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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珍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梳着娃娃头，用圆润的小脸望着父亲摇头道：“不嘛，我要和干爹玩儿，干爹给我唱大鼓。”说完就爬到了林宝泉的膝盖上，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的妈哟，这么小就会贿赂别人，长大还了得……你不能太娇惯她了。”他坐到了小兔子旁边的凉椅上，连忙把烟掐灭了。

　　　　宝泉撇了他一眼：“姑娘家本就精贵，当然要好好的对待，小小子随便野着倒是无所谓……紫珍要听什么？”

　　　　“子期听琴。”别看她年龄小，但对大鼓的大部分曲目却已经很熟悉了，有时候宝泉也会教她唱几句，三爷就坐在边上拉琴，如果往后能坚持，这丫头也是个唱大鼓的好料。

　　　　广罄伸了个懒腰问：“要不咱们也移民吧？”

　　　　“乖，等一会儿，我先和你爹聊事儿…。。怎么突然想起移民了？”小兔子边哄闺女边问。

　　　　“日子不好过，我怕再这样下去，连咱们都受影响，生意没办法做，手头的钱只进不出，咱们可是一大家子人呢。”他烦恼的叹息，正因为人口众多，他才一直没下定决心。

　　　　“人家移民是有限制的，年纪太的不行，三爷和王妈怎么办，要把他们孤苦伶仃的留在国内么？”他狠不下这个心。

　　　　徐老板却说：“当然不是，咱们先过去，等稳定了再接他们过来，总会有办法的。”

　　　　宝泉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心烦，电影公司只是暂时歇业，等战争结束还是能够再拍新片的。”

　　　　“这都是后话，眼下咱们得保证孩子们的生活，想吃吃不着，想买买不到，咱们能忍，可孩子们忍不了，紫珍的奶粉越来越不好买了，我都是托人从国外带，但人家也不可能月月出国啊？”他最烦心的就是这件事了，按道理说小华，文韦还都应该吃些营养品，但国内却买不到，但眼下，他家四菜一汤的生活在上海来说已经算很奢侈了。

　　　　可林宝泉却不赞同：“让他们吃苦也是个锻炼，大家都能忍，他们就忍不了？文韦没事，至于紫珍，你应该和小眉通个电话，让她从美国帮着买些东西过来，她不会不管吧？”

　　　　徐广罄揉揉眼睛：“我不想求她。”

　　　　“那我去说，我拉的下脸，最多被她骂，把她电话告诉我。”为了闺女他豁出去了。

　　　　独眼龙睁着他的一只好眼睛看他：“你算了吧…。。万一她不接电话呢？”

　　　　“总得试试，晚上给我电话。来，宝贝，干爹给你唱大鼓……列国诸候乱纷纷，出了些贤士与能人。有一人字表伯牙姓俞名瑞，这个人他本是晋国臣。晋王爷差此人前去修聘，奉旨的一位钦差他是来拜楚君。拜罢了楚平王就要回朝转，弃岸登舟中秋正临。行至在汉阳江口船儿湾住，正遇着密布阴云细雨纷纷。”说完就给小姑娘唱起大鼓来了。

　　　　徐某却发起了愁，这两年过年的时候小眉会来电话，一般他都让儿子接，他们之间但只是寥寥几句，卢小眉应该已经找到了新的依靠，似乎过得不错的样子，他还听到了电话另一边小孩子的哭声，应该是她又生宝宝了。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陈三爷带着两位小少爷从幼稚园回到了家。

　　　　“爹，徐叔叔，紫珍妹妹，我回来了。”文韦很礼貌的向两人问好，还跑去和小姑娘打招呼。

　　　　“文韦哥哥。”她高兴的笑着，连忙从宝泉的膝盖上爬了下来，蹒跚的向小男孩走了过去。

　　　　“三爷，辛苦您了。”广罄对日渐苍老的陈三爷说道。

　　　　老人家摇头：“没事儿，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华，三爷爷给你讲《水浒传》去。”在这个家里他是和小华走得最近的人，这孩子也比较尊重自己。

　　　　小华按捺不住的说：“您得把大名府那段重新讲一次，我没听够。”

　　　　“成，咱们走。”说完他就拉着孩子上了楼。

　　　　宝泉望着一老一少，柔声对他的男人说：“多亏了他老人家小华才变得开朗了几分。”

　　　　“三爷对小孩子很有办法，文韦，过几天徐叔叔带你们去杭州玩儿，高兴吗？”这是几年前他许下的承诺，如今孩子们也大了，是该兑现的时候了。

　　　　和紫珍玩耍的男孩连连拍手：“太好了，我们要去杭州玩了！”

　　　　“我也要去。”闺女连忙走过去拉住父亲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恳求。

　　　　小兔子看到孩子们这么高兴，也很欣慰，电影公司和酒吧关门也有好处，至少让这个男人有更多时间陪孩子们了。

　　　　“你们三个都去，来，让爸爸抱抱漂亮的闺女。”他把女儿抱了起来，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脸蛋，引来小姑娘“咯咯咯”的笑声。

　　　　林宝泉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也转脸问儿子：“今天你们在幼稚园学什么了？”

　　　　文韦想了想：“学画画，还学了识字。”他不满五岁，但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小孩子的读物基本可以看懂。但小华却不行，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认识数字，男女，父母之类的常见字词，而且还抵制学习，对老师和小朋友们不友好，偶尔会和其他男孩子打架，和某人小时候如出一辙。

　　　　“以后爹送你出国留洋，要好好的学。”宝泉对儿子寄予厚望，他就没能圆了上大学的梦，这个梦就留给下一代去实现吧。

　　　　“嗯，我喜欢读书，过两天您再带我去书店买书吧。”他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会问父亲，徐叔叔，识字越多能看的书就越多。

　　　　“广罄，我去书房工作了，孩子们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今天的稿子还一字未动，整天都在陪着闺女玩儿。

　　　　“你忙去吧。”徐广罄打算带着闺女和文韦去附近逛逛。

　　　　林宝泉上楼之后，还往小华的房间里望了一眼，这孩子正托着下巴认真的听三爷讲故事，他就推门走进了对面的书房，坐到桌边开始写作。

　　　　天色有些暗了，他索性拉上窗帘，打开了台灯，今天不是停电日，可以写到很晚，明天就不行了，战争时期任何资源都是紧缺的，就连供电也是哦。

　　　　徐广罄牵着文韦，抱着紫珍走出大门，来到了有些清冷的街上，以前这里住了不少洋人，但如今多数都撤走了，现在住户已寥寥无几，没了几年前的繁荣热闹，但比起萧条的北平来说还算好多了，至少他们一家大小有的吃，有的穿。

　　　　他刚走到拐角处的商店前，打算给孩子们买点水果的时候，忽然看到周大海下了黄包车，急匆匆的从马路另一边跑了过来。

　　　　“老板，出事了。”他满头大汗的来到广罄跟前，停下来喘着粗气。

　　　　“出啥事儿了？”独眼龙问，经过大风浪的洗礼他已具备了一定心里承受力，一般的突然事件都能泰然处之，很好的应付。

　　　　“有个流氓整天在何小姐公寓门口大喊大叫，我怕会招来记者，弄得满城风雨，所以就找您来了。”他觉着此事和几年前某自杀女明星的事件如出一辙，他担心婉琳因此受刺激而想不开，走了前人的老路。

　　　　徐广罄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我怕的就是这个，走，我让老王开车过去。”浅野他们回日本了，现在只有他全权处理，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说罢，两人就把孩子们带回家，托王妈照顾，然后便坐着轿车直奔婉琳公寓了。

　　　　听到楼下动静的宝泉，走出屋子，来到楼梯边问王妈：“广罄出去了？”

　　　　“老爷和周大海急匆匆出门了，说是何小姐那边出了点儿事，让我告诉您别着急，他们会处理的。”老太太说道，一会儿就要开饭了，一大锅米饭，要是不吃完明天就得熬粥，总之是一点儿都不能浪费的。

　　　　宝泉扶着楼梯慢吞吞的下楼，说道：“我得过去看看，要不不放心。”

　　　　“行，孩子我看着就得。”老太太目送着他离开，不知为何却有些担心起他来，她总觉着今天要出点啥事儿。



77

　　　　林宝泉坐着黄包车匆忙赶到了公寓楼下；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流氓；正气势汹汹的朝三楼的窗口吼叫；领头的男子留着中分；白白净净，身材微胖，他扯着嗓子吼道：“何婉琳，不要以为你出了名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咱们可是同居过的，我已经向你家下了聘；你已经是我老婆了；有本事你一辈子躲着不出来！”

　　　　宝泉猜出此人就是和婉琳曾经相处过的皮货商小开，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人渣。

　　　　他穿过人群，上了楼，敲了敲房门，那伙人因为楼下几个保安的拦截，不敢上来，只是站在楼下叫嚣而已。

　　　　“宝泉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呆着么？”徐广罄赶紧开门让他进来，周大海，婉琳正坐在客厅里愁眉不展，幸好婉琳的弟弟和母亲回老家探亲去了，要是老太太在指不定得多着急呢。

　　　　“我不放心啊，婉琳，你没事吧？”他问坐在沙发上踌躇的姑娘。

　　　　婉琳面色憔悴，强打笑颜：“我没事，让你们为我操心了。”这些家伙一大早就来了，已经蹲了整整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离开。

　　　　“不用客气，你孤身一人，我们肯定要帮忙的。”宝泉安慰她，这时候单身女性就越发显得凄楚可怜了，还是有个男人照顾的好。

　　　　可徐老板却犯了难，他对宝泉说道：“咱们的夜总会只有六个保安，一时半会抽调不过来，报警的话又怕消息走漏，让小报记者捡了便宜。”

　　　　小兔子灵机一动，连忙说：“让吴公子帮忙，他不是认识很多道儿上的人吗？”

　　　　“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于是广罄赶紧拨通了吴晓彦的电话，此人也算是半个徐氏的成员，拍过三部电影，其中一部还是男主角，托电影的福，人家的生意倒是越做越红火了。

　　　　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吴晓彦就带着一帮朋友杀了过来，别看人家是兔儿爷也算是半个混子，在外面还是很威风的。

　　　　徐老板看到他到了楼下，就推门奔了出去。

　　　　“广罄，小心！”小兔子知道自己下去也是裹乱，索性就呆在屋里等着了，总不能做拖人后腿吧。

　　　　倒是婉琳帮周大海和他倒了茶，而后温和的说道：“林先生，周先生，二位喝茶吧？”

　　　　周大海接过茶杯，用劝慰的口吻说：“别担心，徐先生和吴先生会把事情解决的。”

　　　　“我就是怕那混蛋狮子大张口，他在外面欠了很多钱，所以才想到敲诈我。”婉琳悲愤的说，女人真是一步走错，步步错，她想挽回，想改变现状，老天爷都不给她这个机会，这不是逼她步阮小姐的后尘么？

　　　　宝泉坐到她身旁，叹了口气：“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流氓就要用暴力手段吓唬，他怕了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何婉琳捂住脸，带着哭腔说：“嗯，要是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当三人在楼上等待之时，楼下却陷入了焦灼状态。

　　　　吴公子和徐老板带着人站在道路左侧，而姓黄的男人则带着流氓站在右侧，双方对峙，手里拿着棍棒，有人身上还藏着砍刀。

　　　　“何小姐是我们公司的演员，你要动她，也得先通过我！”徐广罄厉声吼叫，对这么个小虾米，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但现在是特殊时期，若是长时间在户外聚集多人会引起政府情报人员的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得尽快解决问题。

　　　　姓黄的男子冷哼一声：“别以为你们趁几个臭钱就能对我指手画脚，老子只和我女人说话，让她出来！”

　　　　“闭嘴，你们办喜酒了么，登记结婚了吗，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德行连给何小姐提鞋都配不上！”吴晓彦骂道，他和婉琳也合作过两部电影，对这姑娘算是比较了解，只不过因为平时他们都太忙，也就没找时间在私下里见面。

　　　　“哎呦，大演员尧山，莫非你对我女人有兴趣？”黄某叫的是吴公子的艺名。

　　　　“少放屁，你不是欠了钱么，我这里有500银元，多了少了就是他，要是你再敢骚扰婉琳，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爷爷有的是时间和你玩儿！”他直勾勾的瞪着对方，大不了找人干死这家伙，扔到黄浦江喂鱼去。

　　　　“你谁啊，说话口气这么大？”黄姓男子身后的胖子咆哮着。

　　　　“在下徐广罄，是电影公司的老板，何小姐所有的事都由我亲自代理，有话和我说，她是不会见你们任何人的。”

　　　　胖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这是混子们听过的名号儿，和青帮的杜老板也有来往，黑白两道都沾的富商，他们惹不起。

　　　　“见好就收吧，和他斗我们占不到便宜。”胖子贴着他耳际说道，他是不敢碰这些和政府有很深关系的人。

　　　　“500银元打发叫花子呢？”黄某依然不放弃，他兴师动众的找来这么多人就给500银元，也太被小看了吧？

　　　　“银元现在能办多少事，你自己清楚，人别不知足，否则老天爷都会惩罚你！”徐广罄开始失去耐心了，他向身后的打手借了根铁棒，捏在手里摆弄着，要是对方再不知难而退，他就直接冲上去揍这孙子一顿。

　　　　可姓黄的就像被鬼催了似的，脑子一发热便大吼一声拔出匕首奔了过去，周围的人谁也没拉住他，看到领头的开打，他们也不能傻站着，全都一股脑的冲了过去，两伙人立刻打作一团，一旁的几个保安立马闪开，静静的观战，刚才吴公子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报警，他们会私下解决的。

　　　　徐广罄躲过了黄某人的进攻，飞起一棍子就把对方抡趴下了，他吼道：“你们领头的歇了，谁还敢来，再打的话我报警了？”

　　　　这伙人一听，大部分都停下了手，可还有个愣头青脑子发蒙，挥着棍棒就朝独眼龙扑了过来，还好不远处晓彦眼疾手快，吼道：“广罄，小心！”

　　　　这话还是说晚了，徐广罄回神的时候棍棒已经打到了身上，还好他一侧身，只是伤到了左臂。

　　　　身边的兄弟连忙把此人一脚踹倒，扶住了徐老板：“徐大哥，没事吧？”

　　　　“还好。”他咬着牙苦笑，但胳膊疼得不得了，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以前要是受这么点伤只会皱皱眉头，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吴公子带着手下人把姓黄的押起来，对这些人说道：“钱我们会在三天内送过去，如果再惹事，我会叫警察来堵你们，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带着他赶紧离开这儿。”

　　　　这伙人听到最后通牒，就扶着黄姓男子离开了，可姓黄的却不死心，捂着背后的伤心里暗暗骂道：让我逮着机会一定弄死你们，你等着，姓徐的。

　　　　吴公子让兄弟们回去歇着，还发了大家一点路费，这才跟着徐广罄上了楼。

　　　　宝泉给二人开的门，他立刻就把自己的男人拉倒了沙发上，焦急的问：“要不要紧，我们去医院吧？”

　　　　“帮我擦点跌打药就成了，我讨厌医院的味儿。”他脱下衬衫，露出青紫的胳膊。

　　　　小兔子心疼的说：“这么严重，还是去医院吧。”好大一片瘀血。

　　　　吴公子笑着说：“没关系啦，广罄身体壮如牛，婉琳，你这里有跌打酒吗，麻烦拿来用一下。”

　　　　姑娘愣了一会儿，才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光顾着走神了。”她事到如今才看出来这两个男人之间真正的关系，难怪林先生会一直拒绝自己，原来人家喜欢的对象是徐老板，她怎么这么迟钝呢？

　　　　何婉琳进里屋找出了药棉和跌打酒，交给了宝泉，有些惭愧的说：“都是我的牵连，让徐老板受伤了，谢谢老板，谢谢林先生，尧山先生，周先生。”

　　　　“干嘛这么客气，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要是不嫌弃，不如先搬到我那里好了……我们去阳台上聊聊吧？”晓彦觉着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何婉琳点点头就和他一起走出客厅，来到了阳台上。

　　　　“我住到尧山先生那里去，不太合适的。”她虽然知道对方是个好男人，但并不想欠人家的情。

　　　　“呵呵，我是个兔子不会对你怎么样啦，当然，其实我也是很想有个家，有个妻子的，只是不知道何小姐能不能接受我这样的人？”他说话的时候，忽然喉咙发干，很想喝水。

　　　　何婉琳苦笑着低下头：“您知道我喜欢林先生吧？”

　　　　“嗯，一直知道。”他们这种人可是相当敏感的。

　　　　“那您也不介意么，要是我忘不了林先生……。”她的话没说完，就让吴公子揽入了怀中。

　　　　晓彦柔声说道：“我们用心相处的话，你会喜欢上我的，虽然认识这么久了，可我一直没向你表白过，其实我对你很动心，和我共度一生吧？”

　　　　“我的经历这么复杂，您父母会让我进门么？”她很没自信，但有个男人照顾她，呵护她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她真的孤独怕了。

　　　　“没问题啦，有人肯嫁给我，他们就该开心了！”吴公子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