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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只有女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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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良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的父母非常相爱。但偶尔也会有些摩擦……那时候,我即将结婚,为了让我早日产下子嗣,孔代亲王认为我需要一个成熟女子的指导。他安排了——那件事。我只告诉了弗勒里。他不赞成,但当时的首相毕竟是孔代而不是他。”
这不可能。
“只维持了一段时间,你的母亲就忽然叫了停。我明白,她爱你的父亲,和我一起不过是负气之举。几个月后传出怀孕的消息,但因为间隔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一块儿。”
胡说八道。
“直到弗勒里的提醒,我才注意到了。我时常在想,在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你的母亲心里是多么煎熬啊。所以第二年,你一个妹妹出生时难产,她拼尽了性命将她生下——可惜孩子才活了不到两年。”
“我……我是你的儿子?”
国王轻轻摇头:“谁也不知道。恐怕连你母亲也不知道。但我不能冒险。”
奥尔良发觉自己浑身无力,眼前像是被白光笼罩,地面也似乎要塌陷下去。
一个激灵,他在搅成一团的长线中捉到了一个线头。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你的私生子……”
“那么你现在的继承顺位将被完全取消。”
这一刻,他明白了那怜悯目光的真正涵义。
第129章 山崩棱摧()
“我没有破坏你现在生活的意思。”国王等了好长一会儿才又开口。他在等对方消化这些信息,也在积攒自己不多的力气。
“我不愿看到你不幸……”他咳了咳,“但假如你对我的孙子不利的话……我已经备好了一份文件,证明你的身份是我的私生子。”缓了缓气,他才继续,“这份文件被我极端信赖、绝不背叛的人收藏着,必要时候,他会代替我公布出来。”
奥尔良紧抿着嘴唇,看着坐躺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仿佛在看一个异形的怪物、一个异教的恶魔。
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奥尔良公爵从牛眼厅一侧走出去——他已经无心理会另一侧会议室里那些为权力的蛋糕张牙舞爪的人;此时他没有一丝斗志,只有深渊一样的挫败和绝望。
沙特尔在人群中看见,满面诧异。他连忙跟过去,一直追到连廊外。
“父亲?父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闭嘴!不要叫我父亲!”奥尔良一掌推开,沙特尔踉跄着几乎跌倒,但他看也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父亲……”
他无措地望着那绝情的背影,怒火腾地升起来。
“我到底又做错什么了!”
他忿然转头,才发现连廊上不只有他。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人,远远地站在那一头,目光冷得像冰一样。
“哼,是你,‘子爵夫人’。”
原奥地利女密探忽然收起冷意,普通宫廷女子一般地朝他见礼问安。
这两年来,他们在许多场合见过面,原先明面上的剑拔弩张,也很快变成了藏着刀子的暗流。没有这样的本事,是没法在宫廷中继续做戏的。
但今天沙特尔没有演戏的心情。
“不必惺惺作态。看到我的狼狈相,你很满足是吧?那就笑出来啊!这里没有别人,不用忍了,把心里的嫌弃和厌恶发泄出来啊!”
夏尼夫人的表情没有半分动摇。她款款靠近,忽然笑了。
“多么令人感叹。你我曾经交换过最亲密的部分,可到头来,你不了解我,我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你。曾经我以为,揽功妒才是你的虚荣的天性。”
沙特尔尖刻地笑:“难道不是?这难道不是人最基本的罪孽?否则上帝何须感化我们?”
“你那么做,是因为你脆弱而恐惧。”
“呸!”
“因为你怕失去父亲的爱。假如你不去争胜,不表现得大放异彩,你的父亲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为了那个遥远的王冠所做的一切,动力不过是迎合父亲的愿望”
沙特尔瞪大眼睛:“你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的事,刚刚好能让我理解为什么奥尔良公爵会不允许你叫他父亲。”
起因不过是王储妃的随口一问;阿妮珂终于跨越了心结,真正着手去了解曾经的情人、现在的敌人。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沙特尔脸色煞白,嘴巴里满是苦味。
从他开始记事起,爷爷就已经不在了;但有时候,他会忽然梦见儿时的事。他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够去抱爷爷的一条腿;爷爷却将他推开,冷淡地对他母亲说:“把你的儿子带走。他不是我的孙子。”
这或许是一枚种子,或许又是一个象征。他总能感觉到,在父亲状似平常的态度下,也有这样的一副冷淡面孔。曾经他以为这就是父亲的性格,但直到父亲的情妇生下儿子后,看到父亲对私生子的亲切态度,看到他毅然决定将几个私生子带在家中抚养,沙特尔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母亲生前的风流韵事不是秘密,不费什么心思就能打听到,然而他从不敢去证实心中最畏惧的那个猜测。除了用一切办法去获得父亲的赏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结婚之后,不过数月,感情就荡然无存——与父母的情况多么相似。他几乎怀疑这是一种诅咒——说不定,他自嘲地想,这正证明了,他是如假包换的奥尔良公爵之子。
“女人……”他盯着曾经的枕边人,却不知道自己针对的是谁,“总是会背叛的!”
阿妮珂冷笑:“刚好,我对男人也是同样看法。”
玛丽无言的望着老国王。
在奥尔良公爵离开后,路易十五摇铃让侍从点了她的名。接连的意外举动,让玛丽满腹怀疑。
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老国王谈的第一件事,既不是路易的下落,也不是奥地利,而是奥尔良公爵的身世。
“你明白要怎么用这个武器吧?”国王的声音很低,玛丽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去听,“去伪造一份身份证明,或者别的什么,随你。但要记住,只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秘密只有还是秘密的时候,才有最大的效用。但是——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告诉任何你信赖的人。”
“因为一个妻子必须要去保护他丈夫的一切,才能保住自己的一切。”
玛丽默然。
“奥古斯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这次大概是不能用话术敷衍了。
从在比戎公爵的园林得到急报,到返回路上遇刺,她简要叙述了一遍。国王双眼微阖,久久没有回应。
“陛下?”
“嗯……”国王缓缓说道,“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上帝保佑。”这大概是她进屋后最衷心的一句话了。
“……最近你在救济院做的事,相当不错。”
玛丽手指一僵:路易十五发现她的意图了吗?
“希望你今后一直做下去……可以让别的救济院,咳咳,效仿……”
见国王显得越来越疲惫,玛丽心中一凛:“我去叫医生进来……或者您还想见别的人?”
“不,”国王的声音中掺入了呼呼的杂音,“我的孙子不能陪我,咳,你陪我也是一样的。”
“我让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进来。”
猛然间,国王睁开双眼,失去光泽的手抓住她的衣服——
“你留在这。”
灼人的目光几乎让玛丽有身在战场的错觉。
仿佛透支完全部体力,国王的身体缓缓沉入柔软的被枕中。
玛丽心跳如擂鼓。老国王乖戾反常的举动仿佛有更深的含义,直觉让她嗅到了恶意的味道,然而又像隔了一层纱一样参不透。
她想要起身,但国王的手像生了根一样,紧紧钳着她的衣角。谁能想到奄奄一息的老人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到底是怎样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路易十五没有说话,眼珠一动不动。
玛丽心中一凛——不能再坐等了!
“来人啊!”她大喊,“国王需要医生!”
话音未落,那只干枯的手就滑落下来;唯有一双瞪大的眼睛,仍像一位战士,怒目世人。
玛丽弹簧一样跳开。侧门打开,勒莫尼埃医生和他的助手冲了进来;而她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她的意识里,有一部分清晰地告诉她:已经迟了。
为什么国王谁也不叫,偏偏叫了两个颇为忌惮的人单独见面?为什么明明是最宝贵的时间,国王会东拉西扯聊他不关心的闲话,硬将她留下来。
这都是为了抓紧最后的时间,用自身的死,给他自认为的心腹大患套上紧箍咒。
国王中毒而死,临死前身边只有一人。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即便没有斧声烛影,也是个解不开的死疙瘩。
玛丽的任何敌人都可以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而她要想在这样的攻击下在法国宫廷自处,能依靠的只有丈夫的信任——路易十五是要逼她全心全意地为丈夫挺身而战。
医生宣布国王的去世,小会议室里的显贵人士涌入寝室,虚伪或真诚的哭泣,脱帽以及哀悼,玛丽仿佛被隔绝在外,看着一场华丽庄重的舞台剧。
很快,兰斯大主教被召入为国王主持最后的神圣仪式——生为天主的羔羊,死也要回归天主的怀抱。
她心中的一部分慢慢坚定起来。
既然已成事实,再多喟叹哀怨都没有用。即便没有国王这一出,她现在要做的也是竭尽全力确保戴上新王冠的是历史上的路易·奥古斯特,而不是弟弟路易·斯坦尼斯拉斯,更不是查理·菲利普。原历史中后两者也都当过国王——在革命后的动荡中、波旁王朝复辟时;而玛丽要做的恰恰是避免这些。
更何况,即便她的野心和梦想没有系在小路易身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值得她为路易付出了吗?那个承诺着要保护她的孩子,那个想尽办法让他快乐的孩子——
她是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寻找和保护他的事,只能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她哪怕心里烧成焦土也没用。
她的战场在这里。
“陛下去世,可是王储又不在。”
葬礼交由宫廷内务和宗教人士去接手,艾吉永揉了揉眼角,提议商讨法兰西的大事。
本来在计划中,他作为首相、有奥尔良公爵帮忙,此时本应该总揽大权、乾坤独断了,但被玛丽引进宫廷的狼和狐狸们就像是嗅到猎物一样,紧盯着他不放,不允许有一点小动作。
光是在请三位长公主离开上就花了大工夫;她们拒绝的理由很充分:虽然在朝政上一向不干涉,但这关系到自己的侄子,必须要在场。
倒不是说艾吉永有多忌惮她们,只不过这三位就是喜欢在什么事务上都插一脚,颇为烦人。
他最希望赶走的就是奥地利的王储妃,偏偏她出席的理由又相当充分:丈夫不在,她当然要代言。
“天上总要有太阳,法兰西也不能没有国王。我建议,让普罗旺斯伯爵暂代国王。”
玛丽差点就要冷笑出来——王冠这种东西总是有借无还的,史书里可都写满了例子。
第130章 流落()
本纳里奥的名字一听就来自意大利;他祖父的祖父一百多年前迁移北上,到瑞士定居下来。意大利语是他的母语,因为家里开店铺,常常同法裔或德裔的客人打交道,这两种语言他也会。店铺不出意外将由哥哥继承,他便干脆加入了雇佣军碰碰运气;没想到自己意外地适合。加上上帝保佑,他得以加入瑞士卫队,并在一年前成为下士(caporal),管着20个人,还有两个一等兵(anspessades)协助他发号施令。
瑞士卫队人数超过100,规模比同样负责凡尔赛宫及王室的安全的国王卫队(rpsduroi)小得多,后者有1200人左右,分4个连(c同样明显:一边是有经验的雇佣兵,一边则是贵族安置子弟的地方。
不过,自从到了凡尔赛宫,本纳里奥战斗的机会就不多了——两年前,王储妃遇袭的事件很是让他们警惕了一阵子,但那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平常他们的工作无非就是在凡尔赛宫守门、随王室出行,偶尔处理闹事者。如今骨头都快生锈,精神也松懈下来——直到今天。
认真的,袭击法国王储?
幸好日常训练和以往战斗中培养出来的战斗本能还在,而王储夫妇也足够配合;他将指挥权交给其中一个更有经验的一等兵,自己带着王储勉强脱险——希望王储妃那儿也平安无事。
现在的问题是:他俩迷路了。
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和一个从不需要认路的贵公子?这简直是注定的。
如果还有什么更糟糕的,那就是马没了。
为了引开追兵,本纳里奥让两匹马往另一个方向跑;他们则隐藏在树林里。
“现在该怎么办?”王储问。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救了他一命的小队长。
“我们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只要看到农田就好了——有农田的地方一定有村庄。”
主没有给他们安排好运气——忽然下起大雨,路面变得泥泞难行。本纳里奥只好安慰自己,这么一来追兵的行动也变得困难了。
不幸中的大幸,没有打雷。他们在树林里找到一个简陋的小木屋,一开始颇为兴奋,但敲门(王储坚持的)之后没有回应。等他们进去后,才发现小屋已经被废弃很久。
能在雨中有个栖身之地,本纳里奥求之不得。他于是建议两人这儿休息,等雨停后再打算。
路易闷着头,好一会儿不吭声。
“殿下?”
“不。继续赶路。”
本纳里奥着实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王储早该吃不了这些苦了,还一直疑惑没听到一句抱怨声;现在居然还拒绝休息?
他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提反论:“但现在道路太难走了,也看不清周围……”
路易火气腾地上来,绷直了背,大声指责:“在等你的人不是你的爷爷和你的妻子,所以你根本不在乎!”
“……”
“……”
“既然这是您的要求,那么我遵守。”意大利口音硬邦邦地响起,“但是如果路上遇到任何敌人,不管是杀手还是猛兽,请恕我可能无法完成保护殿下的使命。”
说着他走到门边,打开漏着风的木门,等待王储的最终选择。
良久。
“你说得对。”路易嘴角朝下撇,藏不住心里的沮丧,“很抱歉我对你发火了。”
本纳里奥拆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凳做木料,升起火来;当温暖的红光落到他们脸上、身上时,他们都舒服地松了口气。
“你也请坐。”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国王的王储彬彬有礼地说。
保持着警卫姿态的本纳里奥在对方的再三要求下,还是坐了下来。他也需要一些休息。在此之前,他找了几块木板,顶住门口。
木屋里一直沉默了很久——路易担忧着国王和妻子的安危,而本纳里奥本来就不该与王储攀谈。
等屋外的雨声逐渐变小,屋里的气氛终于缓了下来。
虽然总是在身边出现,但路易还真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些卫兵。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上过几次战场?”
本纳里奥按捺住谈兴——可不能在这样的贵人面前失态。但他平常最爱干的事,就是结伴喝酒时,趁着酒兴在那些新兵蛋子面前吹吹自己的战斗史;有时连法兰西兵在旁边听了,都忍不住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清了清发痒的喉咙,故作矜持:“大概二十多次吧。”
路易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他分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反正信了也没什么损失。
“能给我说说吗?许多与我同辈的人也都参了军,连查理都是瑞士卫队的大将(ral),但爷爷就是不肯让我去。”
“您是贵重的继承人嘛!国王的军队将来都是您的——”
老兵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路易疑惑了片刻。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知道您夫妇两人这次出游的事?”
路易勉强笑了笑:“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吧。”
跟着老国王学了好几个月,有些事已经不复当初的懵懂;本纳里奥的意思他明白。为了给玛丽一个惊喜,整个行程都是秘密安排的;然而他们还是遇到了袭击。背叛者可能就出在他认识、亲近的人中间,这让他的胃一阵难受。
“我想,至少阿图瓦伯爵没有参与。”本纳里奥小心地说,“您可以相信,我没有听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也不是布里萨克公爵。”
大概有九年时间,瑞士百人卫队的大将一直是舒瓦瑟尔公爵,老国王把他赶走后,这个职务就交给了才14岁的小孙子阿图瓦伯爵——可想而知,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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