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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中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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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微笑道：“我比你还小两岁呢，你怎么叫我大哥？我也没什么尊姓大名，我叫冷凝，你叫我阿凝就好了。”
“……呀，你比我小啊？”刘梳不可置信地看着冷凝像是饱经风霜的脸和身躯，“可你看起来很厉害呢，功夫那么俊……阿凝，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他又道了一次谢。
“没事没事，保护公子，只不过是奴才的分内之事罢了。”冷凝心中有些好笑，的确，自己岂止是外表看上去比刘梳大，而且还其实已经几千岁了，论心智，也远远比刘梳要成熟得多。
刘梳皱了皱眉，“你不要奴才奴才的，你现在是我的恩人！”
冷凝笑道：“丞相府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奴才刚才只是一时失言罢了。”
“规矩也是人定的！”刘梳认真地道，“我说你不是奴才你就不是！”
“好好，那我就不是吧。”冷凝笑着依了他。
“……等一下！”沈莫瞳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曹风的讲述，“搞了半天，我好不容易当一次主子，结果你却成了我的恩人，还不是高高在上？！”
曹风笑着摇了摇头，“按照那时候大多数人的逻辑，奴才救主子那的确是分内之事，救一万次也是奴才，只不过能多得点赏赐罢了。只不过你是个平等待人的大善人，才会那么想。你到底纯洁善良到什么地步，听我讲下去就知道了。”
“哦……”
沈莫瞳便继续听了下去。
冷凝见那时刘梳的眉间似乎总是隐隐带着些哀愁，忍不住问：“公子为何像是有些不悦？是不是还在担心我的伤？你放心，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没有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好了。”
“也不光是这个……”刘梳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这个……”冷凝苦笑道，“居然让那人给跑了，不能抓来好好审问一番，的确有些遗憾。”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梳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自问平生待人都是礼数很周到的，《孟子》中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那，莫非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还不够，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冷凝完全不同意这种逻辑，“我看那人针对的多半不是你，而是你爹。你想啊，你爹位高权重，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
“……有吗？”刘梳仍旧愁眉紧皱，“可是，爹他也一向‘先天下之忧而忧，而天下之乐而乐’；而且，在政事上，他主张‘宽以济猛，猛以济宽’，这样不是应该‘政是以和’……”
“停停停！”冷凝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刘梳，“我的刘公子啊，这些书上的大道理，和现实中的情况怎么会完全一样呢？现实就是，你没做错任何人，也没得罪任何人，可那个人却偏偏就可能因为他自己的问题去伤害你。”
“……是……是这样的吗……？”这是刘梳第一次去思考人世间的不公与无常。
“等等等等！”沈莫瞳忍无可忍地再次打断了曹风，因为他莫名地开始有点鸣不平了，“真有那么爱掉书袋子那么蠢的人啊？！不是你编的吧？！就算我自认为文字功底也还不错吧，也不会每句话都引经据典啊！”
“不，这不是蠢！”曹风却一脸的严肃，“就算那就是你的某一世，你也不准这么诬蔑他！”
“………呃………”曹风这么认真的反应倒有点出乎沈莫瞳的意料了。
“他从小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可以说那次之前人生是一帆风顺，身边的父母、好友和奴仆等对自己都是极友善的，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艰难坎坷，当然认识不到世间的险恶。这不叫蠢，叫单纯！而且他酷爱读书，冒出些句子来也很正常啊！”曹风帮刘梳解释了一大通。
“……看来你也很喜欢他那一世啊……”沈莫瞳看着曹风饱含爱意的眼神，不知怎地竟生出些微微的醋意来。
“不错！”曹风一口承认了，“坦白说，刘梳那世的性格虽然和我曾经认识的你有些差距，但‘刘梳’这个名字的确是一直深深烙印我心里的，就连他那样天真烂漫的一面，我也喜欢得不得了！……呵呵，你知道他最让我觉得可爱的是哪次吗？”他讲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是那次‘厨房事件’……”
所谓“厨房事件”，是指冷凝自那以后就和刘梳成为了相交甚欢的朋友，等他伤好后，有一次提出要亲手做饭给刘梳吃，刘梳听后，也坚决要跟进厨房帮忙。
当然，作为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丞相公子，刘梳之前是从来没下过厨的，做事情难免就显得笨手笨脚了些。不过他倒是十分勤快，知道冷凝打算做鱼，就主动提出要帮他将鱼清洗并开肠剖肚。
冷凝心想，这种准备工作毕竟技术含量比烹饪本身要简单多了，也就同意交给刘梳来做。
谁知，刘梳忙活了没一阵子，手指就被鱼刺不小心刺破了。
“……哎呀！”刘梳轻呼了一声。
“没事吧？！”冷凝紧张得不得了，连忙拿起他的手指查看情况，见伤口还正在冒血，更是惊惧不已，一边帮他按压止血，一边高呼道，“来人！快请太医！！公子受伤了！！”
“……不……不用那么夸张吧？”刘梳觉得他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手指的小小伤口而已，还找什么大夫？”
“胡说！小伤口也不能掉以轻心！”冷凝对刘梳态度少有的强硬，“你知道吗？有些鱼刺中可能是有毒的！有人就是被鱼刺刺到然后就一命呜呼的！”
“……啊？！那么严重？”刘梳又认识了一次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以及……“对了……我还第一次知道鱼是有刺的呢……以前都是别人剔完刺做成菜端上来的……”
“………………………………”冷凝石化了。他怔怔地看了刘梳良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鱼有刺啊！！”
“……就……就是不知道嘛……”刘梳白皙的脸“唰”的一声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听到这里的沈莫瞳已经快要抓狂了，“我的前世怎么会是这样的白痴啊！！！——就算你不准我说，我也要说，这根本就是白痴！！！！！！！”
“……呵呵……”这次曹风倒是没生气，反倒意味深长地冲着沈莫瞳笑了笑，“其实，那次的事还有后续发展的，不过就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了。”
原来，那日惊动了太医的事，也很快传到了刘梳的父亲刘广坤的耳中。
不久后，他就面若寒霜地到了儿子的房中。
“……爹？您来了？……孩儿给爹请安。”刘梳恭敬地行了个礼。他一看父亲的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心中不免有些畏惧。虽说刘广坤内心也是很疼爱这个独生子的，但那时强调的是“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所以父亲对儿女来说是处于绝对权威地位的，再加上刘家又是标准的“严父慈母”，刘广坤平时表面上十分严厉，所以刘梳对他可谓是又敬又怕。
“哼！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刘广坤瞟了一旁的冷凝一眼，“你这段时间整天和一个奴才黏在一起我本来都睁只眼闭只眼，可你竟然变本加厉，居然为了他跑厨房去瞎闹腾？！你疯了不成？！！”
“爹您容孩儿禀告！”刘梳忙道，“阿凝他就是那次救我的人……”
“这个我知道！”刘广坤冷冷地打断他，“那又如何？！我不是已经赏过他白银千两了吗？！难道他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奴才该死！”冷凝连忙往地上一跪，“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该教唆公子进厨房！请老爷莫要怪罪公子！”
“不错！都是你这狗奴才的错！”刘广坤一声怒喝，“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爹？！！”刘梳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您不可以这么做！！！”
“……你说什么？！”刘广坤“啪”的一耳光重重打在刘梳的脸上，“你居然为了他跟我这么说话？！！”的确，在那个要求子对父绝对服从的年代，这种违逆是难以想象的。
“………！！！”冷凝大惊，不由得心痛得要死，“公子，你别再管我了！！”
“………………”刘梳则摸着脸，十分惊愕地看着父亲——父亲虽然严厉，平时也最多也无非就是狠狠训斥一番，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自己。
“……哎……”刘广坤见了儿子立时便高高红肿的脸颊和溢出血丝的嘴角，也有些后悔，“……罢了！这次就饶了这奴才！你们好自为之吧！”扔下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
之后，他也没有再管过刘梳和冷凝之间的事。
然而，即使这样，两人也终究没有走到一起。
几个月后的一天，刘梳忽然平静地对冷凝说，自己要成亲了。
是皇帝的赐婚，和一个什么大将军的女儿。
很奇怪的是，冷凝居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异议，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恭喜你，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沈莫瞳惊讶地问：“为什么啊？你就不再争取一下吗？！”
“有什么可争取的？”曹风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据说，十个男人之中，最多只有一个是喜欢男人的。所以你十世中有九世都喜欢女人，我也已经习惯了。我那时的任何行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如果我大吵大闹一番，只能让我们间的友情也从此破裂罢了。那一世，刘梳视我为朋友，为知己，这就够了。我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么美好的关系。后来，我们也一辈子是最好的朋友——虽说追求失败的时候我经常会说‘那我们做朋友吧’这种话，可很多时候彼此都因为种种原因渐渐疏远了。真的做一辈子知己的情况，几乎是近三千年来唯一一次做到。我终生未娶，阿梳还让他的儿子认我作干爹……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好？”
“……………………”沈莫瞳从曹风始终挂着微笑的嘴角，看出他那一世过得的确并没有太多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之后不会每一世写一两章滴~这一世是特殊情况啦~~
☆、13
讲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后，两人已经不知道骑着小红马绕着跑马场转几圈了。
“不知不觉都这个时候了啊……”曹风望了望天边的晚霞，“我们差不多该找个地方吃晚饭了。”
“是哦！”沈莫瞳点了点头，“今天就吃路边摊好不好？我可不想每次都去什么五星级大酒店，既浪费钱，还不一定好吃。”
“好好好，听你的。”曹风温柔地笑了笑，“所以，你还真不用觉得你每一世都被我压得死死的……相反，每一世都是我辛辛苦苦地追求你，你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不是吗？”
“……唔，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啊……”沈莫瞳一下释然了不少，“……好热啊，都这个时间了还那么热……话说你不是风神吗？快弄点风来让我凉快凉快。”
“呵呵……”曹风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擦了擦沈莫瞳额角的汗，“是啊，我刚当凡人的那阵子，遇上这种大热的天也总想呼风降雨一般，只可惜后来只好慢慢接受自己无可奈何的事实了……这辈子，我除了名字里面有个‘风’字，和风神已经没关系了。”
“那你名字里面为什么恰好有个‘风’字啊？不是你用什么法术干预了你爸的思维吧？”虽说还有另一个可能是曹风就因为自己名字有这个字才会幻想自己是风神，但这想法沈莫瞳可不敢说。
“怎么可能？”曹风笑着摇了摇头，“随便用灵力干涉凡人的思想，这也是违反天规的。”
沈莫瞳笑道：“但公民18岁前都可以改名，你是不是之后说服了你爸给你改了个名字？”
“……我爸怎么可能听我的？”曹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其实吧，你想和我更平等些，我倒是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喜……喜欢？！”沈莫瞳没想到这个词会突然从曹风嘴里蹦出来，脸顿时一红，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啊？！你怎么能莫名其妙得出这种结论？！！”
“不是莫名其妙~是有理有据的~”曹风笑着解释道，“你想啊，你会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想和他平等吗？——不是在人格上平等，而是在能力上平等。人与人之间在人格上自然都是平等的，但是，世界上总有一些诸如科学家啊政治家啊之类的牛人，心理健康的人通常不会要求自己和每一个人都在能力上平等，对吧？但是在亲密关系中，就不一样了，我们会希望我们都能为自己的家庭作出平等的贡献。”
“……………………”沈莫瞳越听越觉得曹风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又不想承认。不会吧？！自己难道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曾经如此肆意折磨自己的男人？！
“事实上，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曹风柔声道，“论武力，论地位，也许你常常不如我，可是，在某些方面，我对你却从来都是望尘莫及的——比如论文采，我哪一世似乎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几乎都是为了更顺畅地和你交流才去研究那些什么经典名着，而累积了几千年的记忆，大概也还不如现在的你吧。”
“不不不，你太谦虚了……”沈莫瞳差点忍不住要说一句“你那么会编故事，文采比我大概也差不到哪儿去”，“虽然比起我这中文系毕业的才子的确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了，哈哈！”
“……中文系？”曹风似乎想说什么，但也和沈莫瞳一样欲言又止了，“……再说了，就算是论其他方面，你的天资也并不输给我。就比如这骑马，你再多练个十天半个月，大概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好了好了，你别老是安慰我，这样不是更显得我是弱者了吗？！……对了！说到骑马！”沈莫瞳忽然想起一件让他很火大的事，“你刚才看我快要跌下来了，怎么都不马上来救我，还在那儿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啊？！”
“……我那哪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曹风心里那个冤啊！“我是怕你本来觉得你自己可以搞定，我贸然出手帮忙你又觉得是伤了你自尊，所以才先问清楚你是不是要放弃驯服它。”
“……这……这样吗？”沈莫瞳虽然发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还是觉得有点没对，“那我要是真摔下来你也觉得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呢？只不过……”曹风笑笑，“只不过我早作好了准备，你要是摔下来我就跳过去接住你，总而言之，就算我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沈莫瞳只觉得一阵感动，再也挑不出半点茬来了。
正在这时，曹风的手机响了。
“……是他！”曹风一看屏显名称，就脸色一变，愣了片刻，才接了起来，“爸，有什么事？……嗯，我知道了。”一段简短的对话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你爸呀？怎么了？”沈莫瞳问。
“……没什么，只是叫我回去一趟。”曹风尽量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烦躁，“走吧，我们去吃饭，然后就各回各家。”
“哦……”沈莫瞳便怔怔地跟着他去自己所说的所谓“路边摊”吃了饭。
整个过程中，曹风都表情沉重，两人几乎没再说一句话。
吃完了饭，眼看曹风就要起身和自己分道扬镳，沈莫瞳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在自己心中萦绕已久的话：“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曹风先是怔了怔，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你不能去见他！”
“为什么不行啊？！”沈莫瞳不依不饶，“你上次不是说有机会要带我见见你爸，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现在不是时机。”曹风面色凝重，“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可是……”沈莫瞳还想说些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曹风十分强硬地打断了他。
“………………”沈莫瞳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怕什么？难道有什么危险你不会保护我吗？你看，在你讲的故事里，虽然那个刘梳那么柔弱，可他面对他父亲也保护了你啊！说实话，就凭这一点，我对他的印象大大加分了！再说了，你爸要想找我麻烦，说不定直接就派人去我家找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更安全吗？”
“……！”曹风一惊，觉得沈莫瞳的话也有点道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
“无论什么事……”沈莫瞳又认真地凝视着曹风道，“我都想和你一起去面对。”
“…………………！！”这一次，曹风盯着沈莫瞳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说出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14
原来，曹风之父曹须，找儿子是为了催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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