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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学开学那天，苏秋和林生都去送苏卿了。三个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爬到六楼，好不容易找到宿舍，苏秋像是到了自家一样，找了个位子就坐下来，喘著气抱怨学校抠门，连个电梯也不装。
林生见还有其他学生在，赶紧拉著苏秋起来，说给人家孩子看了像什麽样子。苏卿看著他俩在一旁边笑边整理衣物。
总体来说，宿舍还不错，四个人一间，床是高架床，床的下面是桌子连著衣柜，有空调有阳台也有独立卫生间。苏秋里里外外转了转，挺满意的，接著就开始拉著其他两个学生话家常。
睡在苏卿对面的，叫王一涵，人长得很高大壮实，看上去有点老实过头，但其实不然。和王一涵睡一边的男生叫李欧，长相一般般，不过人挺幽默的，苏秋一个劲的和他聊了好久。而和苏卿睡一边的那个床位还是空的。
苏秋临走时握著苏卿的手嘱咐了好久，还让李欧和王一涵照顾下自家孩子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苏卿长这麽大，还是头一次离她这麽远，要一个人生活，她心里真是有点七上八下的。
“苏卿是吧，你爸妈可真年轻，特别是你妈妈真漂亮。”李欧走过来拍拍苏卿的肩膀，笑容灿烂，“既然被美女拜托了，放心，以後哥罩著你。”
他说的一脸得意的样子，王一涵忍不住笑了出来。苏卿也笑笑，实在不知道该回什麽，只好说，那就谢谢你了。
这时响了几声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到，“有人吗？帮我开个门，我没手拿钥匙了。”
“我在挂蚊帐呢，李欧你去开。”王一涵站在高架床上喊著。
“我这不是在整理东西呢麽，苏卿你去。”李欧装模作样的收拾起衣柜来了，其实他早就把东西都理好了。
苏卿哦了一声，果然自己是跑腿的那个吗？他跑过去，把门打开，男生很高挑，一只手拖著行李箱，一只手拽著棉被的包裹。苏卿都诧异他一个人是怎麽把这些东西弄上六楼的。
男生站在门口盯著看了苏卿一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把手里的行李箱塞给苏卿让他帮自己拖进去。他进去看到自己床铺在苏卿边上，说，“哟，这个地理位置占优势嘛。”
谁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麽意思。
他叫秦薪，长得很干净，细长的丹凤眼有点勾人，个头只比王一涵矮一点点。说起来，整个宿舍，就苏卿个子最矮，年龄也最小，大家顺理成章的把他排成了宿舍的老四。照著大家商议的，王一涵是老大，秦薪是老三，李欧苦兮兮的成了老二。他不乐意，大家又说，那就叫小二，他还是不乐意，最後还是苏卿说，那就叫李二，李欧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那晚苏卿躺在床上，总觉得很不习惯。虽然小时东奔西走的住处换了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以前会有苏秋陪他，後来有了沈如晤陪他，而现在他什麽都没有了。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犹豫著要不要接，李欧就嚷到，“谁手机响了快接，在不接扣生活费啊。”
苏卿无奈，他接起来喂了一声，那一头却一直没有声响，久到苏卿要挂断的时候，手机那头才唤了一声：苏卿。
苏卿。只这两个字，苏卿收拾好的心情就又乱成一团。那个声音他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大概是苏卿长久没回话，沈如晤又说，“苏卿，是我。”
“你等我一会。”苏卿说完，拿著手机下床走到阳台上关好门，才叹息一声又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你还在吗？”
“我还在……”
苏卿不敢轻易开口，他害怕被沈如晤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要是无聊记得找我……你最近怎麽样了？学校还好吗？”
其实他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好，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点，“挺好的，学校也挺好，今天刚开学……你呢？你……在那边过的怎麽样？”
“我也挺好，就是挺想你的。”
苏卿沈默了，他似乎能听见沈如晤那边轻微的风声。
“不早了，快点睡吧……晚安。”他还没等苏卿说一声晚安就直接挂了电话。
苏卿拿著手机，在阳台上站了好久，直到冷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回到宿舍爬回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漆黑的夜分外安静。
“是你女朋友吗？还到阳台打电话。”秦薪没睡，他小声的问到。
“不是，是我发小。”他把号码存好，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早起，苏卿一脸疲惫，大家问他怎麽了，他也只说床太硬睡不惯，只有秦薪在一旁笑笑没说话。
自开学那晚後，苏卿便再也没和沈如晤通过电话。
学校里的生活很充实，可能是被高考折磨太久，学生都开始解放起自己来。宿舍的人都是一些很好的家夥。可能是因为他最小的缘故，大家都很照顾苏卿。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会带著他，苏卿不太爱说话，他们也不去强求他，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李欧在一次联谊的时候相中了个女孩，最近一直穷追猛打的，好不容易追到了手。王一涵投身於学生会，变得忙碌起来，时常不在宿舍。
玩得最厉害的是秦薪。几次三番都折腾到半夜，回到宿舍时宿管已经把大门关了，他就从後墙偷偷翻进来，或者干脆夜不归宿，第二天上午也不去上课。李欧帮他点名点的烦了，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对他说了几次也不听，就撺掇苏卿去给秦薪下最後通牒。
苏卿抿抿嘴，心里不愿意，嘴上还是答应下来，硬著头皮去做了回白脸。
他下完晚自习去找秦薪，刚走到楼道口就看到一个女生狠狠的甩了个巴掌给秦薪，骂了声不要脸，撞开苏卿就气冲冲的跑了。
苏卿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是找我的吗？有事？”秦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就是，别再逃课了，再这样的话下次就不帮你点名了。”苏卿把李欧的话重复一遍，抬头看他时，他正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著自己，“其他没什麽，我先回去了。”
“等等。”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秦薪抓住苏卿的手腕，麽指轻轻在掌根处摩挲了几下，“我也回去了，一起走吧。”
苏卿被他的眼神和举动弄得有点不自在，和他走在一起时一直保持著一段距离，一路上沈默著也没说话。第二天秦薪就正常去上课了，晚上也很早回宿舍，李欧觉得苏卿是大功臣，还请他去学校食堂吃了一碗兰州拉面。

☆、第十七章

　　秦薪这人有点微妙。总体是上很懒散，每天早上都要赖很久的床，上课会带错书还会正大光明趴著睡觉，在宿舍打扫卫生时也就是随意的把扫帚晃两圈就好了。
　　鉴於上次苏卿成功把他从花花世界导入正轨，王一涵和李欧就决定把秦薪全权交托给了苏卿掌管。苏卿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他觉得秦薪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微微眯起眼晴打量自己的时候总会让苏卿浑身不舒服。
　　那天上完晚自习，秦薪让苏卿等自己一起回宿舍，谁知一下课就没了人影。苏卿在教室等了半天也没见著他回来，就先走了。走到教学楼那片小树林的时候，就听见秦薪的声音，苏卿往那边看过去，果然是他，刚想喊他，发现他对面还站著个人，被树干挡住了看不清脸。
　　“小乔，我这次是认真的……”秦薪皱著眉头，往树上一靠，“以後我们还是保持朋友的关系吧。”
　　苏卿寻思著，又是招惹了哪个缠人的女生了，正欲离开这是非之地，下一秒却停住了脚步生生的定在了那里。
　　“认真？你哪次不是这麽跟我说的？还有，朋友关系是指什麽？我们不都一直是朋友关系？也对，朋友怎麽可能会上床呢。”那明显是个男生的声音，苏卿听得很真切。
　　“你别钻牛角尖了，你心里不都明白，这麽久了我都没爱上你，以後也不会的……”秦薪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阵飘渺的烟雾。
　　苏卿看著那火红的星点，忽然之间有点彷徨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在想：原来是个男的，是个男的……
　　“到头来你就跟我说这话？”男生双手紧紧捏著拳，却始终没揍下去，他最後也只是无奈的说，“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男生眼中噙著泪，从苏卿身边跑了过去，他久久的看著那男生的背影，直到秦薪在身後喊他。
　　“你全看到了？”秦薪仍旧是一脸的镇定。
　　苏卿点点头，开口问：“你和他……”
　　“看你这麽想知道的样子就告诉你吧，和他是一段孽缘。”他看著苏卿，眼睛里似有点点光泽，“顺便跟你说吧，我是Gay。”
　　“那你上次那个女生呢？”
　　“上次？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的特别烦，就随便玩弄她一下。”秦薪拍拍苏卿的肩膀，“回去吧，不然又要被李二念叨了。”
　　苏卿始终不敢问关於那个男生的事，他想到沈如晤，想到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和那男生有点像，但却没有他那样的胆量。除了看电影那次他从来也没有对沈如晤表达过什麽，他不敢说，更不可能这麽朝他喊：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如果这麽做的话会有什麽改变呢？他从心底羡慕起那个男生来。
　　
　　秦薪是同性恋这件事只有苏卿知道。
　　最近李欧和女朋友打得火热，陷入爱河也不忘拉上兄弟一把，说是要联谊，拉了一大帮子人去K歌。秦薪原是不想去的，李欧就拉著他说，“连苏卿都说去了，你还不去，我都帮你选好一姑娘了，特正点。”
　　秦薪看了苏卿一眼，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吧。”
　　“我说你这小子，走哪儿都赖著苏卿，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是啊，我早就觊觎他很久了。”他说著，朝苏卿笑笑。
　　李欧就勾著他的脖子直摇头，“不行不行，他是我们宿舍一宝，不能便宜你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苏卿没有笑，他心里有点冒虚，弄不明白秦薪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玩笑。
　　聚会那天男生只有苏卿宿舍那几个，女生却来了不少。秦薪直笑著偷偷对苏卿说，“这下我们可掉进狼窝里面了。”
　　苏卿坐在角落里面看著这一大帮子人嬉闹，他见秦薪和一个女生聊的很起劲，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同性恋了。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子坐到苏卿的身边，她画著很浓的妆，带著美瞳显得眼神特别明亮。
　　“你怎麽都不说话呢？”女生问著，又靠著苏卿坐了坐，轻轻把手搭在苏卿的手上。
　　苏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把手抽走了，女生就笑起来，“你害羞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真好玩……”
　　她接下来说了些什麽苏卿已经忘了，他只觉得那种劣质化妆品混合著厚重的香水味让他头疼脑胀的，胃里搅得厉害。
　　“对不起，我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秦薪一把把苏卿拉起来，跟李欧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带著苏卿走了，苏卿还听见那女生在身後不满的抱怨声。
　　两个人走出包厢，苏卿去厕所用冷水冲了把脸，觉得清爽多了，一抬头看镜子，发现秦薪正靠在墙上看著自己。
　　“刚才谢谢你。”苏卿点头道谢。
　　秦薪勾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拉到厕所的隔间里，手撑在他脑袋旁，说，“跟我客气什麽，我说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子，要不就喜欢我吧。”
　　“我不是。”苏卿急著要推开他，心里已经慌作一团了。
　　秦薪又眯起那双丹凤眼开始打量他，“别骗人了，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你和我是同类人。”
　　苏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因为从小到大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都只喜欢过沈如晤一个。
　　见他若有所思的不说话，秦薪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又说，“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从看你第一眼开始就是了，你要是觉得我轻浮，我会改的，你考虑考虑再告诉我吧。”
　　苏卿望著他的眼睛，不是那种玩笑似的眼神很真切，不知为何头脑里又闪出那个男生哭著跑开的背影。
　　“我可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他这麽说到。
　　秦薪无奈的笑笑，走了出去，“你也说了可能，可能你往後就会喜欢上我了。”
　　苏卿无法反驳，往後确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第十八章

　　圣诞节前夜，苏卿收到一张来自澳大利亚的明信片。正面是墨尔本的圣帕特里克教堂，哥特式风格和高耸的塔尖安静肃穆。背面除了写了苏卿的名字和地址外，还写了一句话：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这句话出自圣经诗篇。初中时苏卿把这句抄在笔记本上，被沈如晤看到了，直说他伤春悲秋的脑子里不能想点开心的。当时的他肯定想不到在多年後自己会亲手镌刻下这句话。
　　那晚，李欧和女友出去约会了，王一涵参加学生会的聚餐，宿舍里就剩苏卿和秦薪两个人。秦薪见他一直对著那张明信片发呆，走过去问他，“这是谁寄给你的？也不写个名字。”
　　“……朋友。”苏卿想了好久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是的，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朋友关系，就算拥抱亲吻，上床做爱都没有捅破过这一层窗户纸。
　　“今天平安夜，我带你出去逛逛。”秦薪二话没说，拉起他就走。
　　街上到处挂著彩灯摆放著圣诞树，商场里隐约会传出来Jingle　Bells欢快的曲调。外面很冷，苏卿把手搓了搓放到口袋里，呼出来的全是白色的雾气。秦薪看他脸颊冻的通红，把自己的围巾扯了下来，给苏卿围上，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
　　苏卿闷了很久，把围巾扯下一点，说，“你别对我这麽好。”
　　“我喜欢你当然想对你好。”他轻笑一声，摸摸苏卿的脑袋。他想这或许就是报应，以前自己老是抱著游戏人间的态度，从没对谁认真过，伤过不少人的心，现在想要认真了，对方却早已心有所属。说不定乔峤在那时说的话变成了诅咒，死死的钉在了他身上。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是感动并不是爱，苏卿明白。他记忆中仍旧住著昔日的少年，平头短发，修长的眉，点漆般的眼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一笔一画都还是那麽鲜明。
　　两人在街上游荡了一会，秦薪问他要不要去吃点什麽，苏卿抬眼看他，想了一会说，“我想喝酒。”
　　苏卿没喝过酒，他总是扮演著把醉汉拉回家的保姆角色，现在他想尝试换一换，体会一下喝醉了到底是种什麽心情。
　　秦薪带著苏卿去了酒吧，一间很普通的酒吧，里面环境也不错，不是什麽乌烟瘴气的地方。台上坐著一个驻场歌手，是个女的，头发很长烫著大波浪，红红绿绿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显得格外耀眼。她闭著眼睛唱的很投入，是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调很安静，她声音很温暖，带著一点点的沙哑，让人沈静其中。
　　秦薪叫了几瓶啤酒还有五彩斑斓的鸡尾酒，让服务员摆在桌上，说，“你尽情喝，喝醉了我背你回宿舍。”
　　苏卿看著桌上的酒，拿起离手边最近的一杯蓝色的鸡尾酒，抬头饮下，并不觉得辛辣甚至还带著一丝丝甜味。他想象中，不该是这个味道，於是又拿起其他的酒灌起来。
　　秦薪在一旁看著他，心里不好受，往沙发上一倒，闭上眼睛，想起了乔峤。要是自己这样买醉，他一定会说，醉死你算了，把你扔大街上自身自灭。每次这麽说，但每次他都会带自己回家，照顾自己一夜。原来要守著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这麽苦楚的吗？
　　後来苏卿喝醉了，他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头疼脑热的厉害，眼前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像是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苏卿，苏卿……他呜咽了几下哭了出来，扑到那人怀里，断断续续的说：“小晤，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别再走了……我舍不得你走……小晤……”
　　和从前一样，迷茫中有人亲吻起他的泪水，鼻尖还有嘴唇，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祈祷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因为梦惊醒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意料不到。当他感到胯下被一个陌生的手掌握起，那种陌生感和冰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忍著头疼，一看周围，不知什麽时候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秦薪正光著上半身骑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外套裤子乱糟糟的被甩在地板上。
　　“你就把我当成他吧。”秦薪说完，伸手去摸苏卿的屁股。
　　苏卿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狠狠推开秦薪，狼狈的爬到床下把自己的衣物拿到手里，闷声不响的开始穿裤子。
　　秦薪伸手想去碰他，却发现他全身都在发抖，又缩了回去，“苏卿……”
　　苏卿穿好裤子和外套逃一样的夺门而出。一路狂奔了好久，觉得胃里开始翻滚起来，靠在一根电线杆子上狂吐不止，像是要把胆汁吐出来一样。他也不管脏不脏，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著那个电话号码沈默了好久，鼓起勇气按下了拨通键。
　　耳边传来的