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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难断家务事。”宋斌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李云峰恨不得把面前的餐盘扣到他脑袋上！

“其实很简单，就告诉她你不想‘分手’。”何勰淡淡说道。

“这样就可以？”

“她又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就是吓唬你！知道吧，笨蛋！”宋斌没好气的说道！

“吓唬我？干吗要吓唬我？”李云峰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两个人谈恋爱还要互相吓唬的吗？

“你真是！”宋斌夸张的抖着手白了李云峰一眼，“为了让你重视她！”

“我挺重视啊！”李云峰说的无辜。

“恋爱里的人智商信心都会下降，他们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像自己一样真心付出，所以在有摩擦，有矛盾的时候遍迫不及待想证明些什么。”何勰说话了，“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给她信心和安全感。”

信心和安全感？李云峰在心里把这几个字颠来倒去念了几遍，才赫然发现，自己也缺乏这两样东西，如何给予对方？他觉得自己和朱依依就好像走在一条漆黑的漫漫长路上，迂回而曲折，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尽头，他们摸索着，磕碰着，却并不能互相信任，所以即使在一起，心也是离得远远的……

※※※

晚上到家，李云峰煮了药水给何勰泡脚，泡了几天，肿已经完全消了，脚掌的形状恢复了正常，但是那青紫依旧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渲染着何勰白皙的皮肤，张牙舞爪得不肯退却。李云峰捧着，一阵阵心疼！没伤到骨头，但肯定伤了韧带，能不能完全恢复都说不定呢。那人怎么那么狠啊，这么瘦一人也下得了这手，分了才好，也难怪何勰不伤心，根本不值得！李云峰心里把那人骂了个通透，若换了是他，指不定怎么宝贝何勰呢！想到这里，李云峰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抬头看了眼何勰，却发现他愣愣看着前方，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是在想那个人吧……李云峰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分都分了，还想什么！他垂下脑袋，往何勰的伤处浇药水。

“明天去上海吧。”耳中突然传来何勰的声音，李云峰一愣，抬头朝他看去。

“为什么？”

“去找她吧，她一定会原谅你。”

李云峰低下头，放开何勰的脚掌，起身坐到他身边，想了想说，“我不想去。”

何勰有些惊讶，眨了眨眼，“很多时候，人都会因为某些因素意气用事，所以才有了‘后悔’，只是，‘后悔’最大的祸害就是没有解药。然而再回头看看，那时的一些‘因素’不过是可笑。”

李云峰一字一句全都听了进去，可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意气用事”，他只是觉得累了，想让自己轻松一点。

“去吧，一段感情的开始本就不易，无疾而终岂不可惜？”

可惜吗？李云峰在心里问着自己，和朱依依分开，自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可惜？

“那你可惜吗？”李云峰侧过脸，“结束一段五年的感情，可惜吗？”

何勰一愣，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李云峰会这么问，续而垂下了双眼，沉默。

闷热的空气似乎一瞬间冷却下来，热胀冷缩产生的强烈效果刺激着李云峰，他偷偷观察着何勰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颊被垂下的发丝挡住，什么也无法看清，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笨蛋，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不是找死么！但是他似乎从未发现，对于何勰，在内心深处，无端得冒出一丝害怕……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李云峰正想道歉，犹豫不决的当口何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云峰愣愣听着，似乎是明白了，但却还有什么一直笼罩着，让他看不真切，每次以为可以看清楚的时候，却又是觉得差了那么一步……

可是，究竟差的是什么？

※※※

李云峰站在楼下的花圃前，深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朱依依“我在你楼下”。

在何勰的一再保证下，李云峰踌躇的出了门。何勰给他的保证不是他一定可以和女朋友和好，而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定没事。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何勰根本不需要他的照顾。至少，何勰如此认为。

“你怎么会来？”这次朱依依迅速无比，短信过去不到十分钟，李云峰就看见她从楼道里走出来。

“呵呵。”李云峰一见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何勰教他的腹稿却一下子弃他而去，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朱依依也不说话，只是站着，微微抬头，看着他，抿着嘴唇，脸上阴晴不定。

“上次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车站，”李云峰上前一步，手机紧紧抓着背包的肩带，“以后我会注意的。”

似乎听到朱依依微微叹了口气，“算了，”她也知道，以李云峰的个性这样已是及至，既然有了台阶，那就顺着下来吧，再闹下去，也不见得有更好的收场会。虽然李云峰的木讷是朱依依极其不满的地方，可是，当年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抱怨，也晚了点吧？“但是你要做一件事。”

“呃？”要做什么？道歉还不够吗？估计是看中什么了吧，李云峰忽然想到自己干瘪的钱包，有些泄气。

“很容易的，”朱依依一把拉起李云峰向前走去，“走吧。”

花钱自然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李云峰心里暗想。

“你确定？”李云峰站在饭桌前，看着自己的“杰作”。

“应该没问题吧。”看得出朱依依也有些迟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李云峰这次料错了，朱依依要他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做饭！

是的，做一顿午饭。

两人一起去买了菜，然后回朱依依那里煮，她两个室友都不在，只剩下李云峰和朱依依。

“怎么样？”李云峰看朱依依夹了一筷西兰花送进嘴里，急忙问，一脸的期待。

只见朱依依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生的”。

一直提在喉咙口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出来，李云峰有些无奈，他根本不会做饭，朱依依却偏要他做如此高难度挑战！

“没事，还有其他的呢！”朱依依看他一脸沮丧，忙安慰的夹起另外一个菜，青菜。

“怎样？”

“你好像没有放盐。”

李云峰闻言也夹了一筷送进嘴里，一尝……何止是没有放盐。没有味道不说，还有奇怪的苦味，李云峰放下筷子，“算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没事，以后多做做就好了。”朱依依笑得一脸灿烂，李云峰不明白了，明明是糟蹋了一顿午餐，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真的要走啊？”吃过饭，下午李云峰陪朱依依逛了一会，买了点小东西，李云峰就说要回去。朱依依圆瞪着眼睛看他，一片水雾弥漫……

“嗯，晚上要加班。”李云峰扯了个谎，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上海过夜，他想回家，何勰晚上吃什么，半夜会不会再哭，又或者，睡到一半爬起来抽烟……自己不在，他行动也不方便，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也不方便出门，一个人一定很闷，自己不能这么不仗义，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好吧，打电话。”朱依依点点头。

“嗯，你回去吧。”李云峰坚决不要朱依依送他，车站和朱依依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送了自己她还要自己回来，实在很麻烦。不如自己走。

坐在车上，李云峰给何勰发了个消息，告诉他晚饭想吃西兰花和炒青菜。何勰就回了一个字，“好”。

李云峰愣愣看着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忽然笑了。只是一个字，但却让他觉得很窝心，好像是有人在等待……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家，还有准备好的饭菜……

推开门，何勰果然做好了饭菜等着他。李云峰走到餐桌边一看，都是自己要求的菜色，还有一个鲫鱼汤。

西兰花的配菜是胡萝卜，绿色衬着橘红，让李云峰食欲大增。

“洗手。”何勰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过来，他不用拐杖也能慢慢走几步了，只是这个姿势……实在很像……伤残人士……

李云峰去厨房洗了手，顺便把饭盛了端出来。

李云峰迫不及待了尝遍每一个菜，微微皱了皱眉，为何……人与人之间有这么大的差异？自己的厨艺怎的如此糟糕？他抬头看了眼正默默扒饭的何勰，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始终觉得……何勰……与众不同……

看似单薄的外表，内力却坚韧无比，云淡风清下，是真诚的关怀，每一个细节李云峰都深深记在心里，就冲他还了自己的钱包，李云峰就认定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自己对他，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很轻松，也很满足，每天睁开眼看到何勰睡在自己身边，他就忍不住想笑，晚上一下班就只想回家，若是有什么活动他也想带着何勰一起，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对方已经融进自己的生活，成为一种习惯。

“和好了？”何勰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口气依旧是一惯的淡漠，可是听在李云峰耳中却觉得亲切无比。

“嗯。”李云峰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朱依依的感情，似乎像一种任务，一种必须由他亲自完成的任务。若不是有这样的条件，他根本不想舟车劳顿，赶过去，只为了一顿午饭！

何勰点点头，“怎么不多玩两天？”

“哦，她要加班，我就先回来了。”李云峰又扯谎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纳闷，似乎最近说的谎比他这辈子全部加起来还多！

“嗯。”何勰点头，专心吃饭，李云峰知道，何勰吃饭有很多习惯，譬如，一定要坐在餐桌旁，吃饭不说话，中午不吃米饭，晚上不吃荤菜，等等等等，嗯……“不同”的习惯。

“晚上我们上街走走？”李云峰一脸期待得看着何勰。

“走？你看我能走吗？”何勰轻飘飘吐出这么一句，却如一盆冰水浇在李云峰头顶。

“不是怕你闷么……”李云峰小声的说，想想也是，何勰这样，根本不能正常走路，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到哪里坐坐还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李云峰的眼睛顿时亮了！

第　15　章

怕是要下雨了吧，李云峰看着远处天边的浓云翻滚，金色滚成了墨红，夹杂着大团大团的灰，向自己缓缓袭来，每一步都是变化莫测。

“看什么呢？”何勰走上前，拍了一下李云峰的肩膀。在“瘸”了几天之后，何勰坚持消假上班。李云峰想想也行，与其担心他一个人在家，还不如“随身携带”。

“没有，我们走吧。”

李云峰约了宋斌和王海松到家里吃饭，这可是从来没有的现象，也不知道怎么了，当宋斌烦恼去哪里吃饭的时候，他居然就想到了何勰。

何勰会做饭么！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何勰会不乐意，但没想到他答应得挺爽快，倒是让李云峰偷偷乐了好一阵。

“我那床是多大的？”李云峰正在挑鸡翅膀，想了想说，“单人床，一米二？”

“应该差不多吧。”何勰点点头，“买点虾吧，今天的虾看起来不错。”

“你就这么睡？”李云峰看着何勰把凉席铺在床上，拿热水细细抹过一遍。

“嗯。”

“可是……”下面除了床板什么都没有，这么睡，不咯人吗？

“天热，这样反而凉快。”

“你这里连个电扇都没有……”在李云峰的坚持下，何勰受伤期间都睡在他的房间，理由就是，方便照顾，至少，。李云峰还有个电扇么。

“我不热，晚上开着窗户，风挺大的。”何勰抹好了凉席，把毛巾丢进水盆，李云峰赶紧端起来，跟在何勰后面一起出了房间。

何勰开始准备晚饭，该洗的洗，该泡的泡。李云峰在一旁打打下手，切切肉丝，剥剥蒜头什么。

李云峰有些心不在焉，窗外还大亮着，宋斌说先去接了王海松再过来，那也不知道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李云峰转头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淘米的何勰，略长的刘海挡住了李云峰大半视线，只能看到沐浴在金色光泽下的半边脸颊，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傍晚的阳光渡上一层柔和色泽，看起来健康许多。只是……为什么非要搬呢……自己的床那么大，两个人睡又不挤……再说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踹人下床”的危险举动……为什么要搬呢……李云峰百思不得其解，手里的动作也是“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章法。

“啊！”李云峰一声低叫，把何勰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李云峰右手抓着左手手指。

“切到手了？”何勰一把抓住李云峰的手，放到眼前。

“没有，”李云峰松开右手，小声的说，“切到了指甲。”

“那你鬼叫什么！”何勰皱了皱眉，仔细查看李云峰的伤口，站在对面的李云峰眨眨眼，咽了口唾沫，他已经闻到何勰头发上淡淡香味……是伊卡路吧……好像是奇异果味道的……

李云峰觉得自己的心跳正慢慢变速，“砰砰砰”跳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站得近了些吗，都一起睡过了，还怕站着？李云峰极力安慰自己，却发现心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更甚至连呼吸都乱了……

“没事，”何勰放开李云峰的手，“你可真本事！”说着望了砧板上的肉丝……

俊气的眉头微微靠近，皱了起来，嘴角若有似无微微勾起，李云峰看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你这切的是什么呀！”何勰忽然笑了，可却是哭笑不得。“你出去吧，我来就好。”说着就把李云峰往外推。

“我……”还是可以帮忙的啊……

“你别在这添乱了！”

李云峰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正好听到敲门声。

“你……”王海松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转性了啊？”

“他是得了个‘贤内助’！”后面的宋斌一副戏谑神情。

“别乱说！”李云峰瞪了宋斌一眼，侧身让他们进来。

“谁啊？你女朋友不是在上海吗，总不可能特地赶过来帮你收拾吧？”王海松眨着两只大眼睛，询问答案。

“这不正忙着吗！”宋斌向厨房走去，透过玻璃门看着何勰忙碌身影。所有单身男人的住处估计都差不多，凌乱已属正常，别跑出什么蟑螂老鼠已是万幸，但李云峰这里忽然干净整洁，倒真叫人奇怪。

“你是说何勰？”王海松走到宋斌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然你以为他这个猪窝现在能这样！”

“你们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李云峰气急，上辈子不知道遇见什么，这辈子摊上这两个朋友！

把两个人拉去客厅坐下，何勰也出来了，几个人打过招呼，说是可以开饭了，让李云峰进去帮忙。王海松赶紧自告奋勇，两个人齐齐进了厨房。

“看什么呢！”宋斌点了根烟，也不抽，就夹在手指间玩耍。

“没有。”李云峰看王海松跟着进了厨房有些不放心，他怕……怕王海松无意间会说些让何勰不高兴的话……何勰表面很好说话，其实敏感的很，只不过都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而已。他……很能“忍”。这是李云峰总结了好久得出的结论。

“海松不会乱说话。”

“呵呵，”心中秘密被人窥透，李云峰尴尬的笑笑，转头看到宋斌的烟，便问，“你知道‘长相思’吗？”

“什么？”宋斌一脸不解，看着李云峰。

“一种烟，这么长，这么细。”李云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不知道。”宋斌摇头，“没听过，问这个干吗？”

“没，就是随便问问。”连宋斌都没有听过，那是什么烟？李云峰的视线转向厨房，看到何勰端了菜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宋斌坐在原地不动，眼睛却微微眯起，似乎……看到了什么……

“今天的菜好吃吗？”吃过饭，李云峰在厨房洗碗，何勰倒了杯柠檬水站在一旁。

“好吃。”晚上何勰吃的不多，就拣了几个蔬菜吃了，荤菜都是他们解决，所以何勰并不清楚味道如何，更不知道是否合他们的口味。“没看都吃完了吗，这两个家伙倒也真不客气！”

“不客气才好呢！”何勰笑，“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呃？”李云峰抬头看他，“羡慕什么？”他们有什么可羡慕。

“你们的感情很好，这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的。”

“呵呵，有时候是很好，”李云峰低头想了想，“可有时候也恨不得掐死他们！”

“哈哈……”何勰一听大笑起来，“爱越深，恨越深。”

李云峰微微皱眉，这什么和什么！友情可以如此衡量吗？

“李云峰，我想回家去了。”何勰喝着杯里的水，缓缓说道。

“回家？”李云峰一愣，差点摔了手里的盆子。“回哪里？”

“上海。”

“你家在上海？”没来由的心酸迅速淹没了李云峰的理智思维，他无法清醒的思考，逻辑的组织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他只能凭着感觉去说去做，去洗手里的碗，装着平静，装作正常。

何勰没有立刻作答，他垂下双眼看着手里的杯子，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算吧。”

算吧？这听起来，似乎很勉强，是没有正确答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