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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晚上十点，十九杯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虽然板上钉钉地写着营业到午夜，但是施玖通常会早点打烊。他家孩子可是要保证睡眠质量呢。西摩也早早地下了班，不然他会投诉施玖让员工超时工作。
　　角落里的男子也快完成他的作品了。
　　施玖看到既然没有了别的客人，于是把店里的白炽灯打开，向角落走去。
　　蜡烛已经烧的差不多了，施玖吹灭了烛火。这才看向男子所作的图案。
　　因为缺水，最早被撕下来的花瓣已经开始皱缩了，但是总体还是没有影响的。
　　这是一个女子的肖像。大片的红色的花瓣组成了她的头部和发丝。只用着或深或浅的颜色分界来勾勒面部的轮廓。白色的花瓣组成了她的项脖，上边还有着一个用菊花芯子做成的项坠，或是项链太难做出来了，便将其无视了。脖子下边就用零碎的各色花瓣组成了肩部的衣服。
　　虽然觉得红色的头部有点令人诧异，但是看着桌上那么多摆着不用的白色鲜花，施玖就知道男子这是有意而为之。
　　“这位是……”您的夫人么？施玖刚想这么问，但是他也看到了男子迷茫的神色。喂喂喂，这么一副被伤害的表情是作甚……
　　“我也不知道。”男子嗫嚅了几下才能清晰地说道，“她一直在我脑海里，但我不知道她是谁。”
　　梦中情人呗。施玖心里说道。“需要我为您照张相么？毕竟这些花瓣也快枯掉了。”
　　“嗯，好的，麻烦你了。”男子看着桌子上的肖像，像是自言自语道，“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施玖最后拿着相机给男子的画找了好几张照片，又拿起拍立得让他和肖像一起拍了进去。拍立得被钉在十九杯的顾客留言板上，相机里的则是回去后再传到男子的邮箱里。
　　男子将邮箱写在随身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给了施玖，然后付清了咖啡的钱，走出了十九杯的门，手上提着的是一个装有肖像上所有花瓣的纸袋，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感觉就像是沙画呢，施玖看着还留有几滴水迹的桌布想到，这倒是要换一换桌布了。

　　章二四

　　撕花瓣的男子自从那一天，就再也没有在十九杯出现过。或许这仅仅是生命中的一次萍水相逢，又或者只是道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谁和谁之间不是由一段段萍水相逢的往事堆积起来呢？
　　施玖在吧台上叹了一口气，拿着书籍的手自然地垂在膝上，倚着木制的酒柜，尽量靠着这种文艺范的思绪，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带有病态忧郁气息的文学青年。
　　事实上，这种塑造还有有点用的，前提是十九杯里边没有飘荡着一股怪异的味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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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人可真少。”Lucky☆～方林感叹了一声，还没忘记不能把Lucky这种类似于幸灾乐祸的话说出口。今天轮到方林他负责后厨的洗刷，但是十九杯里没有几个客人，他的工作自然减轻了不止一半。
　　早早地从后厨出来，百无聊赖地和商杞一起坐在吧台的另一边上。两人甚是无聊，竟是掏出手机玩起了双人的找你妹……一边玩，还一边传来“我找到第二个叶子了！”“KUSO！等等我！”“才不呢！”之类的紧张对话。
　　做起甜品来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西摩也在施玖的劝说下，听了大部分的工作。看着中午快到，于是让他先用后厨的东西整一顿午餐，反正店里的抽风机已经在使劲地抽，但是店里那种古怪奇特的味道还是会让开了门的顾客在下一刻关上。
　　至于十九杯里边各人的适应情况？
　　其实《孔子家语》有句话对于十九杯里边的状况挺贴切：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施玖眼神带着浓浓忧郁地看着坐在吧台前边椅子上的，蜷缩着身子，低垂着头，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Teddy，忧郁感更加重，就像是头上顶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乌云，随时都要刮风下雨似的。前边还摆着一溜的蜡烛，没错，就是之前施玖给Teddy玩的香薰蜡烛。
　　红色的是玫瑰，紫色的是薰衣草，黄色的是柠檬，橙色的是香橙，象牙色的是香草味，白色的是茉莉花，还有绿色的青苹果。就几日的功夫，原本是直挺挺圆柱体的大蜡烛们，被Teddy“巧夺天工”地拿着雕刻刀（或者只是普通的水果刀！？），摒弃了之前用小牙签戳的笨方法，现在直接拿刀子削出了一个个泰迪熊出来。甚至根据蜡烛的高低，泰迪熊或站或坐，姿态各异，甚至也因为刀工不纯熟的问题，而意外导致了几个“断臂的泰迪熊”的造型。而且这一次还突破性地将烛芯很好地保留下来，看来应该是成为了泰迪熊们头上突出而坚定的一根根粗壮呆毛。
　　只可惜这根“呆毛”已经焦黑，泰迪熊也已经不是“断臂”那么简单，要真的是找个著名雕塑相提并论的话，大概就是乾陵（武则天陵寝）那里的“六十一蕃臣像”吧。施玖托着腮帮子，郁闷地想到。
　　六十一蕃臣像有什么共同特点呢？
　　去过乾陵的游客们都能知道，这些精致的石像都没了头。
　　就像是现在吧台上展示的各个颜色各异的蜡烛泰迪熊一样，头，没了，只留下一根黑色的烛芯，四周都是融化然后凝结而成的平滑蜡面。
　　还有什么留下的呢，也许就是十九杯这里残留的，由好几种浓郁香薰气味混杂而成的奇怪味道吧。要不是清晨锻炼回来的施玖发现了这个问题，大概Teddy这些伟大的蜡烛雕塑会一直烧。那就真是应了那句，“蜡炬成灰泪始干”呀！
　　施玖得知事情起因的时候就已经欲哭无泪了。
　　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店子！施玖连忙打开门窗，打开抽气扇，但是这些味道就是顽强的过分。再加上这几天热死个人的天气，施玖无奈只好将门窗再次关上，放冷气……
　　施玖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蜡烛会如此给力的呀！
　　“Poppy……”
　　听到小孩子的低声呼喊，施玖将视线从无头泰迪熊上移到它们的创作者身上。“嗯？”
　　小孩子绞着手指，似乎都带着哭嗓地说道：“我错了……”
　　“嗯，知错就好，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现在怎么骂小孩子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趁这机会教育一下这熊孩子好了。话说这娃是在哪里把十九杯仅有的几盒火柴放出来的？
　　他平时晚上点茶烛都是用小支的细长蜡烛点的，火柴也是放在吧台最靠里边的地方，就怕这火柴放在吧台上打湿或者受潮。至于不用打火机的原因也很简单，施玖不喜欢一般打火机的造型，就是有喜欢的造型，他也舍不得拿着这种打火机去点茶烛。
　　“我不该在店里点蜡烛。”可是Poppy每天都在店里点蜡烛，为什么Teddy不可以？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施玖就是莫名其妙地读懂了Teddy没说完的话。
　　施玖突然之间父爱感上升，于是转为了教育模式：“Teddy，你人还太小，玩火不安全，所以Poppy不让你点蜡烛。要是你想点蜡烛，让Poppy跟你一起点好不好？”
　　看到Teddy点了头，施玖继续循循善诱：“那你看，这些蜡烛点起来都有味道，虽然都很好闻，杂在一起就很奇怪了是不是？Poppy的店里可不能有这些怪味哦。你没发现刚才好多大姐姐开了门又走了么？”
　　“发现了。”Teddy点了点头，“Teddy下一次不会点有味道的蜡烛的。嗯，还要Poppy在一边看着。”
　　“对了，Teddy真乖。不过Teddy的雕工真不错呢，上次那个泰迪熊还是丑丑的，现在这些，感觉好看很多呢。”
　　虽然听到Poppy对于他第一个成品的评价有点委屈，但是听到后边的表扬，Teddy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整个身子就不再是之前蜷缩着坐在椅子上，而是舒展开来，笑容变得大大的。
　　施玖突然有预感，他可能需要大量购进蜡烛了。这个算是培养小孩子的艺术细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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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玲……”十九杯的门铃再次被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敲响，施玖像刚才那样只是看着来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迎上前去。毕竟客人们下一步都是抽了抽鼻子，然后扭头走人。要是立刻迎上去难免尴尬。
　　甚至是已经在吧台玩了个把小时找你妹的方林和商杞也没有抬头。如此的服务质量，施玖正在想扣工资的可能性。
　　但是这位客人似乎只是鼻子抽了抽，关上门，呃，进来了！？
　　施玖愣了一下，敲了敲吧台，示意旁边已经因为游戏玩得眼睛红通通的两个小男生去“接/客”，他还在辅导Teddy的功课呢。
　　但是刚打算找到一个“甜的东西”后就暂停的商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刚进门的客人就已经朝着吧台走来了。
　　施玖对这俩小男生正是在“怒其不争”的暴躁情绪上，翻了个白眼，刚想自己去迎接，那位客人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小捧玫瑰和一封白色请柬。
　　直男…商杞看到旁边发生的神剧情已经惊讶地放开了手机，双手捧在双颊上□德华蒙克的《呐喊》状。
　　同样是直男的方林看到对手已经停止了动作，再胜一局后淡定地扶了扶鼻梁，然后后知后觉他的眼镜已经摘下来了。现在鼻梁上就是空空荡荡的。
　　方林很淡定，谁不知道外语院除了多妹子，还多弯的。他虽然是广大直男中的一员，但是不会阻碍他知道他楼上隔壁的宿舍就住着一对呀！所以说，淡定点，少年。
　　但是一旁坐着的Teddy已经有种领地被侵/犯的不爽情绪了，尤其是看到刚来的这个中年男子送了一捧玫瑰花给Poppy的时候就爆发了！
　　“怪蜀黍快离开Poppy！”
　　全场冷静了几秒。
　　“呃……Teddy我教过你说话要文明的……”施玖正色状，然后转向男子，“小孩子不懂事，先生请别计较哈。”
　　施玖也认出来，这个男子就是前几天来十九杯撕花瓣的中年男人，只是现在这是……赔礼道歉？
　　男人听到Teddy的喊话也有点懵，似乎反应不过来，原来小孩子说的就是他自己。
　　“呃，这个是礼物。”男子指了指捧花，其实他只是想起来自己拿走了那家店的好多花，所以要补回来而已，但是花店的店员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挑出来的玫瑰和一些小花绿叶衬托起来，包扎成一捧了。他只好接过，觉得这样好看点也好。但是施玖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发展，听完男子的一番解释后，头上纷纷垂下了黑线。
　　这时候两个直男也猜到其实这个貌似神经回路有点问题的中年男人对店长是……没感情的？神展开遍地是么掀桌！（╯‵□′）╯︵┻━┻
　　“这个也是给我的？”施玖拿起捧花旁边的白色邀请函，这颜色倒是少见。
　　“嗯，这是我的画展，还请赏脸。”男子笑了笑，倒是没有前几天施玖看到的那样的憔悴。
　　没想到这也是位画家呢。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流派的。施玖应了下来，男子很高兴地离开了。虽然时间很赶，很遗憾不能在十九杯品尝一下美食，但还是说了以后会常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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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穿西装的画家欸，有点激动。”已经把《呐喊》的双手放下的商杞对于那封邀请函很感兴趣，“店长你认识？”
　　“就是你去试衣服的那天的一位客人。”施玖打开了邀请函，里边的信函倒不是白色而是米黄色的，粗糙的质感应该是有意为之。
　　旅居美国的中国籍油画家，唐丹林，个人巡回画展最后一站就在旁边的艺术区的东区展览馆，为期两周。
　　“耶？我还以为艺术家们要么都是足不出户，要么都是穿着沾满油彩的围裙满街跑的人呢。”没办法，十九杯之前来十九杯的艺术家们都是穿着家居服就过来了，像是这位唐先生在大暑天穿着整齐的西装，这倒是少见。
　　“你可别一竹竿打死一船人。要去不？”施玖征询了一下员工意见，反正他每周都有休假日嘛。这种客人和店家的互动环节还是挺不错的哦。
　　“我没所谓，但是讨厌捆绑式的员工活动。”商杞挑了挑眉说道。
　　“我周一有课。”方林的话倒是干脆。
　　“我可以陪Poppy去！”Teddy倒是很积极地举手了。
　　“好，就算上你了。”施玖也是大方地应了，亲子活动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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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们觉不觉得这捧花有点脸熟？”方林忽然问了出来，这把捧花中，白色和红色的玫瑰是主体，周围有黄色的小花和绿叶点缀。
　　“花店的花都差不多吧”商杞表示他找不到关键点。
　　“欸？你们就不觉得这跟隔壁西餐厅的招牌有点像咩？”方林灵机一动征求认同中。
　　“不觉得欸……”
　　于是得不到满意答复的方林向商杞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决心待会西摩拿上来的午餐绝不分给他！

　　章二五

　　唐丹林的画展是在周六开幕的，刚好在那场画展中做志愿者统筹的就是苏新亲爱的李师兄。于是苏新这娃提前就请好当天的假，打算陪着新出炉的男朋友，用“一起去做志愿者”的理由，想要来一场比较深刻的“第一次约会”。
　　可是天不遂人愿，按照她的抱怨就是“李秋明这个混蛋一点不理睬我这个正经的女朋友反而跟旁边的那些花痴和小受们说这个说那个还有说有笑的我知道他的工作是分派任务啦但是也没有到被人围着根本走不动的地步吧那些白痴问完一遍又一遍他们以为我家的秋明好欺负吗整天围着转做啥子又不坚守岗位一点素质都没有……”
　　不要怀疑，苏新怨念全开的时候不仅语速一直在稳步上升，而且毫无停顿，那真的是一个逗号都插不进去的。要不是说完一大段话之后才想起来要呼吸，她大概会说着说着就窒息了吧。施玖听着苏新的抱怨，耸耸肩，表示他发现苏新小美女身体还是不错的，至少她的肺活量非常不错。
　　不过，原来腐女也是会交男朋友的耶，施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苏新这个状态……是护食吗？
　　话说，苏新家的李师兄是不是太能干了些呢？虽然听他说过艺术区的志愿者都是统一调配的，两次都能碰见的话，这是不是说明秋明同学在志愿者指挥中心那里已经谋导一官半职了呢？上次嘉年华也只是一个引导志愿者而已吧。
　　嘛，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就对了。他每天都要看店，志愿者的工作可不太能参与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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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要跟师兄再去一次这个画展呀！而且还是师兄没工作的时候去！”苏新忽然爆发了出来，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近期目标，背后就像是有一把火焰熊熊燃烧似的。
　　于是……这样就燃起来了？
　　“就是说这个画展还是能期待的咯。”从后厨出来，还没有把手上的水珠擦干的时候就听到苏新美女雄心壮志的宣言，淡定地把擦手的毛巾挂在吧台下边的隐秘位置。
　　“方林你也想去？”苏新听到声音一脸不愿意，“当电灯泡会减寿哦。”
　　“请你圆润吧，哥就是想要提升艺术品味也不会和你这个女汉子一道的。”方林一脸无所谓，“到你洗碗了小师妹。”
　　得来的是苏新冷艳高贵的扭头“哼！”
　　“每次看你们吵架都觉得很好笑呢。”商杞在吧台里边一边清洗着调酒器，一边笑着说道。“店长刚教会我的，尝一尝？”说着将一杯推出了一杯粉红色的调酒。
　　“那自然好呀。”方林看了看坐在一边吧台椅上的施玖，看到对方也是举着一杯类似的鸡尾酒，于是也放心地喝了。反正有店长看着，也不算是工作期间违规喝酒了吧。
　　“嗯……口感很清爽呢，樱桃酒和……苏打？话说加上柠檬汁了吧，有点像雪碧……”
　　说完不久就被等候着评语的商杞一个爆栗，“你丫的，雪碧个鬼呀。”
　　方林只好用手捂着额头，还一边说着：“啧啧，真暴力。”不过还是将商杞做的这杯新加波司令给喝下去了，只剩一颗冰块在杯子里。
　　“雪碧也很好喝好不好，它支撑了我人生里边的所有暑假呀！”方林末了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到施玖对商杞的这杯也没什么评价，于是问道：“店长也可以交我么？”
　　“调酒么？”施玖笑着，“人家商杞可是交了学费的哦。”
　　“欸……那就算了，我还想凑钱买爱疯呢。”
　　“哦……加油了少年。”施玖笑笑，指着店里的某一桌，“客人在呼唤你哦。”
　　“是的，收到……”
　　“明天休息，店长是打算和Teddy一起去画展？”商杞将擦拭干净的调酒工具放回原处。他的酒量不太好，有时候做人要见好就收。
　　“是呀，有兴趣吗？”施玖顺口就说了，说完才想起商杞前几天拒绝的原因，“对哦，明天是你爷爷的大寿，我都忘了。要我准备几瓶酒当礼物吗？很有质量保证哦。”
　　“没事，每年都来这一遭的啦。反正到时候我和老哥人能到场了就是了，老爷子才不管贺礼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