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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语涂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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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所谓执着，或许不过是对所谓美好所谓真实所谓珍贵求而不得的变相恼怒。既求不得，方向原本就错，再走下去，得一个“偏执”的美名罢了。有人热衷于冒险，越是激烈的人生越是趋之若鹜，越是折腾的逻辑越是谨遵恪守，唯有鲜血与枯骨才有资格作为成功的祭品，唯有喧嚣与悲壮才有权利充当凯旋的基调。
人生本悲壮，若无大剂量的痛苦，仅仅所谓简单所谓快乐，该是多么单调无聊。很多时候，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有活着的感觉。18岁前的子千，大抵在莽莽撞撞懵懵懂懂间，没有心中猛虎细嗅蔷薇。如果没有他惊艳时光，没有他温暖岁月，结局，该会怎样？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黑帮情仇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莘子千，孟宇 ┃ 配角：Simon，安书墨，任小艾，赵文凯 ┃ 其它：纯爱，暗黑
千语涂狸
作者：未若满秋水
第01章 惊艳岁月
子千第一次遇见它，应该是一个月前的周六下午。
那一天的天空很干净，像极了多年前他喜欢的那个女孩穿的蓝格子衬衣，每次抬眼看到，都有清风拂面的感觉。水中的荷叶枯涩了大半，分片的绿，生生地挤进人眼中，反倒是目光躲闪不及的行人满怀歉意地看着它们。手中抱着一摞书，缓缓地绕着湖边向宿舍走。
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总给自己找麻烦。比如宁可用手抱书本也不用书包装，比如宁愿绕远路也要从湖边走。前者是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后者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是因为那副木桥。记得两个月前刚来这里时，那桥还是满目沧桑的褐色，远望，恍然像一条赭龙伏在云端。几片断裂的木板一半浸没在水里，随着桥面人的脚步轻轻地振动，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玩儿过的跷跷板，然后是五线谱上时升时降的小蝌蚪。前几天太忙，未从这里经过，心里莫名惦念，今天一考完小测验就过来了。
只是，看到桥面的刹那，他的瞳孔微缩。
桥被翻修了。原先深褐色的木板遗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除了浅黄，还是浅黄，突兀，刺目。
如果烟火可以点亮夜空，那么，这些新木只会黯淡白昼。
然而，子千自诩乐天派达人，片刻的失望转瞬即逝，他在心里开始给新桥下新的定义：大一“新”生的礼物。这样想着，嘴角勾起，脚往前迈。
就是在这一刻，子千看到了它——一只趴在桥面上胖胖的狸花猫。
狸花猫很常见，至少在他的生命里如此。他已经历过了十几只。只是，这一只有些特别，看过一眼，再不曾忘。
「小家伙，过来啊。」子千把书放下，轻轻地靠近它，把手的皮肤覆在猫的皮毛上，温柔而细腻。小心却不失爱怜地与它对视着，久久移不开眼。
本该被鲭鱼纹围绕的眼眶，却偏与熊猫撞衫一样，染了一抹黑，淡淡地往旁晕开，极具喜感。可他毫无笑意。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看透一切，子千几乎可以透过它的瞳孔，看到无数个白昼，在某棵树的影子下，注视着归于寂灭的黄昏，轻视那些看起来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东西。
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那感觉，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相似。
同样很干净的天空，有层次的白云，懒懒划过的风，只是深秋换成了初夏。抱着一摞书，急急地赶去教室——公车上喝水时弄湿了书包。 随时会响起的铃声让人如临大敌。
「啊呀——哦，对不起……」顾不得散落一地的书，子千慌忙去拉被撞倒的女孩。
「嗯，没关系的。」女孩笑笑，归雁一样从子千身边走过。
子千呆在原地。铃声响过很久。
这个世界，灰白相间，只有她，才有色彩。
蓝格子衬衣。那影子，一生挥之不去。
……
子千很快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因为耳边浮起了很轻很轻，却还是让他听到的脚步声。意识到自己正蹲在桥面中央，子千忙站起来，为近身的人让路。起身的片刻，子千已经想好，送对方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请对方小心不要踩到自己脚下的猫。可是，目光一落到那张脸上，子千今天第三次失神了。
妖艳。这是涌进他脑海中的第一个词。很高很直的鼻梁，清晰，硬朗，轮廓像用钢笔画的素描，倔强地伸展在深秋的清涩空气里。嘴唇薄得存心让人忽略，线条的阴影延伸到尖尖的下巴，戛然而止。长长的刘海下，那双眼睛，深邃而浓烈，似要透过眼前的一切定住，让他蓦地想到了塞巴斯蒂安。
那是一个男生。
子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连半丝笑容也没挤出来。他突然慌了，身体都有些僵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倒是那个男孩的目光轻颤了一下，似乎朝子千微微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绕过人和猫走过。
好几十秒，子千动弹不得。那段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吧，不然他的大脑怎么会一片空白呢。
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失了踪迹。子千呆呆地低下头，小家伙正在他脚畔追逐尾巴，玩儿的不亦乐乎，好像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手掌重新覆上毛茸茸的脑袋，子千轻轻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一个月，子千每天都会绕到湖边，踱上桥面，满怀期待。小家伙没有让他失望，日日露面，好像从未离开。只是，那个男生，再没出现。潜意识里认定这只猫和那个男孩就是一体的，就像塞巴斯蒂安总是守护在夏尔身边一样。猫在人在，人走猫离，一幅画里少了任何一个，都是残缺。
那么，小家伙已经在这里了，你在哪里？
复杂的情绪在五脏六腑中发酵，失望，困惑，迷茫，期待，怨艾，无奈……扯得子千坐立不安。偏执于那幅完满的画，那场和谐的景，那点微妙的韵，子千等得很难受。
可男孩始终没再出现。
那双眼睛，记得刻骨。
「小家伙的眼睛和他有点像呢。」一样的幽邃，一样的清明，一样的令人难忘。
子千勉强勾起唇角。
一个月过去。F城已经很冷，冷到路灯垂下的光都似乎因冻结而僵硬了。子千慢慢地踱着，眼中扫过一树又一树淡黄，目光淡然。暗香若有若无，浅浅地挤进鼻腔，却因空气刺骨的冰冷而变得生涩了。本来是傲然的不败，在这样焦躁的日子里，反而显得有些刺眼。
今天英语课每个人都要做presentation，子千准备了“猫”做主题。他很喜欢英语，就像喜欢猫一样。或者，他很喜欢猫，就像喜欢英语一样。猫是很冷静的动物，从容优雅，与世无争，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像犬一样摇尾乞怜，曲意逢迎。子千和猫很像，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宁静，同时又温暖谦和，从来与不合群无关。这些他都流水般自然地写进了PPT，还加上了一个月前奇遇那一笔，只是，有意无意地把he改成了she。
有着青涩学生淡淡暧昧的片段，应该更加浪漫吧，他想。
英语老师姓尧，是他很喜欢的类型，有着母亲的和蔼，又有朋友的亲近，这让每周三次的英语课成了他的享受。子千时常庆幸自己报了这所半文半理的大学，听说好多理工科大学都不开设必修的英语课，那样对他可是一种折磨。
轮到他了，他很轻易地出色完成了，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走下台，专注地欣赏别人的作品。快要下课时，老师请出最后一位同学上台。
在低低的私语中，投影仪打出了一张很震慑眼球的图片。
「WOW，魔兽啊……」
「给力！」
「嗯！这么雷人，应该很有意思！」……
正埋头记着刚听到的新单词的子千在大家的议论声中抬起头来，往台上扫去。
「Hi，everyone！ What I want to talk about is WOW； that is； World of Warcraft ……」很好听的声音，穿过人的耳膜，就像樱花的香味浅浅地挤进人的鼻腔。
子千呆愣愣地望向屏幕，脸上惊得分明。
台上的人，竟是那个让他坐立不安一个月的男孩。
原来，他的名字，叫孟宇。
原来，他和自己一个英语班。
……
惊愕之余，子千跟其他人一起，被孟宇带入了一个奇幻的——对子千而言——世界，鼠标轻点，画面游走，巨魔、侏儒、地精、兽人、狼人、矮人、牛头人，似乎穿梭在各个联盟和部落中。PPT很简洁，但子千已能分清十大职业的技能和法术，能想象玩家用“鲜血”构筑自己的阵营，能理解魔兽世界的感官盛宴和精神刺激。色彩斑斓，光怪陆离。一个史诗般的世界，在子千的眼前铺展开来。
下课铃声早已响过，人几乎走尽，子千的意识才回到身体。孟宇正在关闭课用电脑，不时地与老师交谈着，两人笑得温柔。子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轻轻退出了教室，在楼梯拐角处站着。
近午的太阳注视着地球的这一面，安静儒雅，光与影在地面缓缓游动。子千全身沐阳，影子长长地扯开，没于满地金黄。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站着，只知道，好奇心已经强烈到快要将他湮没。头脑有些混乱，不过还是想到了办法。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渐近，快要到楼梯拐角处时，有人互相告别，然后脚步声分成两股，一股越来越远，一股越来越近。
作为英语课代表，子千知道，尧老师下课后要回C教办公室整理课件，两人一定会在楼道口分开，而这里是下楼的必经通道。小耍了一把聪明，子千得意地想着。
眼前人影乍现，只是瞬间的事。子千又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站直了身子。
那人背对太阳，子千看不清他的眼。
射进瞳孔的阳光，忽然有些僵硬。
「孟宇……你是叫孟宇，对吧？」
第02章 雪久未霁
「孟宇……你是叫孟宇，对吧？」一贯慵懒温和的声音，轻微的碎瓷声般在薄薄的空气里漾开。唐突的人是自己，子千却可以想见自己的眼神有多惊惧。
眼前人在看到子千时怔了怔，不过对方话落，他已淡然。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我跟你一个英语班，」子千逐渐冷静下来，「刚听你介绍了WOW，有些想法呢。」
「噢……我记得，你刚在班上做了猫的presentation——做得很棒，我很喜欢。」可惜声音听不出情绪，遑论恍然大悟的语气。
「啊，是吗？」子千颇为受宠若惊。
「嗯，猫是我喜欢的，而且你讲得不落俗套，自然吸引人。」本是赞美的话，从他口中逸出，成了屏风上的精致画纸，终究隔了一层。
子千却险些哈哈起来——如果不是孟宇第二次问他什么事。
「哦，看了你的PPT，我发现魔兽挺好玩儿的。我想，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多多交流啊。你觉得怎么样？」
子千没有玩过魔兽。母亲管教严格，网游在他的世界里，就如同哈利世界里的伏地魔一样。即使是电玩城，子千也只在很久以前跟父亲去过三次。最喜欢玩射击，最想要赢得龙万字船模型——那种心愿于大人而言微不足道，对五岁小孩来说却是粉雕玉砌。
孟宇僵了一下，瞳孔有细微而复杂的变化，目光却似穿透了一般，子千看不到底。
「嗯，行。」很熟练地掏出手机，「给我号儿吧，方便联系。」语气仍平淡，却比刚开始近了些许。
子千勾起嘴角，报了号码。孟宇握着手机似要收回，顿了一下，手机又远离了口袋。一会儿子千的衣服震了起来。陌生来电。孟宇看着子千，目光微烁。
「子千。莘子千。」子千笑得灿烂。
正午的冬阳，将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之后，彼此偶有短信，多是讨论历届电子竞技的赛事，以致很久以后才发现，原来两人同在传播系，且是隔壁班。偶尔谈到猫。子千没问过孟宇是否还记得，甚至注意过那个周六下午，那只狸花猫，那次初见。
埋在心里，随着时间冲淡，那样会简单很多吧。
跟最平常的朋友一样，保持联系，相互帮忙，偶尔一大帮子出去乐，喝酒玩牌唱歌电竞打球攀岩，随意什么。一天一天的日子变成了水中浮木，平淡却安然。子千很满足，像只猫一样活着，简单自在。只是每次不经意间瞥见那双深邃的眼睛，心就变了隔着纸扇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挠着。有时孟宇扭头来看，子千就迅速别开眼去。
心里硌着那个秘密，在超级聪明的孟宇面前会无所遁形的，子千这样想着。
不知不觉已经12月。F城比往年提前下起了雪。
周二上午3、4节英语课。第2节下课后，子千急急忙忙地从E教冲出来，往C教狂奔。白色的晶体一片片覆上子千的帽子，大衣，还有脸庞。
大雪中快速移动的人，若不是圣诞老人，就一定是上课快迟到的人了。子千想，自己此刻一定很像雪人。
快到C教楼下时，突然感觉不太自在。门口矗着一男一女，男孩的身影很熟悉，很像，很像……子千努力地想。两人熟练地分开，熟练地作别，女孩离去，男孩站着，突然望向跑近的子千。
越来越近，终于看清。真的是孟宇。高瘦的身影，混夹着雪花一起挤进子千的眼，嘴角有什么融掉了，涩涩的。
「子千。」孟宇淡淡地喊。
子千顿了顿，又继续跑过去，嘴角高扬。
「孟宇。」
「刚那是你女朋友哦？怎么都不说一声？跟你很配呢。」教室里暖气十足，刚刚的雪花悉数融掉，微微浸湿了子千的外套，他便用手轻轻掸着犯罪未遂的水珠。其实没看清那个女孩的脸，只依稀记得雪中纷飞的长发，一缕缕黑的分明，直钻进人心里。
孟宇嗯了一声，目光低垂。子千感觉到他生气了。虽有些莫名，还是没有多言，只隐隐觉得，孟宇身上，有什么正在变质，像爆米花机中玉米最后的挣扎。
「子千，」孟宇冷不丁冒出一句，「下课后跟我去个地方。」子千本在转笔，笔突然掉落，在地上华丽地滚了好几个圈。他连忙捡起来，目光凝在身旁那张脸上。眉头难饰微蹙的痕迹，长长的睫毛低垂，微微颤动，鼻梁也耷拉着，越往下，线条越冰冷。
好半天，讨好地撞孟宇的胳膊：「嗯，好。」孟宇僵了一下，轻微到子千差点感觉不到。可是子千宁愿自己神经迟钝，因为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让他很难受。他不敢再看孟宇。
这次英语课异乎寻常地长。好不容易熬到铃声响起，孟宇噌地站起，疾步而出。子千怔了几秒，很快跟上。
前面的人走得很急，双肩似乎都要抖动起来。瘦长的背影，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中，显得落寞凄清，几乎要同周围的枯枝一齐揉进这冬寒。子千突然心疼起来。这个人该是受了怎样的委屈，才会这样反常地急躁不安啊。
心里想着，脚上愈快。
眼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周围已经换了颜色。木桥的深色调被掩埋得彻底，只有尚未结冰的湖水还守住了一方深绿，宽容地接纳游走在天地间的芒白。
子千也停了下来。顾不上喘气，直直盯着前面那起伏的双肩。
孟宇突然转过身来。两束目光烙在身上，子千全身一僵。很复杂的眼神，跟无数次见过的深邃那么相似，可是又那么不同，除了忧郁，警惕，冷漠，还掺杂了更多痛苦，犹豫，惶惑，不安。
子千回到初见那般不知所措，思维仿佛流于空洞。
回过神来时，自己被紧紧地拥住了。
好紧好紧，似乎抱住自己的人怕只要放手，叫做子千的灵魂就会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起，隐入天地，归于寂灭。
13年前那个拥抱，蓦然忆起。很紧很紧，仿佛一松手，被拥住的人就会融在门外的大雪中，再见不到。父亲的热度被厚厚的外套隔绝，只有颤抖传递过来，分明得惊心。
多年前那一幕，就像天际黑压压的阴云，重重地撞击着心。
「孟宇？」子千双眼圆睁，惊惧得几乎不能思考。
「别吵。」脑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按在这个人的肩窝上，只能听到耳边飘来这么一句。很轻很轻，融入大雪，转瞬即逝。
子千完全懵了，只有一个意识：这个姿势很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以为没关系的……可是……还是……」抱着自己的人声音太轻，如同喃喃自语，可大部分还是进了耳朵。
心中惊慌便慢慢褪去，只剩清明。这个人一定伤得彻底，才会这样反常，这样脆弱，这样不知所措。
他想反抱住这个人，好好地抚慰，终究没动。身体沉溺于被这样抱着的温暖，就不受大脑控制了。
雪一片一片落下，无声地吻上四周的空旷，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过了很久，雪停了。
又过了很久，雪又下起来。安静依旧，就像子千此刻的眼神。
蓦地，咕咕声在一片静谧的雪地中炸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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