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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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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罢,您是师座最信任的人,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竭尽所能,请随我来。”王副官搀着他朝黑牢里走去。 
  牢里幽暗逼仄,王副官把牢房门口的烛台点燃了,借着烛光打开牢房。
  他看到周璧笙背靠墙坐着,脑袋低垂,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凌乱的头发。石诚枕着他的大腿躺着,这两个人居然有了那么点儿相依为命的意思。
  “王副官,你先出去。”
  “是,您也不要呆太久,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附近。”王副官对他特别殷勤。
  王副官退了下去,周玉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沉默良久,轻轻道了一声:“哥哥,我来了。”
  周璧笙缓缓的抬起头,幽黑的眼中浮起难得的笑容。石诚慢慢站起身,移到角落里又坐下,远远的看着这对兄弟。
  “对不起,哥哥,我答应过你要救你出去的。”周玉树盘腿坐下来,一脸歉疚的平视着他。
  周璧笙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心疼道:“怎么瘦了许多?他对你不好么”
  周玉树只是摇头,勉强笑了笑:“不,他对我一直很好。”随即笑容变得惨淡,他对我好到我开始嫉妒你恨你,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你?一阵剧烈的咳嗽突袭而来,他忙用手去捂,指缝间却渗出血来。
  “你受伤了?”周璧笙忙拿开他的手,用脏污的袖子慌乱的替他擦拭手心和嘴唇。
  “中了一枪,不碍事。”
  石诚在一旁冷眼看着,只怕那一枪是直接钻进他的心窝,将心脏生生打碎,四分五裂永不超生。
  “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周玉树突然改为跪坐的姿势,背挺得笔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你说……”
  周玉树怔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原本不懂人生所为何,直到沈世钧出现在我生命里,他对我千依百顺,好得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给我,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幸福,可是最后他将我冒充你拱手送到另一个男人怀里。而那个人,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残酷冷漠,却偏偏对我温柔似水,好像他的世界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除了我其他一切什么都不是。他使我又开始相信爱情,又开始渴求幸福。我能不能……能不能求你,把他让给我?”周玉树眼中汪着一泓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清泉。
  “傻子,他不已经是你的了么?”周璧笙伸手将弟弟搂入怀里,淡淡笑着说,“他又不是东西,由不得我说了算的,最重要的是,最后能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真的吗,哥哥?”
  “我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他一定已经认不出我了吧。就由你代替我留在他身边,好好活下去……”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石诚却已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默默的看着那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兄弟,目光凛然,心中却有了计较。让周玉树代替璧笙少爷留在少爷身边,这种事,即使元清河许,他张石诚也绝不容许,心中头一次产生了多管闲事的念头,头脑转得飞快。他心里很明白,元清河不知道周璧笙被关在这里,如果他知道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周玉树离去之后,周璧笙就一直靠在墙壁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虚空,一时又好似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牢狱生活唯一的好处就是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仿佛静止了,石诚望着一天天消沉下去的周璧笙,他算计着时间,被关在这里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这一天,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来送饭的时候,石诚突然对他说道:“让我去见见你们吕副师长吧!我有一些情报要告诉他。”
  石诚自打被关进这牢里以来,一直出奇的安静配合,让这些兼任狱卒的士兵心生好感,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年,时不时还会攀谈一两句,这会儿听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知道这人不像开玩笑,便点点头:“好,我去替你说说,看我们吕师座愿不愿意。”
  “有劳了。”石诚朝他作揖。
  那小兵一走,石诚返身回到周璧笙身边。这两日他吃的明显少了,时不时就靠在墙角发愣,自然是又瘦了一圈,石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由不得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石诚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璧笙少爷,石诚要离开一下,不过你放心,我这次若是能得手,很快就能回来救你出去。石诚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我会带少爷来救你的!”你那个弟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不如把赌注押在少爷身上。当然,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周璧笙用失神的双眼看着他,咧开嘴笑了笑,便又靠回墙上,神游太虚。
  石诚叹了口气,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忙站起身。
  吕凌隔着铁栅栏,冷眼上下打量了石诚一番:“就是你说想见我?”
  “是的。”
  “有什么事,你说。”吕凌背着手,似乎并不指望这个下人打扮的小子能给他提供什么有效的情报。
  “我想请吕副师长考虑考虑,让我去跟李今朝谈判。”
  吕凌目光一凛,不得不正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子,见他一脸的坦荡,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心下暗中佩服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嘴上却问道:“就凭你?”
  “我只是元家庄一个下人,阴错阳差被抓到这里,我的命不值钱,杀我也是浪费枪子儿。我是少爷跟前的小厮,让我去谈判,少爷和李今朝他们总不至于会杀我,我只是想活命,为您跑这一趟,假如能立了功,权当还您不杀之恩,假如不能说服李今朝他们放人,您也没什么损失。”石诚答得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倒是说得吕凌眉头紧锁,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双目放出精光。
  “好一个坦荡无畏的后生,就依你说的办!让你去和李今朝谈判,就说我们用元家庄所有人质的命换我们师座。”
  石诚见他答得爽快,眼中倒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淡淡点了点头:“谢谢吕师座!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石诚立刻就得到了释放,他知道吕凌和一干人等站在身后看着他离开,他走得很坦然,脚步不疾不徐的走在屈曲盘虬的竹根之间,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回元家庄的路。
  傍晚,他远远就看到了元家庄的石牌坊,牌坊上吊着具尸体。四周暮色苍茫,他也没看清楚是谁,一直到他走到近前,他才发现,那上面吊着一个死状可怖的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使得他脸上的肌肉变得干巴巴的,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吊着两颗滚圆的眼珠,显得十分骇人。
  石诚心里一阵惊惧,直到走远了,再回过头去看那一具枯瘦的尸体在风中无助的摇摆,就如同生前连他自己也无法掌握的命运一样。
  道路尽头是一堵覆满爬山虎绿叶的围墙,围墙四处都有士兵站岗。他远远的看着戒备森严的元家庄,有个人一身戎装的骑在马上,静默的站在暮色中,就如一尊雕像。他已经完全退去了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模样,变得英姿勃发,目光炯然。
  “少爷,我回来了。”石诚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
  那人目无表情,点了点头。
  “哎呀,小东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李今朝自元家大宅的大门里走出来,手里托着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迎上来,一脸的喜色。他是颇为意外的,整整一月有余,他竟然自己回来了,像是应验了元清河那句话:张石诚,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快要进门的时候,石诚看到元清河依旧木雕一样在马上坐着,对他说道:“少爷,可否进来,听石诚说一两句话。”
  “你理那个没情趣的人做甚么?”李今朝瞥了元清河一眼。
  整个元家庄驻扎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分散在各家各户,并日日夜夜有人轮番戒备,确保沈世钧的队伍不至于偷袭而来。
  元家大宅的伙计丫鬟少了很多,也许是各自辞了工逃命去了,也许是被那素来不喜欢支使下人的少爷给辞退了。
  三人坐在一盏美孚灯前,桌上摆了一些简单的下酒小菜,石诚面前放了一个瓷碗,扔了几片藿香叶子进去,他一边说话一边不时呷一口那澄清碧绿的液体。李今朝只顾着抽烟,他的酒几乎没动过。元清河则是面无表情,一盅接一盅的默默喝酒。
  “璧笙少爷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希望可以早一天把他救出来,少爷。”从头到尾叙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石诚知道元清河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在得知璧笙少爷下落的那一刻起,他身上已经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比如,那双幽黑岑寂的眼一瞬间就明亮了,闪烁着两点不住颤动的光芒,握着酒杯的指尖兴奋得在颤抖。
  没能得到他的回应,石诚看向李今朝。
  “别看我,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他的私事,我可没兴趣蹚这趟浑水。”李今朝指指元清河,“军队现在任他调度。”李今朝的吐出一口烟,嘀嘀咕咕道:“为这事,我都把沈世钧那个杀千刀的得罪得不轻。”
  “沈世钧,我可以看看他么?”
  李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又指指元清河:“你问他自己吧!”
  元清河端起一盅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用眼神示意了石诚。
  石诚跟着元清河来到后院柴房,李今朝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柴房门一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石诚点上灯,这才看清柴房里的情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赤/身/裸/体被吊在房梁上,口鼻上都糊满厚重粘稠的血,浑身上下被皮鞭狠狠抽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健壮雄浑的身体上已经不见一片好肉,浑身上下脏污不堪,大腿上沾满粘稠腥臭的黑褐色便溺,绿头苍蝇围着他上下翻飞,如果不是因为睁着眼睛,眼皮偶尔无力的翻动一下,石诚大概以为这是一具正在腐败的尸体,跟挂在元家庄牌坊上的那具一样了。
  见有人进来,男人缓缓抬起头,表情已经有些癫狂,他的目光自来人脸上一一扫过,落在元清河身上,登时恐怖得瞪大眼睛,浑身上下开始规律的颤抖。
  李今朝皱着眉,尽量不去看那具惨不忍睹的人体,指了指元清河道:“我以为这小子只是抽鸦片上了瘾,原来抽鞭子也会上瘾,一日三餐都要来抽一顿,一个月就把他折磨成这样,再这样下去,这人就废了。”
  石诚有些后怕的看了少爷一眼,上次那顿鞭子的力道,他是亲身体验过的。
  李今朝走上前去,在沈世钧耳边说到:“老沈啊,认识我吗?
  沈世钧根本就不看他,目光死死盯着元清河,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修罗再世。
  元清河缓步走上前去,拍了拍沈世钧的脸,幽幽的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手指顺着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条一条的抚摸过去,沈世钧表情狰狞的嘶吼起来,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丧失了,只知道凭借本能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哎呀,真是残忍!看着都痛。”李今朝嘶嘶的发出一声轻叹,干脆转身躲到一边抽水烟去了。
  石诚实在是不忍再看,跨步上前一把按住元清河的手说:“少爷,我们还需要他换回璧笙少爷,把他弄死弄残对我们都不利。”
  “我不会让他死,可他从此都将是一个废人。”元清河表情阴郁,语出森然。他用幽冷犀利的目光盯着沈世钧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们交换人质?”经过的时候,李今朝倚在门上,朝他轻吐一口雾气。
  “三天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竹子开花了。
  不是一根一根的开花,而是竹林成片成片的开出嫩黄粉白的小花,三天之内,整座山头都弥漫着这样一股洁白清香的迷雾。不单单是这附近一处山,放眼远眺,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都覆满这种星星点点的白,真可谓无处不飞花。
  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引得元家庄的男女老少纷纷挎着篮子,不顾士兵的阻扰,都跑到山里去找竹米吃。
  元家大宅的后院种的一丛翠竹也不例外的开了花,元清河一袭青色长衫站在竹丛下,顺手撷下一支,凑近仔细嗅着,唇边泛起淡淡微笑。
  三天之后,元家庄就已经飞花不再。
  那些开过花的竹子开始渐渐枯萎,连绵青山由绿变黄,最后绵延成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金黄之海。竹子,全部枯死了。山变得寂寞而荒凉,无知愚昧的村民们认为这是大凶之兆,日日夜夜在祭台上为山庄祈福。
  当晚,元清河已经安排了作战计划,交换人质的信息已经遣人送了过去,由李今朝带着大部队押着沈世钧在元家庄的祭台上等吕凌。而他自己则带了一队轻骑直捣沈世钧的老巢。
  石诚被安排跟着李今朝和人质殿后,他终究是放心不下璧笙少爷,追上去,挡在元清河跟前说:“少爷,请带上我。”
  元清河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然道:“你会打仗?”
  “不会,但是我答应过他要亲自带你去见他。”石诚表情坦然的回答。
  元清河沉默片刻,从腰间掏出一把匣子枪扔给他:“子弹不长眼睛,跟在我后面,必要时用这个保护自己。”
  石诚把枪拿在手里掂了掂,认真的j□j裤腰带里。元清河冲他一挑眉,说:“还不快上马?”
  石诚费力的爬上马背,坐在他身后,两人共乘一骑。元清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听不出是命令还是请求的轻声说道:“带我去找他。”双腿一蹬马肚,马便撒开四蹄飞奔出去。
  一行人跟着他往竹山深处开去。
  第一次距离这个人这么近,石诚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他的衣服。身体距离那么近,心却是捉摸不透的遥远,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十二瀑山祭台上,李今朝抽着水烟背靠石灯笼坐着,望着黑魆魆的山脉眯起眼睛目露微笑。 
  沈世钧被反绑着匍匐在地面上,他的双腿一直在颤抖,已经坐不住了。裤腿中有一些恶臭的黄褐色污物不住的流出来。李今朝不得不开始佩服那个小子,将人折磨得几近癫狂,便溺不受控制,身上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但是,脸上一丝伤痕都没有,梳洗之后穿上军装照样还是那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师长。
  “老沈,我与你相识一场,断断不会要你性命。”李今朝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那个人,他很强,天生就是行军作战的材料,我保不住你将来不会毁在他手上。”
  沈世钧双目发直,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识的音节。
  “你呀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那嗜血修罗,终致杀身之祸。”李今朝又从蓝印花布袋子里搓了一点烟丝点上,吸上一口,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这一个月,他一直静静的观察元清河,发觉这人绝对不像外人看到的一样是个整日醉生梦死的瘾君子。他指挥军队成熟稳重,折磨囚犯手段狠辣,行使起作战计划来绝对不会出一丝一毫的纰漏,就连竹子何时开花都被他算计到了。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军事奇才。如若有机会走出这深山,他定能在乱世施展拳脚,有一番作为。
  在靠近那处山洞的时候,队伍弃马步行,悄悄摸进那处秘密营地,元清河的身手非常矫健,在盘根错节的竹林之中竟然如履平地健步如飞。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练,肩背渐渐宽厚起来,难以辨别这个人其实是个瘾君子。
  吕凌已经带着大部分人马押着人质赶往十二瀑山,山洞门口的营地里只剩下几十个留守的残部或坐或躺,空前的士气低落,甚至连这漫山遍野他们赖以蔽身的竹林一夕之间开花枯死,都没有感觉到蹊跷。
  元清河打了声呼哨,一枚燃烧弹在黑暗之中被投掷出去,嘭的一声炸开,营地周围,枯萎干透的竹林立刻开始燃烧,将山洞四周的情况照得一目了然。霎时,那帮惊弓之鸟般的士兵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架起机关枪毫无目标的就朝四面八方的朝竹林里扫射。
  元清河一个猛扑,将石诚按在身下,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趴伏不动,等待着这一阵如疾风骤雨般的子弹过去。
  “等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进去山洞。”元清河双目发散出灼灼的光,神采奕奕。
  “好。”好像被他的情绪感染,石诚突然有了底气。
  他们趁着枪声停息的那一刻一起发动猛攻,敌人在明他们在暗,营地里立刻又倒下几个人。
  突然一枚燃烧弹在身边爆炸,石诚他们藏身的这片竹林也被点燃。立刻让他们失去了黑暗的庇护,行迹暴露,他们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双方势同水火,刚一开始明着交手,就拿出了各自的身家性命做筹码,开足火力,枪炮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元清河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另一个军官做了个手势,那人会意,带了一个小分队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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