓也是无妨的,毕竟他程守逸一生兵戈铁马,虽然同李述此人达成协议,但若有一天他再度下狱,那么好歹不会牵连到陆馨和谦儿身上。
  想到这里,程守逸轻叹一声,心中的怅惘一扫而空,翻身上马,对着身边的李述道:“我们回去吧!”
  李述微微挑眉,策马紧跟其后。
  “对了,将陆馨带出天牢此事,我还未曾谢过你……”
  “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但这终究是我欠你的,我程守逸牢记心中,若有一天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定然全力以赴,决不推辞!”
  “当真?”
  “自然当真!”
  “那正好!”就像是正等着这句话一般,李述笑着,抚掌向程守逸望来,“我恰好有一事,要托你去做!”
  程守逸道:“何事?”
  李述不语,只是向程守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so,这才是全部的真相啊,上一章基本是陆馨的怨愤之词,将军他只承认他私德有亏,但却从来没承认他大义有错啊~
  将军这个人呢,他就渣在私德有亏这一点上,他的确很对不起陆馨和他儿子,但他对的起天下,对的起大周的任何人,所以说他“恶心”“无可救药”的话,那是绝对不至于的
  李述上一章说的,没有人是完美的其实也是在指陆馨,可惜妹纸们太过义愤木有注意啊【扼腕【喂

  ☆、将军篇⑥

  月余后,濯河边上,一艘小船顺着江流,飘然而下,十分悠然飘逸的模样。
  但这小船上的某个人,却没有这样飘逸了。
  “……所以说,这件事,其实就是……”
  “呕……咳咳咳……”
  “……李大人,你确定你真的能坐船?不如我们换马如何?若你当真想南下潞州,马的速度也不会太慢。”
  “不行!我们一定不……呕……”
  程守逸长叹一声,无奈地看着趴在船舷上又吐了个天昏地暗的李述,不知是该敬佩这位李大人的敬业,还是要责骂这李大人的胡来的好。
  这件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在程守逸还在北疆同那匈奴王斗智斗勇的时候,身为吏部尚书的李述李大人,却接到了一封密报。
  密报上说,潞州有一官员,不但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并且与南疆之人来往甚密,就连大齐的探子似乎都有在潞州出没,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同那一官员有关了。
  本来这件事并不归李述所管,可是李述派往潞州的官员乃是他的亲信,若真的出事他难辞其咎,再加上潞州为大周南边要地,与抵守南疆的西虎关仅有不到千余里的距离,十分重要,因此李述便开始查究竟是何人向他发出这封密报。
  但李述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追查下去之后,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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