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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不甘心的他用力地踢着路上的石子，手脚却还因为害怕而颤抖。
　　
　　零川的病终于好了，去到学校，杜文彬马上转过头跟他说萝卜被别人收走了。
　　零川问他怎么回事，他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出来，他说，那农妇放了好几只狗出来要咬他。
　　
　　「我那天回家，被我妈妈骂了。」他话锋一转，讲到了前几天的事。听到这里，零川不由得咬牙，「我被我爸爸打。」
　　很多时候，他真恨不得父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他们知道你去哪里了吗？」
　　「我没说。」
　　杜文彬脸上出现了愧疚的神色，「我全告诉我妈妈了。」
　　「告诉就告诉呗。」零川却觉得完全无所谓。
　　
　　自从上次那件事，母亲就叮嘱零川无论如何都得跟着零海一起上学回家，只要有一天没看到他们同时回家，就不让他吃饭。
　　他很失落地跟杜文彬说，我妈妈说让我跟哥哥回家，不然不让我吃饭，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一起走。
　　
　　在他看来，哥哥的存在纯粹是多余，若不是有他，母亲一定会更爱自己，父亲也会爱自己。
　　
　　即使不愿意，现在也得接受。
　　
　　过春节的时候他一直拿着点燃了的香紧贴在零海身后，零海那跟他一模一样的新衣服因此被烧穿了好几个小洞。
　　回家时看到零海那愤怒的表情，他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零海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他问他，「你是故意弄破我的衣服吧？」
　　「那又怎样？」零川翻了个身，背对着零海，「老是穿得跟我一样，真讨厌。」
　　
　　「你肯定不是我哥哥。」
　　
　　零海望过去，也只看到对方的后脑勺而已，他不知道零川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什么？」他问。
　　「你跟我长得不像。」
　　明明是他的年龄比自己小，还说什么自己不像他，真是蠢得要死。零海没好气地回应，「是你跟我不像，不是我跟你不像，笨。」
　　「你才笨！」零川没有反驳的话，却又不甘心，只得以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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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骂回去。
　　
　　母亲说，哥哥长得像爸爸，而你长得像妈妈。
　　
　　不一样的脸。是的，还好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有多厌恶同样的东西，却无法表达清楚。
　　他一直做着那样的事，就是破坏哥哥的东西。
　　他试图将它们全部毁掉。
　　
　　那件被烧坏的衣服在母亲补好之后，零海再没有穿过他。被母亲问的时候，他只说他不想穿。
　　
　　零海同样有自己的伙伴，只是他每次出去找他们玩，都要带上零川。而跟哥哥去玩，是零川最讨厌的事。
　　但是他经常选择跟哥哥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只是习惯罢了。
　　
　　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会让零海产生父母已经离婚这样的错觉。
　　
　　那天他们依旧是在外头玩了很久，因为在游戏玩到一半时，零川跟零海的同学吵了起来，还闹得差点打架，所以大家最终很不愉快地喊停，没有心情继续玩耍的两兄弟也索性回家。
　　客厅的灯亮着，母亲并不在家。
　　茶几上的纸筒下压着一张纸条：妈妈去逛街，晚些回家。
　　
　　现在已经是九点，零海打开电视，让房间显得热闹一点。只见零川马上拿起遥控器窜上沙发上，调到儿童频道。
　　零海走过去，抢过遥控器，「你看现在都多少点了？快去洗澡。」
　　「不去。」零川十分不情愿，撅着嘴。
　　「那我自己去，一会你又是一个人洗，害怕了可别叫我陪你。」
　　零川紧张地跳下沙发，一边喊着「我要洗」一边跑到房间里拿衣服。
　　
　　房里的灯突然一下全部灭掉——停电了。
　　整个小区完全陷入了黑暗，而天空偏要故意跟人作对一般地，乌云完全盖住了月亮。
　　眼前一片漆黑的零川第一反应就是叫哥哥，他站着原地惊慌地大喊，动也不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会在黑暗中窥视他一般。
　　「哥哥！哥哥！」他在房间里大声哭喊。
　　眼睛还无法马上适应黑暗，零海摸索着前方的东西，试图向弟弟房间走去。
　　然而摸到墙壁的一瞬间，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他大声喊道，「你等一下，我去妈妈的房间找电筒！」
　　
　　「哥哥！」零川几乎是在尖叫。分明害怕，却不敢闭眼，如果真的有未知的东西向他靠近，也许他还能逃开。
　　「哥哥，哥哥，哥哥！」他发疯一般地喊，以为只要不停地喊下去，零海就能很快地出现在他身边。
　　角落，奇怪的声音，鬼娃娃……
　　恐怖的记忆瞬间喷发。
　　
　　他拉开一个又一个的抽屉，慌忙地翻找手电筒。他知道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弟弟十分害怕，却也没有马上跑到他身旁。像强迫症患者那样，他坚持着一定要找到手电筒才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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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需要光。
　　
　　「哥哥——！！」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再等一下！」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圆柱体——是电池。
　　终于扭亮了电筒，零海照着地面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零川大叫着扑上来，哭得已经沙哑了的嗓子发出有如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
　　零川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像是要把自己的恐惧传达给他一般。
　　对方抚着他的背一个劲地「没事了我们现在有电筒了」安慰他。
　　
　　他还是不敢闭上眼睛，哪怕他紧紧地抱着眼前的人，也还是找不到绝对的安全感。
　　
　　他怕黑。
　　黑暗像无底洞一般让他感到自己会被完全吞噬。
　　
　　他总会在恐惧的时候完全依赖于这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哪怕平时他讨厌这个人，希望他永远消失。
　　最关键的时候，他离不开他。
　　但实际上，这个人总会让他失望，他所有的信任得不到回应。
　　
　　深夜之时偷偷关灯；放学之时丢下自己先跑；黑暗里，迟迟才肯来到自己身旁。
　　
　　这个人根本不会知道，那句「再等一下」，其实比一切的恐怖故事都令人恐惧。
　　在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秒都如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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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他睡觉的时候总是装睡，如果看到身边的零海起来关灯的话，他会趁机发脾气。后来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看到灯是亮着的。
　　他不清楚哥哥是否是在他睡了之后关灯醒来前开灯，但在自己清醒的时候看到灯都是亮着的，他会觉得安心。
　　
　　让他不明白的东西还有很多，比方说父母为什么总是吵架。
　　那次父亲又跟母亲吵了起来，而零川在房间里害怕得大哭，零海只在一旁不停地抚着他的后背。
　　父亲突然冲进房间来，抓起小凳子就朝零川砸去，凳子砸到了零海背上，父亲拉起零海推到一旁，他将零川整个人提了起来。母亲疯狂地冲过来，拼命夺回零川。
　　只见父亲当场踩碎了塑料小凳，挥手打翻桌子上的物品，他瞪着发红的双眼愤怒地大吼，「你是不是想死？！」
　　零川不知道他在骂谁，只是被吓得失了声，眼泪还在不停地望外流。
　　从那之后，母亲叮嘱他们一定要锁好房门再睡觉。
　　
　　他躲在哥哥怀里，颤抖着声音说，「哥哥，我害怕。」他不止一次梦见「砰砰」直响的衣柜门，像是有人在使劲晃动它一般。每次都在衣柜门打开之时惊醒，醒来之时，他总会死死地盯着房门。
　　他害怕房门突然被打开，父亲像那天一样冲进来打他。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让父亲如此憎恶他。
　　父亲偶尔会在同一饭桌上跟他们吃饭，只是零川再也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在路边抓到一只独角仙，这是入夏以来，他看到的第一只。他把它放到书包的小口袋里，想把它带到学校。
　　在书包里呆得太久的独角仙发出「吱吱」的声音。零川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后排的男生围上来，他们问他书包里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他得意地从书包里取出独角仙，在他们面前晃动。
　　
　　他喜欢拿一些东西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他喜欢受别人关注的感觉。小伙伴们争抢着独角仙，零川不经意间又望向了教室前排的舒冉。自那次被舒冉的父亲「警告」之后，他再也没有做任何恶作剧，然而现在，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打算这次偷偷地把独角仙放进舒冉的桌子里，然后开始等着看她的笑话。
　　
　　在那些男生玩了两节课之后，零川把独角仙要回来。那个时候，舒冉不在教室。零川走到她的座位，把虫子放进她的书包里。
　　抬头对上了邻座的同学的眼睛，他对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得意地回到座位上。
　　
　　舒冉回到教室，开始翻找数学课本。似乎摸到了什么，她惊叫着把手缩回。只见她把书包倒放，抖出里面的书。
　　
　　零川在座位上不停地窃笑。
　　「你笑什么？」
　　零川摇头，没告诉前方的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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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彬。
　　「之后告诉你，现在是秘密。」
　　
　　「啪」的一声，虫子掉到舒冉的桌子上。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是在零川的意料之外：她看了一会儿虫子，用手捏起它——似乎毫无惧怕。
　　舒冉的同桌跟她耳语了一会，她转过来，看着零川。
　　对方似乎是把事情告诉她了，零川很生气地瞪着她同桌，对方却没有看过来。
　　
　　舒冉拿着独角仙走过来，用很挑衅的语气对他说，「你以为我会怕吗？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怕这些东西。」她没有把独角仙还给零川，而是拿着它走了。
　　零川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大喊着，「还给我！」
　　「不给！」舒冉说完就要推他。
　　「你给我！」他掰着舒冉的手，要抢回虫子。似乎是被零川伤到，舒冉的小脸憋得通红，她伸手用指甲去抓零川的脸。感到一阵尖锐的痛，零川闭上眼睛松了手。
　　杜文彬看到他的脸，很紧张地喊，「零川你流血了！」零川捂着脸回到座位，很不甘心。
　　如果被零海看到自己脸上的伤，那他肯定知道自己又跟同学打架了。零川思考着如何瞒过哥哥和父母。
　　「零川，你发什么呆？」数学老师走了下来。
　　零川保持着捂脸的姿势抬起头，对上老师的眼睛，又低下头去。
　　「你捂着脸干什么？」数学老师弯下腰来，拿开零川捂着脸的手。他看到了零川脸上的伤，有些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
　　「他被树枝刮伤了！」杜文彬回答得很迅速。
　　「这么不小心，好了，不是很痛的话就好好听课吧。」老师重新走回讲台。
　　
　　这个「原因」似乎不错，他在放学被零海问的时候，如此瞒过了他。杜文彬跟在他们身旁，问他们明天要不要去游泳。
　　「去哪？」零川问他。
　　「以前的那个地方啊。」
　　零川赶紧举手，很兴奋地说，「我想去！」而零海却在一旁没有马上回答，零川有些着急，扯着他的衣服上下晃着，「你去不去？你去不去？」
　　「后天不行吗？」零海缓缓地回答。
　　「为什么是后天？」
　　「妈妈不是说，明天舅舅要来，让我们早些回去吗？」
　　「那行，后天就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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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兄弟俩吃完饭，就被母亲赶进房间里写作业。
　　写到一半的时候，零川走出去上厕所，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舅舅仍坐在沙发上，跟母亲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母亲只是一直在点头。看到零川走过的舅舅，突然停止了说话。
　　觉得舅舅今天真是奇怪，零川回到房间里，跟零海说，「哥哥，我看到舅舅在跟妈妈说悄悄话。」
　　「肯定是大人的事，不想让你知道。」零海一副对此没有兴趣的样子，回话间连头也不抬。「我想知道他们说什么。」零川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零海轻声喊着他想阻止，零川却不听。他走到拐角处，躲在墙后偷听。
　　他们用的是方言，所以零川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最终他只清楚地听一些不含任何信息的字词，觉得无聊，他只好回到房间。
　　「我什么都没听到。」他有些失望。
　　「快写作业。」零海催促他。
　　
　　写完作业的他下楼找同学玩。跟大家一起瞎跑的时候不小心把同学撞倒，同学的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零川把同学带回家，想让母亲帮他包扎。
　　今天的母亲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潦潦草草地帮他包扎之后便赶他们下楼玩。
　　「那个人是谁？」被擦伤的同学进到零川家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舅舅。
　　「他是我舅舅，今天在我家吃完饭到现在还不走，而且还不带表姐过来跟我们玩。」零川抱怨道。
　　
　　零川一大早来到学校，教室的门竟然还没有打开，他看到不远处舒冉的身影，舒冉也看到他，立即停在原地不再前进。
　　零川在教室门口前直接坐下，用书包当坐垫。
　　
　　拿教室钥匙的班长，平时总会提前到校，今天不知为什么会来晚了。只见他一副睡意未退的样子，缓缓打开门。
　　零川紧跟进去，把书包丢进桌子里，趴在桌子上睡觉。
　　过了一会，他感到有人用手指碰了碰他，他抬起头，是杜文彬。
　　「我们昨天去看了，那个水池不见了。」
　　「什么？」零川感到惊讶。
　　「它被土埋上了。」杜文彬放下书包，拿出语文课本。他转过身，凑到零川耳边，小声地问他，「他们说今天去河边，你去不去？」
　　河边？想去却又不敢去。
　　「河里不是有吃人的大鱼吗？」
　　杜文彬摇头，「我们只在水浅的地方玩，那里没有大鱼。」
　　
　　越是被禁止，越会好奇。他真的很想去河边玩水，父母却从没有答应过他。
　　
　　「真的要去？」零川还是不敢相信，试图再确定一次。
　　「骗你我就是小狗，你去不去？」
　　「去！」就这么答应了，可是还没有问过自己的哥哥。「我们来拉勾勾。」零川伸出小指，勾上杜文彬的小指。
　　
　　他跟零海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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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遭零海的拒绝。零海说河边太危险，就是不肯答应。零川还是不死心，干脆在地板上打滚耍赖，说什么都要零海答应。
　　零海并不是不想去，他是怕零川像上次那样不听话，偏要跟着自己。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去。」零海把地上的零川拉起来，帮他拍掉衣服上的泥土。
　　「什么？」
　　「只能在河边玩水，不能下去。」
　　零川听到这话，马上变得不高兴，他去河边就是为了游泳，哥哥却说不让他下去。
　　「我想去玩水！」零川努着嘴。
　　「不行，你游泳都游不好。」零海皱着眉头。零川鼓起嘴，他很想去，可是去了又不能游泳，那还有什么意思？他摆出一副气愤得不得了的表情，死死地瞪着零海。
　　零海拉着他，他却甩开零海的手。
　　「你到底走不走啊？」零海有些不耐烦。
　　「我讨厌哥哥我讨厌哥哥我讨厌哥哥！」零川又开始闹起来，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心软下来的零海只好很不情愿地跟他说，「那你在河边玩水，不能跟着我。」
　　他本可选择不去，这样零川也去不了。可是在他答应了零川要去之后，他也受零川影响一般地非去不可。
　　
　　如果不是同学带他们去，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去河边还有这样的捷径可以走。
　　道路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两旁是长满刺的植物，所以走的时候必须很小心。
　　「这里。」指路的是班里的小胖子，他第一个跳过水沟，向前跑。
　　零川瞪大了眼睛，无法抑制的兴奋让他加快了脚步，追上小胖子。小胖子王标第一个脱下外衣，缓缓地沿河边走下去。他在水里欢快地游着，动作是与他的体重毫不搭调的敏捷。
　　零川光着脚跟过去，脚下是黏黏的泥土。他有些站不稳，只能双臂打开，保持着平衡。
　　河水并不是很干净，没到膝盖时，已经让零川有些看不清双脚。水流本来就让他有些无法维持平衡，加上他一直盯着水面，开始头晕的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水里。
　　「零川！」零海艰难地跑过来，赶紧把他拉起。被拉出水面的他还觉得好笑，开始大笑起来，别的小伙伴也开始跟着笑，还不停地向他泼水。
　　王标游到岸边来，说，「我们来比憋气，看谁厉害。」他们纷纷同意，等着他数数，便一齐捏着鼻子将头没入水中。
　　最终杜文彬先第一个撑不住，先冒出头喘气。大家向他泼水以示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